吸血蛾-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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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心裂肺的惊呼,恐惧已极的惊呼!
这一声惊呼同样恐怖,简直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声音。
伏身在灯罩上的那些吸血蛾仿佛全都被这一声吓惊,一齐从灯罩上飞了起来,漫空乱扑!
也就在这剎那之间,大群吸血蛾已扑在杨迅的身上、面上!
杨迅虽然紧闭着眼睛,身上面上仿佛已感觉刺痛,鼻端亦仿佛已嗅到了血腥!
--它们要吸我的血!
杨迅心胆俱裂,又一声怪叫,双手抱头,转身急退!连刀连灯他都已拋掉!
他甚至忘记站在梯上,这一个转身,立时从梯上滚跌下去!
杜笑天紧跟在杨迅的后面,他也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呆,根本不懂得扶着杨迅!
就算扶也扶不住的了。
杨迅简直就像葫芦般滚下,正滚在杜笑天身上。
杜笑天不由得也变了一个葫芦。
常护花的面前于是就多了两个浓地葫芦。
他竟然没有上前搀扶,也没有拔剑,呆呆地站立在那里。
他的手仍然按在剑上,却似乎已经忘记了那是一柄剑,忘记了本来准备怎样。
他本来蓄势待发,剑也已随时准备出手,但是那剎那,连他都已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吓呆。
崔义、侍候易竹君的两个侍婢,还有门外的十几个捕袂,更就面无人色,连声惊呼。
其中已有人抱头鼠窜,也有人瘫软地上,似乎就只有一个人例外,易竹君!
易竹君面无表情,仍旧泥菩萨一样。
唯一变易的只是她的面色,本来已经苍白的面色现在更加苍白,苍白如死人。
灯已然打翻熄灭,两盏都熄灭。
群蛾似乎因此失去了目标,漫室霎霎地乱飞,但只是片刻,突然云集在一起,向小室门外飞去!
门外有天光,蛾类虽然喜欢扑火,对于天光却是非常恐惧,是以才昼伏夜出。
这些吸血蛾却似乎例外,它们到底要飞去什么地方?
没有人理会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似乎着了魔,眼睁睁地目送那些吸血蛾飞走,常护花也是一样。
群蛾终于飞去,“霎霎”的振翅声消逝,室内外又回复死寂。
所有的声响竟全都静止,连呼吸声竟也都几乎听不到。
所有人仿佛都变成了白痴,难堪的死寂。
小室的空气本来就己经不大新鲜,现在更多了一股异样的恶臭,难言的恶臭。
那种恶臭,似乎就是从阁楼中散发出来,是蛾臭还是尸臭?
易竹君身旁的一个侍婢也不知是否因为忍受不住这种恶臭,突然呕吐了起来。
呕吐出来的只是苦水。这一种呕吐似乎换回了所有人的魂魄。
常护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上前两步,拾起了地上的一盏灯。
这盏灯还好,另外的一盏已经摔碎,他连随取火石,将灯蕊燃亮。
灯光亮起的同时,杨迅、杜笑天亦相继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看来并没有摔坏。
杨迅面无人色,嘴唇不住地在哆嗦,好一会才出得声,道:“那……那就是吸血蛾?”
“是……”杜笑天这一声就像从牙缝中漏出来。
杨迅忽然抬手指着自己的面庞,颤声道:“你看我的面庞有没有不妥。”
杜笑天目光应声落在杨迅面上。
常护花一旁听说,不由亦上前几步,手中灯随即亦照上去。灯光照亮了杨迅的面庞。
杨迅的面庞,立时闪起了青幽幽的光芒。
在他的面上,东一片,西一片,沾满了青白的蛾粉,只是蛾粉,没有血口。
杨迅道:“有没有流血?”
杜笑天道:“没有。”
杨迅这才松一口气,从杯中抽出一方手帕,往面上抹去。
杜笑天瞟一眼小室的入口,道:“那群吸血蛾看来只怕有好几千只。”
常护花点头,道:“嗯。”
杜笑天的目光一转,转回去阁楼,道:“那么多吸血蛾群集在阁楼内,到底干什么?”
常护花尚未回答,杨迅已放下手帕,一旁怪叫了起来,道:“他们在吃人。”
这句话出口,连他自己都不由打了几个寒噤。
常护花听说面色当场一白,杜笑天亦青着脸问道:“你说什么?吃人?”
杨迅颤声接道:“我将灯送入去之时,它们正伏在一具尸体之上,“吱吱”地在咀嚼!”
常护花打了一个冷颤,道:“是尸体还是骷髅?”
吸血蛾杨迅道:“我看就是尸体了。”
“群蛾已飞走,我们上去看清楚!”
常护花手中灯一转,照向阁楼,随即起步,从杨迅身旁走过,再次踏上梯级。
这个人的胆子实在大。
杜笑天的胆子居然也不小,紧跟在常护花后面,他的刀仍在手中,他用力握着刀柄,手心已满是冷汗。
杨迅这一次不敢抢前,但有两个人做开路先锋,他的胆子也不由大了。
何况在众手下面前,如果不上去,面子实在挂不住。
所以他只有硬着头皮,拾起掉在地上的佩刀,再次踏上那道梯子。
那道梯子也相当坚实,三个人的重量却也实在不小,到杨迅走上去,就“格吱格吱”地响了起来。
这亦是一种恐怖的声音。
杨迅虽知道那是梯子发出来的声音,听着还是不由得心寒。
因为他担心那道梯子突然折断,又变成滚地葫芦。
他实在不想再在众手下面前出丑了。
幸好在这个时候,常护花己经离开梯子,跨入阁楼内。
一盏灯的光亮已勉强足够。
这一次的灯光并没有变成碧绿,阁楼内一只吸血蛾都不见,看来真的完全飞走了。
一踏入阁楼,那种腥臭的气味更加强烈,令人欲呕。
常护花居然忍得住没有呕出来,一个身子却已在发抖。
眼前的很像已不是恐怖两个字所能形容。
他虽然已练成了夜眼,到底没有在灯光下那么清楚,第一次的推门窥望,只是朦胧地看见一个轮廓,知道是什么事情。
现在他真正地清楚,事情并不是他先前所说的那么简单。
昏黄的灯光之下,他清楚地看见了一具尸体,却也是一个骷髅。
先前他是说看见骷髅,杨迅却是说看见尸体,两个事实都没有说错,只是都说得不大贴切。
根本没一个贴切的字眼能够形容。
那“尸体”盘膝在阁楼正中的地板之上,脖子以下的地方仍然是肉身。脖子以上的头颅却已变成骷髅。
惨白的骷髅,灯光下散发着阴森的光芒。
眼眶之内已没有眼珠,却闪烁着鬼火一样惨绿的火焰。
常护花瞪着这个骷髅的同时,骷髅头中的两个眼穴竟也仿佛在瞪着他。
眼穴中分明没有眼珠,却又似仍然有眼珠存在,仍然能够表示心中的感情。
这剎那之间,常护花隐约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怨毒从那双空洞的眼穴中透出来。
他打了一个寒噤,骷髅的鼻也只是一个漆黑的洞穴,嘴巴……
骷髅已没有嘴巴!牙齿却还完整,它的口张开,仿佛在诅咒什么,眼中充满了怨毒,口中的诅咒应该恶毒。
口中已无舌,漆黑的口腔之内隐约一丝丝地吐着迷蒙的白气。
尸气,骷髅的颔下总算有些肌肉,那些肌肉却没有还好。
因为这些肌肉简直就不像是肌肉,切丝的水母一样,一条条的虚悬在颔下,仿佛曾经被什么东西剧烈撕噬。
那些吸血蛾不真的非独吸人血,还会吃人肉?
只是肉,没有血,那些肌肉非独外形像水母,实质亦是与水母无异,闪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下端更像是有水要滴下。
尸水,骷髅头上也一样湿腻的尸水淋漓,却闪耀着青白色的磷光。
青白色的蛾粉几乎沾满整个骷髅头。尸体穿著的衣服亦沾满青白色蛾粉。
那一身衣服居然还完整,但露在衣袖之外的一双手却已是剩下惨白的骷髅。
这双手赫然握着一柄剑!
剑尖深嵌在地板上,剑身已被压得天虹般变曲,尸体似乎就因为这柄剑的帮助才没有倒下。杜笑天一眼瞥见,不由得失声惊呼。
杨迅相继踏入阁楼,目光应声落在那剑柄之上,脱口问道:“这真的是他那柄七星绝命剑?”
常护花回答。“假不了。”
他一顿接道:“这本是玄机子的家传宝剑,玄机子一代单传,到了玄机子这一代更就绝了香火,是以才将这柄剑传给他,事实上他不只是玄机子的关门弟子,而且是玄机子的义子。”
杨迅道:“剑是他的剑,尸体也……也是他的尸体了?”
常护花叹息一声道:“据我所知这剑的剑柄之上,两面都刻有字,一面是剑在人在,一面是剑亡人亡!”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杜笑天亦不禁一声叹息。常护花接道:“他亦是一直将这支剑当做自己的生命一样,如果还有命,相信他绝不会放弃这只剑,现在这柄剑却握在那个尸体的手中,他本人却又正好失踪,不是他又是什么人?”
杜笑天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何况……”
杨迅追问道:“何况什么?”
杜笑天道:“十五的那天黄昏,也即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之时,他身上穿著的正是现在尸体身上穿著的那套衣服!”
常护花的面色这才真的变了。方才他虽然那么说话,心里其实仍存着万一之念。
杨迅亦一再变色,他同样不相信天下间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却仍问道:“你没有记错?”
杜笑天道:“头儿如果还有怀疑,可以叫传标、姚坤来辨认一下,当时他们两人都在场。”
杨迅道:“不必了,我知道你的记性向来都很好。”
他忽然一偏头盯着杜笑天。
杜笑天跟了他这么久,早已很清楚他的习惯,知道他是有事情要自己做,便道:“头儿有什么吩咐?”
杨迅摸了摸下巴,道:“你过去看看那柄剑的剑柄之上是否刻着那八个字。”
杜笑天变色道:“嘎?”
剑柄在死尸的双手之中,要看剑柄上的字,也就得先将死尸的双手扳开,难怪他当场变色。
这虽然是他的好朋友的死尸,在生前他虽然已不只一次握着这双手,可是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望见已经恶心,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杨迅却显然已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杜笑天那么做,随即:“你还没有听清我的话?”
杜笑天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就去。”
他的目光旋即落在那个骷髅头上。这还是他第一次正视那个骷髅头。
骷髅眼窝中惨绿的火焰仿佛实时暴盛,似乎因为已察觉杜笑天的注视,反眼盯着他。
眼窝中的怨毒也似乎更重了。
骷髅牙缝的尸气亦仿佛同时浓盛起来,就像是警告杜笑天不要触犯他的尸体,否则,他恶毒的诅咒将降临杜笑天身上。
杜笑天尽管胆大,这下也不由心寒了起来。
他当了十多年的捕快,接触的尸体已不算少了,但这种恐怖的尸体,还是第一次遇上。
他仍然举步走了过去,这在他根本就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越近尸体便越臭,杜笑天经验何等丰富,只闻这尸体臭,就知道这是最少已死了两天的尸体。
崔北海的失踪正是两天有余,三天不到的事情。
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兵器,这毫无疑间就是崔北海的尸体。对于常护花的话他更就绝对相信。
好象常护花这种高手,实在没有理由连一柄剑也分辨不出,何况这柄剑的主人又是常护花的老朋友。
对于这柄剑,常护花应该熟悉得很。剑既然是崔北海的剑,剑柄上当然刻有那八个字。
不过手续上,他仍然要过目,所以他并不反对杨迅这种做法,唯一反对的只是由自己来动手。
这却是由不得他反对。他几步走上去,探怀掏出了一方手帕,将右手裹了起来。
他的鼻子已皱起,目光已下移在死尸的双手之上,眼睛玻С闪艘惶醴欤胙鄣亩鳎惨虼吮涞秒孰省D撬郑芩忝挥心敲纯植馈
他伸出左手,捏住了那剑的剑锷,右手亦同时伸出,握住了死尸的左手。
虽然隔着折叠的一方手帕,他仍感觉到握在手中的只是骨头。这剎那,尸臭似乎又浓重了几分。
杜笑天强忍着试试拉开那只手,他用的气力已经够多的了,却仍未能够将那只手从剑柄上拉开。
他再试试去拉另外的一只手,一样拉不开。
死尸的双手赫然紧握在剑柄之上。这柄剑无疑绝不会在人死后才塞入那双手之中。
死人绝不能将剑握得那么紧,这个人显然就是手握着这柄剑死亡。
这柄剑如果真的是七星绝命剑,这个人还不是崔北海?
也只有崔北海才会将七星绝命剑视如生命,死也不放手。
尸水片刻已湿透了那方手帕。
森冷的尸水,沾上了皮肤,那种感觉就像是握着好几条刚从泥里挖出来的蚯蚓。
杜笑天由心里寒了出来,一连也不知打了多少个寒噤。
他勉强压抑着那份恐怖的感觉,转去扳那双手的指骨。
那双手的指管,竟好象深嵌在剑柄之上。
他用力再扳,“格格格”三声,握着的三条指骨竟同时断折!
死了三天也不倒下的人,骨头就变得如此脆弱,这倒是出乎杜笑天意料之外。
他握着那三截断折的指骨,又打了一个寒噤,再握不下去。
这到底是他的好朋友的尸体,他实在不想这个好朋友在死后,变成一个无指的幽灵。
他虽然一直都不相信人死后变鬼这种传说,经过这些日子来所见的一连串怪事,对于这种传说已不敢太否定。
蛾精都会有,鬼当然也会有的了,他怔在当场。
那边杨迅看见,脱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杜笑天也不回头,道:“没什么,只是一时不慎弄断了三根指骨。”
杨迅又问道:“剑柄上有没有那八个字?”
杜笑天道:“我还未将剑取到手。”
杨迅道:“哦?”
杜笑天暗自叹息,狠着心,右手一沉,一穿一托,硬将死尸的双手托高,捏住剑锷的左手同时往外一夺。
“格格”又是两根指头断折,那柄剑终于给他从死尸的手中硬夺了过来。
死尸随即就一栽,好在杜笑天及时将死尸的双手抓稳,才没有倒栽地板之上。
也就在此际,那个骷髅头空洞的两个眼窝之中,突然涌出了两行腥臭的尸水。
这简直就是像两行眼泪,死尸莫非仍然有感觉,已感觉到断指的痛苦?
杜笑天看在眼内,心里头又是恐怖又是感慨,他勉强将尸体扶正,两步退后,转过了身子,目光才落在那柄剑的剑柄之上。
剑柄上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