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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龅靡坏愣济淮恚
王韶身上传来的阵阵杀气,甚至比前天他亲自压阵攻打大来谷时,还要重上许多。苗授浑身一阵发寒,不敢再说了。
王韶半点不敢忽视蔡曚的危险,碰上运气不好的时候,猪都能坏事。
横山攻略,韩绛怎么败的?用错了一个王文谅而已。庆历新政,范仲淹因为什么给赶出朝中的?欧阳修写出《朋党论》,明着跟天子说我们要结党——欧阳修的确才高,但从政治上,他只会拖累自己人:不论是庆历新政,还是后来的濮议之争。
这时忽闻帐外通报,王都知来了。王韶收起了满身的杀意,换上了一幅笑脸,“快请都知进来。”
王中正从掀开帐帘进来,高遵裕也把蔡曚的事权且放在一边。王韶都动了杀心,以他的身份下起狠手来,可比韩冈更为暴烈。当韩冈离开陇西后,蔡曚若是敢趁此机会在后方搅风搅雨,王韶纵然因为进士身份杀不得他,好歹也能从他身上剥下一层皮来。
“安抚、钤辖。”进来后,王中正寒暄了两句,便开门见山,“官军已经攻下了庆平堡,不知之后行止如何?”
王韶微微一笑,反问道:“临洮就在眼前,都知如何还问行止?”
“……啊!”王中正微楞了一下,自嘲的笑了起来,王韶的答案让心急的他很满意。但他又道,“不过蕃人狡诈,安抚还是要小心后路为是。”
高遵裕暗道,王中正这纯属废话,都是老用兵的,后路怎么可能不提防。
“担心是肯定担心的。”王韶对天子近臣保持着礼貌,他指着铺在桌上的简易沙盘,为王中正解说起来,“瞎吴叱最大的可能就是坚守临洮,然后等待木征的援军。而且少不得会抄截官军的后路。不过临洮离临洮只有一百三十余里,除去鸟鼠山,更是只剩百里。这么一点距离。没有大军辗转腾挪的余地。就算吐蕃人来抄截后路粮道,也只能派出小队人马。人数稍众,必为我耳目所侦缉。而且还有青唐、纳芝两部的蕃骑,他们也会为官军打探消息。”
“尤其是包约【瞎药】。按照事先的约定,官军一旦夺下武胜军,这里的蕃部,都会交由他来统领。由不得他不卖力……包顺【俞龙珂】则是会接手包约留下的地盘,而张香儿那里也会有回报。所以今次攻城将是由官军打头阵,但阻援的先锋,便是青唐、纳芝两部三家。木征在南面的岷州还有一个弟弟,一旦武胜军被攻占,其与河州的联系便会被阻断,他想必也会出兵援救瞎吴叱。”
王韶和高遵裕的回答,让王中正放下心来。他笑道:“那下一步就该去临洮了。”
“不!”王韶摇了摇头,指着沙盘:“临洮城前面二十里,还有一道野人关。不过野人关虽说是关,但也仅是在略显狭促的一处谷地处修的小寨子,只有一道栅栏而已,并不难攻克。”
王中正低头看着沙盘,又问:“那出兵攻打野人关是在明日还是后日?”
“何须等明日?!”高遵裕口气豪勇无比“如今军中士气正旺,主力又已修整了一天。只待一声令下,即刻便能出发。”
王中正猛抬头,惊问道,“今夜就出兵?!”
“斥候已经都派出去了,青唐和纳芝临占两部的蕃骑都在监视着沿途的要点。只需急行半夜,日出时便可赶到野人关,正好打吐蕃人一个措手不及!”高遵裕隔着帐幕,遥指着天顶满月,“今日月色正明,正是行军的好日子!”
……………………
“怎么禹臧家的援军还没来?!”
瞎吴叱愤怒的把手上的酒杯砸到了亲信的脸上。跪在地上的亲信脸上被砸出了一个血口子,涌出的鲜血污了脸庞。可还是能看得出,他正是前日去兰州求援的使节。他把好消息带回了武胜军,可到了现在,这个好消息依然没有被验证的迹象。
帐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瞎吴叱和他的亲信立刻用期盼的眼光望着帐门。
一名士兵摇摇晃晃的冲进来,混忘记了礼节。喘着气,说出了与瞎吴叱的期待完全相反的噩耗:“……野……野……野人关被攻破了!”
“什么?!”瞎吴叱一声惨叫。
揪着从野人关赶回来的信使的脖梗子,瞎吴叱咬着牙从他嘴巴里逼问出宋人的情报。在失去了最前沿的寨堡后,他依然还认为会有两三天的时间让他等待援军,谁想到宋人竟然会这么快,而且竟是夜袭。
怎么办……怎么办?
是退还是守?
瞎吴叱团团转着,只又过一个多时辰,他再一次惊声叫起:
“宋人的斥候已经到了城外了?!”他摇摇晃晃,差点都要昏倒。
被亲信扶着,瞎吴叱在城头上看着十几骑宋军在城下耀武扬威,从城下射来的一箭甚至差点扎中了他的耳朵。
瞎吴叱如同一只兔子一样跳起,“退……快退过洮水去!”
……………………
高遵裕亲率千骑夜袭野人关。至关口时,关中蕃军犹在睡梦中,猝不及防,关隘一鼓而破。紧随而来的主力并没有在野人关多加停留,越过关隘,直奔临洮城而去。在数千大军的威逼下,瞎吴叱狼狈而逃,匆匆退过了洮河西岸,而将临洮城拱手让出。今次出征,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已经把最终的目标夺占。
当韩冈抵达渭源堡的时候,正听着欢呼声冲霄而起,声浪汹汹,几乎要把锁住渭水源头的这处寨堡给掀翻掉:
“王师攻下了临洮城!”
“王师攻下了临洮城!”
众军的兴奋之中,韩冈却在低声细语,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不要又是一个罗兀城。’
第34章 山云迢递若有闻(四)
“王韶攻下了临洮?!怎么这么快的!瞎吴叱呢,他守了几天?”
兰州通往武胜军的山道上,禹臧花麻勒停了战马。刚刚从前方奔回来的信使,让他脸色骤变。随着禹臧花麻的停下,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也随之止步。
两百里外赶回来的哨探,浑身上下都是尘土,不论是人马,在寒风中,身上都是热腾腾的直冒着白气。他在喘息的间隙向着禹臧花麻禀报着详情,“宋人是在三天前攻下的临洮,但在这之前,瞎吴叱就已经弃城而逃。现在他的大帐已经到了洮水西岸,将东面都让给了宋人。”
“瞎吴叱跑得好快。”禹臧花麻一肚子的不屑,张口便骂,“指望他多撑两日都不成。木征的这个弟弟还真是废物一个。难怪他老子争不过董毡,连个赞普都当不上……”
“木征没有出手?”禹臧花麻身边的一位亲将问着。
哨探摇头:“没有。”
“花麻,现在怎么办?”亲将紧张的征询着禹臧花麻,“回兰州吗?”
“温祓你说什么胡话?!”禹臧花麻回过头来狠瞪了一眼,“刀子出了鞘,不见血能回来吗?就算趁火打劫,在武胜军抢上一把都比直接回去的要好!”
“洗劫武胜军?!”温祓差点就要失声叫起,他立刻贴近了禹臧家的族长,急急的劝道:“花麻!这事可不能做啊!惹怒了木征,说不定他会把宋人引往兰州来!”
“我有这么下令吗?!”
禹臧花麻很不耐烦的说着,他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他当然不会这么做,要是惹起木征几兄弟的同仇敌忾就麻烦了。要是他们引来宋人,禹臧家可撑不住。
临洮往北小三百里便是兰州,若是木征在王韶的压力下降伏宋人,兰州可就要直面三路夹击了——改了名的古渭往北,也是有小道能通兰州。尽管那条小道长达四百里,道路亦是崎岖,但要是当宋人和木征自武胜、河州出兵的同时,再派出一支偏师,那兰州的情况就很危险了。如果到时候董毡也不甘寂寞,又从西攻来,禹臧家可就不仅仅是危险,而是将会灰飞烟灭。
“现在宋人在做什么?”禹臧花麻转过脸来又问道。
“他们好像要修城。把临洮城重修一遍。”
“花麻!不能让他们安安心心的将城修起来!”温祓立刻叫起,“临洮城一旦被修好,以宋人的守御,没人能打得下来。过上半年,周围的蕃部都会投过去。”
“慌什么……”禹臧花麻颇沉得住气,他能坐上族长的位子,也就是因为他越到关键的时候,性子越稳,“援救瞎吴叱没能来得及,但宋人要把临洮城重修起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少说也还有两个月,不用慌。”
他想了想,道:“权且联系一下木征吧,现在不想跟他斗了,宋人来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还有出兵的粮草要让瞎吴叱掏出来,得跟他也联系一下。”
“国中呢?要不要再去信?”
禹臧花麻早就传信给梁乙埋,但他并不指望兴庆府能派援军来。半年前在横山的会战,伤了国中元气,说是夺下了罗兀城,但伤亡如此之众,梁乙埋根本交待不过去——所以他拿刀子交待了。对于梁氏兄妹的决断,禹臧花麻还是很佩服的。
尽管不指望援兵能来,温祓的提议,禹臧花麻却还是点头,“要,怎么不要?你去写一封奏折,给我来签押。”
温祓会写党项文字,帮禹臧花麻写奏折也是常事,笔墨纸砚都随身带着。他点头答应了,就要找个干净地方写字。
“等等!”禹臧花麻却叫住他,又追加了一句,“弄只兔子来,好写血书!”
……………………
韩冈现今已经在渭源堡中。尽管他还担心着陇西城中会不会出乱子,但他现在注意力已经都被向临洮城转运粮秣的事情给占满了。
他越是看着战报,越是觉得今次的任务实在不易。
有过千年之后的记忆,韩冈对攻城拔寨的兴趣不如如今的将领,对歼灭敌人的数量则是很放在心上。横山攻略尽管失败了,可消灭的敌军都是精锐,党项人元气大伤。西夏的恢复力又远远不如大宋,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一战还是赚了。
可把话题说回到今次这场战事上,王韶拿到的斩首究竟有多少?在捷报中没说。韩冈估计他也是不好意思说。
如果是在仁宗或是英宗的时候,三十、五十的斩首,也算是功劳了,至少一路都监拿出来时不会脸红。可是放到现在,一场场大捷接连不断,每隔几个月,就是几百上千的斩首。将朝中上下的胃口都撑大了,眼光也抬高了,斩首不过五百都不好意思对外面宣扬。
今次在庆平堡、野人关和临洮城的几次战斗中的斩获,怕是加起来也只有两三百出头。而瞎吴叱好歹是木征的嫡亲兄弟,本部人众的数目绝不会少,两三千的战力还是能拉得出来。如果再添上亲附众部,上万甲兵总是有的。这一对比,就能明显的发现,王韶、高遵裕根本就没有伤到瞎吴叱的元气。
顺利攻克了临洮城的确是好事,可留下来的麻烦不小。韩冈宁愿连番大战,以上千伤亡为代价,将瞎吴叱和木征的军队一起扫平。论起野战的能力,韩冈对集合两路精锐的官军有着极大的信心,可要是在河湟的崇山峻岭之间,追逐着四散奔逃的吐蕃人,他的底气就不是那么充足了。
杀人盈野才是正道。
不杀得木征胆寒,如何能慑服他以及藏在西北的董毡。
韩冈叹了一口气,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还是早点把粮草给前面运送上去,出战诸军离开庆平堡时,携带的干粮只有七天的份,而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
运送第一批粮草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是以马骡等牲畜为主的驮队,运送的人力都是军籍。但接下来运送辎重的人手,却不便再使用军中人力,只能在地方上征调。
王韶、高遵裕亲笔签发的调令事先便留给了韩冈,盖了缘边安抚司大印的文字已经印版印刷了出来,马上便要送去通远军的各个村寨。
韩冈不知蔡延庆什么时候能把筑城的民伕送来,广锐军的叛卒如今都在他的指挥之下,但他们的人数只够用来运送粮草,何况这些人都是堪战的精锐,拿去夯土实在浪费了一点,用来诱敌反而用处更大一点。
他再三检查着要分发下去的令文,以防有文字错漏,以至本意全非。类似于传单的令文上并没有油墨香,能涂在铅字上的油墨现在还没有出现,只是普通的墨汁。但字迹工整,且大印上的文字也是清晰可辨,不愧是雕版的产物。
韩冈现在还没精力往活字印刷术上去费精神。如今活字印刷是有,但通常都是寺庙中用来印经文和谒语,在美观和质量上,无法跟平常卖的书册相比——而且对于印书坊来说,活字印刷用的木活字很快就会损坏,而一套好的印版却能留给子孙传承,曾经有过两兄弟为了争夺一套老杜诗经印版的继承权,而打起了官司。以现在的技术条件,哪一项印刷手段更为合适,不言而喻。
“把令文都发下去,每个保甲都要传到。”韩冈将传单递回给等候命令的胥吏,“前面已经下过文,都该准备好了。传语各保保正,今次之事不许有任何推脱,否则勿怪军法无情!”
……………………
尤三石又检查了一遍绑扎的腰带和绑腿,这是他在军中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
在同一间屋中,他的浑家就坐在一边,正为尤三石整理着行装。垂下来的发丝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幽幽叹着:“又要上阵了。”
“这是韩机宜的命令。”尤三石强调着。
广锐三千叛军都是靠着韩冈才逃了一条性命,全家老小也都是韩冈给保下来的。犯了千刀万剐的死罪,被招降后居然都不是被流放岭南等死,而仅仅是是变成了屯田的屯丁。照样能吃饱穿暖,全家人还在身边,比起在广锐军的时候还舒坦些。
现在韩冈下文征调各保甲出人服徭役,有些人不知好歹,腹诽不已。但大多数叛军士卒还是很淳朴的,知恩图报的心思都有着。
尤三石是一任保正,是由同一村中的叛军士兵们推举而出。当初广锐叛军归降后,被决定流放通远,所有有衔头的军官全数被放在陇西城边安置。而近二十处叛军的村寨中的保正、甲头,都是自行推举出来,皆深得人心,能肩负起重任。
背起行囊,提起弓刀,在妻儿的眼泪中告别而出。尤三石所在的保甲出动了一百三十多名精壮的汉子,连同渭水之滨的数十家寨堡,总计两千余保丁齐聚渭源堡。
在咸阳城投降的半年之后,广锐军重新集合。
第34章 山云迢递若有闻(五)
这几天,发运来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