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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部分

宰执天下-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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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胜军,下一步,可就是河州了。
瞎吴叱在求救的信中哭诉着,请他念在一母同胞的情分上,还有唇亡齿寒的关系上,拉兄弟一把。
要是真如瞎吴叱所说,宋人真的派来十万大军,饿都能饿死他们。如果饿不死,那就是他木征坐下来等死,拼不过的。
实际上,木征猜度着宋军最多也就是一两万之间,再多了,宋人供给不起——鸟鼠山中的大来谷并不是多好走。
可是莫说一两万,就是七八千就已经很让人头痛了。
武胜军能不能保住,木征并不看好。如今的宋人越来越难缠,这是无可否认的现实。
听说在今年的早些时候,宋军在横山把西夏国相梁乙埋亲领的大军,打得大败而逃。要不是当时宋人正逢上国中内乱,前线被迫回师,梁乙埋说不定都回不了兴庆府,得埋骨无定河畔。
相距千里,木征也分不清传言是真是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宋人本来肯定是占了上风,只是因为内乱撤军,让梁乙埋得意安然回到国都去。
因为在来往河州的商队中,多有人在传说此事,众口一词。在他们嘴里,惋惜之辞溢于言表,深恨宋人没能把梁乙埋和他所率领的党项大军留在横山深处——在河西之地,不论是哪一族的商人,多不会对劫掠成性、惯于背信弃义的党项人有任何好感。
木征不想与宋人交战,打起来对他也没有好处。许多时候,木征还幻想着跟他的叔叔交换个位置,让他做着赞普的叔叔,来为自己堵着宋人和党项。而不是眼下截然相反的现状。
可是宋人现在咄咄逼人,都打上门来,也不能不应付。正如瞎吴叱说的,今天宋人夺了武胜军,明天就可能把手伸到河州来。木征很清楚他的居城地理位置有多好,只要宋人有心控制河湟,少不得把河州城占了。
木征慢慢的喝完茶水,把剩下的残渣一起倒进嘴里,咀嚼着里面的酥油和茶叶的清香,一点也不浪费。
思来想去,木征终于有了决断。他对弟弟派来的求援使节道,“跟瞎吴叱说,不要硬打。先避过风头,转到后面我会派人来帮他一起断了宋人粮道。饿着肚子,宋人待不长久。”
木征的话只用了一天便传到了瞎吴叱耳中。
“不要硬打?避过风头?那我这临洮城怎么办?”瞎吴叱脸上没有急怒之色,但语气的尖锐,明明白白的把怒火中烧的心情亮了出来,“难道留给宋人不成?!”他质问着。
使者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任凭瞎吴叱发泄着怒气。
董裕死了,排在老三的瞎吴叱,好不容易继承了他的这块地盘。一年来,他费尽心力的去治理武胜军的各家蕃部,只想把这片洮河边的土地,打造成不逊于青唐、河州的富庶去处。
但他一年来的心血结晶,长兄木征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要他放弃。看着人口渐多的城市,还有自己所居住的新修豪宅大院,瞎吴叱如何能舍得丢下这些他视若珍宝的产业,而窜入山间躲避宋人兵锋?
如果依照吩咐放弃了临洮城,他的大哥真的能派援军来救他吗?
瞎吴叱不愿把希望寄托在木征身上,但其他方法他又不好说出口,他环视厅中,他所领有的几十个大小部族的族长如今都在这里,他们中间有许多并不是只投靠了一家,相信他们中间,有人能先出头来,说出让他满意的意见。
“要不要向禹臧家求援?”帐下部族中的长老有人提议着,
这项提议让厅中的族长们都私声交谈起来,反对者有之,赞成者有之。而赞成者中,有人怕禹臧家来了就不走了,也有人觉得要请动禹臧花麻不是那么容易。
瞎吴叱咳嗽一声,阻止了下面的纷纷议论,他点一个聪明伶俐会说话的亲信,“你去带信给禹臧花麻,把唇亡齿寒的道理说给他听,并说如果功成,将把武胜军北面靠近兰州的那一片割让给他,请他率军来救援。”
不顾下面的窃窃私语一下响亮起来,瞎吴叱又道:“你走之前,去库中一趟,里面的财物觉得有用的尽管搬,只要能把禹臧花麻请来,搬多少都随你。”
瞎吴叱大方的说着,仓库里的财物是这一年来积攒下的,只要能保住临洮城,今天送出去的,一年后就能补回来。而割去的土地,只要等禹臧家与宋人打得两败俱伤,他也可以摇头不认的。
先把禹臧家的兵诓来再说!




第33章 旌旗西指聚虎贲(五)
【对不住各位,回来晚了】
清晨,韩冈被传遍县中的晨钟之声从睡梦中唤起。
窗外的鸦雀声声。朝东的窗口,那新糊的窗纸上,也透着明亮的红光。
睁开沉重的眼皮,韩冈脑袋里还隐隐作痛,酒醉的后遗症,让他只想在睡上一阵。对于一向精力过人的韩冈来说,这样的情况实在很少见。
昨天的接风宴上,他喝得多了一点,没想到就这么醉了。韩冈努力回忆着昨天的宴会,希望自己在席上没有失仪。
高遵裕和王中正一行,是在前天到的。秦凤、泾原两路的援军,也是或前或后,陆续抵达通远。泾原军最终还是以姚兕为首,秦凤军则是由转了钤辖的刘昌祚率领。让韩冈惊喜的是,李信也带了一个骑兵指挥过来。虽无选锋之名,但这也是秦凤兵马副总管张守约身边最为精锐的一支队伍。
到了昨天,随着最后一支援军抵达通远,秦凤路转运使蔡延庆竟然一起也到了。这就让人很惊讶了。虽说按照朝廷颁下的条贯,各路转运使一年之中,必须有半年时间在辖下各军州巡视,但蔡延庆赶在战前跑来通远还是出乎意料之外。王韶和高遵裕也都没想到漕司的大头目会来,一时之间只感觉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有了蔡延庆,准备好的接风宴上,王韶、高遵裕都成了陪客。不过蔡延庆并不是崖岸自高的那等人,没有自持身份,韩冈依稀记得,在宴席上蔡延庆还与自己对饮了几杯,又说与韩冈是乡里——韩冈的祖籍是密州胶西,而蔡延庆则是莱州人,的确离得很近。一路转运使,能不在意地位尊卑与人交谈,反倒比他身边随兴而来的转运判官蔡曚要亲切不少。
今次大战,韩冈并不需要上阵,而是负责后勤转运。可真要计较起来,后勤方面的工作比起上阵要麻烦许多。但在眼下的通远军和缘边安抚司的官员序列中,也只有韩冈的地位和身份,能安稳的坐上这个位子。还有他的能力,更是让所有人放心。王韶对韩冈的提名,没有二话的被所有人都认同了。蔡延庆重视韩冈,一是因为韩冈名声响亮,可也有因为他的职位的缘故。
只是在宴席上,蔡延庆的官威还是太重,使得酒宴的气氛稳重甚至僵硬。直到蔡延庆、王韶、高遵裕他们识趣的提前退席,并吩咐苗授来主持宴会,场中的气氛才热闹了起来。
接下来的记忆,已变得模糊了,韩冈已经回想不起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前自己酒量还不差,但他一向喝酒不多,又是很长一段时间不锻炼,想不到这酒量渐渐就退步了。
看着窗外的红光渐渐淡去,心知时候不早,韩冈想要坐起身,却一时没挣扎起来。左右看看,周南和严素心两张如花俏脸正一左一右的与自家同床并枕。两具香软的娇躯紧紧贴着他的身子,耳畔的呼吸声浅浅细细,犹然是在海棠春睡之中。
一大清早,正是阳气充沛的时候。周南丰腴挺拔的双峰押着手臂,而严素心修长笔直的双腿又缠着腿上。韩冈头疼中,便多了分口干舌燥。只是看到她们的脸上都带着几道泪痕,却心知不好。
一点点的掀开被褥,暴露在空气中的两女晶莹白皙的肌肤上,竟然有着许多处手指揉捏和唇齿啮咬过的痕迹。尤其是双峰和颈项,一抹抹鲜艳夺目的瘀痕,让韩冈都觉得自己昨夜借酒逞凶,做的事有些过头了。
韩冈怜惜着用手抚过两女的伤处,只见她们在睡梦中都蹙起了双眉,不堪痛楚的模样,让韩冈心中不忍,不想打扰她们。从肢体交缠中轻轻抽出身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三哥哥,起来了?”听到屋内终于有了动静,韩云娘敲了敲门,在外面问着。
“起来了。”韩冈轻声答话。回头看了看,身后床上,两女还在沉沉睡着。
门被推开,韩云娘端着脸盆,进了房来。一转眼就看到床上的两女风情,小脸顿时红了,她不敢多看,忙上来帮韩冈梳洗更衣。
韩冈昨夜醉醺醺回来,便把周南和严素心强拉着进屋。韩云娘都看到了,只是年纪渐长,已经少了许多旧时的孩子气的嫉妒,而是变得更加稳重。加上韩冈一直对她都很亲昵,从来没有让她感觉因为有了周南和严素心而被冷落,心思也安定了很多。现在韩云娘跟年纪差不多的墨文,还有招儿,三个小丫头的关系都很好。
韩冈透过敞开的大门,看看天色,已经是没有了锻炼身体的时间了。在韩云娘的服侍下,匆匆梳洗过后,赶紧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今天作为前锋的苗授和王舜臣,今天晚些时候就会率领两千人马当先出发——以王韶和高遵裕的想法,攻打武胜军还是以自家人为主——而接下来,明天后天,中军、后军也将分批开拔。
留给韩冈的,是为九千四百余名将士,两千六百余匹战马,运送粮秣军资的任务。同时,还有超过三千人、两千牲口的辎重队伍要他管理。等到夺下武胜军之后,增筑城池,修建寨堡,还得组织起大批的民伕人力。钱粮等物,已经事先筹划好,并不缺乏。但中间不能出一点乱子,没有浪费和损失的余地。
在经历了熙宁三年的连番大战后,平静了近一年的河湟之地,从今天开始,重新又沸腾起来。韩冈也必须尽快赶去衙门。
帮着扎好了腰带,韩云娘又掂起脚把韩冈的襟口整理好。神色间是聚精会神的专注。这一年来,小丫头的个子没有再长,身形也是有些纤弱,但相貌越发的明艳起来。略深的眼窝,和挺直的鼻梁,带着一丝异国风情的容色,并不比周南和严素心稍逊。
既然人在家中,对父母的晨昏定省那是少不了的。换好衣服,韩冈便带着云娘去正院拜见父母,而唤了墨文在房中照看周南和严素心。
他到的时候,韩千六和韩阿李都也已经起来了。韩千六正穿着青色的官服,腰背挺直,端坐着,很有几分官威,已经没有一开始怎么看都不搭调的感觉了。而韩阿李虽然没有太多装饰,但穿戴也是有了官宦人家的气派。
就在七月,通远屯田喜获丰收。新辟的千多顷良田,总计有了接近二十万石的收获,远远超出了一开始的预计。王韶、高遵裕都得了嘉奖,而指点农事的韩千六,也便得了天子恩旨,改了个韩谦益的大号,正儿八经的当上了官人。
现如今,身为军事判官的韩冈在通远军官衙中地位排在第四,仅次于王韶、高遵裕和苗授。可一旦排起座次,韩千六却要抢在韩冈的前面——没有老子坐在儿子下首的道理,这不符合孝道。故而上个月中秋开宴时,王韶、高遵裕并坐在上首,右边第一位坐着苗授,而左边首席便不是韩冈,而是捋着胡须一直在笑的韩千六。
韩冈向父母请过安。看着儿子只带了云娘过来,韩阿李便问着:“怎么不见南娘和素心?”
世间的规矩,做新妇的早上若不起来服侍舅姑,那就是不知礼法,要受罚的。放到妾侍身上,情况也是一般。若是在平常,周南、严素心都是循规蹈矩,服侍长辈都是小心谨慎,唯恐哪边疏失。
只是今天情况特殊,韩冈陪着笑脸:“有孩儿和云娘服侍爹娘还不够吗?”
韩冈为她们遮掩,韩阿李也不多问。她巴不得儿子在周严二女身上多用点心,早点给她带个孙子来。
家里也多了好些仆从,厨房中,也不需要严素心亲历亲为。这些人中,有些是原来的乡邻,生活不下去过来投奔。有的则是韩冈救助过的士兵,或是年长或是体弱,不适合再留在军中,故而投到韩冈门下。还有几个,是领了与韩冈交好的官人家的荐书,被荐到门下——就如章惇荐来的钱明亮夫妇。
现在韩家大约有二十多个下人,都是忠勤听话的。并不是没有有作奸犯、心怀诡谲之辈,来投奔韩家。这本是暴发之家都难以免除的情况。韩冈在官衙中,经常能听到黠仆欺主,坏了一家名节的故事。外界看到韩家扩张门楣,有许多人都想着看看笑话。但有韩阿李主持家务,赶走的赶走,治罪的治罪,一点也不心慈手软,很快就把急速扩张的门户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事传到外面,便有人笑说,韩冈治事的本事多半是跟他娘学得。
匆匆吃过饭,韩冈和韩千六一起赶去衙门。
今天的天色看起来并不好,大清早还有着太阳,才半个时辰过去,天就阴了下来。铅色的天空,让人有些不安。就在快到衙门的时候,一点冰凉就轻柔的落在了脸上。韩冈抬起头,细小的雪珠从灰色的阴云中洋洋洒落,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幸好不是下雨。”韩冈低声自言自语。




第33章 旌旗西指聚虎贲(六)

“爹爹。”看着纷纷落下的细雪,韩冈叫住了韩千六,“今年棉田的收成怎么样?”

“总共才一顷地,一亩产棉不过七八十斤。收上来后,又要去籽,又要梳理,比起缫丝要麻烦许多。丝棉三四两就能填满衣服,棉花至少一斤。”

“……慢慢来吧。”韩冈摇了摇头,果然还不到时候。

棉花种植在通远军还是第一年,自从去年韩冈让来往西域河西的商人们搜集棉种,转过年来便是一包包棉籽堆满了半间仓库。韩冈没想到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能让那些商人们忙不迭赶来奉承。

既然种籽足够,韩冈本意是先种个几亩做实验的打算便放弃了,一口气种了百亩之多。他这也是担着风险,幸好韩千六有本事,也有了。韩冈不知收成多少算是合格,城中也没人知道,七八十斤的产量是多是少,只能让商人们再去打听。

不过通远军这里不适合养鸭养鹅,不然大规模的制作羽绒服也省事。韩冈自己就有一件,里面用的是雁绒。如今市面上也有用大雁腹部绒毛做的斗篷,数量不少,但价格很高。来源不稳定,并不适合普及。真正合用的,还是能够规模化养殖的蚕和棉花。如果局限于河西,就只有棉花。

“慢慢来吧……”又叹了一声,韩冈与父亲抵达了衙门前。

进了衙门,韩冈去正厅听候命令,韩千六则是自去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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