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玫瑰·颜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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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请客。”他褪了外袍又回到床上,顺手把她也拖上床,淡淡道:“再睡一会吧,过两天会很忙碌。”
“佐尔,我要去看望江枫与玫雪。”颜夕笑着推开他:“你不是把一早他们送来这里了吗,我要见他们。”
“急什么,过几天你们自然会见面。”
“他们还好吗?”
“当然,那句话怎么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还是江枫有福气,娶了那么个温柔似水小鸟依人的绝世美女,竟然还是个公主……”他摇头晃脑一连串长吁短叹,仿佛羡慕得不得了。
“呸。”颜夕伸手又要打,佐尔连人带手一起接了,眨眨眼,笑:“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们了,参加婚礼时,他们一定会来。”
他说得声音不大,又像是自言自语,听到颜夕耳里却是轰然一声,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追问:“你说什么?”
“我们的婚礼就定在七天后!”佐尔道,高深莫测地凝视她。
“啊?”颜夕这才傻了。
“怎么,你不想嫁给我?”他见状哈哈笑起来,又凑过来咬她鼻尖:“虽然现在这样金屋藏娇也很新鲜有趣,可惜你却不是阿娇那种女人,时间长了一定会和人私奔,不如我……”
颜夕不等他说完,一把推开去,正色道:“别胡说,佐尔,你这是想生米煮成熟饭,逼着西域王只好接受我吧?在中原,臣子若是敢这样做,是要被问罪砍头的。”
“我知道,放心,在西域一切有我作主。”
他的手又不老实起来,从她宽大的袖口里游进去,嘴上轻笑道:“夕,劳神操心难道是件很快乐的事吗?为什么不放下你所有的聪明警觉把问题全部转交给我呢?到了这里,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好好的当我的子王妃。”
颜夕怔怔地听了,沉默低下头,佐尔渐渐觉出不妥,再扶起她时才发现她已经在落泪。
“怎么了,夕?”
“没什么。”她摇摇头,转而又泣道:“你看,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嫁人了,原来一个女人真的可以嫁三次。”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佐尔马上截口止住,以掌心托起她下巴,眼对眼认真道:“以前的统统不算数,只有这次你才算是嫁人,夕,忘掉以前,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有许多其实都不必记住。”
“好。”颜夕说,可眼泪还是掉个不停。
佐尔见了既心疼又可怜,伸手将她整个人全部拥到怀里,苦笑:“真奇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奇怪的女人,该哭的时候笑个不停,该笑的时候却又哭个不停,唉!乖,别哭了,等会我还要带你去挑贴身侍女呢。”
可他带给她的不止是贴身侍女与华衣美食,而是爱护与照顾,知根知底的温柔怜惜,颜夕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么无微不至却又故意装作轻描淡写,佐尔的好处是永远不会煽情虚伪,天大的事情摆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笑间的游戏。
二
虽然时间有些匆忙,婚礼仍是办得十分隆重,宾客来自五湖四海,带来了各种礼物与问候,颜夕穿了西域女子嫁衣,浑身流水般淌了金珠串,她的贴身侍女丹珠看得魂飞魄散,不住喃喃道:“王妃,真美,真美。”
颜夕自己也是满目迷醉,房间里珠玉堆得如小山,各色闪光缀宝金丝银线衣裳飘动,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人群中有人过来大力拥抱她,说:“孩子,恭喜你。”
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在后面腼腆地问:“绮丽,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颜夕说,喉头有些哽咽,虽然隔了这几年,她仍然清楚得记得卓特布维纳族长与哈慕岱,在她因困倦而自我放逐的时候,正是这些纯朴善良的人给予她照顾。
“想不到你竟是我们的子王妃,子王说你在西域无亲无故,而我们西域有迎亲的风俗,孩子,让我做你的父亲吧,今天晚上同我一道回家,明天子王才能来迎娶你。”
“好的。”颜夕笑,她扶了老人粗糙温暖的手,柔声说:“其实我一直把您当成父辈一样,哈慕岱便是我的兄长。”
卓特布维纳族长爽朗的笑,用一方红色丝巾把她的脸遮住,随后向门外大喝一声:“小伙子们,你们还等什么?”
一屋子的女子开始尖叫,颜夕朦胧地看到有人冲进来,嘻嘻哈哈围在她身旁。
“来,孩子,跟我走。”卓特布维纳族长一手拉住她,一边已经唱起支古老的歌,他带她走出子王府,沿途有人用花瓣迎接。
这个风俗起源一个古老的习惯,父母必须在婚礼前将女儿送入男家,然后次日带人来抢回,第三日再由男家来抢,夺来夺去不过是为了表达舍不得女儿出嫁的眷恋深情,就像中原人嫁女时必定要痛哭,拦着花轿不肯放人。
他们上了马车,一路赶到卓特布维纳族长的帐篷里,下马时又有无数只手伸过来抛花瓣,颜夕此时成了只没头苍蝇,任人推推搡搡地进了帐篷。
揭下头巾来,卓特布维纳族长问她:“孩子,还记得这个帐篷吗?”
颜夕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她四下打量,不知为何已是泪流满面,当年,她必定不知今日风光,如果知道,或许那些个夜里可以少流些眼泪。
“你的哥哥嫂子也来了。”族长说。
众人闪开条路让江枫与玫雪进来,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紧紧牵住手,容貌清丽若双下凡的仙人。
“绮丽,恭喜你。”玫雪说,她似乎才生过病,脸色依旧很苍白。
而江枫只是含笑凝视她,眼底深处闪着光,夜深人静后他们才有机会单独在一起,江枫轻轻说:“绮丽,你不会明白我有多么高兴,尤其是在这里,在我们吃苦绝望过的地方,苦难后的回报丰美到令人惊惶失措。”
说话时他仍是紧紧拉了妻子的手,玫雪温柔的笑,像足一个美梦,颜夕的脸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她自觉在优雅的玫雪面前恶形恶状如一个疯妇。
“可是我还没有参加过你们的婚礼呢,苏,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完婚?”
“我们并不准备请客吃饭。”江枫突然有些羞涩,他妻子埋靠在他肩旁,绝美的脸上已飞红一片。
“经历了十年分离之苦后,我们只想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热闹与祝福都是多余的东西。”
“哦。”颜夕有些失望,像是锦上没有添花,富贵里少了团圆。
江枫见了又是微笑:“不过,绮丽,再过些日子我们一定请你与佐尔吃饭,到那个时候你们就可以按照西域风俗祝福我们。”
“什么?”颜夕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却见玫雪脸上更红,她本来苍白如玉的肌肤里透出嫣粉色,不自觉的用手去抚腹部。
“你们有孩子了?”颜夕拍手大叫,把江枫与玫雪同时吓一大跳。
“是的,绮丽,你别这么大声好么。”江枫苦笑,宠溺地看她像一个鲁莽的小妹妹。
“怕什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颜夕拉了他衣袖大叫大笑,突然又乐极生悲,她捂着脸索性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怎么了?”江枫与玫雪被她闹得摸不着头脑,两人同去扶她:“你又怎么了?”
“没事,没事。”颜夕哭得眼泪鼻涕混了胭脂,手背上粉黛模糊,又拼命摇头让他们放心:“没事,我哭出来就好,我真的没事。”
佐尔说得对,她总是在该哭的时候笑,该笑的时候哭,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只是佐尔也猜不出她此刻欢喜到最末竟然又升出恐惧,人生怎么能这么得意,愉悦到如此地步,像是繁华到了鼎盛之后,注定会要衰败落魄。
江枫与玫雪只当她是在发泄,找人来给她擦脸洗手,玫雪刮着脸皮取笑:“哪有新娘子哭成似你这样的?颜夕,以前见你被砍一刀都不皱眉头,怎么今天像个受难的小媳妇?”
她不说还好,一起往事颜夕哭得更厉害,仿佛要将自懂事起所有忍下的眼泪一骨脑儿抛出来,一口气哭到眼皮红肿声音嘶哑,连卓特布维纳族长也闻讯赶来安慰。
“这孩子怎么了?”他奇怪:“我认识她几年里从未流过一滴眼泪,今天晚上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们用各种各样的话来哄她劝她,还是玫雪说了句:“小心明天子王来接你时睁不开眼睛,跟错了新郎官可就糟啦。”
颜夕这才止了眼泪,勉强一笑:“我的确太矫情了,佐尔若是在这里,肯定要骂我像个疯婆子。”
大伙更是哄堂开怀,找来花瓣包在巾帕里给她敷眼。
第二天一早佐尔便带人来抢亲,如果说卓特布维纳族长的抢亲只是作作样子,那佐尔一众便如群下山的强盗来势汹汹,老远便听到帐外鸡飞狗叫,女子尖叫男子吆喝。
他本人更是当先一马跃进帐前,横眉立目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我的新嫁娘呢?”他大声说,一眼看到颜夕端坐在床边,立刻挽起袖子推开众人冲过来,俯身把颜夕抱起负在肩上。
帐里所有人无不哈哈大笑,江枫摇头玫雪抿住嘴,颜夕被他颠得头也晕,咬着嘴唇克制住自己不去捶他。
于是佐尔肩上扛了颜夕,意气风发地走出帐外,向随从喝:“上马,回子王府。”
“慢。”颜夕在他肩上终于忍不住:“死人,你疯了,真的要把我这样一路扛回去吗?”
“当然。”佐尔‘啪’地一记把马鞭拍在她腰下:“这是西域婚嫁的规矩,不懂就别问,哪有新嫁娘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的!快给我哭。”
“呸。”颜夕啐,她毕竟是在西域住过些日子,知道他所说不假,但昨天晚上已经把眼泪哭尽,现在哪里哭得出来,况且此刻俯在佐尔身上,心里甜得出蜜,不由伸手过去搂了他脖子舔他发尾肌肤,吃吃笑:“这一路上你不让我舒服,我也不会让你自在,佐尔,要不咱们一路耗过去,看谁先受不了谁。”
她一条灵舌如尾滑鱼,在他领子里蠕动钻探,找了处柔软的地方张口就咬,佐尔立刻惨叫一声,又把她横手抱到胸前。
“乖孩子,还是这样更好。”颜夕媚笑:“新嫁娘本是用来怜惜的。”
他们打打闹闹共坐一骑向子王府而去,卓特布维纳族长带领众人在身后送行。
“一块来呀,去我府里去喝酒吃肉。”佐尔不住向他们招手,笑:“我最喜欢这一段抢亲风俗,盼了许多年了。”
“要不要顺便再抢几个小老婆回去?”颜夕睨他:“刚才你那样横冲直撞,简单见人杀人见狗宰狗,一看就是个天生的土匪相。”
“好,我是土匪,你就是土匪婆,咱们……”他的声音突然断了,面色沉下来,凝重地看向前路。
顺着他的目光寻去,颜夕见到有一队人马已拦在抢亲队伍前,西域王苏塔里冷冷地瞪着佐尔,半天,又去打量颜夕。
随从们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忽啦啦下马跪了一地,只有佐尔面无表情,手上一紧缰绳纵马上去与苏塔里相对。
“子王的胆子越发大了。”苏搭里冷嘲热讽:“去了逛中原后想必连自己做为西域人的本份也忘记,难道在中原就有这样的规矩,臣子可以藐视皇帝无法无天?”
“不敢。”佐尔只好抱颜夕下马一齐向他行礼:“王,此话佐尔万不敢当。”
“你还当我是个王?”苏塔里道:“娶子王妃也要瞒住我,若不是有人向我道喜,只怕当我知道真相时你们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颜夕突然觉得苏塔里表面威严,骨子里与佐尔却是一路货色,两人说话都不冷不热,没大没小与身份不符。
她拼命咬住嘴唇还没让自己笑出来。
然而苏塔里目光如炬,立刻投到她身上:“你要娶的就是这个女子吧,此时还能笑出来,一定以为有子王撑腰,大可不必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敢。”佐尔见他迁怒到颜夕,忙上去打圆场:“王,一切事情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外人无关,请你重重的责罚我。”
“一切事情都是我不对。”颜夕被苏塔里的目光逼得心头火起,她突然一笑,抬头看他:“王,中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男子若做出什么出格辱家的事情一律与妻子连审,纵然是皇上做错事败了国,也非定要把他最心爱的妃子提出来砍头,红颜祸水是肯定有的,男人虽然大多都看不起女人,可出事时总是先怪罪身边的女人,我不知道西域也原来有这个规矩,好在我自小深得中原礼仪教诲,一早就有这个准备,你也不必再责骂子王,干脆把我拖出去杀了就好。”
她声音清脆语速飞快,佐尔拦也拦不下来,唯有在一边苦笑。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苏塔里被她顶得一怔,火气也大了,喝左右:“来人,把这女子给我拖出来。”
“且慢。”佐尔伸手拦住:“王,你要杀她只怕不行,我还没死呢,何况你要是今天把她带走,等会难道让我一个人面对所有宾客?我请了西夏王呼伦……”
“我知道你请了些什么人!”苏塔里瞪他:“你请的都是各地的王亲贵族,连中原都有人送去快报,一切事情自作主张,你简直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越说越气,又示意人上来拖颜夕,指了挡在前面的佐尔:“等会宾客面前自然会有新嫁娘,要知道这个世上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
“那子王呢?”佐尔反驳他:“索性请王再找个两条腿的子王出来,这样岂不是更好,一对新人全部听从安排,我打赌整个宴会必定因此光彩更生。”
“你……”
“我就是这个意思,王,除非我们一起参加大礼,否则恕我提一个问题:不知到底是我娶平民丢西域的脸,还是你摆空门宴更叫西域难堪。”
苏塔里气得胡子也抖,颜夕在一边却忍不住又想笑,佐尔的古怪刁钻原来并不只针对她一个,有这样一个兴风作浪的子王,西域王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舒坦。
这一招果然切中要害,此刻宾客已云集子王府,如同刀悬在头顶了将落未落,若是苏塔里执意问罪抓人,只怕场面上终究要败兴失礼。
所以他虽然气得要爆炸,还不得不考虑面子问题,堂堂西域子王不能出这样的丑事,佐尔的笑话最终还是要连累到他的威名。
佐尔见他面色阵红阵青,乘机上去行礼,以一种体贴的、设身处地的、通情达理的口气与他商量:“王,事到如今,不如将婚礼继续下去,毕竟国体比较重要,若你心里不气,不由等一切大礼完毕后,再重重治我的罪,到时我一定负荆请罪到王宫,要杀要剐全由王作主。”
他说来说去全是废话,大礼之后木已成舟,西域王就是杀了他也无法挽回颜夕做为子王妃的事实。
苏塔里哪里会不明白他的阴谋诡计,狠狠瞪了他几眼,权衡利弊再三后终于让步。
“子王早把一切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