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爱-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上天并没有因为闻人延的家庭负担,而一直眷顾他的生意。
他的投资在金融风暴中受到了重创,一次又一次。他不得不和妻儿变卖资产,移民到澳洲寻找商机。
幸运的是,在澳洲闻人延通过投机又赚到了钱,于是源源不断地汇回国内,维持女儿高昂的治疗费用。
不幸的是,很快金融风暴也卷到这里。闻人延失业了。
(雷再晖是不是你干的??)
闻人一家成为了新移民中最普通最平庸的那一层,每天思考的是如何领取政府补助,生活下去。
这时候,已经做了苍白球毁损术的伍宗理来接力了。
林沛白的beeper突然响起。
他看了一眼显示屏,三步并作两步离开。
六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伍见贤成了一名产科医生。伍思齐在内科上班。贝海泽拜在肝胆外科大国手许昆仑门下,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尼玛姜珠渊你为什么不选择贝海泽摔!)
在走廊上候着的伍见贤,伍思齐和贝海泽一见聂未开完会出来了,立刻齐齐喊他:“小师叔。”
他并未停下匆匆脚步。
“什么事,讲。”
伍见贤年纪最长,又曾经率领伍思齐为了外公的遗产与遗嘱执行人聂未对簿公堂,此刻连追两步:“给小耳朵做‘火花塞’手术,您有多少把握?”
闻言,聂未站住了。
三个紧随其后的师侄也停了下来。
“小师叔,不要害她。”伍见贤双手插在白袍口袋里,扬声道,“对,我们是为了钱闹过,争过。但是不代表我们想小耳朵死。我们最后也返还了外公的遗产给小耳朵,不是吗。”
六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做了苍白球损毁术的伍宗理还是去世了。
最后的日子里,是聂未将老师从病床抱起,送他最后一程。
伍宗理身后遗嘱公布,将所有财产留给闻人玥用于治疗。一应事宜由她的主治医生,自己的关门弟子聂未具体执行。
他还活在世上的两儿一女大为恼怒,拒绝承认遗嘱的合法性,并最终闹至法庭。
伍见贤这样说:“我们难道不是他的孙子孙女?难道为他送终的不是我们?他从来只喜欢小耳朵,我们呢?我们难道没有为了他努力地学习,工作?他都看不到!他只看得到小耳朵卖乖!”
闻臭而来的媒体介入后就变得十分丑恶。
连伍宗理做过苍白球损毁术都被拿来证明他是无行为能力人,遗嘱根本无效,叫嚣必须重新分配。
聂未并没有请律师来和他们针锋相对。
一打起官司来结案遥遥无期,遗产冻结,闻人玥躺在病床上,每天都需要钱:“你们要怎么分,请随意。”
反正《继承法》19条规定非常清楚,对丧失劳动能力又没有生活来源的继承人要保留必要的遗产份额。
原本不打算参与的贝海泽闷声不响地拿走了自己的那一份,然后立刻还给表妹:“我只是想帮她多争取一点。”
陆陆续续地,伍见贤和伍思齐也觉得没意思极了,把遗产退了回来:“其实,只要外公有留一支笔,一张纸给我们……我们都不会这样做。”
伤过了的心,缺失了的爱,再多的钱也补不回来。
这些后续,媒体倒是选择性失明了。
“如果没有把握,不要给小耳朵做手术。”伍思齐凑声,“小师叔,您有把握吗。”
“这些天我一直在回答这个问题。”聂未淡淡道,“然后我发现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为闻人玥做手术,成功率对他来说,是百分之八十五和九十一的区别;对于她来说,这场手术,或者生,或者死:“任一概率,都是百分之百,没有中间值。”
“小师叔!”贝海泽独自追上聂未疾步离开的背影,“请等等。”
聂未转过身来。
“您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外公家里见面?那时候阿玥突发室上速,是您救了她。后来,她阑尾炎发作,是您给她做手术。六年前的开颅手术,也是您主刀……”
“你到底要说什么。”聂未淡淡道,“我不想再回答蠢问题。”
阿玥表妹那么爱美,一定不愿意这样狼狈地活着。
“不是。我记得小师叔说过的话,所以我并不担心。”贝海泽道,“我只是想替阿玥先说一声——谢谢。”
当初贝海泽医大毕业,做了一年半的科室轮值,便要选专科了。
聂未拒不收他:“你的兴趣不在神外。”
他早在与小师叔的第一次见面就说过这话,真是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
贝海泽只好去找应思源商量:“我想选神外。应师叔,请您去劝劝小师叔,收我为徒。”
“你在他那里轮值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观察过你。”应思源也知道贝海泽性格优柔,缺乏决断,不适合神外,“你的细心与敏锐,很适合肝胆外科。更何况我听说许昆仑教授带你做了几次大型手术。”
应思源认识许昆仑,知道他是个跋扈狷介的性格,这样就是暗示其他导师“我有意栽培贝海泽了,且看这小子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许昆仑教授非常看重你,不要辜负他一番心意。”
可是贝海泽还是一腔热血想去神经外科。
小师叔的大徒弟林沛白教他投机:“我们每个月第二个星期五的早餐会,师父心情最好,因为第二天他休息。”
贝海泽就跑到快散场的早餐会上去对聂未表白:“小师叔,我的实习分数是全院第一,我对神外很有兴趣。请你收我为徒。”
穿着白袍的聂未坐在会议桌的上首,听了他的话,慢慢放下茶杯。
他那双乌沉沉的眼睛,不看贝海泽,也不看桌上的导师意向表。
“你不是对神外有兴趣,而是对某一位病人有兴趣。”聂未淡淡道,“我绝无可能收你这种毫无责任心的徒弟。死心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贝海泽实在无地自容:“小师叔……”
见他无话可辩,聂未站起来,整了整白袍。
他比贝海泽和林沛白都高了大半个头,一对肩骨,一条脊梁永远端正笔直。
有这样的好榜样,贝海泽和林沛白也没有其他男孩子那种佝腰驼背的恶习。
他们都是热血正直的好男儿。
林沛白对垂头丧气的贝海泽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本来贝海泽以为小师叔要就此离开,但聂未又转过身来,勉为其难地抄起桌上的导师意向表拍了拍他的手臂。
“这里有我。”
言下之意——你担心什么。
然后他将贝海泽的导师意向表一撕两半,扔进垃圾桶。
因为小师叔那一句“这里有我”,贝海泽还是选择了心仪的肝胆外科,拜在了许昆仑门下。
许昆仑虽然脾气不好,时时在手术室里将贝海泽骂的狗血淋头,对外却绝不容许任何人碰爱徒一根手指头,护犊子到了夸张的地步,贝海泽简直可以在医院里横着走。
比如说他其实没有资格参加大外科会议,但许昆仑总会带着他:“多听听有好处。谁敢说你!”
于是常常看到冷淡的小师叔牵着兴奋到乱蹦乱跳的林沛白列席。
在一众准国手中,小师叔最年轻,不常发言;但只要一开口,大家都会静下来听他说。
怪不得外公格外疼爱他,无论知识范围,反应速度,思维模式还是动手能力,他都太适合做医生了。
贝海泽越佩服小师叔,越觉得自己没有选择神外是正确的——他去了只是画蛇添足。
阿玥表妹。你等着,小师叔一定会让你醒过来。
手术前,应思源来到病房探望闻人玥:“阿玥,好久没有来看你啦。”
现在他可以全心全意把她当做女儿看待:“阿玥,你不要怕。小师叔会一直在你身边。”
虽然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视力还是很好,手也沉稳,剪起指甲来十分细心。
特护不止一次见过应思源为闻人玥剪指甲,后来就索性留给他去剪了:“应教授,我们要为病人备皮了。”
六年来,闻人玥的头发一直保持着齐腰长度,护理得当。
应思源早就想好了:“剪下来的头发交给我。”
“好的。”
整个医疗团队包括两名辅刀和三名护士。
聂未和他们已经培养出良好默契。
坐着的沈最抬了抬头,口罩上方的两只眼睛笑微微:“聂未,虽然你的手术一向有人观摩,但今天的观众格外多啊。”
林沛白也凑趣:“师父,你不当医生,也可以当明星的嘛。你这台风多酷啊,各种风流潇洒。话说电视台要拍医务剧就该来我们这里取景……”
聂未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闭嘴。
观摩室里,密密麻麻站满了神经外科的实习生,以及院方高层。
为了保密,观摩室内的展示屏并没有打开,他们看不到手术的细节,只能看到下方的医生与护士正在做准备工作。
沈最又抬抬下巴:“站角落的那四个小东西——伍见贤,伍思齐,贝海泽,另外那个小姑娘是谁?”
那是格陵大心理系的研二学生桑叶子。
她的专业方向是临床心理治疗,导师是殷唯教授。
一群白袍医生当中,桑叶子的红裙非常醒目。
如果说她和六年前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变得更朝气,更自信了:“手术大概要进行多长时间?”
“就文献报道来看,至少八个小时。”伍思齐回答道:“叶子,要不我陪你先到外面……”
伍见贤不太喜欢桑叶子,冷冷踢了堂弟伍思齐一脚:“擦擦你的口水吧,下巴都合不拢了。小耳朵没下手术台,谁也不准走,除非beeper响。”
器械护士自消毒包中拿出那套手术器械,动作轻柔仿佛对待初生婴儿。
林沛白与沈最注意到其中一只巴掌大小的磁性消毒盒,打开来,共有三百八十六格,整整一套聂未针。
“闻人玥。我叫聂未。你的手术由我负责。”
“你的第四脑室——”他想她未必听得懂,换了浅显的说法,“你的后脑内有部分受损萎缩神经元,接下来的手术中,我将尽量对其进行修复与激活,以期达到康复的目的。”
“不要紧张。我在这里。”
手术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依然有幻想成分哈。大家不要介意。
另外求rp。
希望评职称一切顺利。
大家留言的时候给台长一点安慰哈!
☆、第十五章
六年前,聂未为闻人玥做了一场最漫长的手术。
在于聂未,他早已走出手术的阴霾,积极前进。
在于闻人玥,她一直以为手术并没有结束。
她在这场手术里耽了很久。
太久到她已经忘记了手术的初衷是什么,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
也许只是混沌中的一团虚无,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感知着,这个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时间,没有情绪,没有生死的空间。
不,根本连空间也不存在。
当什么都不存在的时候,就连最自由的思想也没了舞台。
虚无渐渐地失去了对基本概念的认知。
它觉得自己一直在苦苦思索一个答案,但根本连题面也不知道是什么。
这里挺好的,思考太累了。虚无安慰自己。这里挺好的。
没有喜怒哀愁。没有悲欢离合。
什么都没有,就不会伤心了。
咦?喜怒哀愁是什么?悲欢离合是什么?伤心又是什么?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百年,突然这混沌波动起来。
先出现的是色彩。
无数彩色线条扭曲盘结,突然又融汇成一道纯粹的白光,狠狠击中了虚无。
这是一道非常熟悉又陌生的白光。
不是海军的白,也不是医生的白,是生命的白呢——咦?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
然后它感受到了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忽高忽低的压迫力。
哦,这是声音。
虚无还不能分辨这声音是谁发出。
在这混沌的尽头,它迷茫地睁开眼睛——咦?
我不是它。我不是虚无。我有眼睛。
我还有什么?我有手,有脚,有身体,有脑袋——我是个女孩子哪。
我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
我在做开颅手术。
我——我觉得有点冻,有点疼,有点怕。
“……听得见吗。”
“移开无影灯。”
一只手将病人的眼罩揭开,她的一对眉毛皱了起来,眼珠在眼皮下急速转动,表示她听得见。
这是她在昏迷过程中从未有过的反应。
那只手先抬起她的左臂,再抬起她的右臂——她一直的被照顾的很好,一点肌肉萎缩的迹象都没有,只是软弱无力,做不出任何动作。
“我现在开始念名字。如果听到与你相关的人名,就皱一皱眉毛,或者转一转眼珠。”
那把声音缓缓念出一连串的人名。
并不是每个都是闻人玥的关系人,但其中包括了闻人延,匡玉娇,闻人玮,贝海泽,伍见贤,伍思齐,应思源的名字。
做开颅手术好神奇,还要问这些问题。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弟弟,海泽表哥,见贤表姐,思齐表哥,应师叔啊。
她一边转眼珠一边想。
“等等。”突然一把轻轻的女声□来,喊了聂未的名字:“聂未——你记得他吗。”
正在帮闻人玥按摩手臂的聂未抬头看了贸然出声的沈最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聂未。
聂未是小师叔。
她轻轻地皱了皱眉毛。
可是,我是谁?
“闻人——”那把声音顿了一下,“玥。”
啊,是。
她还是虚无的时候,原来就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一直徘徊在舌尖的姓名,原来丢在声音的主人那里了。
我是闻人玥。
闻人玥下意识地曲了一曲小指——这是与神经末梢颤抖完全不一样的动作。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那把声音的主人,一直在轻柔地按摩着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