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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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所在?”
此时正经过深广的庭院,路边树影婆娑,花草铺延如毯,月光掩映下分外幽美。惟独左面耸立着一座石堡,火红色高墙,赤金的箭垛,形样粗悍而险恶,与周围景色大异其趣。最奇的是堡顶挂满符纸,咒封,法印,好象防备十分森严。林宝萱道:“此乃天武宿的囚灵狱,最近才搬入天文宿的道场。”红袖道:“好古怪的名称,囚灵囚灵,意思是囚禁灵气么?瞧这粗笨样子,真象武夫驻守的要塞。”林宝萱道:“是关押邪灵的地方,自开天辟地以来的邪恶精灵,多数都封禁于此。”小雪道:“哦,就象我们峨嵋派的镇妖塔。”林宝萱道:“囚灵狱素为天武宿照管,详情吾等不知。”匆匆走远,其余花仙也低首疾行,似乎与石堡有些忌嫌。唐连璧脚下略停,向高墙里深深凝望,轻声念叨:“囚灵,关押邪灵……哼!”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队伍再向右转,斗大题字映入眼帘,只见玉匾上书“文云永昌”。一座高楼挡住去路,檐角垂云缀星,彩虹旋绕飞挂,通体由青檀仙木建成,真有“郁郁乎文哉”的气象。一到楼前林宝萱来了精神,给众人介绍:“此为天文宿的文昌馆,专为藏书而建,从人类启智之初起,凡遗留文字皆收存在此楼中,总计共八万万九千三百零八册。”红袖不信,故作戏语:“不对吧,我记得是八万万九千三百二十六册啊,上个月我才查点清楚的嘛!”林宝萱讶然道:“姑娘来过文昌馆么?”便要开门复查书数。桃夭夭忙道:“小鬟说笑莫要当真,仙子还请向前引路。”人群遂沿楼侧绕行。小雪凑近低声说:“慢吞吞的太费事了,不如咱们驾起云头自己探个详实。”
桃夭夭道:“急不得,此处遍布法咒机关。若想通行须得昆仑仙人引领,自行探索更费时间。”心底存着疑问,借此机会向花仙求解:“仙子方才言道,自人类启智之初藏书,请教人类何时开启的智力?”这点关系宇宙锋传送“自性”,妖皇的起源等重大疑迷,偶露线索就不能大意错失。
林宝萱回答:“大约二百多万年前,人类弃腥臊血食,创生钻木取火之技,智能始为开发。”桃夭夭续问:“有何凭证?”玫瑰仙子程妩儿博览群书,广知史传,接言解答道:“婢子记得《尚书衍生论》上写‘盘古氏及天皇,地皇经四十六亿七千九百零七万岁,下至伏羲人皇又二百二十六万六千岁。’《春秋元命包》记曰‘归藏创立至获麟之秋,合二百二十六万六千年,’归藏创自地皇燧人氏,获麒麟的是孔夫子。这前后算来,人智萌生到当代,正该二百二十六万六千年。”
桃夭夭暗忖“天文宿仙女以书文为凭,写书撰文的人又从何得知?三易只能推算大概,精确年份其实很难认定。”谢过花仙指教,续道:“归藏创自地皇一说,在下还是首次听闻。昆仑仙宗修法‘坤道’,坤者为地,这地皇想必与昆仑派渊源极深了。”林宝萱笑道:“地皇燧人氏结绳制易,就是开创本派的鸿钧道祖。”兰花仙子叶幽琪称赞:“桃师尊心性灵清,问一知十,正是修行天文法学的奇才。”
程妩儿欣然讲书:“按北宋杨维德《六壬神定经》,燧人之前是天皇神农,燧人后是人皇伏羲,各制连山,归藏,易经三种法学,仙道由此衍生。《汉书》《尚节》记言伏羲之下又传数代,人道逐渐兴盛,终由黄帝,少昊,帝喾,帝尧,帝舜五帝开邦建国。三皇宏道人世,共历千八百八十八年,其后出世修仙入圣。五帝在世三百八十四年,继之夏,商,周诸代,到今天五千三百余年,书传历历可考,皆放置于本派的文昌馆内呢。”一番侃侃而论,阐明仙道源流,随即背诵相关典章,玄门众人颇受启发。特别是《六壬神定经》等世间古籍,虽不及仙家玄妙,也可补充卜筹门法义。欧阳孤萍细品词句,桃夭夭帮着查问,不觉间绕过文昌馆。
红袖忽地轻拉桃夭夭袖子,挨近耳语:“这伙仙女很喜欢主人呢,说今论古打的火热,干脆都娶来给你当老婆吧。”桃夭夭道:“别胡扯!”红袖翘嘴道:“我帮你物色妻妾人选嘛,哪是胡扯,是正正经经的扯。”桃夭夭明知她想给自己逗趣解忧,但此刻心绪沉重又复杂,实在没词接茬,勉然一笑算是回应。
这时走到甬道尽头,上接九层高台,前边竖立牌坊,镌着“天文广寒阁”的字样。林宝萱手指台顶道:“我主人在那等候各位。”引着众人拾阶而上。只见每层台廊站列武士,盔甲鲜亮,手中各持兵器。小雪道:“昆仑仙客的法力不是被取走了么?光凭拿刀枪的卫兵能防住谁?”林宝萱道:“他们是鸿钧道祖亲手制造的玉灵卫,战力非常可观。”桃夭夭道:“嗯,云笈道长会制木灵卫,这种当由仙玉制成。玄门道法六出昆仑,不止奇巧门拥有奇异器械。”
红袖好奇心起,走向阶梯边意欲细看。夏霓薇赶忙拉转来,告诫:“千万摸不得,引动玉灵卫你们就难脱身了。”林宝萱道:“玉灵卫专杀外敌,每一个战斗力不亚于吞天神兽。玄门高手纵然不惧,也会陷入一场血战。”红袖吐吐舌头:“那么厉害啊?”细观石制肢体残缺,七八成的玉灵卫似都遭到过损坏,奇道:“怎么破破烂烂?谁把这些玩意儿弄的这么难看?”林宝萱道:“那要问你们的风雷高手了……”望一眼唐连璧,语含赞赏:“当年冲闯昆仑仙境,唐公子独战三千玉灵卫,惊神泣鬼的战绩已记入天文宿的书籍当中。”
唐连璧恍如未闻,眼光竟不往两边稍斜,径直登上高台顶端,冰雕般朝向前方。
高台前为广庭,奇花异卉遍种。后面建起高大宫殿,门首悬额曰“冷香冰魄”。无论庭砖,花草,殿柱,宫墙皆为半透明的材质化成,非玉非石,晶莹润洁,香味飘来透人肌骨,果真是凛凛然冷香境界。林宝萱领着队伍随后登台,双手怀抱胸口,垂首高呼:“启禀首座,峨嵋师尊应约而至。”数道门扇“嘎喳”转启,手持香炉,花篮,长扇的侍女鱼贯走出。中间六名花仙抬辇,一位贵妇端坐座中,正是天文宿首座宓文妃。
桃夭夭心头怦怦乱跳,一瞬间险些转过脸去。琰瑶环走近几步,冷然道:“文姐姐,别来无恙啊,怎有兴致请我们来谈话?”
文妃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找我儿子交待些事情。”
一语入耳,桃夭夭脑袋“嗡嗡”直响。“我儿子”三字恰如雷霆落顶,轰的他惘然不知所措。欧阳孤萍等暗自皱眉,心想“这话听着别扭,敢情你找的人都是你儿子?”宓文妃道:“当然,玄门首徒和风雷唐公子,我也有事交托。”
琰瑶环道:“你不想跟我谈,我倒想找你翻翻旧账。两个孩子受尽了磨难,是谁最先把他俩的命运紧紧拴在一起?旁人解都解不开!到如今却生死两分,阴阳相隔,你就忍心坐视不管?”陡然情绪激动,冲上前大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相距三尺香气愈浓,仿佛撞着软厚的棉墙,走不到辇座的位置。文妃道:“这是什么地方,容你放刁撒泼?”右手轻提笔管,向小方案盘里描了几划。瑶环悲愤希求百感交加,上身前倾伸长双手,试图抓扯文妃裙带,放声哭喊:“你有法子救灵儿,有办法成全他们,对不对?要不你怎会约他见面?”文妃道:“本座法力虽失,仙宫法宝可没失灵。镇殿鬼,快拿下这刁妇。”笔划勾毕,机关启动,旁边侍女所持长扇忽然发射炫目的光环。刹那间鬼气冷冽,满庭刀光剑影。
桃夭夭跨步近前,左手搀住瑶环,右指“唰”的放出宇宙锋。金黄剑芒雄烈无匹,阴冷的鬼影登即惊啸退散。文妃道:“宇宙锋,你想用这魔剑杀掉亲娘么?”桃夭夭一窒,不知为何,听她直呼“儿子”,自称“亲娘”,胸中登生无限暖意,感动开心的几乎掉下眼泪来,嘴上兀自强硬:“不用这样称呼。我,我已还过骨肉了……”文妃道:“哦,原来骨肉是能还的,出生的孩子可以还回去。”红袖强忍着没笑出声,寻思“驳的在理啊,孩子生下往哪里还?还回娘肚皮里,那不成了惊世怪胎了。”赶紧搀扶主母退后。琰瑶环哀伤过度,瘫软坐倒,手抚冰棺低低的饮泣。
桃夭夭尽力定住心神,渐将剑光收敛,说道:“以前的事不用再提,也别用法器对付我们了,有什么话就快讲吧。”
文妃道:“找你们来并无他意,只为子虚天师作乱,天武神将阻路,昆仑峨嵋两派遇到了共同的敌人。我有胜敌之法,苦无战敌之力,所以要借你们的手除掉大患。”李凤歧道:“慢着。龙夫人是天文宿首座,子虚天师是天文宿耆老。你俩常年联手合伙,怎地这时候闹起内讧?”
文妃道:“从子虚自承杀灭湘君那刻起,他就不再是天文宿的仙客了。昆仑仙宗历代入魔者甚多,若论残杀同道,疯狂暴戾诸般恶行,没人能比得上子虚天师。”远眺金辉灼灼的区域,透过亿万鬼军,重重坚壁,似乎望到子虚天师占据齐天宫,正加紧积累毁天灭世的无上魔力,淡然道:“幸亏法力被他取走。当初入世时,我的道行本已大减,借子虚的力量才得恢复。现今再度失法,心魂反致清净,我也因此摆脱了他的控制。”
李凤歧道:“如此更加令人费解了。首座既失法力,又想铲除叛徒,那子虚天师怎容你留居昆仑仙境?还让你在月宫召集人手,议论打败他的方略。”文妃笑道:“不愧是玄门首徒,思路缜密过人,我孩儿要多向他学着点。”桃夭夭差点应答“孩儿记下了!”嘴刚半张,硬生生咽下话头,脸皮早已胀的红里泛紫。这下小雪也看出尴尬,不由微感好笑,轻拉桃夭夭的小指以示相慰,一面凝睛打量宓文妃,看那花容月貌,衬着雍荣华贵,宛如画卷上的九天玄女娘娘,心下暗生感叹“师哥的亲娘不象坏人,美丽威严还很风趣,可又教人捉摸不透……被人控制那么多年,这会才是她本来面目。唉,要是他们母子相认就好了。”
文妃环顾左右宫阙,答复李凤歧的质疑:“天文阁由鸿钧道祖亲手修建,是天文宿最初的道场。居于其中吸收月华,我和百洞花仙能逐步积厚真元。子虚天师怕真气不够用,中秋之日无法炼全巽风剑。故放我们回道场静修,以为储备应急之计。这是他清醒时作的决定,后来入魔太深神志狂乱,很少关注月宫动静,我才能派人邀你们前来,告知扫除武玄英,击败子虚天师的方法!”
第七回 啸驰幽原登芳庭5
说到此宓文妃脸颊微侧,目视侍女手里的那柄长扇,缓声道:“透过这面万象神镜,我看见你们攻入昆仑的情形。九阳齐出势头很猛,却未得斗法的要领。纵使真武阵再强十倍,也休想战胜加持了巽风剑的行道军。”众人视线随她上移,看那扇面长五尺,宽三尺,黄澄澄的反光,不象仪仗饰品,俨是更衣用的大铜镜。
文妃似乎察觉众人的关注,撇开“战胜行道军”一节,讲起那东西的来历:“万象镜是昆仑祖传圣器,经鸿钧道祖千锤百炼而成。创立昆仑仙宗初期,道祖告诫弟子切不可带宝镜离山。于是便由文武两宿轮流保管,三百年放在天武道场,三百年放入天文道场,至于它的功用么……”桃夭夭道:“武玄英用此物炼功!”当日地府交锋时武玄英每每变出光团,强夺妖术反制敌身,攻击奇谲且猛烈。此次交战竟可夺用天王盾,明显是借巽风剑增进了法效。桃夭夭苦思那功法的来源,忽见万象镜闪光,灵念一动悟出两者的联系。他通三易而知万法原理,既看清根源脉络,马上想到破解之术,欣喜中不禁失声而呼。
文妃笑道:“我儿灵性十足,一语道破玄机。”桃夭夭兴奋之余,这声“我儿”也觉得格外顺耳了,寻思“以这万象镜当根子,详加揣摩几回,说不定真能找出击败武玄英的法子。”只听文妃讲道:“文武两宿常用万象镜修炼。早年武玄英激发宝物灵效,化生一座‘万镜宫’,助她炼就了强夺敌术的高强战技。不过,万象镜奥妙无穷,远不止修炼功法这点用处……”语速放慢,仿佛要把人引向幽邃的境域,接着道:“昆仑仙宗发生的一切,无论过去和现在,万象镜都会自动记录下来,这是法宝的另一项奇效。回天文阁不久,我检视镜中影像,偶然查到赤灵芝丢失的经过。心想那还生仙宝既为峨嵋派获取,不正可以救我孩儿性命吗?这么想着,亲子惨死的痛苦渐渐平复。现今不出所料,亲生孩儿又在面前活蹦乱跳了,真令我这做母亲的倍感欣慰哪。”
她这番话饱含深情,却说的平平淡淡,实在教人摸不透真假。桃夭夭胸中热血暗涌,咬紧牙关克制住,暗想“她老是提母子情分,究竟什么意图?”
文妃道:“但此事也让我很诧异,前些日子虽无行道军阻路,昆仑内部仍是机关重重,唐公子为取赤灵芝直上齐天宫,一路竟如无人之境!他对昆仑仙宗的路径为何那样熟悉?细察万象镜旧记,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原来他五年前曾经到过昆仑,盗取冥霜,斗仙杀神,几乎把齐天宫掀了个底朝天。”面向唐连璧道:“唐公子,你背上的创伤就是那时留下的吧。”
唐连璧面无表情,清风吹拂身躯,只有头发和衣带飘摆。文妃道:“看起来,旧日伤痛已经淡忘了。但背后刺伤你的那个人,也忘的干干净净了?”说着,纤指提笔轻划,往那案盘里写下符文。万象镜登生效应,表面忽明忽暗显出影像。一眼看去,象是悬空翻转的大铁笼。周边漆黑无物,里面血肉模糊,居然真的关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囚犯。文妃道:“此人便是巫神秀了,九幽雪的亲传大弟子,唐公子还认得他么?想当初他害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下却身受你所受过的苦刑。”
众人心头大震,定睛仔细观察。镜中之人埋首披发,蜷缩四肢,皮球似的随囚笼翻滚,摔落。偶尔脊背朝前,立时亮出六根粗长铁链,前端铁钩钩穿脊柱两侧,把皮肉吊起,末端连接上,下,左,右,前,后的铁栏,使得笼中人无时无刻不受撕扯之痛,而且躲向任一方都没法避免。惨酷景象触目惊心,花仙纷纷垂眸。峨嵋群英脸色沉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