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魔志-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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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眉刀在锋利的剑身中倏进倏出,忽射忽弹,疾快得彷佛雷神手中的金锤,那么哗啦啦的,威猛而残酷的纵横绞斩,刀身带着“削”“削”的锐啸,有如恶魔口中的狞笑,歹毒无匹的与对方那凌悍的攻势杀在一起!
数人在敞厅里流走腾跃,他们都是那般快法儿,以致看起来只像是一些淡蒙蒙的幻影,像是在黑雾里隐现的一些魅魑,空洞洞的,飘渺渺的,分不清谁是谁,似是永远不能停顿,这个影子才去,那个影子又来了……于是七十余个回合,就是这么过去了,似紧绷的弦……使袖中剑的青衫人那张冷沉的面孔已显出明白的焦惠与不安,他在袍袖挥舞中低促的呼叫:“四位弟兄,用”五绝回剑阵”!”
冷冷一哂,龙尊吾道:“不要慌张,我们多的是时间!”
他一言未已,“飒”的一声,一抹寒光已斜斜卷来,这一剑来得古怪,就像是在惯常的天候里猝然降了一阵骤雨,那么令人不及防的迅捷而下,龙尊吾金刀倏展,“当”的一声将这突至的攻势震了出去,但是,几乎在这一剑的同时,另外三柄长剑已掠着锐风幻成三枚斗大的圆环倒圈着自四面罩来,刹时之间,咻咻的剑气已盈满了龙尊吾的周遭!
猛然吸了口气,龙尊吾冷酷的喝了一声:“好极了!”
阿眉刀在这三个字的跳跃里霍然暴闪,有如烈阳的光辉骤射,摺连成一道道的金波,嵌合成千百块以同等面积掠展的幻芒,向四面八方倏散猛扬,攻来的剑势,在瞬息之间便被荡震而出!
金色面具后的眸子泛起一股蛇样的残银光芒,在那几张流转面孔的愕然里,龙尊吾已隐约听到一阵杀喊叫嚷的声音传来,在这阵嘈嚣而杂乱的声音里,含有一股令人余悸的恐怖及血腥意味,龙尊吾立刻明白,是孙昌他们冒死攻扑上来了,时间上,比他预计的似是早了些儿!
在袍柚的挥舞中,一溜冷芒笔直戮向龙尊吾的咽喉,他一仰头,猩赤的红发飞舞,阿眉刀“嗡”的一声倏弯斜斩,左手一抖,一转,缠在他月银色紧身衣里的“双头蛇”已猝然绕飞而出,他出手的速度是如此快捷而出人意表,以至当那青衫人甫始发觉,“袭头蛇”一对尖锥已结结实实的击在他的右跨骨之上!
身形大大的摇晃了一下,青衫人神色骤变的退出三步,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右臂飞舞,在青云似的袍袖掩遮下,那柄袖中短剑已幻成十七朵光弧暴迎而上!
同一时间四柄利剑连划出成串的圆环,在圆环的精芒四射中,一圈圈的套向了龙尊吾的身上。
阿肩刀迎着漫空的弧扁飞砍而去,像煞一股浩烈的金芒穿插于月银的环形光晕里,而任那圈圈的弧芒变幻溜泻,却也全在金刃的纵横里被准确无比的磕击到一边,“当”“当”的金铁交击声颤抖的呻吟着,“双头蛇”呼啸而起,黑色的身闪泛着乌油油的冷光,那一对锥头,和两只响尾蛇的丑恶头颅,几乎已毫无二致!
四名青衫人迅速退后,四柄长剑布起一片圈环相连的阵幕,然而,龙尊吾已不愿再任这场吃力的争斗继续延长下去,樊家帮的人马显然已经展开了攻扑,而他们的力量却是恁般薄弱,明明这是一个烈焰熊熊的火蛇,是一个狼窝虎谷,但是,他们已经来了!
“双头蛇”在空中一个盘旋倒飞而下,龙尊吾右手一翻,阿眉刀在手掌上转了一个圈子,于是,他瘦削的身形已猝然往厅顶拔升,快得宛如一抹流光,隔着厅顶尚有寸许,险极了,他又在一折之下然扑落,同时,一点红钻,一抹莹莹的红芒突闪,当人们的瞳仁方才摄映入那一点凄厉的红,而一名青衫人已像是中了邪一样,全身倏震,懒懒的倒向地下!
为首的青衫人早已退于角隅,他痛得面色泛白,但却丝毫不敢松懈的注意着眼前正在剧烈进行约满斗,这时,他已敏感的察觉了他那位同伴的踣倒,没有经过意识,他恐的脱口大叫:“雅轩……”其他三名青衫人惶然侧视,龙尊吾的阿眉刀已“削”的直弹而起,划过一道耀目的彩芒于半空,在跳闪的金点流光纵横中,他的“飞流九刀”中最为精绝的一式“金轮渺”已突然展出!
“喀嚓”一声干脆的金属断裂声夹杂着切入肉帛的闷响传来,另一个青衫人的左膀连着一大块红糊糊的胁肉飞上了墙壁,几乎不分先后,又一点呈菱形的朱芒倏掠,正正击中了第三个青衫人的眉心!
一口铜牙紧挫,双目怒突,满脸的肌肉扭曲,那被称为“小五”的年青人疯狂冲进,喉中似如野兽般在低低嗥叫,锋利的长剑映射着白烁烁的寒光,宛如江河决堤般呼呼轰轰的卷削罩来!
龙尊吾冷冷一笑,赤发扬起,他身形半转,阿肩刀快似飞鸿般连连劈斩,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将四十九刀幻为一次施出。
“叮当”的震击之声在敝厅回荡不息,长剑被接连磕开四十九次,每一次被震开的幅度极小,但是,却不折不扣的确实被宸开了四十九次。
小五的身形摇幌着,脚步在不停的踉跄,他不想退,不愿退,但却一再的往后退下,于是,龙尊吾的“双头蛇”已活似的舒卷而来,那么灵巧与迅捷的缠上了他的两只足踝!
“氨了一声,小五奋力挣扎,他却只能有挣扎一次的机会,那条乌黑,闪光的铁已猛力将他向地下拖倒!
受了伤,立于角隅的青衫人睹状之下狂号一声,不要命的扑了过来,袍袖急挥,一溜冷电笔直射向了龙尊吾的咽喉。
那溜冷芒来得相当急厉,但显然已失去了他应该保有的更快速度,龙尊吾隐在金色面具后的双目流射出一洁肃煞而残忍的异彩,阿眉刀刀尖微微一颤往上猝翻,“叮”的一声,袭来的那柄薄刃短剑已在一跳之下“登”的反刺入敞厅之顶,深入五寸!
扑来的青衫人隔着尚有三步左右,一张原本深沉含蓄的脸孔就在这一刹已全变成白中透紫,而在这等少见的绝望面孔中,又透出了多少令人叹息的悲沧与凄凉!
阿眉刀一翻倏落,“噗”的一声,抹进了地下那小五的胸膛,他全身猛的痉挛了一下,四肢已卷曲成一口,当然,这一刀是十分痛苦的!
只差一步,扑来的青衫人宛遭富殛般蓦地怔在当地,他维持着那扑来的姿势,却僵了似的再也拿不动脚,瞪着眼,张着嘴,双手前伸,眼光呆滞而木纳;像在这瞬息里,思想与意识突然掏空了,只留下那一具空有其表的躯壳!
良久……
龙尊吾拔起了手中刀,淡漠的道:“你的袖中剑很够道行,只是,方才那一抛却嫌太慢。”
蓦的一哆嗉,青衫人如梦初觉,他泪流满颊,呆呆的注视着地下的四具体,身躯在不停的颤抖……一抖腕,龙尊吾松下了缠在小五环脚踝上的“双头蛇”,他轻轻吁了口气,又道:“江湖生涯原是如此,我如不狠,你们必毒,是么?”
青衫人直直的注视着龙尊吾,自迷蒙的泪波里,虽然隔着一层晶莹的幕,但是,龙尊吾却可以深深会出在那双眸子里面含蕴着多少愤怒,多少仇恨,多少能以撕裂肝肺的狂暴与凄沧……冷冷望着自已的足尖,龙尊吾静静的道:“你们一极派,本来应该悠游的存在于武林之中,过那种无愁无忧的日子,但你们不,你们要以血腥来抹染平淡,要用杀戈来点缀生活,因此,有人也会报还于你们这些,现在,才只是开始……”停了停,他又道:“你们”伏煞五君”已去其四,我不想再将你也一起送走,你去吧,我还有更多的旧债要与赤玉庄的凶徒们结算!”
青衫人幽冷的,古怪的盯视着龙尊吾,缓沉的,他道:“一极派不会饶你,你将用最大的代价来偿还今天这笔血债,而我……”凄哀的摇摇头,他道:“我斗不过你,江湖武士,在斗不过他的对手时,便应该有所选择,这选择须要光明磊落,轰轰烈烈,而不是拖赖……”金色面具冷酷的向着青衫人,龙尊吾淡汉的道:“你再加考虑,朋友。”
青衫人黯然垂首,悠悠的道:“这么了一句话……瓦罐难井上破!”
一裂嘴,他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又道:“不过,你也须记住此言……”龙尊吾低沉的道:“在很久以前,我即已有此准备。”
抬起面孔来,那张脸,青衫人那张脸,早已失去了雍容与深沉,刻满在他面孔上的,是一片至极的冷清,浓重的哀痛,以及,以及无名的孤单,他用手轻轻探脸,用一种幽渺的语声道:“你很强,但却狠毒,我知道天下有你这等人,初一见你,我便晓得我已遇到,你那股掩遮于面具内的残酷……”微微退了一步,龙尊吾没有说话,他听到了一阵更为剧烈的杀喊声与叫嚣声,而且,窗外已有隐隐的红光映入,嗯,那是火!
青衫人猛一咬牙,道:“不耽搁你了,我们会在另一条路上相见的……”于是,他笑着,笑声惨厉而哑,像一只受伤的狼在嗥号,就在这阵令人毛发悚然的笑声里,青衫人毫不犹豫的以右手食指猛然截同自已的咽喉!
挺立的躯体蓦地一震,他大张嘴,喉中发出“氨“氨的叫声,而猩红的血流自唇角,面上在刹时变为紫青,双目怒瞪,似欲突出眼眶;那只手指,已几乎齐根没入在他的咽喉之中!
望着那张痉挛的,全走了形的垂死面孔,龙尊吾肃穆的抱拳躬身,沉重而缓慢的道:“朋友,假如有那一天,你我能在黄泉路上相逢,到时候,希望我们能真正交为知心……”话说完了,龙尊吾没有再去多看一眼那张代表着幻减的面孔,他收回了体上的“普渡”指环,缠好“双头蛇”,一仰头,旋风似的冲向了门边!
当龙尊吾的脚还没有飞向门扉,那扇门却就在此时被突然拉开,一名黑衣大汉匆匆奔入,在这名黑衣大汉身后,紧跟着一位凤目垂眉,神态雍容沉练的老人,黑衣大汉尚未看清厅内的情形,却已赫然与当门而立的龙尊吾打了个照面!
龙尊吾平静的挺立门内,安祥的道:“朋友,别急,慢慢走。”
黑衣大汉生着一脸粉刺,两只三角眼楞呵呵的瞪着对方,裂着嘴巴,一时竟愕得呆住了。
后面,那凤目老人长眉微扬,不悦的道:“皮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拖拉黏缠?”
叫皮庆的黑衣大汉尚未恢复意识,龙尊吾已冷冷的道:“常淳,久违了。”
凤目老人神色一怔,随郎发觉了龙尊吾,于是,他“蹬”“蹬”退了两步,双眉急张,长眉自动,脸上的肌肉在不可察觉的抽搐,咬着牙,切着齿,满溢的仇恨流露自他那张突变的面庞上,半晌,他才强压着激动的情绪,愤然的道:“又是你,龙尊吾!”
龙尊吾微微仰头,道:“不错,天涯何处不相逢!”
那凤目老人,不是别个,正是曾在红崖混沼之下,吃龙尊吾杀得丢盔曳甲,狼狈不堪的“千手阴阳”常淳!
这时,常淳已将一颗跳跃剧烈的心儿定下,他寒着脸,厉声道:“姓龙的,混沼之仇,今夜便是你偿还的时候了,天下虽大,恶人都总须投入报应的网罗中!”
龙尊吾疲乏的笑声转自面具之后,他淡散的道:“这些话,我实在已听得太多了,太烦了,常淳,我们是冤家,一聚头便不会善罢干休,此点,相信你我都明白;最好我们用行动来互偿所欠,而不仅只是打口舌,你同意么?”
常淳一双爪眼中杀机盈溢,他暴然的道:“正是,你倒早有自知之明!”
说到这里,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嘴角抽动着,一双眼也尽量朝龙尊吾背后望过去,龙尊吾仍然卓立门户,不退不进,发现了对方的异状,他心中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他缓缓的道:“常淳,可是想看点什么?”
常淳的喉结突然的在不停的上下移动着,他润润干焦的嘴唇,语声有些音,有些惶然的道:“一极派伏煞五君何在?”
龙尊吾右手拇指往两边的上面一指,淡淡的道:“都到那里去了!”
大吼一声,常淳裂唇吱牙的叫道:“你胡说!”
冷冷一笑,龙尊吾道:“以我龙尊吾在红崖混沼以一己之力搏杀你赤王庄千百铁骑之能,常淳,你应该知道姓龙的不是在胡说?”
如受雷殛般大大的震撼了一下,常淳神色惨变,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都自齿缝中迸出:“龙尊吾,这是真话?”
龙尊吾平静的道:“我何须骗你?”
说着,他往一傍侧开身子,于是,敞厅之内的惨状立即映入了常淳的视线,那是一幅多么血腥,多么尖锐的屠杀图啊!
常淳身躯抖索着,他颤着嗓子道:“好狠……龙尊吾……你是赶尽杀绝了!”
金色面具映起一溜冷酷的彩色,龙尊吾的语声一如那溜彩芒:“就如同你们对付樊家一样!”
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常淳竭力使自已镇静下来,这位受了过度刺激的赤玉庄高手痛恨的道:“新仇旧怨,龙尊吾,我们一起了结吧!”
龙尊吾生硬的道:“自然,在今夜,就在此刻!”
常淳忽然狂笑了一声,双目煞气横溢,他侧首道:“皮庆,你都听见了?”
皮庆答应一声,紧张的道:“是,小的都……”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常淳已蓦地有如一阵旋风般冲了上来,双掌猝抖猛带,再翻再出,眨眼里就是威猛沉浑的十八掌!
龙尊吾闪电般向后跃退,在跃退的同时,阿眉刀已带着刺目的金光像煞一个火球突爆发后的星焰四射,那么迅捷犀利的反击出去!
“哗啦啦”的荡声里,整扇门扉已全碎为片片,木屑支条雄飞旋舞,而就在这扇木门的裂散里,龙尊吾已奇快无比的斩出了二十九刀!
双方像是没有交过手般一沾却退,就这么稍一接触,常淳已寒了心,在这段日字里,在他感觉上,对方的本事似乎又精进稳辣了不少!
龙尊吾脑后的赤发飞扬,他掠身出来,边低沉的道:“常淳,你像是不太济事了!”
大吼着,常淳暴跳五尺,就在半空,他整个身子像个车轮般“呼”的旋转起来,未攀藉着任何力量,就如此神妙而凌厉的攻到,每在旋动之间,掌势有如狂风暴雨般护纷飞舞,纵横不息,着黄猛辣无匹!
在每一掌与每一掌的间隙里,充斥着罡烈的劲气,而掌刃与劲力便结成了无数片看不见,却足可致人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