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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春雪瓶-第45部分

小说: 春雪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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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芳默然片刻,说道:“姑娘既要走,就让我送你一程。”

春雪瓶黯然地:“送,也只一程,还是要分手的,不如就此一别。”

铁芳情急,连连说道:“要送,要送,一定要送!”他边说边向店里走去。一会儿便牵着备好的坐马走来了。

春雪瓶也不再劝阻,只说了声:“那就走吧!”便上马向东城走去。铁芳紧随在她马后。二人出了东关,一路向东驰去,在马上谁也没有说话,都只默默地走着。行了大约二十余里,春雪瓶突然停下马来,两眼凝望着铁芳,说道:

“你已送了二十余里,何止一程!分手吧,咱俩还会见面的。”

铁芳依依不舍地:“我且送你至凉州。”

春雪瓶: “你的情意我已心领了。你与其今日送我去凉州,还不如明年早日来西疆。”

铁芳:“我一定要到西疆来的。我已和邓叔商量定妥:他一俟病体复元,便去塔城投奔郑叔,我也将遍历秦陇幽燕寻我母亲去。我不管能否寻到母亲,也准于明年入冬前来西疆,但愿那时你已回到西疆了。”

春雪瓶:“好,一言为定。分手吧,你多珍重!”她正要勒转马头,铁芳忙又横截过去,说道:“姑娘且慢,我如到了西疆,又到何处找你去?”

春雪瓶迟疑了下,忽然侧过脸来,粲然一笑,说道:“到乌伦古湖找半天云去。”

铁芳吃了一惊,两眼愣得大大的。呆了片刻,才又说道:“姑娘究竟是罗老前辈的什么人?”

春雪瓶含笑瞅着他:“你见到半天云就自会明白。”她话音刚落,随即带马一纵,大白马放开四蹄,驿道上响起一串蹄声,飘起一串笑声,卷起一串尘烟,一会儿便消失在山弯道上了。

春雪瓶甩掉缠绵,驱散惆怅,藏了忧伤,一路扬鞭催马,向东,追赶,追赶,向东。过了凉州,直向兰州进发;越过兰州,又跨入陕境直指西安,不过一月便已到达太原。一路上,壮丽的山河,雄险的关津,莽莽的长城,漫漫的古道,迎着马头都来人目。春雪瓶按辔四顾,时而顿觉心怀开朗”时而又不禁怆凉兴悲,只一月之间竟使她如长十岁。她觉得自己已不似在西疆时那般幼稚无知了。

春雪瓶一路上也曾暗暗寻访母亲踪迹,她每到一处重要的关津渡口或古都名城,总要稍作停留,百计巧探智问,结果却是杳如黄鹤,毫无半点踪影。她经常不禁勒马彷徨,怆然四顾,眼里噙满了思亲的泪水。春雪瓶几经失望之后,细细一想,心里也就明白过来:要在这茫茫的人海里去寻找母亲,无异于捞针大海,更何况母亲每一外出又总是潜踪秘迹,要在这样广阔的大地上去寻到她几乎更是徒劳。春雪瓶不打算再在这路上多费时日了,决意仍然按照她原来的打算:到京城去寻她!她同时也想起了她在离开艾比湖时,香姑姑也正是这么对她说的:“你也只有到京城才能找到你母亲了!”春雪瓶主意已定,便又离开太原向河北境内驰去。她不消几日便已进入河北,来到栾城地界,正行着,天上忽然下起大雨来了。她举目四望,见路旁不远处正好有座古庙,庙宇虽已破败不堪,却尚可避避风雨。春雪瓶忙策马去到庙前,下鞍带马刚进庙门,便见殿堂上早已有七八个脚佚赶马似的汉子正围坐在一堆火旁,边闲聊边翻烤着衣服。春雪瓶正徘徊间,那些汉子却也心性善良诚朴,有的连忙向她招手相邀,有的赶忙起身让座。春雪瓶见那些汉子和善,便打消顾虑走上殿堂,将马往殿柱上一拴,随即坐到他们中间,一边就火烤衣,一边和他们闲聊起来。正闲聊间,一个姓王的脚佚指着春雪瓶的大白马对那几人说道:“这马真骏,我还从未见过这种神骏的马匹!”其余几人也随声附和。

另一个别人称他酒葫芦的赶车汉子却接口说道:“这马确是少见。我昨日在大石桥南的大道上也曾见到一匹大黑马,比这马还骏!”

春雪瓶吃了一惊,急忙问道:“请问大哥,骑在那马上的是个什么样人?”

酒葫芦:“也是一位女子,很俊,大约三十来岁。”

春雪瓶的心也急剧地跳了起来,忙又问道:“大哥可知她的去向?”

酒葫芦:“那女人要去何处我可不知,只知那大道通向巨鹿,她也是往巨鹿方向去的。”

春雪瓶不由一怔:巨鹿!母亲去巨鹿则甚!她正沉吟问,猛然想起来了:巨鹿!俞秀莲不正是住在巨鹿!那位曾名震京都、传扬四海、被人称为天下无双的奇女,母亲对自己也曾多次提起过来。母亲口里虽然要自己对她多加尊敬,并告诫自己不可和她争斗,但她同时也隐隐察觉到:母亲对那俞秀莲只是心怀戒备,却并未服她。母亲这番去巨鹿,会不会是去找俞秀莲?又会不会是决心要和她一较高低?春雪瓶想到这里,不禁激奋担忧交织于怀,她一定得尽快赶到母亲身边去!母亲也需要自己在她身旁!

她趁大家话题已转,立即站起身来,告辞众人,牵马出庙,一跃上鞍,挥鞭纵马向巨鹿飞奔而去。 





春雪瓶 第十六回 悬剑明心魂归有属 拜师受技艺境无涯

春雪瓶纵马如飞,一路向巨鹿赶去。驰了不过二十余里,天色已近黄昏,在暮色苍茫中,一轮皓月从东方升起,已经渐渐幽暗下去的大地又变得一片清辉,眼前的驿道,驿道两旁的榆树,榆树后面的村舍,也都看得清清楚楚。春雪瓶这才想起明天便是中秋节。若在西疆,每年中秋晚上,母亲都要备些瓜果,把她带到天山木屋后面的峰顶上去赏月。母亲总是先在雪地上插上一束松枝,向东遥拜默祷,又北望凝神久久,然后才转过身来给她讲述嫦娥奔月、吴刚伐树、玉兔捣药等古老的传说故事。十七年来,每个中秋节她和母亲都是在一起过的。中秋就意味着团聚!明日便是中秋,哪能让母亲和自己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反而不得团聚!春雪瓶想到这里,便甩掉寻店投宿的念头,乘着月光一路向前赶去。八月的夜晚,风是凉凉的,月光如水,更令人感到一阵阵浸衣的寒意。八月的夜晚,夜是静静的,蹄声似铎,更荡起一种凄凉的意味。春雪瓶行着行着,天已渐曙,在熹微的晨光中巨鹿城廓已经在望。她见天色尚早,便下马走至道旁的一口池塘边上,掬起那清凉的池水洗洗脸,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拂去身上的征尘。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暗暗想道:这巨鹿城廓看去虽不算大,可母亲却在暗处,寻她也是不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来这里,这样,她兴许就会出来和自己相见了。再说那位名震天下的侠女俞秀莲也住在巨鹿,听说她多年来不肯轻易见人,自己既然来了,就得设法引起她的注意,让她也乐于见见自己。春雪瓶想着想着,暗暗有了个主意。于是,她一反常态,把一直藏在囊里的宝剑取出挂在鞍旁,把自己的全身上下也着意地束扮了一下,决意骑马进城,并在各条街上驰行几圈,有意招摇过市,为的是让母亲知道她的到来,也为引起俞秀莲的注意。

春雪瓶主意已定,索性在池塘边上坐了会儿,直到天色已经大亮,驿道上已有了三三两两的行旅脚佚在来来往往,她才站起身来,重新抖擞起精神,翻身上马,向城里策马行去。一路上,她那落落大方顾盼自豪的神态,她那容光焕发秀中带艳的容颜,以及她斜挂在鞍旁那柄沉甸甸的宝剑和胯下那匹神骏异常的白马,这一切都给这座质朴而恬静的古城平增了几分春色,引来了千百双惊奇的注目。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禁停下步来,打量着她,向她投来一道道惊羡的目光。这巨鹿城虽然不大,却也闹热非常,特别是今日正逢中秋,从附近乡村赶进城来备办过节食品的人很多,街上人来人往,接踵摩肩,更显出一片繁华景象。春雪瓶在大街上策马来回走了两趟,她从人们那些惊奇羡叹的目光中和接耳交谈的神态里,知道她在巨鹿的出现已经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这消息无需多久便可传到各家各户以至附近的村庄里了。于是,她又策马出城,绕城转了一圈,把城外的几座庙宇和几家僻静的客店都一一进去查看了一番,却仍不见有半点母亲的踪迹;向人打听,也无人见过母亲的形影,春雪瓶又不禁深深地失望了。她在马上陷入沉思,不知该到何处去寻找。她正彷徨间,忽又转念一想:母亲如来巨鹿,只能与那俞秀莲有关,自己何不直接找俞秀莲去,看看能否从她那儿探得一点母亲的消息!春雪瓶正在寻人打探俞秀莲的住址,忽见道旁有家人家,门前正坐着一位须眉皆白的老者,一边在悠闲地吸着旱烟,一边正好奇地打量着她。春雪瓶忙跳下马来,走到老者面前,恭敬有礼地问道:“请问老爹,俞秀莲前辈的家可是在城里?”

老者略感诧异地说道:“姑娘是问的俞秀莲的家?!”

春雪瓶点点头。

老者:“她的家不在城里,是在北关外离城约两里来地的俞家庄上。”

春雪瓶谢过老者,正要上马离去,老者忙又叫住了她,说道:“我看姑娘不像是本地人,不知你要到俞秀莲家里找她家的什么人去?”

春雪瓶:“我要找的正是俞秀莲前辈本人。”

老者不胜惊诧地望着她,笑了笑,说道:“姑娘要见俞秀莲?!

你就是早在半年前去,要见她也是不易,更不用说现在,你已经是无法见到她的了!”

春雪瓶:“我远道而来,又以礼相求,哪有不见之理!”

老者诡秘地一笑:“俞秀莲就是愿意见你也不行啦!姑娘你来迟了!”

春雪瓶不由一怔:“她出门去了?!”

老者:“她在半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春雪瓶吃了一惊,这真使她感到太意外了。她默然片刻,才情不自禁地说出一声:“啊,原来如此!”一阵凉风吹来,片片树叶飘坠,她茫然四顾,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夹着些儿哀感,她这才感到眼前浮现出的确是一片秋意。春雪瓶万万没有料到,这样一位江湖上人人钦仰、声名远播西域的侠女,竟已成为古人,再也不会在江湖上纵马驰骋了。一瞬间,春雪瓶竟感到有种倦意突然袭上身来,这是由于对探寻母亲下落的失望,还是出于对俞秀莲前辈逝世的感伤,她也无暇去细想,只想寻个安静的客店好好睡一觉后再说。

春雪瓶辞别老者,又策马进入城内,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住下,要来一些饭莱,只匆匆吃过,便关了房门,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她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隔壁房里传来的一阵谈话声惊醒过来,她还在迷蒙中时,便似乎听到有“俞大姐”和“李慕白”几字传到她的耳里,她不由一怔,赶忙睁开眼睛,从床上支起身来,侧耳听去,隔壁房里正在交谈的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男:“这俞秀莲大姐也真算是命苦的了!她生前孤独自苦几十年,死后还是萧条寂寞,今天是中秋,坟前却无一炷香,一片纸钱,除了我二人去坟前祭吊她一下外,恐怕就没有人会再去坟前看望她了。”

女:“我原也说只在家里焚番化纸遥祭一下就行了,何须迢迢千里来到坟前!可为人行事就是看的一片心嘛!当年我在危难时前去求她,她本已是绝迹江湖多年的了,只为激于愤,还是出面为我二人撑了腰,张了胆,后来又仗义除害,亲手杀了我的仇人,对俞大姐这样的大恩人,她死后我就只在家里祭祭,你想想,我能心安吗!来了后.看到坟前这般冷落,就更觉我二人这趟真可说是没有白走了。”

男:“早知如此,我不用你来提说都会劝你来的。没想到俞大姐竟苦命如此,连个亲人都没有。”

女:“谁说俞大姐没有亲人!德秀峰的德大少爷和德少奶奶在她身边多年,难道不算是她亲人!他二人要不是随他爹爹到西疆公干去了,听她死了不知会有多么伤心,每年清明也一定会亲自到她坟前去祭扫的。”

春雪瓶已知道那女人说的定是德幼铭和燕姑,而且听她语意似乎她和德家也很熟悉,这更使春雪瓶感到惊异万分,不知隔壁房里这一男一女是谁,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隔壁房里沉默片刻,那男的又说话了:“我看,在俞大姐心里真正算得上是亲人的恐怕就只有李慕白了!她死后,那李慕白一定会到她坟上去的!兴许他去过多次了,只恨你我缘薄,见不到这样一位绝代高人罢了!”

女的微微一声叹息,说道:“俞大姐和李慕白本应成为一对恩爱夫妻的,可一个为守礼,一个为守义,却始终把彼此爱慕之情藏在心里,一个寂寞空闺,一个遁迹山林,只彼此悄悄相思了一辈子,我想俞大姐一定也是含恨而死的。”

男:“俞大姐墓旁那株白杨树上高高悬挂着的那柄宝剑,真是令人难解。俞大姐生平又从不用剑,家里人给她挂那么一柄剑在她墓旁,这是为了什么?用意何在?真叫人弄不明白!”

女:“我适才去俞家庄还杯盘时,已向俞大姐家里的人问起过这事了。据平时和她作伴,她病后又一直守候在她身旁的一位远亲说,俞大姐临死前叫那远亲把她珍藏多年的一柄剑给她取来,她抚弄着那剑,不断流泪。她那远亲见她如此情景,便问她:将来如一病不起,是否将这柄剑与她殉葬?俞大姐摇摇头,只说她死后可将这剑悬挂在她墓旁树上。至丁为什么,俞大姐没有说,她那远亲也不清楚。我猜想这剑多半和李慕白有关,兴许还是他当年送给俞大姐的呢!不然,她何以会珍藏这么多年,又为何在死前对剑那么悲伤!”

男:“如那剑果然是李慕白所送,她又为何不要它殉葬?!”

女:“你忘啦?!俞大姐早年是许过人的,听说那人名叫孟思昭,后来又是为救李慕白而死的,俞大姐和李慕白也是因此才终身不嫁不娶的。如她要那柄剑与她同葬,她到了泉下如何见那孟思昭去!”

男:“也不知是从哪里兴来的这些规矩,听去似乎也对,细一琢磨又觉有些坑人,我就不信有什么阴曹地府,要是真有,那位孟思昭也早就投胎去了,俞大姐哪还见得到他!”

春雪瓶听了二人这番谈话,有如隔纱望景,又似雾里观花,只觉朦胧扑朔,似解非解。那俞秀莲与李慕白的隐秘私衷,那高悬墓旁的宝剑,那无人祭扫的坟茔,这一切都在她心里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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