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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春雪瓶-第42部分

小说: 春雪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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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芳:“姑娘准备去何处?”

春雪瓶:“去中原。”

铁芳怅然地:“彼此天各一方,今后就恐难相见了。”

春雪瓶猛然扬起脸来凝视着铁芳,说道:“我一年后便回西疆。你到西疆来,我随你寻找你母亲去!寻遍海角天涯,直到将她寻着。”春雪瓶还不等铁芳回过神来,便一跃上马挥鞭向驿道驰去。

铁芳愣了愣,等他上了马时,春雪瓶已驰出约一箭之地了。他一边用力挥鞭赶去,一边高声喊道:“姑娘马快,请稍等等!”

春雪瓶回头一笑:“你也放马来追呀!哪能老要我等!”她话音刚落。随即传来一串清脆的笑声。

铁芳的马终于渐渐靠近,终于并马而驰了。不知是春雪瓶放慢了马步,还是铁芳催快了马蹄! 


春雪瓶 第十五回 衷情漫诉荒林篝火 母影惊闻古庙孤村

春雪瓶和铁芳并马而驰,八只铁蹄翻腾起落,点地如飞,在驿道上卷起一道长长的尘烟。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只不时相视一笑。就那一笑,似乎便已把各自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真正的话反而是多余的了。

二人纵马飞奔,一气奔驰了二十来里,前面道旁忽然出现了几家小店,店门前绿树成荫,树梢上酒旗高挂,一望便知是个打尖歇脚的地方。春雪瓶和铁芳仍然是谁也没有说话,却又几乎是同时停下马来。春雪瓶转过脸来瞅着铁芳:“你饿了?”

铁芳点点头:“饿了。”

春雪瓶:“我也饿了。”

二人相视一笑,下马进店,要来一盘馒头,两碗羊肉炖汤,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食毕出店,春雪瓶便去树旁牵过马来,铁芳抬头看看天空,显得有些踌躇地说道:“前面便是祁连山,一路多是荒林崖谷,无村无店,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不如在此暂宿一夜,明日再走。”

春雪瓶:“你不惯夜行?”

铁芳:“我以四海为家,夷险昼夜都习以为常,我是怕你不耐。”

春雪瓶一笑:“咱们走着瞧!”她翻身上马又继续向前驰去。

铁芳也只好催马赶去。

二人越往前走,四野越更荒凉,驿道两旁遍是砂砾碱滩,白如霜染,莽莽一片,不见一树一木,甚至连荒烟蔓草都不来人目,萧条中还带着几分肃杀的意味。行过碱滩,进入祁连山峡谷,天色已渐渐苍茫起来。驿道一旁是万仞危崖,一旁是千寻涧谷,俯视仰望,两无凭依,令人魄动神摇。铁芳走在前面,一边小心约马,一边不住回头关照春雪瓶,要她多加留意。春雪瓶却神色自若,不时左顾右盼,一任大白马踏蹄行去,显得漫不经心。那大白马也生成一种惯爱走险的天性,它不靠近绝壁,也不走在路中,却偏偏沿着悬崖最险的边上下蹄,昂首激扬,全不把深涧放在眼里。穿过峡谷,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前面出现的却是一片老林,驿道伸进老林,冥冥幽幽,神秘莫测。这时正是月初,天上没有亮,只有一片闪烁的星光。铁芳来到林边,举目向林里望去,见黑暗丛中到处都闪动着一双双一对对的绿色幽光,似萤火,又似星星。他正惊疑问,春雪瓶已策马来到他的身旁,指着那些幽光对他说道:“那只不过是那狐兔之类的小兽,倒也没有什么可怕之处。若遇上虎豹和熊,又是黑夜,那就麻烦了。”

铁芳焦急地:“这祁连山中露大如雨夜寒似霜,总不能停下马来在这林边过夜。”

春雪瓶:“那就到林中过夜去!”她跳下马米,将缰绳递给铁芳,又说道:“你且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她随即从皮囊中抽出宝剑,取了火石,一转身便走人林中去了。

铁芳不知她进林何事,想随她前去又觉不便,不去又觉不安,只愣在那儿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林里的动静。过了不多一会儿功夫,他忽见林里火光闪了两闪,紧接着便见一堆篝火燃烧起来。那火光越燃越亮,一刹时便把周围百步以内的景物都照得通明。春雪瓶站在火光中向铁芳招手高呼:“快来呀,还站在那儿则甚!”

铁芳忙牵马人林,来到她面前,望着她不胜惊羡地说道:“你真能!竞对山林生活也这么在行!”

春雪瓶莞尔一笑:“这算什么!我原也是在深山老林里长大的。”

铁芳:、“难怪,我初次见到你时,便觉你身上有股子山气!”

春雪瓶嗔了铁芳一眼,又情不自禁地“噗哧”一笑,瞅着他,说道:“那次我也从你身上看到一股子气息。”

铁芳:“什么气息?” 

春雪瓶:“纨绔气息。” 

铁芳立即羞惭满面,愣了片刻,才又说道:“兴许是还有着那么一些儿!不过我早已下定决心,定要除尽自己身上的这种气息。”

春雪瓶那敏慧细致的心性,已感到她适才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可能又触及了铁芳的旧痛,便忙顺势一转,说道:“好,我也来帮你革除这种气息,让你身上也增点儿山气!”她把手里的剑往铁芳手里一放,指着火光照亮的树林,说道,“去砍些藤干树枝来,咱俩今晚就全凭这篝火才能放心过夜了。”

铁芳一挽袖,兴冲冲地砍拾柴火去了。

春雪瓶趁铁芳忙着砍柴之际,从地上捧来许多干燥的落叶,将它们厚厚地垫在一株大树脚下,又从皮囊里取来一张貂裘,将它放在身旁,以备半夜御寒之用。她一切安排停当,便坐下身来,凝视着铁芳那正挥剑砍伐树枝的背影,蓦然问,她和母亲下天山前夜在树林中的那些情景,突又浮现在她眼前。也是这样一般幽静的树林,一般明亮的篝火,特别是铁芳那雄伟的身躯,那正在挥臂砍臂的背影,都与当时的情景一般无二。一瞬间,春雪瓶竟恍如置身天山,梦回旧境,那正在砍柴的已不是铁芳,而是罗大伯,半丝不差,一毫不异的罗大伯!春雪瓶不禁看看她身旁,旁却不见有她母亲。她正迷恍间,铁芳抱着一大抱树枝来到了她的身旁,将树枝往地下一摔,拍拍手,说道:“够烧个通宵的了!”那举动,那神态,那语气,甚至那面容,简直和罗大伯像极了!春雪瓶愣住了。她张大了眼睛,眼里闪着惊异的神色,紧紧地盯着铁芳,竟差点叫出声来。

铁芳虽已看出了春雪瓶神色有异,但还以为她是在惊异自己砍柴灵快,便得意地笑了笑,说道:“看,我这不是很快地也就学得了一些山气!”

正在暗自惊疑对铁芳凝神而视的春雪瓶,听了他这话,也不禁开颜一笑,赶忙镇下神来,说道:“你过去没有干过这样的话吧?!”

铁芳:“过去虽不曾干过,可现在学也不难。”

春雪瓶又瞅着他笑了笑:“别嘴硬,看你已经累得满脸是汗,还不快擦擦。”

铁芳探手人怀摸了一会,忽然摸出一幅桃红色的绸帕来,刚一抬手,他一瞥见,连忙又将它揣进怀里,另换出一幅白色汗巾,这才往脸上擦去。

春雪瓶在旁早已看得清楚,心里不竟一怔,也不多加思索,瞅着他不无讥意地说道:“你怎会有那么鲜的一副手帕?还是桃红色的呢!”

铁芳似未闻,没吭声。

春雪瓶又紧追一句:“男儿汉怎么会去选购那种只有女子才用的东西!兴许是别人赠送给你的吧!”

铁芳敛去尚留在脸上的一丝笑容,肃然说道:“不是送,是一个抚养我成人的好心的女人临终时留给我的一幅表记。”

春雪瓶虽然不甚懂得他所说的“表记”二字的含意,但她却已从铁芳那严肃认真的神情里,知道这可能与他不幸的身世有关,自己又触及他的旧痛了。她一边暗暗责怨自己,一边忙又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该好好珍藏才是,怀里岂是收藏东西的地方!”她还不等铁芳答话,又指着树旁说道:“到火旁坐下歇歇,刚出过汗,久立最易受凉。”

铁芳顺从地踱到火旁,在她铺垫得厚厚的落叶上坐了下来。春雪瓶也靠近他身旁坐下。铁芳愣着篝火出了会儿神,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春雪瓶,说道:“姑娘,你母亲一定是一位非常贤良慈爱的母亲。”

春雪瓶十分欣慰地:“是的,贤慈极了。”

铁芳: “你也年纪不大,你母亲怎会让你独自一人出外远行?”

春雪瓶: “我母亲相信我,不管我走到哪儿都不会遭人欺侮。”

铁芳连连点头:“的确也是如此。我两年来也闯荡了不少地方,却还不曾见到过有谁能有姑娘这样不凡的身手。”

春雪瓶笑了笑:“你休夸我。这只怪那 和我交手人无能,哪是我有什么不凡的身手!”

铁芳沉吟片刻:“姑娘休要自谦。我自己虽然本领不高,但对别人还是识别得出来。姑娘的拳技剑法真可算深不可测,只是不知你是从谁人手里学来的?春雪瓶不便实说,却又不愿说谎,略一迟疑,只好含糊应铁芳不胜钦羡而又自惭地说道:“我自恨武艺不高,功夫太浅,两年来遇事总感力不从心,技不如人,我要能有姑娘那般本领,我就可以走遍天下了。”

春雪瓶心里突然荡漾起一片暖的涟漪,是怜惜,是情谊,是殷望,还是祝福,她一时也弄不明白。她只觉自己身旁这位憨厚而诚朴的少年,需要她关心,需要她鼓励,也需要她的帮助和爱护。春雪瓶微微移动了下身子,充满温情而又真诚地说道:“你有血性,又有极好的膂力,若能寻个名师指点,定能练出一身好武艺,将来也一定能干出一番烈烈轰轰的事业来。”

铁芳瞬了瞬春雪瓶,微微一声叹息,说道:“我和姑娘旅途相逢,不巧各自都有事在身,不然我就拜姑娘为师,随姑娘学艺去。”他又是一声轻微的叹息,补了一句,“都怪我缘薄!”

春雪瓶听他又说了个“缘”字,映着火光,脸上也不禁又微微红了一下,羞涩只短短地一瞬便被她隐藏过去了。她随即斜过脸来,瞅着铁芳含笑说道:“你真要随我学艺?那你一年后便到西疆来。不过,咱俩得先把话说好:一同练练可以,拜师我可不兴!”

铁芳高兴万分,立即应道:“好,一年后我一定到西疆找你去!咱们一言为定。”

极度的欣慰和喜悦,有时会使人陷入沉默,在沉默中享受,在沉默中神往,在沉默中遐思。

春雪瓶和铁芳也在突然激起的一阵喜悦中沉默下来,两人都呆呆地望着篝火,春雪瓶在抱膝遐思,铁芳在危坐神驰。闪闪的火光只驱起了近旁四周的黑暗,却使整个荒林变得更加幽深。透过疏枝还可看到祁连山巅积雪,还可望到夜空星星,这里简直成了神秘的世界。

春雪瓶虽然自幼即在渺无人迹的深山老林里长大,并也曾多次在荒林里的篝火旁边度过漫漫的黑夜,但每次却都有她母亲在她身旁,她才不会感到孤寂和恐惧。对她来说,她的母亲便是她的一切。母亲在她心里,便是爱,便是欢乐,便是温暖,便是无畏!今晚她母亲并没有在她身旁,夜这么黑,林这么荒,四野又这么陌生,可她并没有感到半点恐慌与寂寞,心里却仍在跳动着欢乐,仍装满了温情,装满了爱。春雪瓶想着想着,她不禁对自己也惊疑起来,突然在心里暗暗惊呼一声:“天啦,我这该不是对母亲的背叛!”

一直在默默沉思着的铁芳,突然转过脸来问她道:“你在想些什么?”

春雪瓶毫不迟疑地:“在想我母亲。”

铁芳:“啊,咱们想的都一样了!我也在想我的母亲。”他默然片刻,又凄然说道:“你想你母亲一定想得实实在在,我想我母亲只能是虚无缥缈。因为我连我母亲是什么样的容颜也一点不知道啊!”

春雪瓶知道她刚才的答话又触及他的旧痛了。她本想立即用话引开,可她又转念一想:这样一个七尺昂扬的少年汉子,哪能老揣着满怀的哀痛和忧思立身行事!不如让他把郁隐在心的不幸身世全说出来,需要安慰就给他安慰,需要排解就给他排解,甚至去帮助他,为他分担一些不幸。春雪瓶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位看去昂昂伟伟的少年汉子,他需要她的关怀和爱护,她也需要知道他的过去。春雪瓶随即俯过身来,眼里含满柔情,心里充满抚爱,温声说道:“把你的身世告诉我,把一切都全说出来:你遭到的变故,所受的屈辱,你心里的悲伤,你的不幸!我不是出于好奇而来打探你的往事,是我已经答应了你,等我办完自己的事情,便帮助你去寻找你的母亲。”

铁芳被她一片深情所动,他的肺腑也为她张开了。他抬起眼来充满谢意地望着春雪瓶,说道:“我一向羞于告人,要说也无人可说。因为我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只有把自己的不幸藏在心里。姑娘既然好心相问,就让我把不幸的和身世全告诉你。”

春雪瓶忙向铁芳身边移了移,又向篝火里添上几丫树枝,然后才回过头来凝视着铁芳,说道:“请说吧,我听着。”

铁芳这才神色凄然满怀悲楚地说道:“我也是两年前才知道自己的不幸身世的。以前的十五年,我一直在懵懂中过日子。我不姓铁,我原名韩铁芳。但我也不姓韩。我究竟姓什么,我至今也不知道。人总得有个名,我就暂时用了铁芳二字。

我家住洛阳城外白马村。我过去叫他父亲一直叫了十五年的那个人名叫韩祥泰白马村的人都称他为韩大善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是个曾经在江湖上作恶多端、阴狠险毒的贼徒。亲手把我抚养成人,我过去一直称她为母亲的那个女人姓秦。她虽然不是我的母亲,但她抚养了我,因此,她也算有恩于我,我对她也将终生怀感,并在心里仍以养母视之。

就是我那秦养母在她临终时才告诉我说,我并非是她的亲生儿子,我的父亲也不是韩祥泰。我忙问她我的亲生父母亲是谁?她说她也不知道。我那秦氏养母也在这时才告诉我说,她于十五年前在甘州道上的一家客店里,受了一位官家太太的逼使,昧着良心,用那官家太太刚生下才半个月的女儿,把我从一位过路女人怀里偷偷换来的。她说,那过路女人刚进店便生下了我,因为是难产,她生下我后便昏迷过去了。那官家太太正为她生了个女儿发愁,她为了在她作官的丈夫面前去争宠,使迫使我那秦氏养母趁我母亲昏迷之际把我从她怀里换走的。我那秦氏养母说:那官家太太是当时正在肃州作府官的方大人的小老婆,别人都称她方二太太;我那养母当时是她的女仆。我养母还说:她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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