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问镯-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满心里感激这个幼年时便与叶儿玩在一处的唐家二公子,屡屡劝杨轻蕊对自己的未婚夫温柔些。
杨轻蕊只是不以为意,嘻哈以对:“这家伙傻乎乎的,就是欠调教!不把他逗得活泼些,我成亲后不是会给闷死?还好,唐家还有你在,若觉得他没趣时,大可和你作伴。哈哈,把他们弟兄俩赶得远远的,让他们独守空闺去!”
我喷饭。
听说唐逸宁对萦烟是有礼有节,相敬如宾,可夫妻间的相敬如宾,在我看来无异是相敬如冰的代名词。
夫妻么,只有吵吵闹闹说说笑笑,才像是能白头偕老的两口子,哪有像客人一样敬来敬去的?
果然,我叫十六儿去打听他们的关系时,十六儿简直是眉开眼笑地告诉我,唐逸宁很少去芙蕖院居住,在我被劫受惊后,唐逸宁更是长住书房,根本不曾踏足芙蕖院一步,却几乎不曾有一日不在我这偏院中久久逗留,直到我端茶送客……
我和杨轻蕊相依相伴,这兄弟俩各自独守空房,还真是绝对可能发生的事呢!
到阶下的海棠零落了一地的红雪时,我的身体早就恢复过来,杨轻蕊便又不肯安居在府内,她有自己的马车和随从,不时便和我一起去城内外游乐赏景。高兴时还告诉唐家兄弟一声,若是懒了,不过和管家说一声,便带了我和十六儿径自出府而去。
我自然对明代京城好奇之极,十六儿寻常没法外出,一见出门,也高兴得不得了。
好在杨轻蕊自己零花钱不少,我自己除了每月的例钱,更有着从刘府带出的私房钱,便是日日游乐,也花销不了多少。杨轻蕊性情大咧,素常也不在银钱上留心,只当是唐逸宁给我的体己,也不疑心,简直在和我比着谁更会花钱。
不久,我们那个院子中,多了不少瓷器书画花木盆景之类的东西,把小小的屋子塞得满满的,杨轻蕊开始计算着,是不是该早些和唐逸成成亲,这样就可以向唐家光明正大地要一间大大的院落,摆放我们喜欢的物事。
这日傍晚,我们正抱着几段新买的锦缎回屋,计议着是让府里的绣娘帮做出一样的衣裙来,还是做不同样式的衣裳,好两人混穿时,一抬头,只见屋内烛光已经燃起,唐逸宁正持着一卷书在手中,却不曾读,只站在窗外,默默看我们回屋。
杨轻蕊一吐舌,总算懂得不当电灯泡,让十六儿抱了缎子,跟了她回自己的房间挑花色。
我从不讨厌和唐逸宁单独相处。随着几度生死边缘际的徘徊,那种两世相守的眷恋,几乎已深入骨髓,让我不由地想靠近他,就像在危险之时,我只想向颜翌宁伸出手去。
可他到底不是颜翌宁,他们的人生态度,他们的思维方式,他们的为人处世,都没法让我将他们等同成一人,就像我至今没法将我自己和叶儿等同起来一般。
而唐逸宁似乎也觉出叶儿“失忆”后的截然不同,每日无微不至的关切问候背后,是暗含不安的揣度,便如此时,想细谈,却不敢细问,想靠近,又下意识地回避。
他真的来陪我了?
摸摸壶中的茶水还温着,我倒了一杯递过去,笑道:“大公子,喝茶!”
唐逸宁放开书,微笑着接过茶,轻啜一口,黑眸又深邃起来,如一汪看不透的深潭。
“叶儿,以前你从不会和我这么客气。无人的时候,你都只叫我阿宁。”
“是么?”我叹气,“可我记不得了。”
“你不记得了。所以你要么连名带姓地唤我,要么称我为大公子,却还记得……叫二弟为阿成。”
唐逸宁慢慢将眼眸又投向窗外,几枚落花,正在落日余晖中轻盈逸走,迸着最后的一点春日风华。
虽然唐逸成来得不如唐逸宁频繁,可那次承他相救,我的确和他亲近许多,就随着杨轻蕊唤他阿成。至于阿宁……应该只有一个吧?
我只作没听到他的话,翻开另一只青花瓷茶杯,缓缓为自己倒茶。
唐逸宁继续道:“或者,你不是记不得了,只是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你的阿宁,就像我……已经没法确定你是叶儿,还是皎儿了……”
“当”的一声,茶杯落到莲纹青砖的地面上,居然没碎,滚了几圈,拖曳出的水渍带出长长的一片洇湿,然后在那洇湿上左右摆动。
青花摇晃时带动的深深花影,像谁隔世而笑的俊秀容颜。
木然垂落的手忽然被握住,很温暖,便很清晰地对比出了我自己指尖的冰冷。
我抬头望住这个长发古装的男人,眼前被泪光模糊,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对着那相识三年之久的轮廓,哑声问:“皎儿?皎儿?你怎会知道我是皎儿?”
“因为我是阿宁。不论我是唐逸宁,还是颜翌宁,我都是阿宁。”
他说着,一俯头,已亲住我的唇。
薄凉的唇,温柔的吻,有力的臂腕,不容拒绝的怀抱……
这分明,是属于颜翌宁那般的强悍和温暖……
颜翌宁,颜翌宁,颜翌宁,我以为这个时代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竟然如此轻易地被眼前的男子说出,还那么温柔地亲吻我,说他是阿宁……
有一团火,轰然自心底最深处爆开,于霎那间不可抑制地蓬勃燃烧起来。
我早已辨不出,那团交织着激动和震惊的火焰,是因为他的话,还是他的吻,只觉随着他的逐步深入,头脑越发地昏沉,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扣住他的腰,呼吸也在忘怀的缠绕间越发地急促。
等身体骤然一轻时,我猛地悟出,对一个久经人事的已婚男子来说,这种出于身体本能需求的表达,实在是太诱惑了点……
其实,让我思念了好几个月的颜翌宁对我具有同样的诱/惑。我只想与他偎紧,从此再不分开。
可是,他当真是颜翌宁么?
脊背触着了柔滑的锦被,手指轻轻捏住时,微微地凉。
无声地止住了他挑我衣带的手,我扬眉问:“你当真是颜翌宁么?”
唐逸宁侧着脸,眼底有一丝迷惑,但答得很坚决:“我想是。我想……应该有些很奇怪的事发生在我们两个身上了。我记得……我也曾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和你相遇,相处,然后我们一直在一起……模糊得像个梦,零零散散,只记得不断有人叫我颜翌宁,叫我阿宁……”
“我原先认为那可能只是我的梦,可那梦境给我的感觉越来越真实,甚至我白天做某件事时,有时也会想起,我之前似乎做过与此相类的另一件事。那时我们都留着短发,我的头发还是栗色的……这些像在梦幻中发生的事,断断续续地连成了一段段很真实的经历,就和我自己幼年时经历过的事一样模糊却真实。我后来请教了好几位高僧,听说,我这是记起了前世的事。”
他叙说着,又来碾磨我的唇,呢喃道:“我算是明白你的性情为何变化那么大了,你是叶儿,你也是皎儿,只是不知为什么,你似乎只记得前世的事,反把这世的事忘光了!叶儿,我们终究还是有缘有份的,所以我才会也想起前世的事来。”
是这样么?
可这根本不是他前世的事,而是他后世的事!
他能想起颜翌宁曾经历过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也发生在了颜翌宁身上:他的脑电波,至少是一部分的脑电波,和我一起来到了明朝,回到了他的前世躯体上!
颜翌宁……他让我别怕,他会陪我,竟是真的么?竟是真的么?
也难为唐逸宁,这种被另一个自己、另一种思维不断影响的滋味,其实很不好受,他居然还能这般安之若素,丝毫不动声色,不知是不是该归功于饱读诗书佛经,有着远比现代人更宁静的心境?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搂紧眼前男子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他,只知一遍遍地唤着:“阿宁,阿宁……”
可事实证明,颜翌宁的前世也是个衣/冠禽/兽。
剥了那层斯文儒雅的湖色士子衣,唐逸宁所释放的热情实在让人有点吃不消。
的确愉悦,可过犹不及的愉悦让人着实有点痛苦;的确飘然欲仙,却是被淘空后的虚飘;当他功德圆满时,我疲倦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要还是你,就行!
“叶儿,叶儿……”这家伙还在温柔唤我。
见我没理会他,他又唤道:“皎儿,皎儿……”
我懒得睁眼,倦倦地问:“什么事?”
这只禽兽的声音回旋在耳边,低沉而富有磁性:“以后,少和轻蕊一整天一整天在外玩吧!真想出去时,我陪着你们一块出去。”
“为什么?”
身侧有片刻的沉默,接着是温热的手掌覆住面庞,细致地摩挲。那人万般无奈地低叹:“我多少次过来寻你等你,你当真不知道么?”
呃……
如果我知道,我就不是没心没肝的叶皎了。
的确有几次回来时也像今天这般,看到唐逸宁落落站于窗前,总以为他只是恰巧来瞧我们,并不曾想过他可能已经来瞧过好多次,等我很久了。
他的前世今生倒是相像,都喜欢把心事全藏在肚子里,直到忍耐不住时,才会出奇不意,克敌制胜……
我忽然一身冷汗。
今天这场温存,似乎也是一场奇袭?
我甚至没弄清他到底是不是颜翌宁,就给他几句感性的话语招惹得心情激荡,几乎不加考虑地便以身相委……
我猛地睁开眼,盯住他无奈微笑的脸,问道:“阿宁,你到底是唐逸宁,还是颜翌宁?”
唐逸宁微怔:“这有区别么?其实你也知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我点头:“好,那你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唐逸宁皱眉,然后回忆着慢慢道:“一个下雨天吧!你从一个很高很高的楼上下来,一边走,一边哭着,而我……我似乎坐在一个会向前走的盒子里,和你打了声招呼,你就也走进那个盒子里,一起去买一种彩色的什么东西……”
汽车,会向前走的盒子,泡面的包装的确是彩色的。可颜翌宁会这样称呼汽车和泡面么?
“你不是颜翌宁!”我哀叹,“你拥有了部分属于他的记忆,却没和你自己的记忆融合!你不是他!”
“那是我前世发生的事,又怎会和我现在的记忆融合?便如你,你甚至连叶儿的记忆都没有了,可你的确还是叶儿啊!”
我还是叶儿,但目前是叶皎这个后世的思维控制了身体;唐逸宁也是颜翌宁,可却是前世的唐逸宁控制身体,并与我亲密无间。
我挣了挣,很想从唐逸宁的怀中逃开,可唐逸宁打定了主意,将我拥得更紧了,唇边逸出轻轻的噫叹:“便是把什么都忘了也不打紧,只要还是你,就行……”
便是把什么都忘了也不打紧,只要还是你,就行。
我无奈地叹气,默默抱住他。
------------------------------
“找不到,找不到,你们一定都找不到我!”
有小女孩格格地轻笑。
圆圆小小的空间,被大圆木盖盖了一大半,分明是个没放水的大水缸,有点黑,可因着小女孩无邪的笑,那黑暗都显得清新可喜。
笑声尾音未落,一桶冰凉的井水蓦地当头淋下,盖住了小女孩的惊叫,却盖不住紧随其后的脆声哭泣。
小女孩一下子立起身来,小小的手够着水缸的边缘,哭得惊天动地。
几个小孩子立刻从外面飞奔过来,领头的两个男童穿着华贵的裘衣,依稀辨得出唐家兄弟俊美的轮廓。
稍小的唐逸成奔在最前面,踮着脚,用肥嘟嘟的手握住小女孩的小小手背,叫道:“叶儿,叶儿,我在这里呢,别怕!”
唐逸宁已初见少年老成,转头喝命那惊呆了的挑水妇人:“还不把叶儿抱出来?”
妇人忙奔过去,将叶儿湿漉漉地拽出。
唐逸宁、唐逸成兄弟同时伸手去接,妇人迟疑了一下,将哭泣着的叶儿交到唐逸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