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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民国了-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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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厚德也吓坏了,好半天才说:“军门大人,我实在负不起这个责任。”姜桂题说:“那么我们分别负责。军队的事情我来办理。你的学生,如果交给你,你能保证他们不再闹革命吗?”高厚德要求先看姜桂题捕人时搜到的名单。

姜桂题又火了:“你要看名单?看了名单,你的书院还办不办?我的军队还带不带?这名单我都不敢看,你敢看吗?”取出名单,打开洋火炉的门,竟丢进去烧掉了。

高厚德默然无语。姜桂题又问他能不能保证学生不再闹革命。高厚德表示不能保证。于是,姜桂题要求他三日后解散书院,将学生派遣回籍交家长严加管束。

当夜,姜桂题枪杀蔡德辰,同时被杀的还有他的侄子、外甥及一名营统领。但是,这件事姜桂题始终没有报告朝廷。协和书院草草为蔡德辰办了丧事,就于阴历十月二十一日(1911年12月11日)解散了。

以上是书院学生杨学羔的回忆。

可是,在北方革命领导人胡鄂公笔下,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

他说,滦州起义前三天,也就是1911年12月30日,北方革命协会天津总部派出同志到通州联络。这时候,共和会通州支部部长蔡德辰不仅还活着,而且仍在联系通州毅军。他们计划于1月12日发难,于午夜发动毅军向北京进攻,与南苑的另一支毅军会合于永定门,再直趋东城外交部以包围内阁官署。而西直门外禁卫军第四标则由西直门攻向西华门,那里会有“车夫千人”与他们共同进攻紫禁城。

不过,这个计划没有实施。原因一是听说滦州失败,无法内外呼应,另一个原因,倒跟杨学羔说的一样:没有发动费。起义被迫延期。

1月14日,汪兆铭的一名手下余临江跑到通州张家湾找蔡德辰,称他奉同盟会京津保支部汪部长之命,要求各革命机关,停战议和期间,不得妄动。蔡德辰当然不肯听命,两人大吵一场而散。

次日凌晨,余临江带着毅军十二营两百余骑,包围张家湾,捕去蔡德辰等七人。

北京革命党人听闻此讯,立刻召集同志,决定第二天刺袁。

1月16日,袁世凯早朝散后,十一点三刻左右出东华门,将及王府井大街,革命党人张先培从三义茶叶店楼上掷下一个炸弹,一时炸弹齐飞,枪声大作。此次刺杀,死袁车辕马一,护卫营管带一,护卫排长一,亲兵二,马巡二,路人二。袁世凯从翻倒的马车中爬出来,由亲兵护卫策马离去,在马上下了全城搜捕令。

抓捕蔡德辰等人后,袁世凯当晚曾去电上海,责问汪兆铭此事。袁世凯被刺后,当晚接到汪兆铭覆电:“北方同志,在此议和时,所有一切行动,咸已停止,通州机关,当为匪类之结合,请依法办理。”

1月17日,张先培等三人被杀于北京;蔡德辰等七人被杀于通州。

现在通行的史书,一般采用了胡鄂公的说法。那么,蔡德辰的同学杨学羔的故事,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尾声】

通州、天津事败之后,京津一带,革命党已无力再威胁清廷与袁世凯。

不过他们仍在努力,正如他们在天津举义命令中所说:“夫革命者,所以扫除官僚,涤荡专制余毒者也。今清帝退位而代以袁氏,此与父死子传兄终弟继者何以异哉!我北方同志有鉴于此,用是屡举义旗,前仆后继,誓必讨灭袁氏,不使专制余毒永留于中国也。”所以天津起义当晚的口号叫“完成革命”。

2月9日,铁血会、振武社二百余人发难于沈阳,全部覆灭。就在这一天,胡鄂公接到北京来的电话:南北议和成功了!清帝将于三日后下诏退位,民国临时参议院已选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汪兆铭等将以专使名义来京迎袁南下就职。

一室默然。然后有人说了声:再见。

说话的这人明天将赴锦州,召集铁血会残部,再次起义。这注定是一次必败之举,但是,“我们要以一死,使天下后世知袁世凯之盗国,汪兆铭之出卖革命!”

2月12日,清帝发布逊位诏书。锦州发难,全军覆灭。

五天后,胡鄂公在天津吉祥里十四号召集北方各革命团体开了最后一次会议。议决:自即日起,所有团体一律解散,所有革命行动一律停止。他们请各地来津的同志251人领取旅费回乡,滦军与其他军队脱离的同志194人,送到烟台鲁军政府报到。

不过这些事,仍然没有钱去办,南京给的二十万,没有汪兆铭的批准,似乎无法动用。胡鄂公表示,会后将电请武昌黎元洪都督,再汇来两万元,以作结束之资。

最后一项决议是:“本日到会同志,为纪念北方死难烈士起见,在袁世凯当国期内,不受其任何官职及其荣典勋章等物。”

散会。

一锅夹生饭

有个人叫刘厚生。他是南通“状元商人”张謇的得力幕僚。人人都说《清帝逊位诏书》是张謇手拟,而有人说最后一句是刘厚生加的。那句话是“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岂不懿欤?”这句话加与不加,都无损诏书的效力,但加了,却显得清帝母子以天下为重,不以皇位得失萦怀,又为民国承诺的优待条款敲砖钉脚,十分漂亮。这人是个角色。

刘厚生在他所著的《张謇传记》论及江苏在辛亥时的地位,道是:

“以苏、浙两省之地位而论,江苏尤重于浙江。我们把各省独立之日期,加以查考而推论其影响。武汉起义为旧历之八月十九日,苏、沪独立为旧历之九月十四日。在此二十五天之中各省之号称独立者,不过湖北、湖南、陕西、山西四省,此四省之中山西之井陉娘子关,湖北之汉口、汉阳尚在战争之中。自九月十四日上海、苏州相继独立之后,至九月十九日五日之间,通计全国宣告独立者,已有十四省之多。土崩之势已成,清廷颠覆之命运已定,苏省之举足轻重乃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他认为,苏沪之重要,一由于地,一由于人。所谓“地”是“苏省居长江下游,襟江带海,控制南北洋,又为全国文化经济之重心”,“甲午中日战争之后,戊戌之维新,庚子东南互保之条约,皆以上海为策源地。辛亥革命虽爆发于武汉,假使无上海、苏州之相继独立以号召全国,清政权之消灭,恐尚不若是之易易”。

而“叶”的因素,是因为苏、沪独立,官-商-革命党联成一气,与其余地方全赖新军会党大不相同。“苏州独立之后,又拥戴巡抚程德全为都督,开各省未有之先例”,而“苏省谘议局之议长张謇,尤负全国重望。苏省独立之后,曾由张謇领衔,电致各省,并致内外蒙古,请其赞成共和,影响之巨,不可思议”。这话当然是为传主张謇评功摆好,但也未尝没有切中肯綮。清室之亡,非张謇所愿,但清室如何亡,民国如何成,张謇为首的立宪派起了关键的作用。

【攻打制造局】

东南独立之机,实发轫于上海。上海是全中国最大的商埠,也是最混乱最自由的魔力都市。所谓“冒险家的乐园”可不单单属于那些飘洋过海来发中国财的高鼻蓝眼,革命党人在上海同样经营多年,这里的租界庇佑着一切有野心的人。

上海光复,主要力量有三方面:光复会敢死队主要负责闸北,那里有巡警总署的起义警察接应,商团配合行动;南市城厢内外以商团为主,起义警察为辅;进攻江南制造局以同盟会敢死队为主,商团为辅。

其实上海在大清帝国的行政序列,地位并不高,最高长官不过是一个“苏松太兵备道”(当然是天下最肥厚的道台缺),而且不能驻军。某种意义上,这是被朝廷放弃的“夷场”。自然上海的经济地位、战略地位显而易见,然而朝廷控制不住,也就只好放手。于是各方势力在此平等竞争,租界当局只要不出乱子,倒也不管。上海光复,是光复华界,基本上只跟警察厅、商团、革命党有关。

攻打江南制造局,不是为了上海光复本身。江南制造局枪械虽多,清廷在上海也无兵可派,只能从苏州或南京调军来围剿,以当时大势而言,苏沪两地自顾不暇,根本办不到。攻打江南制造局,是因为有消息说将有五艘满载军火的船只,即将从吴淞口启碇,直发武昌。因此攻下江南制造局,是为了救援首义的武昌。

长江下游一带是光复会的势力范围,以李燮和为首的上海光复会之前的努力颇有成效,联络警察起义,跟吴淞炮台接触,都谈得差不多了。江浙自太平天国之后,接管的驻防多是湘军,李燮和自己是湖南人,大占便宜。武昌的黎元洪也封李做“长江下游招讨使”。

同盟会则是硬生生打进来的。当铺出身的陈其美以硬碰硬,一面自行联络商团,一面重复联系警察厅与吴淞炮台,还有江南制造局。他的策略是多出运动费,光复会出多少,我比他们多一倍,多几倍!而且,上海的青红帮在陈其美掌握之中,留日归来的士官生如张群、蒋介石也都支持陈,同盟会的势力渐渐也起来了。

九月十三日(11月3日)的起义日期,是由陈其美提出来,与商团首领李平书议定的。李燮和后来才得知,十分不满。从李平书内心出发,肯定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椽子。一方面商团还是担心清廷会调动苏州南京的军队来攻,另一方面张謇为首的江苏商人在上海势力亦很大,上海商团多少要看一点那边的眼色。李平书当然希望苏州、杭州先行独立,上海再跟进,就顺理成章多了。

李平书自己是江南制造局提调,无奈制造局总办张士珩(楚宝)不肯听他的话共同举事,只好组织攻打。只是九月十三日上午,闸北已经光复,张士珩收到风声,加强戒备,“于江滨设排炮六米,要口设水机关枪,更于大门设小钢炮”,商团这边只有长枪与手枪,同盟会敢死队只有商团借给的步枪四十枝,还有土制炸弹数枚,怎么打嘛?

有一个很上海滩的传说:光复会出了大价钱,已经买通了制造局里的内应,到时这边一攻打,那边内应外合,制造局唾手可得。可惜,联系制造局内应的中间人是骗子,收了光复会的钱,事情嘛一点没做,攻打阿有不吃瘪的道理?

商团开到制造局,开头并没有进攻。没有计划参加攻打的陈其美突然站了出来,声称他来说服守卫军队,可以不流血——估计同盟会私下联系守军,就是等着这时候陈其美闪亮登场,一举立威,自然就能压过李燮和。

结果却很不妙。“陈其美对张楚宝的军队作了一番演说。军队方面认为他既不是沈恩孚,又不是李平书,不理会他,并出其不意,把他拖了进去。外面要里面释放,里面不放;外面就要进攻,里面说,‘不睬!’”(贾粟香)也有人说,陈其美是主动去见张楚宝劝降,不过李平书都说不通,陈其美凭什么敢自蹈险地?

那就进攻吧。刘福标率领的敢死队往里冲,里面先放了一排空枪,敢死队继续往前冲,还掷了两枚土炸弹。守军实弹还击,敢死队死一伤二,哗啦一下退下来。商团的人补上,又陷入僵局。

这个僵局的打破,是因为总办张士珩跑掉了。我们现在像看电影一样看历史,当然知道商团和敢死队拿制造局毫无办法,可是张士珩不晓得啊,当时革命党在旧官僚耳朵里,几乎都是神通广大的亡命之徒。现在闸北已经失守了,上海道台刘燕翼、上海知县田宝荣、巡警总局长姚捷勋也逃进了租界。张士珩一个没有经过战阵的总办,又能怎么办呢?

而且沪上商会,打仗一般般,经济手段都厉害得很。手下来报:十四日晨五时,旅沪某商会已出赏格:“如有人拿获张楚宝解城者,赏洋五千元。”上海滩什么都要别一别苗头,又听说某团体刷新了赏格:“如有人拘获张楚宝解到本会者,赏银五万元。”银子是白的,人心是黑的,万一制造局里哪些家伙听到风声,把自己抓起来去领赏,又该怎么办呢?

他一跑,制造局群龙无首。但守军还是尽忠职守,拒不投降,闸北的革命党人听说此事,也派人来支援。但是一直打到天亮,还是打不进去,改打后门,也打不进去。制造局附近有一个小店,店老板建议:“打不进去,就烧吧!”捐了十几听火油出来,这时上海光复的一个特色出来了:伶人。

潘月樵、王钟声这帮伶人都有功夫在身上,就从后门跳进去放火。火头一起,守卫就乱了,制造局被攻占。而黄兴之子黄一欧说,能进制造局是“一部分同志在制造局西边围墙下挖开一个洞子,塞满炸药,霎时轰然一声,炸开了一个大缺口”,大家才冲进去的。

光复军参谋长杨镇毅的说法又不一样:他说光复会确实联络好了制造局部分守军,但是陈其美打听到这个消息,为了抢功,单独联络商团,提前攻打制造局,“可是他们不懂得我们和新军联络的口号,一闯进去,就被打垮,陈其美被擒”。后来李燮和率光复军来援,才里应外合打下制造局。

看来,江南制造总局是怎么攻下来的,就像五四那天赵家楼是谁烧的,也成了一个人言人殊的悬案。

不管怎么说,陈其美是有些失算,制造局攻下之后,同志们好不容易才找到陈。他在众人面前的形象颇有些狼狈:“只见他手足带着镣铐,坐在一张条凳上,头紧紧靠着板壁,默然不动。一看,原来他的发辫从新凿的壁孔拉出房外,房外梁上挂着一个铁钩,发辫就紧紧缚在上面,所以他一动也不动。”

【陈其美抢都督】

上海这种地方,绝对不容许权力真空太久,何况已有谣言传出,说北方派两艘兵舰来攻打上海,所以第二天李平书便召集地方自治机关商会、商团、救火会在海防厅署开会选举政府。不知道为什么,李燮和的光复会方面竟无人出席,与李燮和有些关系的与会者只有沪军巡防营驻浦东管带章豹文——这让人不能不对李平书的立场产生怀疑。

民政方面很好办,李平书、王一亭、穆恕斋、吴怀玖,这都是上海自治原本的负责人,继续负责好了。军政府方面,有人提议李平书的侄子李英石当都督,陈其美为军政长。然而陈其美的把兄弟黄郛跳了出来:“论功劳,我会陈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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