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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部分

宦妃天下 作者:青青的悠然-第4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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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那日火烧海珠宫的时候,他在黑暗中唤住她,她神色分明是不一样的!

    为何……后来却这般冷淡。

    “白玉。”魅六看着她的面容,虽然已经改换了容颜,身上气息更加沉稳高贵,但是那熟悉的气息让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伸手拉住她的手,低低地唤。

    琢玉脸色一白,随后蓦然退了一步,定住了身形。

    “陆校尉,您叫错名字了罢。”

    魅六看着她,忽然有点明白了什么,他眸子微微眯起,静静看了她片刻,轻声道:“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但是我只记得我所拥抱过的女子,她从来在我心中就没有改变过。”

    琢玉拢在袖子里的指尖微微一扣,手腕有点儿抖,她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是么,想来那是个有福之人,只是琢玉此生是个无福的,只想着侍奉诗书,此生嫁作风月主。”

    所谓风月主,在西狄宫中就是不嫁人,只专门管理文史诗书奏折及宫中祭祀等大小事宜的高位女官,因为诗书与风月有关,这样的职位便有个好听的名字——风月主。

    既是嫁做风月主,便是一生不嫁人的意思。

    魅六一听,眸子索然睁大:“你……。”

    琢玉淡淡地转过身,打断他:“下官还有事,陆大人慢行。”

    随后,她转身离开。

    魅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浑身僵木,随后却见她脚步之间有踉跄之意,便忽然危险地眯起眸子。

    他想起魅七很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嗯,也许有时候太迂回,并不是什么好事。

    ……

    且说这一头浴殿内,百里青并没有如众人想象般泡在水池里刷掉三层皮,而是静静地靠在卧榻之上,看着手里的小铃铛微微颦眉:“你什么时候出去。”

    而西凉茉也没有如众人想象中可怜兮兮地伺候着这位爷。

    西凉茉坐在他旁边的案几上,一边看折子,一边淡淡地道:“怎么,耐不住了,想见他们?”

    百里青瞥了她一眼,轻嗤:“你这当娘的倒是比我这当爹的还狠心。”
番外 秘密
西凉茉顿住了手上的笔,看向一边懒洋洋闭着眼的百里青,悠悠道:“我知你心中惦念孩子,从他们出生时,你便未曾抱过,但是如今他们两个与阿洛关系极好,总是叫着叔叔,阿洛也极疼爱他们。”

    她顿了顿,叹了一声:“你也知道他此生不能有孩子,将小熙儿和小清儿都视若己出,如今你忽然出现,又与阿洛模样相似,一时半会间,只怕两个小东西适应不了,如今我不让他们见你,便是为着让他们有个适应的时间。”

    其实说白了就是百里洛视双生子若自己亲生,平日里极尽疼爱,与父亲无异,两个孩子甚至问过她,为什么洛叔叔不是爹爹,百里洛身上气息温柔慈和,清静如莲,靠近他都会觉得心中平静,孩子自然是更为欢喜,只恨百里洛不是他们亲生父亲。

    而百里青主荧惑凶星,身上满是长伐暗血腥气息,妖异非常,加上常居高位,身上威压之气,令人不敢直视,望之齿寒。

    那日小熙儿和小洛儿明显表现出了抗拒的心理,否则不会这般不愿意叫百里青爹爹,所以这段时日,她需得让那两个小东西慢慢地有个心理缓冲期。

    西凉茉暗自叹息了一声,也是当年她没有思量仔细,如今才有这点子令人脑仁疼的事儿出来。

    她瞥着百里青的手顿了顿,玉雕一样的精致骨节有点子泛白,但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依旧闭着眼,慢慢地放松了手指,弯了下唇角,淡淡地‘嗯’了一声。

    西凉茉轻叹,他素来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比谁都通透,凭借着这份比谁都通透,看尽世间百态的心,才能活到今日,比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所有故人都活得长久,活得恣意妄为。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没有一个男人会欢喜自己的孩子叫别人爹爹,正如没有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女人叫别人夫君一般。

    哪怕那个人是自己最亲近而不可割舍的血脉之源。

    不过……这事儿真急不得。

    她得让两个小家伙明白,她是他们爹的娘子,不可能因为他们更喜欢谁,而给他们换个爹爹,她也只会和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呆在一起。

    这就是为什么,她日日都要抽好些个时辰和阿九呆在一起的原因。

    他们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西凉茉暗自琢磨着那两个小家伙什么时候会忍不住让人抱过来寻她,然后也趁机要求一家人必须一起共进晚餐。

    正想对付小东西的事儿想得得入神,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搁在了她的肩头,凉薄而低柔的声音响起:“你一直都没有问。”

    西凉茉一怔,方才发现百里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她有些不明白地想要转头,却被他冰凉白皙的指尖巧妙按住了颈背,让她无法转身去看他,那样熟悉的姿态,让她忽然想起数月前那个夜晚,自己忍不住落泪那日,他的指尖也是这样定定地按在她的颈和肩上。

    这是一个奇妙的姿势。

    颈和肩的交界处,是大椎,人体最脆弱又坚硬的地方,往前一寸是最致命的动脉,往后一寸,有内力或者通晓武艺经脉的人施力巧妙,即可将脊椎捏脱,或者捏碎,让人窒息而死或者终生瘫痪。

    生不如死。

    习武者或者说即使是寻常人都会下意识地不允许别人的手随意地触碰自己的命门,何况还是在这性情阴戾莫测的绝世高手的指尖。

    危险而奇妙的姿态,一如他被夕阳光投射在地上那模糊而莫测的影子般。

    但是……

    这样的姿势,也有一种奇异的……亲密感。

    西凉茉搁下笔,单手支着脸,睨着地上那道优雅的影子:“嗯,你希望我问什么?”

    身后的人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强烈的、冰冷的存在感,让西凉茉觉得背脊有点发凉,但是她还是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日头都快落下了,身后的人轻笑了起来:“没有想到我也有话语问不出口的一日。”

    西凉茉挑眉,没有说话。

    只暗自嘀咕,你一肚子阴谋诡计,亏心事做多了,自然是问不出口的。

    片刻之后,他淡淡地道:“你从来不曾问过为师的,为何在一年前想起一切后,没有去寻你。”

    西凉茉一顿,慢慢地垂下眸子,指尖无意识地轻抚过面前的书册:“你说了,让我别问的。”

    身后的人一顿,随后嘲谑地轻笑起来,也不知道是叹息自嘲,还是嘲弄:“你若时时便这么乖巧,为师定然省心很多。”

    西凉茉眸光一闪,轻笑起来:“来,说说看,你为何没有来寻我?”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捏住自己肩颈的手一紧,随后,叹息声又再次响起,这一次略带怪异和无奈:“你这丫头……。”

    西凉茉没有再回答,而是静静坐着。

    许久,百里青幽凉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因为,这是一次机会,一次非常好的将西狄皇族一网打尽的机会,那时,百里赫云在我身边安插了许多眼线,能瞒住他们并不容易……。”

    尤其是在魅部杀神们都被打散,魅二战死,其他杀神或者被俘,或者战死,零散逃离的不过缪缪数人,也都身受重伤,虽然魅一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但是在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的时候,根本无处可寻。

    “所以,在苏醒来后,为师用魅部特有的记号与魅一终于接上头,为师也曾经想过,要去寻你,亦打探到了你的消息,只是……。”

    “只是你终于还是决定要留下来,查清楚金玉公主的死因,同时将计就计,对百里赫云动手和对西狄皇族动手,是么?”西凉茉淡淡地道。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肩颈上的那只手一僵,几乎捏得她肩头微微发疼。

    她低头看见地上的影子,那优雅的修长的影子,有些模糊而呈现出一种近乎僵挺得姿态。

    他的声音却依旧轻柔凉薄:“怎么,恨我么?”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用‘为师’,而是用了‘我’的自称。

    西凉茉知道他在等什么,忽然笑了笑,轻缈地道:“妾身骤闻君已平安,心中大慰,终得欢喜自在,于万庙还愿,只候君来归,合家团圆。折寿十年,重塑我佛金身,于环山之路三步一叩首,阿弥陀佛。”

    她的声音既柔而飘渺,宛如浅淡月光落地,微风照拂。

    但是——

    “说实话。”

    百里青幽凉而淡漠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西凉茉甚至在里面听到他带了一丝恼意。

    她神色从容,却恍若未觉,只淡淡地道:“怎么,不喜欢听么,那我可以换一种说法。”

    她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把玩起桌上顶尖的墨玉所做的玉玺,似笑非笑地道:“恨,恨不得吃你的肉,剥你的皮,恨不能带着孩子们改嫁他人,恨不能从此用尽手段远交近攻,勾引辅政重臣,登上大位,裙下宠臣三千,便是逍遥自在女帝。”

    这般恣意得甚至大逆不道的话语从西凉茉的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介于放肆到异想天开却又仿佛真实异常之间的诡吊。

    “喀。”

    空气里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声,像是骨头扭曲时候发出声音。

    清脆到毛骨悚然。

    有极为阴冷的气息传来,仿佛在她身后陡然打开了幽深的莫测黑暗的空间,九幽炼狱一般阴冷血腥到让人毛骨悚然,不敢回头看,只怕这一转头便入了诡界,被妖魔拖走撕碎。

    “……。”

    身后没有人说话。

    西凉茉微微眯起眸子,把玩着手里的玉玺:“怎么,师傅,我的实话可好听?”

    她感觉身后的气息又阴冷了数分,甚至几乎能感觉到一种隐忍而扭曲的杀气的存在。

    她轻笑,闭上眼,懒洋洋地伸出手支着侧脸,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句话都不说,旁若无人。

    夕阳缓缓地沉下去,腥红的光芒将两人的人影拖得异常的长,亦将一切都仿佛染上了一种看似炽热,实则冰冷的气息。

    最后一丝腥红的夕阳落下,幽冷的月落下苍白的光。

    伴随着那消散的热气,有喑哑而幽暗的渺渺之音,如来自遥远幽冥之间的风:“我,不能忍受重蹈覆辙,不管是蓝翎时代的,还是你我三年前的,不能。”

    清冷的,沙哑的。

    甚至带着一丝深不可见的疲惫与沧桑。

    西凉茉闭着眼,原本仿佛睡着地模样,但是小指微微一动,搁在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腕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顿了顿,继续飘荡着……

    “西狄积患已深,明孝贱人狼子野心,百里赫云亦布下正反两手,他要让留着为师与明孝一斗,亦要防着为师一朝醒来反手云雨,不管是明孝还是百里赫云都是蓄谋已久,从三十多年前那场让金玉公主远嫁天朝的大婚,蓝大元帅之死,宣文帝自毁长城,蓝翎之死,所有的一切都有西狄人的影子,连所谓一代贤相——陆紫铭,一早与西狄有所勾结,接受西狄人的金援……哼。”

    冰冷的声音讥诮又嘲谑。

    “他们从未放弃过对天朝的野心,身为先朝贵族,后又沦落为寇,光复北国,一直都是西狄皇族的立国之命,历朝历代,无一不曾为此筹谋,便是为师那外祖,舍得最爱小女外嫁,亦不外于此。”

    “那金玉公主……。”西凉茉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眸子,那眸子里哪里有一丝睡意,她听得其中秘密,心中不免一凉。

    她原知陆相爷心机深沉,心胸狭窄,但也是因为靖国公和宣文帝都不是坦荡磊落者,而自己那母亲——蓝翎更是任性,所以才有那一场牵连无数人,跨越漫长时光的悲剧。

    但是,没有想到这其间居然还有西狄人的影子,那人还是百里青曾经以为最无辜和最尊敬的外祖。

    “为师那母亲……哼,自幼就有个九尾玲珑心的外号,天资聪颖过人,手段也算了得,当年蓝家大军逼迫西狄国境,她临危受命,远嫁天朝,利用天赐美貌分化天朝君臣,却不曾想到她虽然确实离间了天朝先帝与皇后之情,甚至让先帝动了废长而立幼的念头,朝野震动,但是……。”

    他冰冷的声音顿了顿,越发地讥诮起来。

    “但是她被保护得太好,而所有人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假戏真做,真的爱上了天朝先帝,夫唱妇随,亦深得先帝深深垂爱。”

    西凉茉虽然早已经料到百里青在西狄足足两年,照他的本事,便是没了记忆,但是本能还在,想要得到的消息必定是能得到的,而且必定有不同寻常之事,方才能拖住他回归的脚步。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一段几乎全然出人意料的之秘辛。

    “而金玉公主自负聪颖,玩弄后宫于鼓掌之间,逼迫一干妃嫔退避臣服,独占君王之宠,便自以从此便不负家国,不负卿,不想她背后早已暗潮涌动,只是她初涉情海,沉浸在柔情蜜意之间,竟然不知自己故国最信任的姐妹早就因嫉生恨已经将她出卖,更不知自以为已宠惯六宫,直逼后位,六宫摄理大权在握,君心所倾,其实早已经做了砧板上的鱼肉,暗箭难防,最终落得永失所爱,己身千刀万剐,骨肉飘零之局……呵。”

    那一声短促的‘呵’,尖利而讥讽。

    风月凄迷之下,却陡然一股子凌厉而讥诮的气息,如钝刀子刮过白森森的骨骼的刺耳与阴森到凄然。

    却又仿佛鸣筝古琴,锐利琴弦骤断于指尖,便见腥红血色。

    这血色,从那魔的心中最深,最软处流淌而出,灼热又刺痛。

    原来人间诸般苦,从来善孽早注定。

    奈何一身悲苦去,化作修罗亦难解。

    何人无辜?

    何人不负?

    何人忧愁?

    何人戮心?

    西凉茉看着地上那一抹幽幽的影子,飘渺离荡,隐约之间,却见仿佛一片空茫无边虚无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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