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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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刻也好,肉麻也罢,这本身是个含蓄的时代。才子佳人间诗文传情,曲词蕴意,含蓄的来往,往往被传为佳话。大家便说起来,通常也是些si密的事情。就算在众人眼中是公认的璧人一对,也顶多做些互相微笑眉目传情之类的小动作,落在旁人眼中,就已经觉得是神仙眷侣了。众人何曾见过一个大家闺秀在大庭广众下这样子说出对夫君的感情。
而在眼下的这一刻,那夫君还是个赘婿。可偏偏苏檀儿这样说起来时,竟无半点勉强,就算有些人会在口中说“不要脸”心中竟也是隐隐的相信了。
仅仅出来表态,立刻就会被质疑掉。但说到这种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程度,却足以称得上是以力破巧,她此时柔柔婉婉地表达出对宁毅的感觉,落在楼氏父子那边,在谋略应对的层面上,却是简单粗暴得到了极致。仅仅是抓住一个看起来就先天不足别人甚至已经注意到的弱点,却投入了十倍的力,摧枯拉朽地破开整个局面,这已然不是在拼技巧,而是类似砸棋盘了。
就连宁毅那边,恐怕都是有些意外的。他原本倒也可以应对几句,但这时候倒也不说话,只握了妻子柔软的右手,静静地数手指。
楼家父子说完之后,苏檀儿偏过头看了看他们,仍旧是浅浅地笑着,又开了。。这时已将宁郎的称呼改为夫君。
“夫君与小婵之间的感情,旁人难知,此事原也怪不得别人,方才夫君说这事是场误会,妾身便觉得也是的。楼家的兄长也太过冲动,不置一问便那样打人,他固是心诚,大家义愤填膺,却不曾给人一个说话的机会,夫君也动了手,妾身也不知道此事该怪谁才好……”
苏檀儿顿了顿:“但于妾身来说,方才看见宁郎做的事情,却只有感动。小婵在旁人眼中,只是个丫鬟,可对妾身来说,却如同妹妹一般,夫君当时只有一个人,却能那样舍身护着她,即便被那样多的人围上也不曾退过。这只让妾身觉得,将小婵嫁与夫君,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妾身若是小婵,除此之外又能嫁给谁呢?”苏檀儿望了望小婵,1小婵原本害羞,见小姐这样看过来,也连忙红着脸点头,苏檀儿笑起来,随后仰起头,红着眼圈回忆事情。
“去年在江宁,苏家遭逢大难,家父遇刺,妾身卧chuáng不起,当时家中生意也是一落率丈,岌岌可危。当时便是夫君出手,撑住了那个家,可能没人相信,几个月后,他将家中的事情解决,什么话都没说,便又回去了书院教书。他只是在有事时才站在家人前面,以前是,现在也是。有些人,以为夫君入赘是图了什么,焉知夫君才学,高出旁人百倍,他在江宁,写的《水调歌头》、《青玉案》,妾身来到杭州,也是时时听人传唱……”
交头接耳的声音轰的响起来,若先前说这些词作,恐怕只会给人加上一个江宁才子恃才傲物的印象,但此时点题虽然迟早会被人议论一意义却已经完全不同。楼书怕说宁毅是小人,楼近临说她用心良苦,都是暗示在场众人宁毅不过是个赘婿,没人会真为赘婿做这些。但到得此时,苏檀儿一层层的倾诉编织起来,却足以将那赘婿的违和感给轰的吹散掉。
“今日之事,妾身也知道,如何处置令得各位大人为难。妾身身为女子,于大事上不知道太多,但妾身所说,绝无虚言。夫君为人责难,妾身理应与夫君共进退,请各位大人明鉴。”她说完这话,屈膝跪了下去,宁毅眉头一皱,伸手便挽住了她的手,苏檀儿只跪到一半被他拉住,偏头望了他一眼,随后还是低了头,盈盈跪倒。裙摆散在地上,像是白sè的莲huā。宁毅此时已然敛去了笑容,他偏过头,看了那边的楼近临一眼,随后一liáo长袍下摆,倒也跪在了苏檀儿身边。他对于跪拜之事从不喜欢,但这是算是陪着妻子,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从方才的对峙开始,双方便是来往交锋,暗招迭出,苏檀儿一系列连消带打,到得此时的跪倒也算是谋算的一部分,只是她本身是这时代出身的女子,对于在一群大人面前跪一跪,从来觉得理所应当。若是宁毅,纵然明白其中的效果,却也不会做到这一步而已。
宁毅这边一跪,前方的桌椅间,一直沉默,只偶尔睁开眼睛的钱希文轻轻扶了扶手杖,那拐杖“砰”的轻响,落在地面上,轻声感叹道:“夫妻情深,莫过于此了。”
楼近临那边或许还想说话,却被这一声叹息一锤定音。楼书恒坐在那儿,额头上青筋都贲张了起来,口中喃喃道:“贱人、贱人”
陆推之几乎没有迟疑:“两位请起…
”他原想起身亲手去扶的,只是话音未落,宁毅拉了苏檀儿起来,苏檀儿看他一眼,觉得自家夫君有些心急了,自己还想多跪一会儿,多跪一会儿效果才好。但既然宁毅做了决定,她也就只好接受,轻轻扶了扶双膝:“谢过府尊大人……………”一边,穆伯长在桌子上轻轻拍了一下,皱眉道:“原来是这等情况,………,一帮人空有热血,却见事不明,枉读了圣贤之书。”几为老人之中,穆伯长脾气大,治学极严苛,他这时说话,听来像是自言自语,但那帮还想抗议的学子当中,却已经没人再敢说话。
若是一般的情况,杭州主场,即便这边学子理亏,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但一来钱希文的态度实在举足轻重,二来则主要是苏檀儿的一番说话威力太大,便是钱希文,在某一方面来说,此时恐怕都要感叹有个好队友的帮助实在太大。他原本一直就在考虑到底要huā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这事情稍作挽回,谁知到头来,竟只huā了简单的一句话。
方才那个时机,几乎是被宁毅夫妻完全堆砌好了推到他面前来一般,这种精彩的位置,他不表态都要觉得忍不住。
这原本就是意外之事,他今天过来,本就是想要看看被秦嗣源要求照顾的这位赘婿,宁毅这对夫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状况,此时一面为两人的感情而感动,一面眯着眼睛,打量着不远处的两人,而在旁边,陆推之在微微的沉默与示意之后,连忙的开始圆场了。
楼近临坐在那儿,自宁毅望他的一眼后,一直沉默着……!。
第二一九章 灾变(七)
砰的一下,茶杯摔破在地上,瓷片飞溅。FqXsW。
“呵,终日打雁,想不到今日反被麻雀啄了……”
船舫侧面的房间里,气氛有些凝重,稍显嘈杂的人声自不远的地方传来,楼近临坐在椅子上,看着方才扔出了茶杯的那只手,好半晌,方才笑了笑。
房间一侧,楼书恒正倚靠在一张竹椅上,由楼家的大夫为他敷药疗伤,此时房门紧闭,房间里再有的,也就是楼舒婉与宋知谦夫fu。
楼家的一些亲朋、后辈这时只在门外候着,他们显然能够听到这茶杯摔破的声音,但楼近临并不在乎。
方才在那大厅当中,当苏檀儿做了那样强烈的表白之后,楼家这边的反驳,一时间也就没起到任何的作用。对比初时的严肃,众人心中的期待,整个事态在那时却显得有些高拿轻放,一瞬间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倒了下去,钱希文、穆伯长稍微表态之后,原本似乎倾向于帮助楼家这边给宁立恒定罪的陆推之也没有太多的犹豫,随后便开始给整件事情定下基调。
楼书恒的出手本是为了正当之事,但做得丰免鲁莽,一干学子为此义愤填膺,正义感也颇堪嘉奖,但也是失之冲动,而宁毅这方,虽然感情可佩,但大庭广众之下牵了手,也是失之孟浪,况且打斗之中出手过重,不够谦和……
当陆推之说了这些话,其余的形容再多也便是huāhuā俏俏的点缀而已。其后宁毅主动拱手道歉,那边挨打的众人当中有两名是穆伯长的学生,穆伯长生了气,他们连忙起身谦让,一个群体,一旦出现裂痕,其余人便是心有愤怒,也是没有办法了,接下来,苏檀儿便假惺惺地说众人的疗伤赔付,将由苏家承担云云。
陆推之看起来是各打五十大板,但接下来已经不可能给任何人定罪,既然不能定罪,这就仍旧是聚会的模式了。虽然还有其它的事情该说,但这么多人受伤,陆推之还是让一干大夫先给众人治疗,楼近临让大夫表示楼书恒伤势不轻,到这边要了个房间暂时休息,随后,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爆发开来。
这个时候,谁对谁错在他而言并不重要了。苏家只是外来者,却在这样的场合,给了他重重的一记耳光,甚至连钱希文、穆伯长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这些事情,不可能轻易揭过。
楼书恒还在那边喃喃地骂“贱人”声音不大,但房间里自然听得清楚,楼近临看了这儿子一眼,转去望向女儿:“今天的事情,我楼家不可能善了,舒婉,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以后不许再与那苏檀儿来往。我想问你,先前在船下打完架之后,你在现场?”
舒婉点了点头,她心中以为文亲要怪她在当时出面调停,但楼近临并没有问这个。
“当时大家打起来,说那宁立恒与丫鬟通jiān,你出面之时,苏檀儿也已经到了,对吧?”
“嗯。”
“她当时什么话都没说?”“嗯”第三次点头,楼舒婉有些疑huo,望了望父亲。
楼近临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偏头看看楼书恒。
“这个女人,在当时就弄清楚了打架的缘由,从她出现,到上船,到整个过程里,几乎一句话都没说。你们以为她是心中有所失望,连我都这样以为。可她若有心,早先在船下出现时,就已经可以告诉所有人那丫鬟与宁毅的关系,你们觉得她为什么不说?”楼书恒眨眨眼睛,想了想,反应过来道:“她其实是假的,对吧?她根本没将那丫鬟许配给宁毅。所以在下面的时候她根本没说,一直到船上,她才想通只有这样才能救下她这夫君?”楼近临手掌在茶几上握成拳头,偏着头看这儿子,拳头几乎要砸在茶几上,好半晌,克制着轻轻放下,一字一顿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楼书恒?”微微的窒息,楼近临低吼出来“你是被那女人mi得神hun颠倒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什、什么……没、没有啊……”
“呵,那女人从一开始就想清楚了,事情不能在下面解决,她若在下面便说出丫鬟已是许配给那宁立恒的小妾,待到了船上,大家必定不信!她从一开始就在等着后来的说话!呵,舒婉在先前便说了那送一盒蚕的事情,可到头来,我还是低估了她。FqXsw。coM在心机谋算之上,你们兄妹跟她比起来,也是差了一截。
舒婉,这是我让你不要再跟她接触的理由,免得被她利用了你还不自知!”父亲语句严厉,楼舒婉也只能低头沉默,不过片刻之后,楼近临也就笑了笑:“也好,听说苏家的男儿不抵用,倒是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女子……………”“但是父亲,现在钱希文和穆伯长都站在他们那边,又是钱希文发的帖子,他们的关系……”
“无妨的。”楼近临挥了挥手“这次毫无准备,事情仓促,钱希文可以不管我楼家的立场,他当时也不过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一旦我楼家态度坚决,他清楚之后,又能为那宁立恒担起多少事情?今天不说这事了,你们先出去,我马上也过来……”他朝女儿女婿示了意,楼舒婉与宋知谦一路出门,途中楼舒婉神sè平淡,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宋知谦也有心情,低头沉思想着,实际上倒是在想方才苏檀儿说的那些话,他从未想过世界上居然有一对因入赘而结成的夫妻是那样过日子的。
一路来到大厅,许多人正在调整着落座的顺序,大厅前方,许多人则都已敷好了药,一群一群地说话。先前发生的那些事,如果按照地域算起来,杭州人没占到便宜,难免有人心生不。。但汤修玄此时正在与众人说着“男儿当心xiong宽广,有错则改,这次大家虽然受了伤,但确实有过于鲁莽、见事不明之嫌,我杭州男儿有杭州男儿的气度,便不要放在心上。”之类的话,有这些老人出面,情况也就很快得以缓解。
甚至有人走上前去,朝宁毅说:“此事确实是我鲁莽,在此向宁兄告罪,宁兄不要放在心上。
宁毅还礼道:“此事是我出手过重,兄台何罪之有。”“哎,我虽受伤,却是我咎由自取,但不瞒宁兄,方才我也朝宁兄身上打了两拳,对宁兄而言,却是无妄之灾,此事终是我错。”那人如此说着,双方一笑泯恩仇,和乐融融。
其实敢这样做的,多半是不惧楼家威势、有一定背景的人,如此表态,倒也能获得几分名誉,随后也有人说说宁毅夫妻间的感情,说说宁毅的诗才名誉,这时候宁毅的手上也已经包扎完毕,只听得前方钱希文笑着说话。
“…老实说,老夫虽然读了多年诗书,见过许多人事。但不得不说,对于男子入赘之事,终究是有几分看薄的。唯有在今日,看见立恒此事,才不得不改变一些想法。立恒,得妻若此,夫复何求,你需得好好珍惜才是。”宇毅点头称是,苏檀儿则是笑着行了一礼,对老者的赞扬表示感谢:“其实,能与宇郎成亲,是檀儿的幸事才对。”
钱希文笑着点头:“你们二人情深,来日必为旁人津津乐道,也是彼此之幸,互相也该珍惜啊。只是,今日之事,也实在有些令人叹息,立恒,男子入赘之事,终是为世俗眼光所限,今日你能说清,他日却难免又被人看清、误会。老夫认为,你们二人既然如此情深,是入赘还是娶妻,倒已经不重要了,我看何妨这样,你们夫妻二人,不妨趁此机会将婚书改上一改,此事虽无太多先例,但老夫看来,还是可以的,今日有陆知府,有老夫、穆老、汤老等人在,老夫可自愿做个媒人嘛,你们可将彼此关系改为男娶女嫁。女方呢,且放了那婚书,其后三媒六证,也是走个形式。相信你二人婚事必定会为人称赞传扬,以后,也是少了许多麻烦,立恒有才学,有抱负,是做大事之人,如此一来,少去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