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狼個個不好惹-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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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他天铭泱,不会死。
当睦南王朝覆灭,当楚池占领了这都城,他便成了那黄雀——这便是所谓的原计划。
与天澋曜之间的书信往来,从来没有断过,那个人又怎么会容许自己身处如此危险的境地?迟迟不送来救兵?
实际上,天泽的军队,五日之前就到了。
就在翎鸢染病晕倒的当天,天铭泱一封密信,让天泽二十万精锐全部在城外丘绵山下待命。
而昨日,天铭泱再次受到密报,老二已经攻入楚池,楚池急令召回驻扎在睦南的全部兵力。当然,除了派出来攻城了五日的这十万大军。
如今,楚池攻入睦南,看似是大胜在握,实际上早就成了孤立无援之军,只要天铭泱一个号令,天泽二十万精锐入城,这些楚池兵便成了困兽,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这个时机,却不是现在。
既然要做黄雀,那必然要等螳螂把蝉吃个干净!
只待楚池灭掉这睦南,天泽士兵再控制住楚池,这睦南小国,便是成了天铭泱的囊中之物。到时候,随意找一个人作为傀儡,名义上天泽、睦南、楚池三者成平衡之势,实际上,这个睦南,便就是天泽的。
“十四你说,小鸟儿若是知道了我让他做指挥官不是为了塑造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为将来他顺利称帝打基础,而只不过是在利用他,掩人耳目,吸引睦南皇子的注意,从而让我这个烂泥糊不上墙的皇子,有机会暗中操纵一场败仗……”
视线未曾从几近疮痍的都城中移开,天铭泱轻声说着:“如果他知道,我在修筑护城防御时做了手脚,故意堵死了排水管道;如果他知道,我在连日赶来都城的时候,因为接连数日的酷暑,便是遇见了这场暴雨,从而制定了这一切计谋,让睦南瘟疫肆虐,引楚池破城……他会作何反应?”
视线的尽头,是翎鸢略嫌单薄的身影,长风鼓起衣袍,越发显得整个人纤薄如竹。但是那喝令之间举手投足的动作,都是带着决绝的力道,眉目间的坚持,竟是有些让人无从错目。
天铭泱在看,十四亦是在看。
“可是这只小鸟儿倒是很拼命的样子!当真是口是心非啊……”
“或许,人这一辈子,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目标而拼尽全力。”十四略略低沉的声音却似带着某种情愫,说不清是羡慕,同情抑或其他:“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故乡在他心中的无可替代的地位。”
短暂的静默,翎鸢的身子在寒风中微微一颤,被身边的将士扶住,灼急的一声“先生”便是飘入二人耳中。
“十四,立刻发送信号,我要天泽二十大军今夜入城!”
62 复仇
“守住!守住这座城!”
在一声低吼中惊醒,周遭的安静让翎鸢一时怔忪。
明明记得自己置身于战场之中,发布喝令,为何现在却是躺在床上?战场到底怎么样了?天泽的救兵有没有来,睦南……到底还在不在?
一连串的疑惑让他头脑发沉,想要起身却是发觉浑身都使不上力气,便在这时,听得蹬蹬的脚步声,翎鸢转过头去,却是一片黑暗。
已经入夜了么?
“先生,可是感觉好些了!先喝口水吧!”清脆的少年之声响起,继而翎鸢便是感到有人扶起他,唇边一凉,水便是喂进嘴里。
不喝还好,这一喝翎鸢当真是渴了,嘴唇泛着血腥,那是极其干裂的唇碰到杯盏撕裂开来。
慢慢地,一杯水让人略微清醒,思绪也是明了起来。
睦南城破了,他冲出去指挥众将,瘟疫刚刚痊愈的身子受不住这中霄之夜的寒凉,他没有撑住,便是瘫倒下去。便在这个时候,身边的小兵扶住了自己,接着,那小兵不知朝着自己眼睛撒了什么粉末,眼睛刺痛的瞬间,便是失去视觉,接着心口猛然刺痛,一把匕首就这么直直刺了进去!
“醒了?”
“回殿下,先生刚刚醒过来,喝了些水。”
“去厨房弄些白粥过来。”
“是。”
耳边传来对话声,接着是轻得几乎无法辨认的脚步声,翎鸢感觉床铺一沉,是那人坐了过来。
“脸色倒是好多了,身子呢,觉得如何,还有哪里难受?”肩膀覆上一双手,带来微微的热度,那人慢慢地扶自己躺下,动作难得的轻柔。但越是如此,自己更是没办法冷静。
“那个岗哨兵是奸细!可是抓住他了?”
“翎鸢……”
“我睡了多久,外面的战况如何了?睦南死伤多少,楚池有没有成功拿下城池,还有天泽的救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
“翎鸢!”
“还有我,这副身子究竟怎么样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翎鸢!别这么激动,你这样伤口会裂开的!”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摸索着抓住对面人的衣服,翎鸢有些颤抖,心口处狠狠刺痛,牵动喉咙都是泛着血腥,但是他已然无心去理会,此刻,有太多疑问需要一个解释了。
“说话啊!你是天铭泱对不对!告诉我……我……”凌乱不堪的话语被生生截断,那是因为天铭泱忽而抱住过于紧张的翎鸢,死死压制住他的挣扎,然后唇慢慢凑到他的耳边,温柔的声音有如安抚一般。
“小鸟儿,睦南保住了。”
下一刻,挣扎停止了,翎鸢靠在天铭泱的颈窝处,喃喃重复着:“保住了?”
“嗯,保住了。”拥抱略略收紧,天铭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却是冥冥中觉得这样,便可以安慰这只迷茫的小鸟。
“呵……这样便是保住了啊……”轻笑一声,似是释然,却又带着嘲讽:“殿下,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瞎了?”
“觉得不值么?”
“值!当然值!我不就是这睦南卖来卖去的筹码么?前世今生,都逃不过!明明有机会重来一次,我还偏偏往死路上走,我自找的!”
“当然逃不过了,因为小鸟儿你,喜欢睦南啊!”
“喜欢……”再一次喃喃,这两个字从口中念出来,牵扯得心口又是一阵痛,翎鸢的头无力垂在天铭泱的肩头,似是累得再也不想抬起来。
明明那么想毁了这一切,到头来却是为了保卫它抛头颅,洒热血,这便是因为喜欢么……
“小鸟儿为什么就不肯对自己诚实一点呢?”
耳边是天铭泱低低的轻叹,背上是他有力的抚触,胸前是他温暖的胸膛,翎鸢想推开,却是乏力得抬不起手臂。
舒服的温度,坚固的支撑,让人不由得想就这么沉睡过去。
“打起精神来,睦南与楚池的战斗结束了,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轻拍一下翎鸢的脊背,天铭泱笑了笑:“养好身子,这睦南,终将是小鸟儿你的!”
翎鸢没有说话,或者只是不想开口。
睦南可以是他的,也可以是任何人的,作为一个傀儡,姓谁名谁又有多重要?重要的是,那绑住手脚的线,从来都在天铭泱手里。
这件事本来就是这么简单,互相利用而又相互制约,可是为什么……他偏偏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收买人心根本就没有必要,他做的这些,只会让一切变得越来越纠缠不清!可是,对方明明触及了底限,自己又为什么迟迟不撤退呢……
难道,他还要再一次试着相信别人吗?
“我……真的瞎了?”推开天铭泱,手指却还是略有不甘地抓住对方的衣袖,翎鸢微蹙着眉,眼眸中是深深的茫然。
“怕了?”略带轻佻的语气,天铭泱一如既往的从容,然后笑看翎鸢冷着脸别过头,松开双手,竭力压抑着心里浓浓的不安,然后如他所料,开口便是两个字:“出去。”
“便是真瞎了,我天铭泱说让你做这个睦南王,便绝不食言!”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翎鸢身子一僵。
什么叫真瞎了?
远远传来那个人一串轻笑,翎鸢的脸色沉了沉。
这个人,无赖如斯,轻浮如斯,怎会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遭亲近之人背叛的事,他只容许发生一次。
摸索着床褥,在枕下摸出一枚精致的瓷瓶,慢慢攥到手心里,方才那个伺候他的少年立刻近身,耳语道:“公子可有吩咐?”
指尖微微一颤,翎鸢拔开瓶塞,一颗鲜红的药丸便是落入少年手中。
“跟每日一样,下到他的饭菜里。”
少年微微福身,继而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轻轻一抖,如交易一般,一枚绿色药丸落入入翎鸢手里:“是。那么,这是今日的分量。”
*
楚池破城当日,睦南都城垂危之际,天泽大军入城,于当晚缴获全部楚池军,守住睦南城。而那夜之后,便是传来楚池都城遭遇围攻,驻扎于睦南境内的楚池人马纷纷撤离的消息。
这对于穷途末路的睦南来说,无疑是救赎。
三日后,睦南危机几乎全线解除,也便是在这个时候,睦南王大赦天下,都城彻夜狂欢。而这大殿之中,正是要款待救睦南于危难的盟友,以及这一场战争获胜的核心力量——白羽先生。
睦南正处于百废待兴之时,酒宴说不上奢华,但却因着百姓们的盛情,以及睦南王的感激而显得很是隆重。
没有歌舞,百姓用睦南的小调助兴。自编的词曲,唱的是他们的救城英雄——白羽先生。
没有饕餮,睦南烹羊宰牛,款待远到而来的盟友,睦南王亲自敬酒,敬护城的勇士。
三日的休养,翎鸢的伤势慢慢在恢复中,眼睛被石灰粉灼伤,虽说不至于失明,但是痊愈的速度也并不快。目前,翎鸢只能稍稍恢复一些视力,隐约看得清距离自己一寸的事物。
接过睦南王送来的酒杯时,翎鸢的心情是复杂的。曾经威风凛凛的帝王站在他面前,此刻却是烈士暮年,垂垂老矣。略显模糊的视线描摹着对方的脸——斑白的发,略带病容的脸色,以及微微佝偻的身形,在这个帝王身上,晕出难以描摹的悲凉。
那种大势已去的悲哀,让翎鸢对这个曾经狠绝无双的父亲恨不起来,只剩同情。
如今的睦南王,疾病缠身,思绪不清,俨然已经成了三皇子的傀儡,只能在这种宴会上出来撑撑场面,怕是什么大事也难以决断了!
曾经翎鸢如此怨恨他,如今看到他此般境况,便是报复了,也觉得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快意了!
是的,他,已然不是对手。他,不值得自己出手了!
杯盏相碰,发出清脆的鸣响,像是作为一场诀别。翎鸢仰头,甘冽的琼浆入喉,一路火辣辣在燃烧,眼角不经意的一瞥,便是看到那天铭泱列位席中,满面笑意的应酬着一干王侯。偏偏那视线正是朝着自己这里飘来,微微一个扬手,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干了一杯。
那些王侯亦是吵吵着跟着一饮而尽,殊不知,这位天泽皇子,举杯相邀的,本就另有他人。
“小鸟儿,你的身份敏感,你受百姓拥戴的声誉遭人嫉妒,你如今已然成为睦南皇族心中的肉刺,今夜,他们势必要除你!就算是你的体质特殊,百毒不侵,也要万般小心!赴这鸿门宴,你是诱饵,为的是引蛇出洞,也好顺藤摸瓜。但是,你不是饲料!我会护你,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耳边回响着方才入席时天铭泱跟自己耳语的话,翎鸢饮尽一杯酒,身子微微一晃,便是被皇帝扶住,翎鸢抬眸,神色微微有些涣散,歉意道:“圣上,白羽不胜酒力,实在是扫了圣上的雅兴……”
“无碍,无碍!白先生大病初愈,当是好好歇息才是。”或者是老了的关系,此时的睦南王表情很是慈祥,是翎鸢未曾见过的神色。翎鸢一时有些愣怔,忽而又是觉得可笑。
曾经孩提时代的自己曾无数次期盼着自己的父亲,可以像平常人家的父亲一样,对着自己笑一笑。而唯一的一次,却是在自己作为质子被送入天泽的那日,那个万人敬仰的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然后略略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说,莫要丢了睦南王朝的脸!
如今,这梦寐以求的时刻变成了现实,却是面对着一个他早已不认得的年迈的皇帝,而对方亦是面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被一个侍童引着,回去休息,翎鸢回眸,瞥见睦南王也是神色恹恹,不多久就先行退席了。心里略微一沉,他知道,这个王,老了。或者说,是三皇子逼着他,老了。
跟着侍童七拐八拐,翎鸢忽而发觉有些不对,张口便是问道:“这不是我房间的方向,你要带我去哪里?”
“三殿下邀请先生前去一聚。”侍童略略交待一声,脚步却是没有停。
这才是正主吧!
眸光兀自一冷,翎鸢没再多说什么,只余下夜色中窸窣的脚步声,以及月下拉长的两道薄影,隐隐约约,一如今晚很多人的心境。
“言外之意,三殿下是要白羽做你的幕僚了?”
三皇子寝宫之中,翎鸢坐在客位上,把玩着琉璃盏,却是迟迟不肯喝下去,脸色一如玉石般清冷,看不出喜怒。
不喝,便是代表不应。三皇子的脸色因此略略发沉,却依旧说服道:“我着实赏识白先生的才能,只要白先生一个应,我定当敬为上宾!再说这天泽将先生派到此处守城,致先生于这样的危险之中,可是真的知人善任?以先生的才能,任一国之相绰绰有余,如此卖命于天泽,先生不嫌屈才了么?先生乃蛟龙,怎甘心拘泥于这潭底?”
略略侧目,翎鸢看着神采飞扬的三皇子,心底却是升起深深的憎恶:“潭底?三皇子何以证明,白羽跟着阁下,就是比这潭底更好的去处?”
三皇子眼眸微微眯起,慢慢勾起唇,一脸得意之色:“这睦南国师可是够高?”
“这么说来,三殿下是要在下助你登上君临天下之位?”
“只差临门一脚!”
微微垂眸,头也跟着低下,翎鸢的脸陷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表情,手上却是端起杯盏,慢慢送到唇边,一个仰头,饮尽。
再次抬眸,四目相对,三皇子朗笑一声,走近翎鸢,很是亲切地拍着翎鸢的肩:“白先生果真是怀才不遇,这么容易上当……”
咚——
话音未落,翎鸢便是趴倒在桌几之上。
三皇子的神采这便是又飞扬了几分,满脸皮笑肉不笑的奸佞表情:“守城英雄,万人拥戴,天赐巨子,厚德载物?哼——今夜过后,你白羽不过就是个喝酒乱性,恣意玩弄皇妃的纨绔子弟!我倒要看看这睦南城中还有何人会敬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