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不语之仙墩鬼泣-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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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丈开外的怪婴,身上长出一株血淋淋的大树,形状像树,却又似有生的活物一般,枝条蠕动伸展,那是生长在虚无中的怪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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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二老道的《阴阳宝笈》中看到过这样一段的记载,π5大意是说:“前后左右上下为六合混元,无所不包,无所不在,阴阳生死全在混元之中,但大道中不止一元,而是诸元并行,诸元间有“界”相隔,界是指没有前后左右上下六合的虚无,有种生长在虚无深处的劫天灭地之树,可以吞没混元,等到阴阳二气尽灭,既是重开世界之时”。
以前我只当那是故弄玄虚的话,此刻一想,土窟下的怪物多半是鬼方怪树,大概几千年前,有个山鬼死在土窟之下,当年山鬼野人大多住在洞穴里,因此毛色灰白,山鬼临死前已经怀了胎,而怪树撑裂虚无之处,刚好是在死胎里,山鬼连同腹中的死胎,竟与怪树长成了一体,古尸年久不朽,后来鬼方人不知怎么找到了古尸,又发现在一定条件下,接近古尸的物体都会消失,于是当作神明祭拜。
等到鬼方人迁逃至漠南,傩教先祖又从鬼方人的青铜面具图案,得知有这么一个土窟,又经过千百年,立下傩制,土窟成了傩祭送鬼的所在,所谓通往鬼方的大门,正是与怪树长为一体的一大一小两具古尸,傩教通过仪式唤出怪树,将无法降服的瘟神厉鬼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可让怪树出现十分凶险,一旦出了差错,不止整个村子会陷入截灭之灾,还有可能吞没混元,我不清楚傩神仪式的由来,估计是有个很古老的血脉,死掉一位转生的活神,便能让怪树沉眠不动。
再往后,傩教中的冯异人,到黄河边上捉黄鬼,误吃了土龙子,肉身让土龙子所占,自此不死不灭,但好像也会受到伤损,需要睡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村民们骗了土龙子,立誓发愿造庙封神,用金俑玉棺将它葬在地宫里,年年岁岁用童男童女上供,实则设下两条计策,一是在棺椁中放置阴阳枕,那枕头枕在头下久了,魂就散了,土龙子也想找个地方恢复肉身,不知是计,进了地宫,躺在阴阳枕上进到了梦中,不离开那个枕头便无法醒转,若干年之后,土龙子的阴魂散掉,形魄尚存,傩教第二条计策,是拖延时间稳住土龙子,等它阴魂散去,再将装有不灭肉身的棺椁送进土窟。
大唐天宝元年,傩婆叛教,杀了住在庙中的活神,大傩仪式进行到一半被迫中断,致使土窟下通道打开之后不能闭合,全部村民都戴上树皮面具祭神,让这个村子陷进了混沌的漩涡,所以怪树没从古尸中长出来,之前逃出村子的四个家族,将一个又一个活神送进村子,可傩婆等惨死的作乱之人,尸块堆在乱葬坑中,化作了肉丘,它把后来进入村子的活神全给吃了,也许是这个村子死的人太多,怨气太深,好像受到诅咒一样,直至今天,血祭仪式仍然没有完成。
我和同大烟碟儿厚脸皮三个人,也是倒霉鬼催的,非要来此盗墓取宝发横财,不期遇到同样在寻找这个村子的田慕青,更有黄佛爷一伙盗匪,或许是命中注定,合该出事,别说我们提前不知道,提前知道了怕也躲不过去,结果不仅把地宫里的土龙子放了出来,大烟碟儿也殒命身亡,又在土窟中看到了鬼方怪树,此刻四周的空间正在迅速被它吞掉,这个娄子捅得可大了。
这么多的事,走马灯似的在我脑子中转了一圈,也不过是瞬息之间,因为之前我已经反复想过无数遍了,不过有一件事我仍是不解,村子陷入了混沌的漩涡之后,土窟中的怪树千年没动,我们也没去碰古尸,为何怪树突然间长出来,同时开始吞没周围的空间?
6
我们可能无意中做了什么,惊动了土窟中的怪树,也许是活人的气息,也许是石梁和炸弹掉落下来的声响。
另外还有一个念头我不敢去想,是有活神下到土窟中,这才将劫灭天地的怪树引出来,如果田慕青让它吃掉,那怪树或许会继续沉眠。
我侧过头看了看田慕青,她在树皮面具中的双眼,充满了惊恐和绝望,我心想我不该有这个念头,当下将铲子交给厚脸皮,拽上田慕青,拔腿往土窟外边走。
田慕青还在犹豫,我看怪树从古尸中长出,转眼几丈高了,距离我们又近了几米,急道:“你听我的没错,我有法子对付它,你先跟我走!”
不是我信口胡说,有活神完成血祭,这个村子连同怪树,将会永远消失,我寻思以往进入村子的活神,全让傩婆吃了,怨气变成的雾中,也该有不少活神的血,怪树如果吞没那些村民,它或许会从此消失,即使这法子不管用,大不了我们和这个村子全被怪树吞掉,那是最坏的结果,此刻陷入绝境,左右躲不过一死,既然想到了这个法子,何不放胆一试?
我顾不得对田慕青多说,只让她信我这一次,不由分说,拖上她便走。
三个人跨过横倒在地的炸弹,我用火把逼退围上来的村民,厚脸皮一手挥铲一手抡镐,往那些没有退开的村民头上击打,但见血雾中尽是枯槁的人脸,不知有多少被村民,过了炸弹再也无法往前移动半步,厚脸皮背在身后的蛇皮口袋,在混乱中被扯掉了,他连忙去捡,却有几个枯木般的手伸出来,将他死死揪住,再也挣脱不开。
我和田慕青见厚脸皮情况危急,连忙从旁边援手,厚脸皮也用山镐和铲子打倒几个村民,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再想找掉在地上的蛇皮口袋,却让围上来的村民踩到了脚下,土窟中本来就黑,又有血雾笼罩,哪里还找得到。
厚脸皮低头寻找蛇皮口袋,稍稍一分神,竟被一个村民张臂抱住,当即滚倒在地,后头的村民蜂拥上前,只见血雾中伸过来数十条干枯的死人手。
我心知大势已去,三个人在这一死了之,也不用去想往后怎样了。
这时一阵阴风卷至,尸气弥漫开来,我和田慕青手里的火把险些灭掉,心中大惊,却见那些村民一个个吐出血雾,怪叫声中从后往前纷纷倒地,倒下的立时朽木般一动不动,眼前血雾太重,看不到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拽起趴在死人堆里的厚脸皮,刚一抬头,血雾正在散开,只见一张面如白纸的人脸。
那人披散了头发,看不清楚面目,那张脸在颈中一转,脑后有另外一张脸,巨口连腮,蟒袍玉柙上全是血迹,四肢撑地,拖着一条肚肠,正是逃出地宫椁室的土龙子,它此刻从高处爬下来,转着脑袋张开大口,将周围的血雾吸口中,只听无数冤魂发出凄惨的哭声,在土窟中反复回响。
7
土龙子在阴阳枕上躺了千年,元神已散,可能形魄中仍留有一些对这个村子的仇恨,见了脸上有树皮面具的人,恨不得立刻生吞活嚼,带起一阵阴风扑面而至。
我心里想着别怕,身子却不住发抖,咬紧牙关,握起火把往土龙子脸上打去。
土龙子不像阴魂附体的村民,根本不在乎火光,恍如不觉,张开过腮的血盆巨口,当面咬来。
我心想这要让它一口咬上,我上半身就没了,急忙推开田慕青,自己也侧身闪躲。
厚脸皮从地上爬起身,抡开山镐,一镐凿在了土龙子的头上,凿出个大窟窿,可土龙来势不减,对这厚脸皮就是一口。
厚脸皮叫声“哎呦”,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刚好避开了这一口,土龙子扑得太狠,它收势不住,“呼”地一下从炸弹上爬了过去,转身想要接着吃人。
我脑中忽一闪念,只凭我们这三个人,不可能跟土龙子对抗,可它如今将村中的血雾全吸走了,岂不是变成了祭品?
此刻土龙子又处在炸弹和怪树之间,我心知这个机会稍纵即逝,也顾不上再想是否可行,我和田慕青使出身上所有的力气,拼命推动横倒在地的炸弹。
厚脸皮看出我的用意,他还坐在地上,来不及转身,就用后背顶住炸弹,两脚蹬着地帮忙推。
几十年前落在村子里的重型炸弹,弹体不下七八百斤,之前我们在另一侧推,由于土窟中间地势低,往上坡方向根本推不动,此时却是往反方向推,三人发声喊一同用力,炸弹轰然滚动。
距离不过两米,土龙子刚转过头,那颗炸弹也到跟前了,它要是站着,或许能迈过来,可它向来是四肢撑地爬动,身子位置低,眼瞅着炸弹从土龙子身上滚过去,七八百斤的弹体不亚于一个大铁滚子,当场把它压成血肉模糊的一片,炸弹滚动到怪树近前,声响戛然而止,弹体消失无踪。
我喘着粗气,定睛看去,只见土龙子几乎被炸弹压扁了,遍地都是鲜血和内脏,鲜血流向土窟中的大树,要说也怪,别的东西一接近怪树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土龙子的血却从地上流过去,而且它被炸弹压扁的肉身,也像被无形之力往那边拖动。
土龙子吃了傩婆变成的血雾,傩婆中又有活神的血肉,此刻它血流遍地,肉身当即被那株大树吸了过去。
傩婆为了从地宫中救出土龙子,叛教作乱身遭惨死,死后变成肉丘,把进入村子的活神全吃了,怎知土龙子出来地宫,立刻将傩婆等人阴魂所化的血雾吃了,反倒成了土窟中的祭品,可见世事因果难料。
我们虽然一举扭转了形势,却不敢相信事情能如此了结,霎时间四壁摇颤,声如裂帛,但见怪树的周围,出现了一个大窟窿,⒌㈨②血肉模糊的土龙子挣扎着想往外爬,却似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怪里扯动,转眼间归于虚无,地上一块碎肉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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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窟中震颤剧烈,四下里的地面,都往怪树周围的窟窿中塌缩,大烟碟儿的尸身也不见了。
我们心知血祭一旦完成,整个村子都会坠落虚无,如今千年的诅咒已经到了尽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厚脸皮不死心,还想在村民死尸下找装宝的蛇皮口袋,里边有神禽纹铜镜、玉勾宝带、鹿首步摇冠,皆是无价之宝,岂能置之不理。
我急道:“东西就别要了,活命要紧!”
厚脸皮说:“命是要紧,财也要紧,不能让大烟碟儿白死了!”
我说:“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个妹妹,你死了让她怎么活?”
厚脸皮叹了口气,虽是万般不舍,也只好不去理会那条蛇皮口袋。
三个人攀着倾倒的石梁爬出土窟,经过祭祀坑大殿和神道,一路逃进了村子,雾中只听身后房屋沉陷倒塌之声不绝,有如天塌地陷,我们互相拉扯着一步不敢停留,跌倒了爬起来又跑,逃到村子当中那座封土堆前,一看高处全在雾中,我们三个人心知肚明,这不是活路便是末路,横下心来往高处攀爬,终于登到土丘顶部,但觉这土丘也开始往下沉。
不久,大水漫至土丘,有根村屋倒塌落下的梁木,在水面上浮过来,我们如同见了救命稻草,急忙爬上木梁,三人累得几乎要吐血了,趴在木梁上随波逐流,只见四下里雾茫茫,好像回到了仙墩湖上。
三个人想不到自己还能活着出来,回想此番遭遇,皆是唏嘘不已,简直是做了场噩梦,当真可怕到了极点,千古异底村中的无数村民、傩婆、土龙子、祭祀坑里的古尸、金俑玉棺、鹿首步摇冠、大烟碟儿、黄佛爷、水蛇腰一伙盗匪,全部从这世上消失了,这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想今后大概不会再梦到辽墓壁画中的阴魂了,可今后也没法再见到大烟碟儿,悲从中来,忍不住想放声大哭一场,此时此刻,也不怕让厚脸皮和田慕青看到了,但我刚要哭,发觉自己脸上还罩着树皮面具,之前只顾着逃命了,哪想得到要把傩面摘下来,其余那两人也忘了摘。
厚脸皮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树皮面具,说道:“这玩意儿在脸上久了,还真舍不得摘下来,好歹是几千年前的东西,带回去没准能值些银子,你们俩那个如果不想要,可也别扔到水里,全给我留着。”
我说:“傩面都是打村中死人脸上扒下来的,咱们迫不得已才用,反正我这辈子是不想再看见这种树皮面具了,你要不嫌晦气就给你。”
厚脸皮说:“你属狗熊的撂爪儿就忘?没有这树皮面具,咱们能活得到现在?我拿回去哪怕卖不出去,我压到炕底下也能辟邪。”
我说着话要摘下来,那傩面后边有搭扣和绳带,系紧了罩在脸上不容易掉,我摸到自己后脑勺,扣死了想解解不开,便让田慕青帮忙,她自己的面具也还没解开。
我手中正摸到自己脸上的树皮面具,忽见前方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漩涡,还不等我们做出反应,木梁便被那漩涡吸了过去,霎时落到了深处,我猛然一惊,身子如坠冰窟,原来我们还没离开村子周围的漩涡,更可怕的是我们三个人脸上都有傩面,此时已经来不及再摘下树皮面具。
最后的一瞬间,我想起了在草鞋岭下见到的三个干尸,当时认为大唐天宝元年落进湖中的村民,现在我终于知道那三个带着树皮面具的干尸是谁了。
后 记——傩
有人问过我:“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爱看挖坟掘墓的故事?”
听道貌岸然的先生们说:“盗墓取宝,满足了绝大多数人一夜暴富的心理。”
可如果只惦记一夜暴富,为什么不去看抢劫美国联邦银行金库的电影?实际上风水和陵寝文化在中国存在了几千年之久,自古以来厚葬成风,盗墓这种社会现象也随之出现,盗发古冢也并不完全是为了求财,比如元灭南宋,挖开南宋皇陵,元人是为了断绝南朝的龙脉,这是出于政治目的;伍子胥掘楚王墓,鞭尸三百,是为了报仇泄愤;五代十国那会儿,某位皇帝十分好色,他听说前朝有位妃子貌美倾国,可惜美人已逝,无缘一见,便千方百计地找借口替美人更替墓椁,趁机看一眼美人的尸身,这是因好色而盗墓;还有人遍挖古墓,是为了寻找失传多年的秘方,总之盗墓的动机和盗墓的手段同样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因为中国古代的历史文化都在其中,同时又从中衍生出数不胜数的奇闻异事及民间传说,一说关于盗墓的故事,必定离不开这些内容,每一个古墓的入口,都像一道通往古代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