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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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受了，内疚了，可是，他又生气了。他越是知道自己对不起阿青，越是觉得烦躁和恼怒，也许他真的太自私了，只想著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阿青带回来，小笨蛋却一心想著回家成亲，他怎麽可能高兴地说好？
「先生，我要快点回去，来不及了……」阿青看到将离不说话，心里又是紧张又是著急，他小心翼翼地拽著将离的袖子，胆怯地恳求道。
闻言，将离脸色铁青地瞪著他，吓得阿青赶紧松开手，什麽都不敢说。
将离轻哼一声，冷笑著说道：「急什麽，早就来不及了。小笨蛋，你给我听清楚，别说是吉时了，宴席都散了十多天了。你就乖乖地待在这里，把成亲的事情忘掉吧。」
「啊？」阿青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惊呼道：「糟糕了，我睡了这麽久，爹爹一定生气了，爹爹又要打屁股了。」
说著，阿青慌乱地躲进角落，嘴里反覆念叨著几句话。
「小笨蛋，你还不明白吗？你以後就一直住在这里，不会回到张府了。你爹就算生气又如何，他再也打不到你了。」
闻言，阿青突然停住了，嘴巴没了声音，脸色逐渐苍白，就好像掉了魂似的，眼睛里一点儿神采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恢复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不回家了？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了？为什麽，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先生，快点送阿青回去……」
将离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明明觉得心疼极了，明明想要安慰他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不一样了。
「别费口舌了，我既然带你来，就不会放你回家的。」
阿青愣住了，他恍恍惚惚地看著将离，彷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他紧紧地捏著自己的手臂，狠狠地掐了一把，试图证明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可惜，他的手上很快就出现了瘀青，吃痛的感觉让他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看到阿青沈默不语，安静地低著头，两只手紧紧地掐著自己的手臂，将离的胸口闷闷的，甚至觉得被掐的是自己的心。
他想要说些什麽，却又不知如何安慰，阿青似乎什麽都听不进去，恍神地沈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过了一会儿，将离实在忍不住了，他见不得小笨蛋如此沮丧的模样，他轻柔地摸了摸阿青的头，没想到，阿青竟然慌张地躲开了。
将离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走吧，小笨蛋，我带你去院子看看。」
说著，不容阿青反驳，将离已经抱住了他的腰部，单手搂著他走出了房间。
阿青根本顾不得反抗，突如其来的世界让他惊呆了，只不过走到院子里，他就知道这里和张府不一样。外面的光线很亮，却笼罩著一层薄薄的雾气，四周开遍了各种花草，鲜豔的颜色显得不真实。
「走吧，我带你出去看看。」
将离看了阿青一眼，搂著他走出院子。
他们在桥上停了一会儿，将离指著远处的景致给他看，参天大树遮挡了耀眼的阳光，绿意盎然的样子显得刺眼，水池里开著奇异的莲花，一半是雪白，一半是鲜红。池水清澈见底，偶尔看到鱼儿游动，可是，却映照不出他们的影子。




（0。38鲜币）轮回道出书版　19

「这里是哪里？」
走出府邸，阿青彻底愣住了，外面的天空很高，视线所及的地方长遍了各种植物。山峰高耸如云，而他们的位置似乎在山腰。瀑布从山间倾泻下来，在不远处形成了一池潭水。
「蓬莱仙境。」
阿青默默地念著这四个字，脑海里根本没有一丝感觉，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拼命地揉著双眼，力气大得把眼眶都揉红了，将离忍不住扳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做傻事。
「先生，这里是哪里，这里不是我的家啊……」阿青的声音近乎哽咽，原先在房里的时候，他还存了一丝的希望，可是，等到他看清外面的世界，他真的慌了。
「我说了，这里是蓬莱仙境，当然不是你的家。还有，往後就不要叫我先生了，叫我的名字，将离。」
说到这里，将离别有意味地看了阿青一眼，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他想告诉阿青，这里就是他为自己摘下千年雪葵的地方。可是，说了又有什麽用，阿青早就不记得了。
果然，他看著阿青的表情渐渐茫然，随後又变成一副慌张的样子。他试著松开手，只是这麽一会儿，阿青竟然胆怯地後退了。
「我要回家，这里是什麽地方，我不懂，我不喜欢这里。」
将离无奈地苦笑，语调温柔地问道：「为什麽不喜欢，这里不美吗？难道比不上张府？」
阿青突然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看著一个陌生人，他气得脸颊通红，愤怒地吼道：「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我要回家，我要回爹爹和阿娘在的地方。」
「有我不够吗？」将离嘴角含笑，笑容凄凉。
阿青愣了一会儿，失神地盯著四周的景致，这里确实美得如梦如幻，可是，这些都是不真实的。景色越美，他越觉得害怕，最後的一点希望都熄灭了，他看著将离一步步地走向自己，心底生出一种感觉，将离说的话都是真的，自己回不去了。
可是，回不去也得回去，他还有爹娘，还有小桃，还有他的家……
他不懂得怎麽回答将离的问题，也不想知道将离的意思，他的心里害怕极了，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我要爹娘，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不停地重复著同样的话，只要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阿青就感到无比的生气，他愤怒地瞪著将离，渐渐地从恳求变成了叫喊。「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讨厌你，我要回家见爹娘……」
将离无奈地转过头，不愿去看阿青愤怒的眼神。可是，看不见，却听得见，他知道那是阿青最真实的感情，偏偏刺痛了他的心。
「够了，闭嘴。」
每一句话都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割在将离的胸口，那种痛楚的感觉让他难以呼吸，甚至无法忍耐下去。
阿青没能安静下来，他涨红著脸瞪著将离，气得差点儿就要扑上来，他不停地叫骂著，很快又变成了哭喊。
将离看到阿青的眼睛都湿了，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手还没有收回来，突然被阿青一把抓住，狠狠地咬了一口。
阿青使劲地咬住不放，将离却没有推开他。手掌从吃痛到麻木，他深深地望著阿青，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沈默而又深情。
阿青一开始咬得很重，可是，当他看到将离的目光时，脑子里轰隆隆的，说不出是什麽感觉。像是为了证明什麽，他下意识地咬得更重了，虎口很快就冒出鲜血，一点点地顺著皮肤滴下来。
满嘴都是血腥味，不恶心，却惊心。这是先生的血，将离的血……意识到这一点时，阿青不自觉地抬起头，他看著将离，将离也看著他，彼此对视的时候，他却看不懂对方的眼神。
先生为什麽要用这样的目光看著自己，让人心悸，让人不安，又让人难受。
阿青忽然松开手，下意识地後退几步，低著头又不说话。
「咬够了？」
刚抬头就看到将离望著自己，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目光里没有丝毫的怒气。
是啊，他为什麽要生气，应该生气的人是自己，他要回家，他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嘴里都是血腥味，那些都是先生的血，先生是坏蛋，先生活该，可是，先生真的不痛吗？
阿青悄悄地瞟了将离一眼，看到将离的手掌还在流血，他竟然觉得胸口有些闷。
他是怎麽了？因为想家，还是因为先生？不，不对，明明是先生错了，为什麽自己要难受呢，就好像上次一样……
阿青茫然了，他不懂自己的心情，也不想去弄明白。他有一种感觉，他应该立即回家，他不能待在这里。既然先生没有推开他，是不是证明先生还是对他好的？
抱著最後的希望，阿青慢慢地抬起头，却看到将离冷冷地笑了。
「不要让我一再重复，我不会让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将离握住阿青的手腕，把他扯进怀里，用力地禁锢著他的身体。只是眨眼的工夫，他们已经站在房里，阿青被扔在床上，手肘撞在床头，一会儿就红了。
将离上前一步，看到阿青愤怒的目光，突然又停住了，他板著脸孔，严厉地道：「你给我听好了，乖乖在房里待著，不要让我听见﹃回家﹄两个字。」
说完，不等阿青回答，将离快步地离开了。阿青愣愣地坐在床上，只听见将离对著外面的人说道：「看住他，不要让他出来。」
只是这样一句话，听得阿青背脊发凉。他气愤地叫骂著，踢倒了桌椅，哭肿了眼睛，可是，外面再也没有丝毫动静。





（0。92鲜币）轮回道出书版　20

　「仙主，你的手没事吧？」走到院子，小碧才敢提醒。
将离抬手一看，竟然还在流血。「没事。」
小碧皱眉，担忧地问道：「要不要包扎一下？」
将离轻笑，反问道：「和妖怪相处久了，都忘了自己是神仙吗？」
小碧一时语塞，当真说不出话了。「小碧多嘴了，仙主莫怪。」
将离不答，慢悠悠地往外走去，小碧跟在他的後面，不敢超前，也不敢落後。
她至今记得两百年前，三太子突然带著她来到蓬莱仙境，原本这是一个无人管辖的地方，因为长著不少修行圣品，常年会有妖怪守著。
但是，只是一夜之间，三太子就把这里据为己有，却没有将妖怪赶尽杀绝，愿意听候差遣的留下来，其余的都被赶到山的另一头。
後来看到三太子在这里建造府邸，以为他是喜欢蓬莱仙境的景致，可是，她在这里照看了两百多年，三太子出现的次数寥寥可数。
「我这里不用你伺候，回去看著小笨蛋吧，那些小妖做事我不放心。」
将离突然停下来，小碧差点就撞上去了。她脸上一红，不敢再走神，赶紧回去办事。
等到小碧走了，将离抬起手，失神地看著上面的血渍。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血迹正在慢慢消失，他并没有使用法术，这种程度不过是本能而已。可是，此时的他却不喜欢这样的本能，他吸了一口残留的血液，上面有著自己的味道，也有阿青的味道。
将离忘不了当时的情景，阿青用尽全力咬住他的手掌，愤怒地瞪著他。他在阿青的嘴里听到了「讨厌」，听到了「恨」，还有「爹娘」、「成亲」和「回家」，唯独没有他希望的那句「将离」。
真的这麽恨吗？真的这麽不愿意吗？临走之前，他看到阿青的眼眶又红了，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他气过，骂过，恨过，也哭过，他总是让他难过，总是让他生气。可是，他难道不心疼吗？难道不痛苦吗？
将离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了。只要想到阿青就要成亲了，他的心脏就好像四分五裂一样，从椎心刺骨到渐渐麻木，每一次的波澜都是因为这个小笨蛋。若是回到千年之前，他可曾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他可曾後悔自己没有珍惜长瑄？
风流多情，去他妈的风流多情，到头来还不是折磨自己。长瑄干脆地往轮回道一跳，把前尘往事都忘记了，可是，自己已经孤独了两百多年，而往後还有无数个两百年，他要怎麽熬下去？
将离的手轻轻地颤抖著，他怕了，真的怕了，他不敢回想过去的两百年里，自己是怎麽熬过去的。
他对著一只乌龟说话，在海边陪了几十年。他匆匆忙忙地赶到凡间，却连第二世的尸首都见不著。好不容易等到了阿青，可是，小笨蛋不懂他的心，不懂他的情，他要爹娘，他要小桃，他要新娘子，唯独不要将离。
不要就不要，小笨蛋不要他，他要小笨蛋也一样。原本想著守在阿青身边，看著他过完这辈子也就罢了，可是，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了。
轮回三世，经过三世历劫之後，长瑄的仙骨没了，仙气尽了，魂魄重回人道，是真正的两不相干了。念及如此，将离如何能放开手。


　「仙主。」
「嗯，进来吧。」
小碧端著一杯热茶，小心地摆在桌上。
「阿青怎麽样了？」
看到将离的手掌上面留著淡淡的伤痕，小碧差点儿就错过他的问话了。
「啊，也没什麽，就是一直又哭又闹，囔囔著要回家。」
将离叹了口气，吩咐道：「他走不出房门的，你只要按时给他送饭就行了。」
「嗯，小碧明白。」
小碧顿了顿，余光瞟了一眼将离的神色，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仙主真的不去看看他？他哭得嗓子都哑了。」
将离自嘲，眼眸黯然，无奈地叹息道：「一句一伤，有何可讲？」
小碧想起阿青在房里的骂声，又看到将离黯然神伤的样子，确实心头不忍。
「他说一句﹃滚开﹄，我又能怎麽样？原本就是我不好，何必自讨没趣。」
「我以为仙主不会……」
话未说完，将离已经打断了。「不会什麽？不会认错？我从前就是不知悔改，才会犯下如此大错。可惜，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碧心里一急，赶忙说道：「仙主不要这麽想，总会好起来的。」
将离苦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血迹没了，伤口也愈合了，可是，上面留著一道淡淡的痕迹。
「就算我真的哄得了他，心里还是留著一个疙瘩，不过，留著疙瘩又怎麽样？我已经决定不放手，哪怕他恨死我了，我也不会後悔。」
小碧愣愣地看著将离，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不明白什麽。她伺候将离上千年，如今，就盼著将离赶快打起精神，现在的样子总是令人不忍心。
「时候差不多了，小碧去给阿青准备饭菜。」
说罢，小碧就离开了。但没过多久，竟然又折了回来。「仙主，出事了！」
将离一惊，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阿青受伤了，血怎麽也止不住。」
将离心头一揪，立刻跟著小碧赶到阿青的屋子，他刚刚走进去，就闻到满屋的血腥味，阿青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他软软地躺在床榻上，鲜红的液体从额头渗出来，很快就沾湿了枕头。
「阿青不知道仙主设了结界，他拼命地用自己的身体撞门，所以才会……」
「不要说了。」将离心头大乱，吩咐小碧去打水。
将离的心里乱糟糟的，他吓得脸色铁青，轻唤道：「阿青，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阿青勉强睁开眼睛，气馁地说道：「房门好硬，怎麽都撞不开，我好痛，脑袋好痛，身体也好痛，像火烧一样……」
结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