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剑春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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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孤鸣淡静道：“我出五招，你如能纤毫无损，我便不介入今晚纷争。”苏扑蝶心想要是自己连对方五招都挡不住，也无脸面在这兴风作浪，爽快应下。路孤鸣只想云露望自己一眼，终归失望。情爱无疑乃人世间最大的力量，可以造就一个人，也能够摧毁一个人。情有所钟，嗟叹咏歌，手舞足蹈；情无所寄，心灰意懒，失魂落魄。路孤鸣一腔浓情所托非人，实乃自己之过，与人无尤，然而却难以释怀。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一生之情，已在今夜埋葬在尘土里，从此心如止水，沧海波平再不起浪。命运如局情似锁，他清楚自己往后不可避免会遭遇其他形形色色的女人，也许会逢场作戏，但绝不会付出真感情，因为他一个人只有一颗心，承载不了更多的情感，装不下更多的人。
爱已尘封心已死，他断然使出“虚明掌”。这路掌法介于禅道之间，虚实相生，柔中带刚，虚明二字即明晰虚妄之意，情为虚幻爱为空，乃沈牧非自嗟自怜所创，共有分五式，第一式“取次花丛”，第二式“黯然销魂”，第三式“情天恨海”，第四式“此情可待”，第五式“万方虚空”。五招名称其实也暗示了沈牧非自己的情路历程，先是游走花间邂逅可心人，然后钟情销魂人憔悴，接着情海起波澜，致使有情人相悦难相守，最终万念成灰梦俱空。
第五章 天欲行云滋雨露 谁教骑马客京华（2）
苏扑蝶接了第一招，感觉不过尔尔，待到第二招陡觉威力激增，再到第三招掌力已如浩海巨浪翻涌而至，为之窒息。未及喘息，第四招又已袭至，无需等到第五招，她已承受不住，迷失在掌力漩涡中，头晕目眩，汗流浃背，踉踉跄跄跌出数步，所幸路孤鸣第五招凝而未发，不至受伤。
范红、张翠替辛不勤冤死难过，见苏扑蝶败阵，大声欢呼喝彩。路孤鸣收掌静立，冷目清光，扫视众人。群豪与之目光一触，不自禁打了个寒战。苏扑蝶不失磊落，愿赌服输，赞许道：“好小子，普天之下能够在五招之内胜过我的，料来不会超过十个。据我所明知，除了门主，也只有你一个了，有前途。”路孤鸣暗想：情路受阻，前途何用？寡味道：“云天门内务事我不管，只是我与云姑娘相识，出于朋友之义帮个忙。”范红急道：“路少侠，这婆娘害死辛大侠，不能就这么便宜她。”路孤鸣道：“范女侠请见谅，今天是云姑娘大喜日子，我不想伤人。”
苏扑蝶原以为他会乘胜索价，不意他讲出这番话，暗道：“难道这小子真的迷上了云露，之所以不刁难我，是想借我和乾坤双丐之手除去水天心这情敌。嗯，这小子武功不可蠡测，做朋友总比当敌人好，我借此机会做个顺水人情宰了水天心，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她想到就做，扑向水天心，口上道：“好，路少侠，我不为难飞燕和云露母女便是，但池天恭和许渔私自将本门绝学传授水天心，我身为执法使者，必须秉公处理，废了水天心。”
乾坤双丐方才远见苏扑蝶落败，心里又惊又急，分了心神，出手威力大打折扣，胜利天平因之也已向池天恭、许渔和水天心一方倾斜。此际，苏扑蝶重新来战，夫妻俩精神大振。坤丐盛绿媃放心将水天心交给苏扑蝶对付，自己急速去帮助乾丐何士冲。双方以二对二，乾坤双丐出招沉狠老辣，七绝掌和飞花穿云手相互呼应，力道倍增，池天恭和许渔顿露败象。
水天心先前已被坤丐盛绿媃攻得狼狈万状，换了武功较盛绿媃只高不低的苏扑蝶，更加左支右绌。苏扑蝶不是盛绿媃那种老花痴，没兴趣在水天心身上吃豆腐，她只要最快速度料理了水天心，算是给路孤鸣一份见面礼。水天心凭借迷踪步和玄天掌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可现今在更精熟迷踪步和玄天掌的苏扑蝶面前，可谓小木匠遇上鲁班大师，招式已尽数失效。没几招，便缚手待毙。
云露惊见夫婿迭逢险招，掠身支援。苏扑蝶一招“推窗望月”将她避退，喝道：“丫头，我答应不为难你们母女，你不好好呆着，动手动脚干什么？”云露冷眼相对，却不答话。苏扑蝶暗想她在一旁始终碍手碍脚，打定主意先封了其穴道，让她动不得就不会坏了自己好事。于是一个急挪步，侵近云露，立指点向其环跳穴。路孤鸣看着云露为救水天心奋不顾身，自伤自叹，又想云露心高气傲，不喜自己不经允许出手相助，故僵在当地没动。
燕双飞岂能任凭女儿被苏扑蝶欺负，发招救援。她一出招，与水天心、云露照应，立成以三打一之局。苏扑蝶要战胜水天心和云露不成问题，可加上燕双飞就胜负难料了。云露道：“妈、天哥，咱们把这恶女人先杀了，省得他回云天门通风报信，害咱们不得安身。”燕双飞瞟了瞟池天恭和许渔，知他们维持不了多久，自己这边三人要戮杀苏扑蝶又非易事，等乾坤双丐收拾了池许二人，再与苏扑蝶联手，那么自己三人必遭大殃。
苏扑蝶看出她的顾虑，道：“飞燕，你把云露拉开，咱们还是好姐妹。”云露呵斥道：“哼，少假惺惺，除非你马上滚回云天门，否则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们亡。”苏扑蝶耐心道：“你这丫头咋这么执拗，也不知我一心一意为你们母女着想。”燕双飞道：“扑蝶，你要杀她夫君，你叫她如何无动于衷。”苏扑蝶轻松道：“天下有的是男人，丈夫死了换一个就是了。”
云露俏脸煞白，喝叱道：“像你这种不通情理的老虔婆，难怪嫁不出去。”女子无不恨嫁，苏扑蝶人近中年未婚配，原已难堪，云露哪壶不开提哪壶，激起她心底手机火，冷声道：“臭丫头，不识好歹。看我不叫你没过门先死丈夫守一辈子活寡。”说时猛击向水天心。
她动了真怒，招式威力平增几成。水天心原也是争强好胜之人，今夜几番受挫，深受打击，反应不免迟钝了些。云露和燕双飞没料及他紧要关头脑子发蒙，情知如被苏扑蝶一招打中，这个人多半没治了，尽皆失色。水天心毕竟是名家子弟，生死攸关之际恍然觉醒，急使迷踪步闪躲。可还是稍晚一步，只避过胸口要害部位，肩膀仍被狠击一掌，咔嚓一声，肩胛骨断裂。苏扑蝶不让他有喘息之机，又一招击去，狠准快兼具。
云露眼看水天心受伤，痛心落泪，不管不顾扑向苏扑蝶。苏扑蝶随手一甩，将她抛出丈外，正好跌落在路孤鸣身前。路孤鸣伸手扶她，不料她一把甩开，充满敌意道：“不要你假好心。”路孤鸣伸着手愣在当地，自语道：“我怎么假好心了？”云露自行站起来，又冲向苏扑蝶。比武斗技，不怕心狠手辣就怕死缠烂打。苏扑蝶不耐其烦，嚷道：“飞燕，你再不拉住你女儿，我可不客气了。”燕双飞冷静道：“那没办法，为了露儿终身幸福，我们母女只有与你周旋到底了。”两母女心意相通，联起手来，气势不俗。苏扑蝶不敢轻敌，暂且舍下水天心，全神接战。
乾坤双丐合战池天恭和许渔已到了关键时刻，乾丐何士冲蓄起十成功力，一招“石破天惊”劈向池天恭，坤丐亦以毕生功力使出飞花穿云手致命绝招“漫天飞花”攻向许渔。池许二人业然虚不受力，只有奋起剩余功力做最后一搏。四人招式撞击，发出震天巨响。池天恭和许渔无声倒地，死生殊非难测。
云露和燕双飞心神大乱，苏扑蝶大举反扑，数招之间将两母女迫得节节败退。乾坤双丐击倒池天恭和许渔后，围住水天心。乾丐阴沉道：“小子，你杀我六名丐帮弟子，老夫就在你身上击打六掌，你如不死，算你命大。”云露被苏扑蝶困住，眼睁睁看着乾坤双丐行凶，干着急却无济于事，珠泪纵横。
人最大的痛苦不是自己遭受不幸，而是眼看着心爱的人在伤心流泪。路孤鸣见云露这个样子，思绪翻腾，心在抽痛。在这一时间内，如果可以让心爱的人开怀一笑，他什么也愿意，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他揪着一颗心，一脸木然闪到水天心身侧，掌心一翻，正好接住乾丐何士冲的掌力。
乾丐何士冲猝不及防，被突如其来的掌力震退三步。不过路孤鸣没打算伤人，只使了股巧劲，将乾丐自身的掌力逼回去。苏扑蝶和乾坤双丐见路孤鸣出手相救水天心，立知再难动水天心半根汗毛。苏扑蝶也便不再与云露、燕双飞继续缠斗，抢攻数招逼退二人，而后鸣金收兵。
云露连忙跑向水天心身旁，含情脉脉查看水天心伤势，对路孤鸣视而不见。路孤鸣黯然一笑，走到一侧。看着他落寞无助的神情，燕双飞不禁涌出一丝过意不去之情。
群豪多半也看出路孤鸣对云露用情至深，有人不屑也有人叹息。范红走到路孤鸣身侧，轻声道：“见人伤心，睹物伤情，路少侠，我们走吧！”路孤鸣点了点头，漠然朝苏扑蝶道：“水少庄主是云姑娘夫婿，也便是与我有故，希望你放他一马，立刻带乾坤双丐离开！”苏扑蝶看他不似正话反说，料依据目前形势讨不了好处，而自己下山主要目的是处置池天恭、许渔和燕双飞，如今燕双飞决计动不得，至于水天心有丐帮的人惦记着，大不必自己操心，自己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大半，理该知足，遂招呼上乾坤双丐离去，经过路孤鸣跟前，道：“云露纵然美貌绝伦，可已是有妇之夫，你何必念念不忘。”路孤鸣置若罔闻，却警示乾坤双丐道：“你们俩以后最好也少打水天心和他家人的主意，他们一家人无论哪一个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找你们问罪。”乾坤双丐老而弥辣，不大屈服，道：“我丐帮六条人命没那么容易还清，以后走着瞧。”燕双飞冷笑道：“当今皇帝三十年来致力平定江湖，收天下神兵利刃，聚之长安，销锋镝，为的就是削弱江湖势力，谨防武人以武犯禁。你们恃武逞凶，擅杀朝廷命官已犯死罪。各位江湖朋友俱亲眼目睹，人多口众，只要有人向朝廷告密，丐帮便永无宁日，看你们还怎么猖狂！”
第五章 天欲行云滋雨露 谁教骑马客京华（3）
乾坤双丐一听这话，脸色立显凝重，长安分坛去年腊月秘杀杨天勤，乃是受人指使，事情曝露纯属意外，事发后又有朝中大臣鼎力袒护，因而逃过一劫，如今杀害洛阳守备刘长利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消息传入皇帝耳里势所难免，以皇帝扫荡江湖的决心，抓到把柄必赶尽杀绝，丐帮确已大难临头。乾丐何士冲暗悔自己一时冲动没三思后行，杀错鸡儆错猴，以致犯下难以弥补的大错。
事已至此，乾坤双丐也只能先回丐帮与其他人寻求对策。那班来祝贺的官员等到苏扑蝶和乾坤双丐走后，又挺直了腰杆，一个个登场露脸，摆架子示威。群豪吃不惯这一套，又因池天恭和许渔系抱背之欢，算不得至诚君子，群豪也恐污及自身高风亮节，便陆续告辞。路孤鸣、冲霄子、柳千帆、范红、张翠及两道童抬上辛不勤遗体，静默无言出了水云庄大门。
几人走出里许，又见游冲和周凯在一小树林中殴斗。几人藏身树后，观看了一会。与日间相异的是，这次游冲大占上风，周凯肩头手臂已中了几剑，握剑都感吃力。游冲突然惊呼一声：“啊，师父，你没死……”周凯信以为真，惊骇回头。游冲乘他疏神，当机挺剑刺穿他胸口。周凯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知道上当，可惜已经晚了，死不瞑目。
冲霄子从树后走出来，叱责道：“好歹毒的小辈。”游冲闻声吃了一惊，一见是他，连忙跪下行礼，道：“弟子叩见师叔祖。”冲霄子一愣，喝道：“起来，武当怎会有你这么歹毒的弟子。”游冲不慌不忙道：“师叔祖请听弟子解释。我们武当自从二十年前杭州一役，剑法精髓亡佚大半。掌门真人听说水云庄潜龙连环剑与我们的剑法有许多相似之处，于是指派弟子卧底水云庄，以获得潜龙连环剑剑诀，光大我武当剑术。”
冲霄子心想这样做无异于偷窃，武当名门大派使出这等卑鄙伎俩，实令先辈蒙羞含垢。又问道：“你既是武当弟子，何故肆意杀人？”游冲道：“现在水云庄树倒猢狲散，庄内众人也想着各奔前程。弟子原想回武当复命，可周凯死揪着弟子不放。我怕他有一天会打探出弟子是武当门人，从而影响我们武当声誉，所以先下手为强。”接着又道：“师叔祖你也不必替这种人可怜，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满脑子都是不干不净的念头。每天晚上说梦话，喊着燕双飞的名字。有几次弟子还发现他想去偷窥燕双飞沐浴。”
冲霄子一听，也觉周凯心术不正死不足惜，道：“那你把周凯尸体就地掩埋了，跟我一起回武当。”游冲欣然领命，用剑挖了一个坑，将周凯尸体放了下去，再推土掩盖。冲霄子领着游冲与路孤鸣等人集合，继续赶路。
辛不勤不是出家人，不能像明恨师太那样将尸体焚烧成灰，且他又是江湖成名人士，基于对他的尊重，丧葬之礼亦不可草草了事，需要有棺材入殓尸体，再行埋葬，使其入土为安。路孤鸣等一行人在城中找了家棺材铺。店铺已打烊，柳千帆使劲敲门，把老板叫醒。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黄瘦男人，从好梦中惊醒，两只眼眯成一线。他看路孤鸣等是江湖人士，得罪不起，强振精神招待。柳千帆吩咐他挑一副大小合适的棺材给辛不勤。老板看了看辛不勤的身材，瞄准了副，拍拍棺材盖，道：“几位大爷，这是上好松木做成的，保证结实。”
柳千帆观察一会，也感满意，推开棺材盖，准备将辛不勤遗体盛放进去。忽然，他像是撞见了鬼，面色骤变，人后退两步。路孤鸣等惊疑凑近，欲探个究竟，却见棺椁中安详地躺着一具裸身女尸。女尸头上无发，竟是谋害明恨师太的净仪。冲霄子问老板道：“这怎么回事？”老板吓得直哆嗦，连声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晚上关门歇业时还没人的……”
柳千帆查验尸体，全身上下没一处伤口，死因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