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欲醉-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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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子推开拦住他的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夜弋人,张口就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杀了我们二当家还他娘有脸坐在这里?!”
“住嘴!你给我把他拖下去!”
六子跳着就推开左右的人,大喊道:“他娘的,二当家就是看上那娘们了!告诉你个小兔崽子,那娘们早被我们二当家给碰过了!”
苗双闻言额上青筋直冒,大怒:“你!六子!你疯言疯语什么?!把他嘴堵了绑下去!”
弋人忽然出声:“你再说一遍。”
……
紫灼心神不宁地趴在案上,火炉里的木柴烧得噼里啪啦,小苏子非常乖的坐在旁边,也不说话,也不过去打搅她,一双眼睛很大,脸蛋既白皙又圆乎乎的,也不闹也不烦人,这么么眼巴巴地她看,不知在想什么。
她摸了摸他的脸,他受宠若惊地眨着眼傻笑。
“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她自言自语地说。
吴杵问:“什么奇怪?”
她目光有些恍惚,瞬间又想起驾车那个小少年的死,又想起混战中苗双的死伤惨重,就是这样,事隔多日,他们却坐在他们的帐子里,喝着人家的酒,吃着人家的肉,和他们谈笑风生,她觉得恍惚,恍如隔世。
“没什么……”她叹气。
刀锦悠悠地说:“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她点头。
倏地,营地上传来奇怪的声响,紫灼没怎么在意,刀锦警觉地蹙了蹙眉,掀开帐门时,瞬间就愣在当场。
“这……”
吴杵爱看热闹,见刀锦如此,便很有兴趣地走了过去,看到帐外情景时,顿时同刀锦一般怔住了,这时候,紫灼才意识到了出问题了,刚走过去,吴杵蓦地转身捂住她的眼睛。
“别看——”
☆、40。身份
篝火营地不再喧闹,红砂静悄悄在地上和空中蔓延开来,小苏子不知何时钻了出去,一声惨烈的叫声传来。
紫灼推开吴杵,循着小苏子的声音出去,她的步伐有些迟疑,刚刚有所好转的脚踝这时隐隐作痛,如蛇蜿蜒的红砂,蓦地在她脚下停住,雪坡上此时充满诡异的氛围,营地上的篝火依旧,却毫无生息,月光泛着诡异的幽幽白光洒了下来,落在雪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人身上,幽幽白光斑驳如枯枝横躺的人影,暗黑色的液体在雪地上蔓延——
她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弋人……你……”她瞬间哽咽。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面容塌陷在月光中,一双眸子如同暗夜中的红莲。
满身杀气,满身骄傲,满身悲哀……
向她走来。
暗哑的声音传来:“那次上元鬼要杀你,那是我平生第一回觉得我自己无能,紫灼,这种感觉很不好。”
说这话时,他的手已经来到她的脖子上,衣领被拉开,手指不重不轻地落在她脖子上的几处红痕上,她的目光对上他,视线立刻就模糊了。
他皱眉:“你打算一直瞒着不告诉我吗?”
滚烫的泪水滚落:“我告诉你做什么?让你安慰我吗?让你看我落魄,让你看我一无是处的模样吗?还是让你大开杀戒替我报仇?!”
“他不该觊觎你!哪怕他已经死了!”
他腥红着双目,不可抑制这种愤怒和发泄,无法压制,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得到的他们不珍惜,得不到的拼命地想要得到,而对于他来说,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却一直停留在原地,不发一步,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压抑太久,一旦释放了,都很可怕。
“弋人,我的感觉也很不好……因为我找不到理由来说服你停下来。”她握住他的手,“现在的你不像你!方尧说过那个九花醉铃会让你性情大变,这样下去……”
他忽然反手抓紧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它没让我改变,而是让我看清我想要的东西。”
“……你不是说过,不在乎我变成什么样吗?”
他有些晃神,倏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看清了那人,惊恐道:“小苏子!”
弋人侧头,就在小苏子手中的匕首刺入他身上前一刻,抬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紫灼已经讲不出一句话来了,吴杵终于忍不住了,喊道:“夜大哥!阿紫姑娘没事!那天那男的早就被阿锦给宰了!”说到最后有些负气,“夜大哥今天这些人算是白杀了!”
弋人目光动了动,其实,或许他要发泄的不是仇恨,而是愤怒,让他感觉自己无能的愤怒,对,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好。
……
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就像人的心情,既冗长又乏味,刀锦和吴杵自幼就在南疆的逃城古境中长大,北方的严冬让他们无法适应,干燥,酷冷,漫长,漫天遍地都是让人窒息的冷,窒息的白,至少对于他们来说,是那么难捱。
四个人心里各有所思,气氛无比僵硬,这种低迷的气氛一直等到他们到城中雇了辆马车后才有所好转。
四人纷纷围着炉子烤着火,外面的雪积得不深,但路面却着实不好走,马车行得不快,马车里不算颠簸,四人觉得还算舒服,自谷子坡一事过后,四个人之间的对话很少,他们几乎都是跟着弋人的马一路奔驰到了这里,身心疲惫,每个人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但每个人都没有明说,每个人都无法真的怪罪他。
那天他们走前,刀锦用他们逃城古老的方式在雪坡上祭奠了他们,然后对着初升的太阳拜了拜,庄严而沉重。
紫灼每每记起都觉得是噩梦。
“阿紫,其实我以前见过你。”
吴杵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她拉回思绪。
她回神就看到杵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问了一句:“在哪里?”
吴杵开口:“其实……”
他刚一开口,便被刀锦不重不轻地推了一下:“杵子,又在胡言乱语了。”
吴杵一愣,转而摸着头“嘿嘿”地笑了笑。
紫灼倒没在意,弋人却看得一清二楚,面色却全无波澜。
温暖的车厢让吴杵又变成话唠子,谈天说地,从他能背上的兵器名字到他会烹饪的美食,一说就是个没完没了,刀锦和紫灼只是陪着笑笑,弋人偶尔回他个“嗯”字也让他得意老半天,于是四人间的气氛慢慢地回暖,不知是刻意回避还是什么,几人渐渐也把那件事抛在脑后,又恢复了当初的融洽。
炉火的温度蒸腾开来,吴杵舒服地倚了会儿就睡着了,刀锦呼吸绵长,满面疲惫不堪,天色阴霾不化,紫灼脚上的伤处疼而酸,弋人将腿上的毯子盖在她膝上。
他让她枕着他的腿,轻声:“睡吧。”
她嗫嚅:“我还不想跟你讲话。”
他仿佛置若未闻,又说:“睡吧。”
她醒时,马车也停了下来,马车停在那个小木屋前,她看着凄冷的飘雪还有肃穆的几人,缓缓地开口:“怎么?英大哥和英嫂不在?”
弋人不语,表情严肃。
刀锦从木屋出来,摇了摇头。
吴杵气恼:“又是极门的人!”
刀锦皱眉:“先将里面的人料理好吧!”
紫灼这时明白了:“他们被……”
许久,他们安葬好了人后,弋人转身:“走吧。”
吴杵郁闷地问:“去哪儿?”
弋人目光一暗:“等他们来送死。”
言罢,抱起紫灼上了车。
车子走走停停,到附近的一个镇子时,天已经暗下来了,她说想要下来走走,于是弋人将紫灼放了下来,几人一言不发地进了一间小客栈,均是面色沉重,紫灼走在几人后面,整个人裹在披风里,不是太看得清她的面容,仔细看看,还能发现她有一只脚微跛,体态修长,走起路来却不太利落,小二楞了一下,就连忙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和晚饭。
弋人看着刘紫灼走路吃力的模样,看着她逞强上了楼,虽然英大哥和英嫂不是被他们所杀,却是受了他们的牵连,她心里很不好受,自虐般走到房间时,她背上出了一层薄汗,她无力地爬上床,倒头就睡。
隔壁屋子的几人没有如此轻松,神经绷得紧紧的,个个握着武器如临大敌。
杵子问:“夜大哥,你说他们今晚会来吗?”
夜弋人垂着红眼,满脸笃定和狂傲:“一路上他们没出现,等的就是我们精疲力竭的时候。”
刀锦说握了握手里的弩,道:“他们如此挑衅,今晚一定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吴杵状似苦恼:“那阿紫姑娘怎么办?”
弋人看着他,没有说话,目光却无比自信,吴杵一怔,弋人这模样跟他印象中沉默寡言的样子如同判若两人,傲慢,阴鸷,浑身的杀气和狂燥。
夜半的时候,紫灼觉得身上一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桌上的烛光晃了晃,床边的帐子被拉了下来,忽热被人捂住了嘴巴,她猛地惊醒,熟悉的气息压低声音:“别说话……”
弋人?
弋人躺在她里面,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捂在她的嘴上,她紧张地出了汗,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随着动静越来越大,紫灼也越加紧张,蓦地,屋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紫灼侧着头隐约看到两道红影一动。
“闭眼!”他命令道。
这时,她听到耳边一声类似木柴燃火的声音,随即一条红线般的红砂飞了出去,两声惨叫过后,是重物倒地的顿声,之后屋内恢复安静,隔壁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弋人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牢牢地环着她,温热的气息也追了过来,温温痒痒地在她后颈上爬。
“弋人……”
她腿上苏苏麻麻,低头一看,他手中九花醉铃里的红砂如长蛇般爬上她的小腿,一路向外。
“它要去杀人……而我想留在这里……”
弋人声音喑哑,她向前挣扎躲避,他却紧紧扣住她的腰肢,他的唇落在她的脖子上,灼热且轻盈,外面打斗声不断,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低叫起来:“弋人!你在做什么?!”
困住她腰肢的手掌慢慢向上,抚了抚她的黑发,掌心烫得吓人,指尖的轻触让她全身都颤栗起来,他目光迷离起来,轻念着她的名字:“紫灼,紫灼……”
他心里好像有一团火,仿佛燃出一个缺口,他无论如何都填不满,不可抑制地想要拥有,想要得到,他却不知道他到底要抓住的是什么。
他循着她的脖子一路吻了过去,最终吻在她的唇上,厮磨,蛮横,她对上他的眼睛,暗红色的眸子微眯着,片刻不离她,她的心狂跳起来,不由自主地慢慢搂住他的脖子,生涩地回吻他。
他心一动,环住她的手臂更紧了些。
“紫灼……”他注视着她微微颤抖的潮湿睫毛,无比怜惜。
他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问:“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她脸上发烫,缩着头“嗯”了一声。
他的喉结动了动,环着她腰肢的手臂松开,倏地,一只手慢慢地放在了她左边的胸口,那里跳得很快,他话中平静没有波澜:“你这里住着别的人。”
闻言,她抬头看他,红了眼眶,若平日里的夜弋人是绝不可能这样说,可现在他无法压制心里长久以来的嫉妒,也不管是否会伤害到她。
他抚了抚她的发,一吻落在她额头上:“我不管你念着谁,你都会是我的。”
身上一轻,他已经下了床,这时,打斗声停住了,楼上躺满了红衣死尸,他从容地跨过一具具尸体,楼下一个人伫立着。
“上元鬼,你还没有死吗?”
薛蒙恶狠狠地看着他,满眼怨毒,身后几十红衣人手握十字刃,随时准备应敌。
弋人喜欢这种类似围猎般的运筹帷幄感,他望着他恨恨的模样,有种报仇的快感。他忽然笑了起来,缓缓拿出一个匣子,匣子一打开,所有人都愣住了,弋人拿起匣中银笛一样的东西,右手一用力,两头则弹出一根指节长短的剑刃。
“银牙!”红衣人大骇。
他慢悠悠地说:“是银牙!”
闻言,众人退后一步——
银牙是百越之地的上古流传至今的宝物,他们只听说过,却没有见过!
他举起银牙,挑眉:“你们是越人,看到银牙,难道不改下跪行礼吗?”
闻言,红衣皆下跪行礼。
薛蒙脸色大变:“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忽然反问:“那你们门主到底是什么人?”
薛蒙目光一动:“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退下!”
他转身要走,弋人忽然说:“告诉顾昔,让他好自为之。”
夜色如墨,黑的不辨方向,目送完那行红衣人后,他久久伫立。
“出来吧。”
闻言,紫灼走了下来。
“听到了多少?”
紫灼目力不如习武之人,其实没听到几个字,只是透过楼上门缝隐约看到极门的人向他下跪,看到他打开了方尧给他的匣子……
她站定,注视他。
“我现在知道了,你处心积虑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九花醉铃,一个是盒子里的东西。”
他的眼中看不到喜怒:“你不问我是谁?”
良久,她深深地看着他:“我有一次好奇,让老严查过你,可是一直查不到你的身份。”这可能就是她唯一对他隐瞒的事了。
他注视她,既失望也是在意料之中。
“你查过我。”
“嗯。”
他冷脸转身向楼上走。
身后传来重重一声,他转头就见紫灼跌倒在地上,他看了看她,她赖在地上就是不起来,于是他踱步过去,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抱起了她。
“疼吗?”
她心虚地摇头。
许久,他说:“我的事,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41。迎亲
上元鬼悻悻而去,他们与极门的恩怨暂且告一段落。
回程的路距离柔县还有百里之遥时,他们迎来了萧思邈久违的笑容,紫灼霎时有种回家的感觉,一种归属感油然而生,其实家不在于是某个地方,而在于守望你的是何人。
“萧思邈!”
萧思邈堆笑:“思邈来迎各位。”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高兴地问他。
他莞尔:“一听到楼主的消息,思邈就往这里赶了。”
大雪将通往柔县的几条路都隐没了,萧思邈建议绕行走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