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灵修皆炉鼎-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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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梯上的年轻禅修紧闭着双目,缓缓而行,他彷佛屏蔽了外界的一切纷扰那样,平静,安详,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走出最后一步,跨进了一团迷雾之中。
胡兴在迷雾中睁开眼睛,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在进行天梯试炼之前,望天城中自有许多参加过试炼却折戟而归的人们不甘地诉说着他们的遭遇,胡兴早就知道,天梯试炼的第三关,也就是最后一关,考验的是修者的心性志向。对此,他早有觉悟。
果然,没过多久,白茫茫之中突然有苍凉庄严的声音传来:“今日之路,你可悔否?”
胡兴淡淡笑了,他修炼禅修至今,禅修的精深微妙常常令他有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之感,他亦渐渐觉得,禅修其实是世上最适合他的功法,他又怎么会后悔呢?
然而还没等他说出自己的答案,他面前的白雾便突然间分开,一副熟悉的画面便出现在他的眼前。正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荒月山寨。
胡兴在山寨之中飞奔,他彷佛回到了从前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过世了,他在灵堂前失声痛哭。然后突然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姑娘递给他一块布,说道:“小哥哥,别哭了。我的父母也死了,你看,我都没有哭。”
然后小姑娘的表哥在旁边说道:“飞飞,我们该回去吃饭了。”小姑娘立即答应了一声,和她的表哥一起走了。
后来胡兴又长大了一些,他开始变得孤僻,他用冷漠和孤僻保护自己,从来不和别人多说话。但是在学堂里,他总是能听到周围的男孩子们偷偷讨论学堂里的女孩子。他们毕竟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啊。
他们起初喜欢讨论的女孩子,是和他们同一届的萧如,后来就换成了下几届的学妹们。在这些名字里,胡兴最常听到的是寨主的孙女商蕊儿,然后,紧随其后的就是商蕊儿的死对头,夏飞飞。
然后,迷迷糊糊的,胡兴就和夏飞飞好上了,两个孤儿走到了一起。夏飞飞的表哥周瑾曾经试图反对,但是后来终于选择祝福。
“不,不是这样子的。”胡兴大汗淋漓,他知道这是白雾在作怪,他一定是在做梦,但是无论他怎样暗示自己,这个梦都没有醒。
那个时候,胡兴已经有了二转的蛊道修为,而夏飞飞还没有经过开窍大典,两个人便约定,等到两人都二转之后,便结为夫妻,从此,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但是,就在夏飞飞的开窍大典上,这样美好甜蜜的计划瞬间成了泡影:她被查出是五绝血脉!整个荒月山寨普天同庆,欢欣沸腾,几乎就在那一刻,寨主商未明便拍板决定:奉夏飞飞为圣女,命她立即进入蛊神庙侍奉蛊神娘娘。
然后,山寨里几大家族几乎吵翻了天,定下一串长长的名单,利益均沾之下,几大家族都有夜访圣女的机会。而圣女夏飞飞原来的未婚夫胡兴,就在几天之后,突然间毒发而亡,死状奇惨。
“不,才不会如此。”胡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次他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然而,又一阵白雾拂过,他又陷入新的噩梦。
这次在梦中,他和夏飞飞仍然是情侣,两个人也约定同生共死。然而就在夏飞飞的开窍大典前,夏飞飞突然神色古怪,自言自己是五绝血脉,不愿当圣女,两个人便约定一起逃走。然而他们二人,一个二转,一个尚未开窍,私奔出山寨没走多远,就丧生于山林中猛兽爪下。
“不,也不对。”胡兴摇头。于是他又开始做新的噩梦。
这次梦中,他提前获得了禅修传承,本拟在事情尚未恶化前带夏飞飞逃走,但却赫然发现,她已经接受了邪修传承,在山寨中采阳补阴,无恶不作。他身为山寨的一份子,不得不捍卫正义,两人针锋相对,正面对决之时,胡兴被夏飞飞杀死。然后,夏飞飞的眼泪一滴滴流到胡兴胸前的伤口上:“看,都怪你,你若是乖乖的离开,我又怎会狠心杀死你?”
胡兴满头满脸都是冷汗,他的心,被各种匪夷所思的想法所占满。尤其令他感到惊恐的是,在参加试炼之前,他就知道,白雾之中的所有梦境,都不是无的放矢,都是最为合理的推演!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正在这时,茫茫白雾中又传来那苍凉庄严的声音:“今日之路,你可悔否?”
“我……”胡兴一时竟有些迷茫,他尚未理清头绪,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于是茫茫白雾中便有一声叹息传来:“可惜了。道心犹豫,试炼失败。念其资质心性,或可收为外门弟子。”
59谢绝转载
夏飞飞此时也走进了迷雾之中;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就彷佛那把随手在街边兵器铺取来的凡铁;能带给她勇气一般。
夏飞飞亦知道;天梯之路中对她而言最大的考验,已然到来。
邪修原本心魔最重,前世的她;便是饮恨在这“问心”一关。
那个时候的夏飞飞;被这些可恶的迷雾唤醒了深埋心中的那些痛苦记忆。那些最阴暗、最不堪的痛苦,那些迷茫与绝望;在她心中无可抑制地泛滥开来。她;饮恨而归。
然而,如今的问心迷雾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因为她今世的所作所为;少了几丝感同身受的痛苦,却又多了几分避无可避的血腥罪孽。
黑暗之中。
有潮湿腥臭的风吹了过来。无数双形如枯骨的手从夏飞飞脚下的土地中钻出,无数的白色冤魂在黑暗之中飞舞,风中,也似乎传来他们呜呜的哭诉:“冤枉啊!你还我性命!”
“滚开!”夏飞飞冷冷叫道,她手中的长刀,抖开一片银光,将一个个飞舞而至的白色冤魂重新打碎,把那些从地底伸出的手逐一砍断。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真正无辜的。”她大声说道,“你们若是无辜,就不会挡住我的路。你们既然要断了我修行之路,就不该怪我出手。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如是而已。”
“活着的时候,你们杀我不过。现在死了,又能奈我何?”夏飞飞一边说着,一边将路上出现的所有阻碍,一杀而空。
然后她发现其实她还站在原地。这正是她刚才进入问心迷雾的地方。
迷雾再次改变了形状,朦胧之中出现一个柔美女子的侧影。然后夏飞飞突然发现她变得很小,她扔掉手中的玩具小银刀,踉踉跄跄地向迷雾之中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奔了过去。
“娘亲!”她拼命压抑自己不要出声,然而却从内心深处明明白白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眉眼精致的女子唇边漾开一丝笑意,拉着小女孩胖乎乎的小手:“飞飞啊,你确实做错了。快跟娘亲回去。”
小女孩眼睛里噙着的泪水刷地一下就滴了下来。
“不,你不是我娘亲。”夏飞飞一边说着,她的身形一边慢慢变大,她的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那把长刀,“我的娘亲,向来都是神情淡漠,说凡事一切以修行为要。然而这样的她,却因为山寨而死,留下一个无依无靠的我。”
那女子向后退了一步,惊愕地望着夏飞飞,说不出话来。
“我倒要请教你,如何才算做对?那样的山寨,那样的寨规,是不是委曲求全、任人宰割、最后浑浑噩噩死去,化作春泥滋养山寨的泥土,这样才不算做错?我情愿是做错了,而且我宁可一错到底,永不回头!”
那女子叹息了一声,她的身形在白雾之中渐渐散去。果然是幻影。
“既然老天不愿给我路走,我只能依靠自己,闯出一条血路!”夏飞飞这样说着,握紧长刀向前走去。
白雾之中的景色又是一变。
然后她看到她前世最好的朋友,同为妖女的染香,双目里流着血泪,赤身裸体地躺在大街的囚车之上。染香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发都被人残忍地一根根拔光,翻卷着血肉的伤口渗着淡黄色的血水。
“对不起,我没能救了你。”夏飞飞喃喃自语,摇着头,想避开她的目光,却赫然发现自己俨然又变成那个仗着一柄碎梦长刀和精妙阵法横行无忌的化神期妖女,她从街道旁的虚空里纵身跳下,向着染香扑了过去。
“你……莫要像我这般。”夏飞飞的耳边又浮现出染香气息微弱的声音,“我们不是冷霜枫和明月心,我们……玩不起。快寻个道侣……哪怕是……楚阳……”
“不,染香早就死了。那个一心一意想改邪归正、从头来过的夏飞飞也死了。”夏飞飞目光沉痛,她摇着头,对染香说道,“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白和绝对的黑,更没有绝对的正和绝对的邪。我们被人人喊打,根本原因不是因为我们练了邪功,而是因为我们明明不是冷霜枫和明月心,却妄图和她们走同样的道路。”
“俗世之中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谚语。而这个道理,我应该早些懂的。”夏飞飞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不会重头来过,因为那样只会浪费我的时间和机缘。我只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强,最终成为他们无法轻易打压的存在!冷霜枫和明月心很强吗?那我成为她们就是了!”
夏飞飞继续向前走去,在经过染香和囚车的时候,幻影重新凝结成白雾。
白雾之中,俨然是逍遥窟的景象。
无数美貌的白衣郎君或坐或卧,冲着夏飞飞点头示意,然后突然间他们嘴角的笑容都变成冷笑,他们望着夏飞飞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你骗了我!你这个骗子!你道德败坏!你伤风败俗!”无数白衣郎君的嘴角开始说出同样的话语,然后,夏飞飞在他们身后看见了几个低头沉默的身影。
“是的,我是骗子,我道德败坏,伤风败俗,但,那又怎样?”夏飞飞向前走去,期间自有白衣郎君冲上前来阻拦,被她挥舞着长刀,斩杀于刀下,“你们技不如人而已。技不如人,又不懂得进退,有的时候,就会上当受骗,失心失身,有的时候,后果则会更严重,例如说此刻。若你们是活人,此时折损的就是性命。”
“我能杀你,是因为我实力比你强,我能骗你,是因为我心智比你强,这其实都是一样的原因。你们自己打不过我,贸然冲上来,只会枉送性命,又爱慕虚荣,贪恋甜言蜜语,识不破骗局,又该怪谁去呢?”
夏飞飞大踏步向前走着,那几个低头沉默的人突然间抬起头来。
那几个人抬起头来,却仍然是沉默,像是无声的谴责。
一阵风吹散白雾,他们的脸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夏飞飞面前。夏飞飞认得他们是每个她曾经真心对待却又无情抛弃过的男子,就连楚阳、胡兴、妖妖这些人也夹杂其中。
“你们……你们又来做什么?”她低声说道,“是,我曾经很喜欢过你们,但是若是你们胆敢阻了我的道,我亦会杀了你们。你们,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夏飞飞一边说着,一边给他们看手中明晃晃的长刀,长刀之前,沾满了沿路而来阻她前行者的鲜血。
突然之间长刀也发出一阵低鸣之声,和这些沉默不语的男子低声相和着。夏飞飞能听到他们所说的话是“愿求一心人”。
“愿求一心人?”夏飞飞突然讥诮地大笑起来,“这样的话语,由你们这些男人讲起来,难道不觉得违和吗?”
夏飞飞一面大笑,一面说道:“愿求一心人,原本是俗世之中卓文君的悲愤之句。当日蜀中巨富卓王孙之女文君新寡,司马相如以琴挑之,引逗文君私奔。两人当垆卖酒,逼得卓王孙资助。但是司马相如功名有成后,意欲纳妾,文君无奈,遂作《白头吟》,以示决绝。”
“试问古往今来,那些痴心妄想着‘愿求一心人’的女子,最后都落得什么下场?鱼幼薇判死咸宜观,王宝钏守窑十八年。”夏飞飞仰天大笑,接着说道,“先贤珠玉在前,我道德败坏之人,凭什么要去效仿她们,傻乎乎为了爱情和婚姻,弃自己的修行于不顾?我纵然喜欢你们,也不过是拿你们当炉鼎罢了,怎可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我呢?”突然间白雾再次弥漫,白雾之中,一个男子的声音骤然间响起。
夏飞飞的身体在那一瞬僵硬了一下,然后她又开始微笑。
就在夏飞飞的微笑之中,苏越慢慢从白雾里走了出来。
“其实,我一直在原地打转,根本就没有走出这片白雾,对吗?”夏飞飞喃喃说道。她望着苏越,神情复杂。
时间彷佛又回到她第一次见到苏越的时刻。
彷佛还是在金光城里,她刚刚打发了前来搜查的城主亲卫队,便看到一个男子从她撒满花瓣的浴桶里探出身来。
他的头发还滴着水,水滴顺着凌乱的发丝滴到他的脖子上,他的黑色衣服贴在身上,前襟开得很大,露出象牙色的肌肤。
“这样的姿色,根本不算什么。我认识一个叫妖妖的美人,比你美上一百倍。”夏飞飞突然说道,语气镇定。
“妖妖?几日不见,你又认识了新人?”苏越挑眉,不悦说道,他总是能以夏飞飞的容忍度,来清晰地界定吃醋的程度,使之成为一种情趣而非不识大体,“你曾经发过誓,你愿为我散尽面首三千,可是忘记了?”
“没忘。但我改变主意了。”夏飞飞生硬地回答道,语速飞快,“你应该清楚的,我一直都是很善变的女人。”
“看来是真的忘记了。”苏越一边说,一边向她走近了一步,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让你再爱上我一次。”
“滚开啊!”夏飞飞大声嚷道,“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没关系?我要开后宫,这没关系?我从来都分不清你弟弟和你,其实我更喜欢的是你弟弟,这样也没关系?”
然后她很开心地看到,苏越的脸色终于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不要怀疑,这文过程NP,结局无Cp,最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一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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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可能喜欢他的,因为他一心想置你于死地。”苏越说道;“他的性子比我更冷;冷的像块冰;你是融化不了他的。他会成为你的情劫。”
夏飞飞不置可否;望着他。她已经知道这问心迷雾神妙异常,有的时候会推理出连她也猜不出的答案。对于前世最后的背叛,她其实一直耿耿于怀。她想在此时解开谜团。
“在金光城你遇到的人,是我。”苏越神情有些慌张,他从来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不喜欢做辩解的,然而此时此刻,幻影中的他却方寸大乱;把一切事情都说了出来,“黑水城中背着我去寻你,和你春风一度的人,是他。明明我待你温柔细致,他却只会满脸不耐烦,你为什么分不出来?”
夏飞飞沉默。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