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姜 - 钩沉·释天-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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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到了红莲池,连水中亦带了清香。花精们轻眠,带着屡屡清梦。
再下,便是一片开阔的水面,沉静而平坦,然而这一处却汇入了另一条溪流。天河之水有一极小的分支,绕上林山南麓走,在此处与芙泉之水交汇,冲成一个小潭子。
水纹波动,虽沉静,却涟漪阵阵泛过。她的意识便四散开来。
有人!
水清凉的触感燎过一阵温热,是一个活物,是一个少年,不,已经不再只是少年了。水滑过已然英挺的身躯,那上面刻上了刚强的曲线。
原来,时间过去,并非所有人都如她这般枯寂着,有人生,有人长,有人死,即便是鸢尾,也成长了。
一抹叹息溢出,盈盈缠于水间,似是一阵涟漪荡过鸢尾闲散又略带疲惫的身躯,渗入心间。
鸢尾一怔,两手掬起一捧水,愣愣地看着,心中忽然有抹说不清的意绪,淡淡的,却沉沉的。
他甩了甩头,水珠飞溅,又掬了捧水往身上甩过,星辉迷蒙的夜空下,盈润的光泽辉映其间,那额上的水滴顺着脸颊滑下,润过眉,润过眼,润过鼻,润过唇,滑过下颌,沿着颈子轻抹过锁骨,由已蕴入了刚气的胸膛滑入水中。
不知是什么原因,鸢尾突然一呲牙,口中喃喃道:“臭牛怪!一定是报那一箭之仇才这么折腾我的!”他低头搓着手臂,上面青青紫紫,细看之下,背部还有擦伤藤条打伤的印迹。“嗟!臭牛怪!罚吃一年白菜怎么够!少说也要罚三年!哼!”
毫不带机心的话流入水镜月的耳中,撩起隐隐笑意。一种自己也说清的原因,使得她临时起意,在水间注入了法力,似一股暖流,在鸢尾周身汇成一圈几乎看不出来的水雾。水似乎更柔和了,缓缓圈绕其周身,那青青紫紫的於痕,经水地揉动,渐渐消去,而鸢尾浑身上下纠结的肌肉也因这揉动慢慢松散开来。
嗯……真舒服!洗澡就是舒服!就像还在天一池一样!鸢尾微闭上眼,深深埋入水中,只留头部露出水面。
那种温柔拂动的感觉,真好!
唇角掀起,弯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映着星光,格外的醉人。
嗯,以后天天来泡澡!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风生水起
水镜月一回来,饕餮自是狠磨了鸢尾一晚上,次日午后,便是试练。这一回试练自不比前番轻巧。饕餮虽经百战,但对于鸢尾却没多少信心,特意让他选在俊坛池边。其水引自洗尘河,水至清至灵,中无杂物,亦通人意,说不定就有助益。
水镜月自是随意,由着他们挑定了,便靠着木禾讨好地挽出的枝条上一坐,轻飘飘像坐着秋千架。众灵花灵草也齐送芬芳,悄悄地围着观看。鸢尾瞅了一贯淡漠的水镜月一眼,捏了捏自己的裤沿,将手心的汗渍揩去。
念忘二人略作安慰地拍拍鸢尾的肩,而后一并众人俱等着水镜月发话开始,然而她却一手托着下巴,眼望俊坛池,似在出神,又似是考量。
[上神?]饕餮最耐不住,首先发问。
“嗯……”水镜月瞧了瞧鸢尾,似是这才注意到他,淡点了个头,“开始吧。”
鸢尾吸了口气,有心要展示近日所学,只折了根枝条在手,便提气往俊坛池一掠,足尖轻点水面,而手中枝条却发力一击。瞬时,水珠激起,那飙起的水墙约有三尺许,远比往日翻了两倍不止。
俊坛池底本有水玉耀目,即便日月无光的夜里仍能透出光亮来,此番白日,日光照水,本已波光滟滟,再加上水玉之光,相互映衬之下,这水墙便如珍珠帘幕一般,晶莹璀璨,煞是好看。
那珍珠帘幕一起,鸢尾便将十三招御水式悉数施展出来,倒也颇为得心应手,念忘二人看了不禁相视一笑,这回,鸢尾倒是尽脱了往日的花俏,招式不耀目,而出招却带真力,微透刚猛,已颇具沉稳的气势。
水幕随着鸢尾而舞,倏尔化作雨箭,疾如暴风骤雨,凌厉骇人;倏尔化作破山之剑,势如排山倒海,劲气逼人。十三式一招招运开,那刚猛之气便弥漫整一方俊坛池,水玉之光大增,将那片灵花灵草俱骇得躲入院门外去避气。直待十三招运完,那激荡的水面才渐趋平缓,一如鸢尾有些急喘的气息。
水镜月待他练完,才转开了眼,抿着唇思忖了半晌,一时等得几人都有些急,连白泽都开始扑楞翅膀。她微抬头,转向饕餮,忽然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上回你去崦嵫山,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众人都一愣,饕餮慒了下,直觉地答道:[没什么呀……]然而才脱口,又有犹疑,似是自问自答似地,[好像也不是什么都对……那个算不算不对劲?]
白泽扑楞了下翅膀,好奇道:[什么算不算?]
饕餮说来带了几分郑重与不解:[羲和的日车一入夜就不见,任怎么找也找不着,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不对劲?]
“每日都如此?”
[是]
白泽苍白的面孔添了分沉重,[日属阳,入夜即失,是阴极阳亡之相。而于崦嵫之地,日车又属火性,火性皆消……只怕不妙啊!上神!]白泽眉间忧虑,[上神,如今这三界还真不寻常呢!先不说三岛十洲的那些妖异之事了,就是墟界的灵墟山也有动静,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这灵墟山可是有谶……]
水镜月哼笑了声,打断他道:“关于此事,勾陈大帝不早已辟谣了么?怎么,你还不信?”
白泽脸一红,倒是饕餮马上回道[安抚民心,向来都这么藏着掖着的!反正我们都觉得这天要变了!连灵墟山都动了,不是说什么‘灵墟旦现,破纪而冲,冥渊在天,盈消神统,五德不常,天道此穷’么?]
“灵墟山是什么地方?”鸢尾听得莫名其妙,本来好好地看他的本事,怎么忽然就扯到了灵墟山?耳听得几人说得隐密,白泽饕餮面色又如此郑重,不由悄悄问着念忘二人,但她二人入天界也不过三四百年,哪晓得这些禁忌之事。
水镜月静默了会儿,只拿眼漫看天边红霞,那冶艳之色背后,是否还蕴示了不同寻常的变化之机呢?天变已是如此显著,天尊,五帝,你们又将如何求存呢?她微微噙笑,清冷的面庞上泛起一层潋滟之色,带着激奋的灵动,似能点燃所有生灵的热情。“天道此穷……呵,这没了天道的三界该是如何模样,我倒还真想瞧瞧!”
旁人一愣,白泽更添忧虑,[上神,您怎么也……]
饕餮捋了捋前额的乌毛,怪笑了笑,[白泽总是那么老实!也就你这不开窍的老实,当年才会上了人的当,被骗尽了天机,到如今也不记教训!]
[我……我那是没想到……]
“饕餮,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水镜月回过脸来,那墨玉似的眼眸闪亮亮的,泛着琉璃般的光彩,“你带着鸢尾练了那么久,居然连‘风生水起’四字都没有教会……你道我不知你为何选俊坛而舍红莲这处开阔地?”
鸢尾见说到他了,忙竖起耳朵听,那一番言辞入耳,他不禁有些泄气地低头,明明已自觉不错了,为何她总看不上眼?
饕餮听了怪责,不由讪讪赔笑。倒是忘儿好奇,忍不住问:“上神,我瞧鸢尾比往日是好上太多啦!这‘风生水起’又是什么意思啊?”
水镜月不答,只是眯着眼盯住饕餮,语气微冷,“饕餮,以你和白泽的见识修为,不会看不出他症结所在,说吧!为何藏私?”才一问,水镜月似是想到什么,语气更讽,冷笑了声,“我要是怕,又何必将他收在身边?既然一个个都没什么真心,那就不用你们了!饕餮,崦嵫情况已明,暂时不用你去了,你与白泽给我去另一个地方!”
[是]白泽与饕餮齐声应下。
“应得倒是爽快,到时候别逃回来就成!”水镜月扫了眼二人,淡道,“极北冥渊。”
白泽与饕餮悚然一惊,愕了愕,咽了口口水,才有些战战兢兢地应道:[是]
“你们查一查,冥渊之水去了哪儿,查明白了,不必多事,马上回来报我!”
[知道了。]两人一齐应下,不敢多留,告辞就走。
目送二人离去,水镜月才转回头来看鸢尾,神色肃穆不似平常。看了片刻,她站起身,走至池边,负手而立,白色的天衣衫薄裙飞,微昂起的面庞上是晚霞的余晖,“鸢尾,御水,是需你御气使水,而非用力击水。你方才之练,看似精彩,却嫌滞笨,如若用在红莲池,只怕满池花精尽皆毁去元神了。”她语气认真,说得缓慢,仿佛要让鸢尾一字一句全记在心里,“我让白泽授你御风术,自有我的道理,‘风生水起’,以气御风,风生则水起,这道理你却没有领会透。”
这一番话直入鸢尾心底,早先他的疑惑、他运气时的不畅,似是叫这番给点了个透,“以风御气,风生则水起……”他反复咀嚼着这话,若有所悟。
水镜月见他专注,便轻轻举起一腕,纤指一弹,指尖立时绕过一圈水绳,时粗时细,悬而不坠。她迎着霞光,面色泛红,“现在,你看好了!”
话方落,众人只觉园里荡起股股劲风,四方汇来,穿隙而走,却于俊坛池畔稳住。整个池面忽然静极,然粗看水平如镜,细看时整池水却微微颤动,像是等待一股暴风来袭般紧张。
水镜月凤眸一细,原本绕着指尖的一圈水绳立时划为雨箭,直射向池面,带着霞光绯红,这透明澄澈的水箭居然像着了火似的,既快又猛。
鸢尾正立在池前,只觉一抹冰凉夹着风雷之厉划过颊前,眼前一闪,那水箭便已击入池面。照说水箭入水,本是同质所化,然而,这支夹着霞光的水箭在水面上一击,却像是高山忽然崩于水前。刹时,这方小小的俊坛池居然也能描构出汪洋中惊涛裂岸的磅礴。
水声轰鸣,排天巨浪卷地而来,似山崩,又似地裂,只这气势,便震得几人目瞪口呆。鸢尾与众灵草灵花一样,都傻了似的,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响来,半晌,鸢尾才伸手想要抹抹脸,却发觉脸上干干的,这磅礴的水势扑面,居然半滴不溅。
他愕然已极,不由转过头去看水镜月,只见暮色里,原本初得她高洁矜贵的一身白若云絮的天衣,因折了漾彩琉璃的斜晖,周身竟有抹异样的妖冶流动。她薄唇轻弯,眼眸眯得更细,神色间隐有激切,似是专注地望着俊坛池这面排山倒海般的巨浪,又似是透过了俊坛池望向了更远的地方。鸢尾微微一悸,只觉心头也似叫那水箭给击中,隐下一抹浅浅的犹疑,居然淡化了那股震惊。
“看清我周身对于风的御使!”水镜月轻语,语声低低,却在这震耳欲聋的水声里清晰可辨。
鸢尾回神,立时细看。此时的水镜月衣袂大举,双袖中都似灌满了风,呼呼地直响,然而她却站得极稳,双手二指微扣。风迹无痕,鸢尾只觉耳畔有呜呜之声,然而要察其踪迹,却毫无办法。
不过说也奇怪,正当鸢尾揉着眼想看清时,他只觉胸口挂着的玉八卦温温地漾出热意来,这股温热之意顺着他胸口的血脉汇入周身,不过片刻,当他再抬头去寻风迹时,居然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风所过处,卷起众生之气,那条条缕缕的风径,直汇向水镜月的周身,再托向那面屹立不倒的滔天水墙。看着风托水墙,鸢尾终于想到自己方才的水墙为何如此不堪一比,也终于明白到,力使与风御之别。自己用的是蛮力,而水镜月,她用的是“术”!
“这是取风之势!”水镜月似是知他明白了似的,单指微弹,那风迹迅速奔窜,排天的巨浪倏忽坍塌,池面像是下起了暴雨,激荡之声不绝,然而近靠池边的几人却涓滴未沾。鸢尾知道其中有窍门,便着意细看。
果然,那风迹此刻成了一面气墙,将水雾尽数挡在外面。
“这是取风之密。”水镜月随着语声,单手一划,那风迹立变,汇成了几股便冲向池面,几人只听得碎石轰鸣,震天介响,水雾裹卷着沙尘,一阵模糊。片刻后,那池对岸的石壁上已被击得坍塌了一处大缺口。“这是取风之疾。”
她罢下手,回看鸢尾,淡道:“此三者,风力之最刚,万物阴阳二分,有阳刚,自有阴柔,风之柔性也可成大事。那便是取风之聚势。攻守之间,要顺势取风,逆力而行,只能事倍功半。你自己好好参详琢磨吧。”
说罢,她一整袍袖,转身离开。天际暮云渐淡,红霞亦退,而此刻收摄了御风术的水镜月一身淡涓清辉,那抹动人心魄的妖冶之艳就像是这风迹,稍纵即逝,再不见些微踪影。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极北极北地处北之中心,是个五行不明,一片混沌,且阳和之气不达,冰寒所统,阴极近乎亡阳的所在,却也是万物之轮开始的所在。那片茫茫混沌里,曾诞生了三界万物元素的雏形。是以,极北,是三界的一则神话,千万年来,那些无处可逃的妖灵魔祟,宁可投身封尘山禁地,也不敢稍稍靠近这处至圣至神之所。即便以紫微大帝无上法力,也管不了这处本应隶属于他的辖区。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比之“司命天”这一千年一示命的神器台更为神秘的所在。
非但如此,这里还是个很有传说的地方。冰寒严酷之下,似乎还镇有一个妖魔界首领的残识。据说那首领元神俱毁,形体根骨事后被挫骨扬灰,本该早已魂飞魄散,却不想居然留了一丝残识。为防他再世作乱,便永镇于这方幽玄之地,混沌之初。
传说只是传说,像白泽与饕餮这样已有五六千年道行的神兽,自然知晓其中厉害。五行不明,一片混沌之地,照理该是阴阳无分,不存两仪分际,此消彼长的说法。但极北却是冰寒所统,阴极阳亡之所在,可见其间必有问题。
愈近北,天幕愈发渺远,铺天盖地的深黑旷寂中,只斗、女、虚、危、室、壁七宿相辉映,寂寂地亮着,愈发衬得人心里发怵。
太静了,静得像死了一般!
饕餮素来胆大,但平生却从未靠近极北所辖之域,此刻算算路程尚有一千余里,然心中却发起寒来。它边飞边瞅了脸色因心中紧张而更显苍白的白泽一眼,微吁口气,好像也并不只有它发怵。算是减轻点紧张,饕餮没话找话地问道:[白老弟,你跟着上神的日子久,来没来过极北这鬼地方?]白泽咽了口口水,双翅一打,微减了前行的速度,[哪能啊!极北可不是谁都去得的地方!不过……上神倒是真去过……][哦?真去过?那地方咋样的?]饕餮望向前方喷涌着一派黑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