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封杀-解剑堡-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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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易居心知自己在嘴上是绝对斗不过他的，于是干脆拉开架式道：“尤老前辈刚才说要考教在下的武艺，那就请赐招吧！”谁知铁嘴尤三又是连连摇头摆手道：“不敢不敢，小老儿只是个师爷，舞文弄墨在行，舞枪弄棒外行。小老儿这个铁嘴的名头是吹出来的，可不是咬人咬出来的。考教白少侠的武功是万万不敢，如果白少侠有‘烧不尽、吹又生’一类的诗文，小老儿倒是可以指教一二。”白易居的架式已经拉开半天了，没承想这个铁嘴尤三竟然说不会武功，不肯下场，弄得他僵在当地，如同耍把式的一般，打又不是，走又不是，只好硬生生地将张开的手臂收回。
小田公子打圆场道：“尤先生的确不会武功，在座哪位愿陪白少侠走上两招？”又是铁嘴尤三接口道：“那位卓爷一个人闷了半天了，何不请卓爷露上几招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瞧瞧？”
小田公子还没开口，卓不群已经慢慢站了起来，缓缓道：“看来，小田公子家的饭真的不好白吃啊。不耍两下子给人家乐乐是不行了。”一句话说得小田公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回头瞪了尤三一眼，尤三连忙抓起一杯酒倒进嘴里，直呛得眼泪鼻涕乱流。
看着卓不群下场，小田公子忙道：“卓大侠，白少侠，在下绝不敢心存考教二位之心。还望二位手下留有分寸，点到为止。否则，不论哪位有个闪失，小可都是百死莫赎了。”尤三又要开口称赞他义薄云天、宅心仁厚，眼光一撞上小田公子瞪向他的冷冷的目光，连忙又倒进嘴里一杯酒。
白易居重又打起精神，持剑在手。卓不群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走到他面前，然后突然拨剑，转身，从背后向白易居刺出一剑。白易居大吃一惊，不知他为何要背后出剑，莫非仍是瞧自己不起？当下挥剑格挡，还刺一剑。
卓不群仍然不回头，身形微微一侧，堪堪躲过这一剑，接着急退两步，几乎要撞上白易居的剑了，手中长剑银蛇乱舞，分刺白易居胸前七处大穴。这时人群轰地暴出一声“好”，只听尤三那刺耳的江浙腔道：“卓大侠真人不露相，今日一见，果然卓尔不群，这几手剑法几可独步武林了。”白易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一挡开来剑，此时明白卓不群也是刚来不久，意图表现。当下并不犹豫，施展开“唐诗剑法”，尽向卓不群身上招呼。
白易居突然急风密雨般斜劈十几剑，同时身向后仰，几乎以头触地，堪堪避开卓不群拦腰一斩，同时手中剑顺势一带横掠而过！小田公子叫道：“好一招‘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白少侠这可是唐诗剑法？白少侠与胡老英雄是什么关系？”
白易居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又已和卓不群你来我往十几招，一点也不敢分心，哪里有空答话？只是手中剑一招快似一招。惹得小田公子连连大叫：“无边落木萧萧下！长河落日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哎哟，白少侠定是胡老英雄弟子！二位快请住手，不要再比了。卓大侠也是武功超群，快请住手，我与二位把酒压惊！”
可现在白易居是骑虎难下，树欲静而风不止，哪里停得下来？只是卓不群却好似居高临下一般，无论是气势上还是招式上，总是压着他三分，总是让他一招没等使完就不得不换招。白易居只觉得一身的功夫憋着使不出来，气闷得很。忽听咔、咔两声，二人手中的剑一齐断了。白易居憋着的劲一股脑撒出来，摔了个结结实实。抬眼看时，卓不群却好似玉树临风一般，整衣而立。不消说，这场比试是他落了下风。
公子小田连忙跑过来搀起他，笑道：“不分胜负！不分胜负！如此甚好。二位快请入座。”卓不群却是一拱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小田公子一愕，道：“卓大侠哪里去？”白易居心道：“明明是自己落了下风，他却如此走了，让我日后如何呆下去？”于是叫道：“别走！是剑断了，又不是我败了！换过剑我们再比，今日非要分出胜负不可！”
卓不群头也不回地道：“要比就比轻功，你敢吗？”白易居一向以轻功自负，哪怕他激将？叫道：“怎么比法？”卓不群边走边道：“从这到山上的山神庙有十五里，我们现在就去庙里取一个香炉一类的作为表记，看谁回来的快。如何？”说完，人已站在大门外，停住脚步等他。小田公子忙道：“不须比了，不须比了！”白易居早箭一样地窜了出去。
等白易居赶到山神庙里的时候，卓不群已是手提一个香炉在等他。白易居大声道：“比赛还没完呢，谁用你等？”卓不群道：“也许对你来说，比赛还没完呢，可对我来说，已经结束了。算你赢了。”白易居气往上撞：“什么就算我赢了？谁用你让？你赢定了吗？”
卓不群道：“就是你赢了又能怎样？回去与那小田公子作看门护院的狗吗？我是羞与尤三那样的人为伍的。看你也是条汉子，难道非要依附豪门大富才能立足吗？我从没对别人说过这么多话。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将手中香炉丢给白易居，头也不回地朝背离田府的方向走了。白易居愣在当地许久。
那天小田公子等到掌灯也没有等回二位大侠、少侠。尤三被冷落了三个月。后来六扇门里就多了一个以追踪术、轻功、剑法名震一时的名捕白无常。
跟随三位神捕上楼的十六名捕快本来就慑于一剑倾天的名头，如今看见三位神捕一头的细汗，不禁都两股战战，不知手脚应如何安置是好了。
那绅士模样的一剑倾天赵万山也已站起身来，连连拱手，口里寒喧道：“三位神捕威震中州，名满天下，今日能够屈尊枉驾赏脸光临，实在是在下和几位兄弟的荣幸！”崔明等人只好抱拳还礼：“不敢，不敢！好说，好说！”可是公门捕快和一方大盗今天不可能光吃饭喝酒论私交吧？只是不知下面的话还是否“好说”？
赵万山含笑道：“赵某和几位兄弟讨挠官府，惊动神捕，实在是万死莫赎。今日特地摆酒请罪，咱们今日先给几位压惊，回头再谈公事。来来来，众位快请入座，赵某当奉上三杯！”叶小虫心道：“好个赵万山！你可真会说话。你光说惊动官府、惊动我们是万死莫赎，却丝毫不提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是什么罪？你口口声声说请罪，可眼下哪有半点请罪的意思？谁见过这么嚣张的强盗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不料铁面判官崔明却一摆手，喝道：“且慢！咱们今天先公后私！来人，抄家伙！”白易居急忙拉住崔明，低低劝道：“崔爷，伸手可是还不打笑脸的，人家这么客客气气的请咱们吃饭，你一上来就翻脸，不、不大好吧？”崔明眼睛一瞪，声音放得老大，也不知是说给手下的捕快听还是说给赵万山他们听：“咱们是公门捕快，哪有不先抓疑犯却先跟疑犯同桌共饮的道理？这酒喝得能踏实吗？再说，不在吃饭前动手，难道吃罢饭了你还好意思和人家翻脸不成？老子说打就打！打完再吃！动手！”说罢拔刀向赵万山右肩劈去。几个新入门的捕快还不大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叶小虫、白易居和赵万山他们可是都听明白了。赵万山身形微微一侧，挥掌架开崔明的刀，同时也感觉到他这一刀砍得有气无力，于是面露微笑出手应付。
而叶小虫和白易居干脆连刀也没拔，挥拳上阵，东打一拳，西劈一掌。几个伶俐的捕快也只是舞动钢刀装模作样地比划几下。那两个刚入门的捕快却是很听话，也是为了在上司面前表现表现，把从师娘那儿学的压箱底的几招也全使出来了，可他们哪里是黑白双剑的对手？根本连人家衣角都挨不着。
王记酒楼上开了打，厨子和跑堂的都战战兢兢地出来看，看了一会就不害怕了：噢，就墙角那儿的两个傻小子在玩命呢，其他人哪是在抓强盗啊？分明是师兄弟在拆招呢！
崔明突然舞了个刀花跳出圈外，叫道：“住手！”小叶他们立刻就停下了，那两个傻小子却又连劈带砍十几招，才气喘吁吁停下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崔明大声道：“你们都看到了？不是我们不尽力，而是人家太厉害，我们打不过，对吧？”小叶憋不住想笑，众捕快早就心领神会地大声附合：“是啊！”崔明用手指了指那两个很卖力的家伙道：“你们回去禀报郝知府和赖县令，就说我们拿不住疑犯，让疑犯跑了，让他们把埋伏的兵丁都撤了吧。我们几个碰到了朋友，先喝几杯再回去复命。”
两个倒霉蛋无精打彩地应了声：“是！”边走边嘀咕：“累成这个傻样，连酒都没得喝了，唉！”赵万山连忙吩咐店伙计给二人送上五两银子和一壶好酒。二人这才眉开眼笑地回去复命了，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众捕快是何等尽力，疑犯是何等厉害，最后给他们逃脱了。
王记酒楼已经添酒回灯重开宴了。赵万山朗笑道：“承蒙众位英雄不弃，赵某先敬各位一杯！”众人谦让着一饮而尽。赵万山续道：“崔爷，白爷，叶神捕，我这几位兄弟有些与几位是老相识了，有几位你们可能还不太认识。让我来给你们作个引见。这位是我二弟风月无边柳千山。那年在鸡公山一役，勾魂叟和铁琵琶一曲《将军令》没有奏完，我二弟已将信阳四魔尽诛于剑下。当然，他最令美人心动的，不是他的剑胆，而是他的琴心。”
崔明连叫：“信阳四魔横尸鸡公山，为信阳除去一害，大快人心，却原来是柳二侠所为。佩服佩服！”柳千山白衣儒冠，谦谦有礼，与众人陪饮一杯。叶小虫心道：“原来他改名不叫‘三变’叫‘千山’了。不知又骗了多少人的小妾？那次潘智善提到的‘二哥’就是他了，‘谈笑杀豪客’说的就是鸡公山这件事了。”
赵万山一指屠手弥陀，道：“我三弟潘一山，江湖人称屠手弥陀。当年千里追杀采花大盗粉蝶断魂韩秋露、一人独战平原三怪都是我三弟的杰作。他虽然下手有些凌厉，但心如弥陀，不杀妇孺老弱降，而且急公好义，一遇不平事定要管上一管。”潘一山陪众人饮了一杯。白易居心里苦笑：“连当强盗的都能说是急公好义，这世界真的是没有坏人了。”
赵万山又一指贾半山，道：“这是我四弟，相逢解剑贾半山。有一次汝阳罗铁手的铁匠铺门前一夜之间挂上了五十三把剑，只见其中还有昆仑三剑的三把寒冰剑、潇湘剑客林淇冰的斑竹剑、泰山派郭抵回的蛇形精钢剑，还有一些象是书生装饰用的佩剑。罗铁手莫名其妙，象这些成名剑客向来都是视佩剑如同自己的招牌，怎会如此不小心呢？不知是什么贼如此了得，竟偷了这许多剑？怎的又不送去当铺，却放在铁匠铺？于是贴了失物招领的告示，陆陆续续有一些书生和不知名的武林人士前来认走了三十几把。一问，都是昨天走路时看见一个矮子挑了一大堆剑，正自奇怪，却听那矮子骂道：‘尔等都是什么东西，也配用剑？’于是劈手来夺，这些人等哪是他的对手？便给他夺了去。只是昆仑三剑和潇湘剑客等人的剑却不来认领，想必是碍于颜面了。”
叶小虫道：“不用说就是贾兄的手段了？小弟敬你一杯！”崔明道：“贾兄的高艺在下是领教过了。听说贾兄还是孙小豆的大师兄，失敬失敬啊！”贾半山的脸色不易察觉地变了一下，忙笑道：“崔爷莫听侯知府替小弟瞎吹。来来来，我敬诸位神捕一杯！”
赵万山饮了一杯酒，看了贾半山一眼，然后不露声色地接下去道：“这八位在江湖上也都是响当当的好手，承蒙看得起我赵某人，这几年跟随我受了许多风尘之苦。”那八位一起站了起来，纷纷道：“哥哥说哪里话？能跟着哥哥是我等的福气！”赵万山接下去介绍，分别是心剑张不情、傲剑卓不群、黑剑吕不三、白剑吕不四、怒剑董不言、笑剑钱不多、游剑胡不归、断剑辛不伤。
崔明等心里都是暗暗赞叹，赵万山虽然没有介绍自己的辉煌历史，但能得到这样一群豪杰的拥戴，岂是平常之辈？只是令人不解的是，这样一群站起来足可以惊天动地、坐下去足可以雄霸一方的英豪怎么都去当了强盗？
酒过三巡，白易居道：“今日得遇诸位英才，并能结交为友，实是平生快事！只是兄弟心中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赵万山心中已知他要问什么，也不说破，微笑道：“三位神捕和众位弟兄肯认我等为友，在下已是高攀了。朋友之间无所避讳，白神捕但问无妨！”
白易居先饮了一杯酒，清了清嗓子，才筹措着词句道：“当年我刚出道时，曾想托庇于小田公子，幸遇傲剑卓兄一番开导，才走入公门。如今虽无显赫声名，亦绝对强似寄人篱下为食客而辱没师门。我见诸位，皆是一时俊杰。扬名立万只是举手之劳，要开帮创派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知，为何，偏偏……”下面的措辞，白易居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怎样妥贴了。
虽已是中秋光景，柳千山仍是手摇折扇，笑吟吟道：“白神捕是想问我们为何不走正路却偏要当强盗，是吧？我倒想要请问白神捕和诸位公门里的兄弟：武林中人，除了投身官府、依附豪门之外，还有什么活命之策呢？”此言问得崔明等都是一愣，是啊，光看见大侠、高手威风凛凛，他们也要吃饭啊！他们成天谈拳论剑、比武争名，甚至一掷千金。可是总没见他们干什么能挣钱的行当，那么他们靠什么吃饭呢？
柳千山接下去道：“武林中人，除了那几个祖上积德的大富世家，靠什么以为生计？泰山、华山、昆仑等派收一名弟子，每年要收四、五十两的管教费。少林派则向俗家弟子每家每年收八十两。”屠手弥陀潘一山插嘴道：“否则光靠香火钱，大梦、大痴那几个老秃驴早饿成驴肉干了！”大梦禅师乃是当今少林方丈，而大痴禅师则是少林达摩院首座，在武林中可谓举足轻重，潘一山却似丝毫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众人看着他的光头，听他和尚骂秃驴，都是想笑又不敢笑。
柳千山一笑续道：“丐帮靠乞讨，但也有一些人给人家助拳挣些碎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