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封杀-解剑堡-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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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一笑朗声道：“清风道长，十五年前，在下输在你剑下，十五年来，无一日敢稍忘，十五年后，司徒一笑再来领教！”说罢，横剑于肩，蓄势凝招，剑鞘自动飞离剑身，激射而出，钉在清风面前三尺远的地上！
清风淡淡道：“我不比了。”司徒一笑一愣，继而厉声道：“你怕了吗？”清风仍淡淡道：“算是吧。”司徒一笑急了：“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怕了呢？快点拔剑吧，好不好？”清风索性转过身去，理也不理他。司徒一笑头上不禁冒汗了，先前的气势顿时无影无踪，他收了剑势，尽量耐心地道：“清风道长，你怎么了？是身体不大舒服？还是心情不太好？没关系，你可以先调理一下，我可以稍等一下，然后咱们再比好不好？但是不比是不行的，今天一定要比！好吗？要不你说个日子，最晚不能超过明天晚上，好不好？清风道长，你现在好点了吗，可以拔剑了吧？啊？你倒是拔剑啊？！”清风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心如止水，水面上，正有一渔翁孤舟蓑笠，独钓寒江。众人面面相觑，都不作声。
司徒一笑把牙一咬，将剑递到清风脖子上，厉声道：“你倒底比不比？”清风心湖的水面上正有两尾鱼试了试饵，又转身各自游开，临别时互道珍重：“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司徒一笑无计可施，忽然泪如泉涌，放声大哭：“清风！当年我只输了你半招，就把天下第一剑的名头让给了你！可我苦忍了十五年，苦练了十五年，苦等了十五年！十五年啊！五千多个日日夜夜啊！可你一句‘我不比了’，就让我这五千多个日夜的心血白流了，就让我这五千多个日夜的努力白费了？你知不知道，为了练剑，为了今天能站在这里和你比剑，我妻离子散，我卧薪尝胆，你不比了？凭什么啊！你怎么能这样啊？！啊？清风，我求你了，拔剑吧！好不好！”
清风心湖上的那叶小舟上的那个渔翁，又甩下了一竿，他钓的不是鱼，钓的是江风，钓的是江云，钓的是江雪。
明月看不过去了，出来劝道：“司徒……？”司徒一笑抹抹泪，接口道：“一笑。”明月点点头，道：“啊，一笑兄，为了和清风比剑，你居然连娇妻幼子都不要了？”司徒一笑恢复了平静，点点头道：“是啊。”明月道：“你想想，这样值得吗？”司徒一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这和尚倒是奇怪，不劝人跳出红尘出家礼佛，反劝人不要抛妻弃子，你倒底是不是僧人？”明月噎了一下，想了想，又道：“就算清风肯跟你比剑，你设想一下，要是你输了呢？……”司徒一笑冷冷道：“我不会输的。”明月点头道：“我是假设，假设你输了……”司徒一笑截口道：“我绝不会输的！”明月叹口气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比如，万一你输了……”司徒一笑断然道：“打比方我也不会输！”
明月哭笑不得，望了一眼负手而立、好似要羽化而登仙的清风道长，转过头来又道：“好，就算你赢了清风……”司徒一笑截口道：“谁用你算？我肯定赢他！”明月无可奈何，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千真万确，你已经赢了清风了，你的剑法已经天下第一了，又怎么样呢？”司徒一笑一愣，不解道：“我和他还没比呢，怎么我就赢了？”明月气得一佛出世一佛升天，他给人家念往生经超度亡灵也没费这么多口舌。他顿了一顿，才循循善诱道：“不错，你们还没比呢，可你的剑法不是肯定能胜清风吗？”司徒一笑傲然道：“当然！”明月道：“好，等你赢了他之后，你又能怎样？”司徒一笑不假思索地道：“那就等胜了他再说呀。”
明月七窍生烟，这位大侠怎么就蒸不熟、煮不烂、不进咸淡呢？
明月定了定神，看着司徒一笑一副无辜的样子，心想这和萨垂王子舍身饲虎不一样，就算自己气死了恐怕也感化不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再试一回：“我请教你，等你胜了清风，成了天下第一剑客，你会做什么？”司徒一笑讶然道：“那就不是我准备干什么了，而是他该去练剑了，练好了再来找我比剑嘛！”明月追问道：“那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司徒一笑搔搔头皮，道：“我等他来找我呀！”明月设圈套：“你就在这儿直勾勾地站着不吃不喝不睡觉地等他三年五年十年？”司徒一笑瞪大了眼睛：“你神经了？我干嘛不吃不睡？”明月故作惊讶道：“天下第一剑客还用吃饭睡觉？”司徒一笑怒道：“你消遣我！谁说天下第一剑客能当饭吃了？”明月恍然大悟道：“噢，原来这玩意不能当饭吃，那即使输了，天也塌不了吧？”
司徒一笑喃喃道：“我输的那时候，天真就象塌了一样！”明月道：“那这些年你不还是活过来了？太阳还不是照常每天东升西落？别钻牛角尖了，回去吧，太阳明天还会照样升起的！”司徒一笑冷哼一声道：“明天要是阴天呢？”明月一叹：“连明天是阴是晴都不知道，争这第一第二的虚名又有什么用呢？”司徒一笑一呆，木立良久，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忽道：“不行！这些年妻离、子散、久病、固穷，是和清风比剑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我才活下来。可现在说不比就不比了，明天我可怎么活？”明月把双手往袖子里一笼，闭上眼睛道：“饥时吃饭，困来睡觉。”
司徒一笑呆呆地想了半晌，忽地哈哈大笑，一时山鸣谷应，惊得乌飞兔走，虫静蛙躁，明月开眼，清风回眸。
大笑声中，司徒一笑施展开自己苦练一十五载的“剑神神剑”，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如流星划过苍穹，如大鹏振翅九霄，如萧萧无边落木，如滚滚不尽长江，如电，如风，如水，如火，让人一会儿齿冷发竖，一会儿血脉贲张。司徒一笑拼力刺出最后一剑，剑到半途，蓦地收住，凝而不发。假想中，这一剑应该已指到清风的咽喉，作为一名高手，一代著名剑客，这一剑就这样停住当然是最有分寸、最有风度、最有效果的。
司徒一笑傲然对清风道：“这一剑，你使得出么？”清风默然不语。司徒一笑又转向明月：“这一剑，你使得出么？”明月忙道：“使不出，使不出。”心里却道：“我是用刀的，当然使不出这一剑。咦？‘屎不出’，那不是大便干燥吗？”司徒一笑飞剑入鞘，右手箕张，连剑带鞘自动跃入他的手中，而后，扛一肩明月，甩两袖清风，一径走了。
天机老人、欧阳十二、第五聪明、如玉等都目睹了司徒一笑神乎其技的剑神神剑，不禁叹为观止。良久，明月问清风道：“刚才他那一剑，你倒底使得出使不出？”清风坦然道：“我的确使不出。”明月坏笑道：“那我明天就公告天下，说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已换给司徒一笑了！”清风一笑道：“那也未必。”明月问道：“此话怎讲？”清风道：“他的剑法的确已臻至境，想当年公孙大娘舞剑器，观者如潮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也不过如是。那一剑我的确使不出，可许多当世名家的剑法我也使不出。正如司徒一笑也使不出我的剑法一样。剑法不是一个人练的。你以为他和我交手，还能施展得出这样的剑术吗？”明月默然不语，而后，长叹一声道：“什么时候你和他对决一次，那才是惊天地、泣鬼神啊！”忽然叫道：“喂，你不是得道了吗？你不是不问世事了吗？怎么还放不下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哇？”
清风淡然一笑：“没什么看轻看重，虚名如浮云，转瞬即散。不过，我也没说过不问世事嘛，高高山上立，还需深深海底行啊！”欧阳十二趁机道：“那，咱们这‘反楚联盟’的盟主，您是肯当的喽？”却故意用眼光看着明月，清风也故意扫了明月一眼，道：“什么盟主不盟主，也不过是虚名罢了。只是大家提了，我也不好推辞，反正也没人在乎这虚名的，大家伙齐心协力，为了武林正义，多尽些心力就是了！”众人齐声呼是，却都笑意晏晏地望向明月。明月吹胡子瞪眼，小声道：“都看着我干什么？谁稀罕？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再说，又弄一个什么联盟，将来保不定哪个丧心病狂、权力欲十足的家伙又要利用了来扰乱江湖了！”如玉撇嘴道：“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清风却点点头道：“不错，什么反楚什么联盟的，反而着了痕迹。大义在焉，我必在焉！天下英雄也自在焉！”几句话说得豪气干云，令在场群雄心神激荡，血脉贲张。
天机老人忽担心道：“这崖下究竟有何机关？不知无恙现在怎样？能否应付得来？”钱不多迟疑了一下；道：“想他此时定然是在按图索骥；至于墨老先生的机关；不知赵大哥和他说起过没有；我也不确定他是否能应付得来……”如玉窃笑道：“恐怕他们此时没在按图索骥；却是盲人……”忽然羞得说不下去。天机一愕；追问道：“盲人什么？”欧阳十二心领神会；坏笑道：“盲人摸象啊。我想他和我一样，一定应付得来的！”如玉又羞又恨，不禁挥手打去，欧阳轻轻捉住她的纤手，笑吟吟地望着如玉，直望得她脖子都红透了。天机呆了半晌，才恍然，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清风明月也不禁莞尔。
第五聪明面露微笑，喃喃自语：“英雄就该气短，儿女怎不情长？”
极目望去，东方已现鱼肚白，天色冥冥，远山苍苍，炊烟袅袅，江湖茫茫。
那茫茫江湖之中，不知还有多少英雄与多少美人，演绎多少人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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