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封杀-解剑堡-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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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情迟疑地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听见轩内一个少年哈哈大笑，一个女孩惊叫道：“你弄疼它了！”中间夹着几声云雀的尖叫。张不情神色一宽，低声吩咐道：“照顾好少堡主的安全，有什么事及时向我禀报。”说罢转身匆匆去了。二人低声称是，心下却道：“注意什么安全？难道还有谁敢对解剑堡的少堡主心怀不轨不成？”二人终日守在堡内后面的紫云轩，久不到前面去，是以并不知晓近日堡内接二连三的命案。只要张不情不进紫云轩，二人已是如蒙大赦了。
只见那绿衫少女奔到门口，正要关门，瞧见两名守卫正盯着自己看，而自己的衣裳偏偏有些不整，自己的头发偏偏有些凌乱，不禁脸颊飞红，佯怒道：“刘一鸢，龙在水，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干什么？莫非想偷听吗？还不滚远一点儿！”龙、刘二人伸了伸舌头，连忙远远地避了开去，直到确信什么也听不见了才止步，心里却道：“还不够热吗？偏要关房门。”
紫云轩内倒是真的不热，地当央摆了一个景德镇的龙纹荷花缸，上面放了桌面大的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吸着室内的暑气，反衬得室内有些阴森森的。
少女见两名守卫走得远了，忙回身奔到床前：“公子，你的伤怎么样了？呀，又流血了！你在哪里受了这么重的伤啊？”那床上的公子正是解剑堡少堡主赵无恙，他面色惨白，刚才那一声朗笑牵痛了伤口，是以血流如注。赵无恙惨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低声道：“如……如玉，我不是说过了吗，没有人在的时候，你还是叫我哥哥吧。”少女如玉显见对他的伤十分关切，急急地道：“无恙哥哥，这却如何是好？我去找钱六……钱堂主要金创药。”
赵无恙忙喝住她，道：“你去了，对钱堂主怎么说？要金创药何用？”如玉踌蹰道：“我就说，我要医治小云雀。”赵无恙笑道：“哪儿有、有这么大的云雀？要用那么许多金创药？要说是用来医治一头猪还差不多，可惜咱堡中又不曾养猪。”如玉被他说得也不禁破颜一笑。赵无恙道：“就算是医治猪，钱不多也断然不肯给你，他的金创药，据说名贵得很，小小一包就能抵十头猪的价钱了，他那么会精打细算，怎肯给你……给你用来医治我这头……这头猪呢！”
如玉见他头上冷汗直冒，想必是又扯动伤口了，忙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这样没个正经。快快想法子治伤口要紧！”赵无恙喘了一会儿，道：“那边书橱里边，第二个格子下，拿那套《楚辞》出来。”如玉依言而行，觉得那书匣的重量不大对，打开一看，正是金创药，当下不用吩咐，立刻用水调和了，替赵无恙包裹伤口。赵无恙伤在左肩，一道伤口七八寸长，深可见骨，若是再偏向脖颈一分，恐怕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这金创药颇有奇效，伤口立刻止住了血，并且疼痛大减。如玉埋怨道：“有金创药刚刚为何不早说？却只顾在那里疯话连篇。害得人家白白为你着急半天。”赵无恙肩上一阵清凉，不禁又笑道：“我和门口那些守卫们、和绮云、瑞云那两个丫头说话从来都是一本正经，只有见了你时才有些不正经。”如玉脸上一红，幽幽地道：“你就只知道欺负我一个婢女，拿人家开心。”赵无恙动情道：“如、如玉，我不管你是千金小姐也好，是个婢女也好，我心里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的。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忘记你！”如玉急忙抓起他的手在床边上轻轻拍了两下，口里道：“菩萨莫怪，菩萨莫怪！什么死呀活呀的，不许说不吉利的话！”然后自己低低地道：“有你刚才的话，我就是死了也知足了。”赵无恙笑道：“不让我说，你还说。”如玉格格娇笑，连忙自己在床边横木上拍了两记，道：“菩萨莫怪，菩萨莫怪！好了，没事了。”说着帮他把伤口弄好。
赵无恙叹了口气，道：“今天真是委曲你了。”如玉刚想说“婢子帮少爷换换药有什么委曲的……”，忽然一下子明白了赵无恙指的是什么，脸颊顿时红得似火烧一般，不再言语。方才为了不让张不情和两名守卫起疑，二人故意装作是少年偷情一般，当时情急，不觉有他，此刻想来，却让如玉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赵无恙却还在道：“要是传出去了，却叫你如何嫁得出去！”如玉娇嗔地顿足道：“你还说，你你，……还说！”赵无恙仍道：“所以我将来也只好将你收了房吧！”如玉嘤宁一声，扑到无恙怀里，低低道：“不要你说，不要你说。”忽然樱唇被什么封住，再无半点声音。
良久，如玉觉得无恙的手没有方才那么热了，忙起身理了理鬓发，整了整衣裙，低声道：“你是少堡主，我是个婢女，我可不敢奢望着有一天能嫁给你。要是，要是你能一直像今天这样，这样对我好，我就知足了。”声如蚁鸣，几不可闻。无恙忽地叹一口气，喃喃道：“你要真是个婢女该多好啊！”如玉一震：“你说什么？”无恙呆呆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脸上一片冷漠，再没有了刚才的柔情。
第二章 结剑
一、风月无边：红袖添香夜赏刀
解剑堡与其说是一个堡，倒不如说是一座城。方圆足有十里，比附近的下马镇还要大上一些。解剑堡四围都是石头城墙，墙高一丈三；四面有门，门阔九尺，可以并行两辆“如龙车行”的马车。城墙上不论白天黑夜，都有结束精干、身着“堡”字箭衣的堡丁巡视守卫。就算是从解剑堡上空飞过只鹰去，恐怕也得被拔根毛下来。
解剑堡的创立不过十几年的时间。
第一任堡主“一剑倾天”赵万山是做无本生意起家。当年中原六府对他闻风丧胆，他的风雷一剑当真倾天，他的势力范围何止万山？中原六府曾经联合派出六扇门高手准备在安阳一带将其围剿，不料赵万山居然在安阳王记酒楼摆下宴席，放出风声要在八月十五这天和六扇门高手先喝酒、交朋友、再动手。
“铁面判官”崔明和“神手捕快”叶小虫、“追命无常”白易居等商议了几天，想不通这个赵万山究竟为何如此有恃无恐。终于决定由三位名捕率十六捕快赴会，又伏下二百兵丁在街外候着，以防有变。
一登上王记酒楼，崔判官的脸色就变了。他知道今天这架没法打了，别说自己带的这十几名捕快，就是把二百兵丁都叫上也留不住人家。中间方桌前坐了四位，旁边站了八位，一打眼就知道没有一位是庸手。估计自己这两把刷子，充其量也就能和其中站着的某一位打个平手，弄不好还得给自己造个灰头土脸的。
叶神捕和白无常互相看了一眼，也明白今天是栽定了，原以为“一剑倾天”赵万山不过是个独行大盗，不承想他有这一班兄弟，而且每个人的名头都是响当当的：中间主位那个身材魁梧、紫膛大脸的大胡子看来就是赵万山了，这个令人闻名丧胆的强盗今天居然打扮得象个富绅，气宇轩昂，使人心折。他左手边那个白衣秀才模样的人是叶神捕的老相识了风月无边柳三变。
五年前的八月十五，洛阳大富朱余贵家传宝物七星小刀和新纳的小妾暗香一夜之间不知去向，丫环仆人俱不知晓，只在暗香的房中发现了一纸短笺，上面只有四个娟秀小字：风月无边。
叶神捕接了这个案子，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正在画船上对月饮酒的柳三变和暗香。小叶和柳三变斗了一个对时，仍是不分胜负，只是柳三变还不时地给暗香一个好整以暇的微笑，而叶小虫却左支右拙，象只张牙舞爪的虫子。
后来暗香嫣然一笑道：“坐下来喝杯酒赏赏月吧，再打下去天就亮了，岂不辜负了美景良辰？”柳三变跃后三尺，向叶小虫微微一笑：“君来天欲曙，能饮一杯无？”叶小虫能有别的选择吗？何况他本不是不解风情之人，何况他已嗅出暗香刚刚启封的那坛酒正是洛阳王老泉窖藏十八年的女儿红。于是接下来三人有说有笑，谈天谈地，论酒评茶，竟如故友重会一般，丝毫不提方才争斗之事。
看看天色渐明，暗香又是嫣然一笑，起身立到柳三变身后，纤手扶在他肩上，对叶小虫道：“原本只想陪柳郎一起赏赏月色，那把七星小刀也只不过是柳郎想借来一观而已。不承想竟劳动了叶神捕大驾。”柳三变笑盈盈插话道：“要不怎能结识这么一位谈得来的朋友呢？”叶小虫心道：“身为朱家小妾，却陪柳郎赏月。人家的家传宝刀，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借’了。你们倒是不以为然，朱大富肯带这顶绿绒小帽吗？”脸上却是笑着微微点头。
暗香道：“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好象我回去也不大好了。朱老爷要杀我，他又舍不得；他要不杀我，脸上又挂不住。没办法，我也不想让朱老爷为难，只好随柳郎去浪迹天涯了。”柳三变只是微笑道：“看来我甩不脱了？”暗香低头深情望着柳三变，过了一会儿方抬头道：“这把小刀柳郎也看够了，就麻烦叶神捕带给朱老爷吧，连同我这支手……”话音未落，叶小虫脸色大变，正要开口说“不可”，却见柳三变身也不动，左手二指向后一夹，正好夹住七星小刀。七星小刀何其锋利？叶小虫看时，暗香的右手已是血流如注，不过这支手总算保住了。
柳三变这时才回身轻手轻脚又极麻利地替暗香包扎，心疼地道：“你何苦如此呢？”暗香柔声道：“叶神捕是我们的朋友了，总不能让朋友为难啊。”柳三变道：“我可以和叶君回去见官嘛，大不了问我一个拐带良家妇女的罪过。等叶君交了差，那小小囚牢又如何留得住我？”暗香一笑道：“我又是什么良家妇女了？只是让你在那泥污遍地的囚牢里住，岂不坏了你‘风月无边’的名声？”柳三变道：“我那虚名有什么关系？你若没了玉手，怎么与我‘红袖添香夜读书’呢？”暗香顽皮笑道：“没了这粗手，不正好只剩红袖了吗？”
叶小虫对暗香不禁肃然起敬，也有些不安，因为他知道凭自己这几斤几两是根本留不住他俩的，他们本不必如此。此时叶小虫插话道：“不劳二位烦心，将暗香姑娘的这幅染了血的袖子交给我就中了。”
次日一早，叶小虫将暗香血染的红袖和七星小刀交给朱大富，道：“幸不辱命。”朱大富急道：“暗香呢？”叶小虫轻描淡写道：“这样的妇人还留她作甚？”朱大富果然面露痛惜之色。
二、屠手弥陀：这个和尚不念经
坐在赵万山右手边那个胖大和尚，小叶也不陌生：赫然竟是屠手弥陀潘智善。
两年前商丘出了一桩无头公案，汇通镖局“仁义金鞭”杨武魁杨老爷子连同一妻一子一媳三个孙子孙女一家七口一夜之间通通被杀，而镖局上下七十多口竟然无一人知晓惨案是何时发生何人所为。杨老爷子为人仗义，又与商丘县令古大能以及一班捕头、衙役素来交好，因此上上下下倾力调查。无奈十几个衙役们把手都打酸了，七十几个镖局的人还都是那一句话：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神捕叶小虫正好出公差到商丘办案，被古县令象见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叶小虫一进商丘县境内，对此案就已有所耳闻，但也是没有一点头绪，只好从重勘现场着手。凶手看来是个老手，现场被打扫过，很干净。小叶发现现场有两颗碎裂的念珠，而商丘县城里没有寺庙，于是推断凶手可能是一个过境僧人。
古知县一面称赞叶神捕果然火眼金睛，一面骂手下捕快饭桶，当即下令对商丘县城内大小十几家客栈搜查过境僧人。捕头飞毛腿刘七暗道：“我等也说重勘现场，你却只叫在镖局人身上下功夫。现在又骂我们饭桶！”但对小叶的细心也不由得暗生敬意，“怎的当时我等看了两遍也没发现这念珠？”
众捕快哪敢迟延？干脆连秃子也不放过。不到两柱香的功夫有人回来报告：疑犯在孙寡妇的客店里，太扎手，拿不下。古县令一边大骂手下都是废物，一边请叶神捕亲自出马。
小叶赶去一看，正是“屠手弥陀”潘智善，心道：“和尚，杀人不眨眼，武功高强，都对上号了，十有八九是这贼秃所为了。”只见地上已躺倒了十几个捕快，一个个呻吟不已，都是被那和尚以重手点穴法点倒的，而且点的都是鸠尾穴，被点中的人麻痒难当。
小叶俯下身去暗暗为飞毛腿刘七解穴，不动声色地一连换了十四种手法仍是徒劳无功。
刘七强忍着麻痒断断续续道：“这个鸟和……哼哼，尚，我们一说拿，哼，拿人，他就破口大骂，说狗，哼，什么县令，破不了汇通镖局的，哼，案子，就乱咬人。我们一听，更认定是，是……哼，他。可打他不过，被他用什么鬼手法，哼哼，哎哟，点中了穴道，痛得老子，哼哼，哼哼，直哼哼。他还，还不让我们鬼叫，我们哪里忍得了？再说，就算忍得住，又干嘛非听他的？我们就，哼哼，他就让孙寡妇去找了个，哎哟，歌妓，让她大声唱，要把我们，哼哼，的声音盖住……”
古县令脸色铁青，认为手下人这样哼来哼去实在有损他的面子，被点了穴就点了穴嘛，鬼哼个什么？于是一面喝令手下这些捕快住口，一面请叶神捕给他们解穴。小叶的脸不由得红了一红，道：“先拿下这个贼秃再说。”于是也不搭话就加入战团。
那个和尚果真了得，开始时一个人应付五六个捕快竟然只用一只手，另一只手还好整以暇地喝荤酒、吃狗肉，身子稳坐在桌前不动，口里不干不净地边笑边骂，不时还吆喝一声那个吓得脸色发白的歌妓，让她唱得比鬼哭好听一点儿。
等到小叶一加入，和尚顿觉手上轻松不起来，连忙把狗腿咬到嘴里，双手齐出，勉强应对，突然暴喝一声将狗腿吐向半空，腾出嘴来骂了一句：“他奶奶的个熊！”又张嘴接住了堪堪落下的狗腿，而手下居然丝毫不慢。小叶心下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个和尚。
屠手弥陀突然又大喝一声，又将狗腿吐向半空。众人正以为他又要骂熊了，却不料他双脚齐伸，头向前一顶，三个捕快连哼也来不及哼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