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的男孩与坏掉的女孩-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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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麻今天一级棒——!阿道要给我奖——励——!」
「你想要什么?」「在家约会!」
光明正大地要求跷课的麻由又呼噜呼噜地在我身上滚动。果然,比起对麻由撒娇,还是像这样被她「咕噜噜噜哔啾——」比较好啊。麻由自认早起可说是立下一大功绩,所以对于今天在家约会这件事情连一丁点的怀疑也没有。
「但是我们还是得去上学喔。」
「为什么啊——!」她的指甲陷进我的额头,唰地一声,毫不留情地撕裂下来。在少年漫画里,老练的战士总会在额头留下伤疤,但五条与之近似的爪痕却是直接留在我的脸上。「明明小麻在阿道醒来之前,都有当好孩子乖乖等候——!阿道是个负心汉!」
劈啪劈啪,小麻又在我的脸上追加了几下巴掌,不断质问我。嗯……看来小麻是以我无法理解的等式和这个世界紧密相互连结着啊。但就是这点好。对磨练有成的阿道而言,麻由这种任性与自我中心的部分是「di molto(非常)有小麻风格!」的。
因为不是骗你的,使得我与一般的软弱好青年有着不同之处。亦可说是没救了。
「噗——」「捏捏。」捏她的脸颊。「咪——」麻由也把我的侧腹捏住,扭转,使之U字回转(啊嘎!)。慢…慢着,如果我的皮肉无法从我身上解脱似地脱落下来,最后的动作应该办不到吧?我睡衣底下的肉体现在变质成怎样了?想像自己或许成为半胶质状态,又觉得这么一来就可以没有空隙地完全包着麻由一起出门,倒也不错。看来我的脑袋真的病得很重。
「心情变好了?」我继续摩挲她的脸颊,试着确认。「咪啾。」麻由声音微妙地变成低吟。「我要——求——在家约会!」「今天要在学校约会。而且我们昨天也约会过了吧?」「那只是一起去超市而已啊——!」「好吧,那么今天就在地球约会好了。来,快换上制服吧。」「转转——!」把我的头像地球仪一般转动起来。我好像看到自己背后有座光之庭院,那一群在庭院里招手的黑影们是谁呢?
或许是不分男女老幼,先离我而去的人们多得不胜枚擧,任谁都有可能,我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些人。但相反地,会在死后的世界欢迎我的人,恐怕就寥寥可数了。
「…………………………………………」与其说寥寥可数,不如说那真的存在吗?
话说回来,现在几点了?我难得睡过头,完全无法掌握现在时刻。窗外一片阴霾,彷佛仅仅飞机经过的震撼就足以引起泪珠般的阴雨。停在阳台栏杆上的麻雀似乎也在担心下雨,跟我一样望着天空。
在床上翻来滚去后,麻由抬头看我的脸。扭过我的头,她的心情似乎变好些了。喔喔,效果显着呀。但是这个手段我再也不想使用罗。
「呐,呐,你刚才做了什么梦啊?」
「……梦?」
「阿道睡觉的时候,不断噗哄噗哄地叫呀。」
我还真强。我老早就觉得自己不像人类,这下子证据更是充分啦。
哎,姑且先把这可庆的悲叹摆在一边。
「我作了个讨厌的梦。」
随着脖子扭转而晃动的浏海令人好生厌烦,很想一把扯下。待我联想起过去那段蓄发时期,更是如此。
梦的内容是关于我跟枇杷岛八事玩起千百乐游戏(注:发源于日本的兼具游戏性的剑术运动),不知为何却我与对方拿起木刀互殴。人们管它叫作实战,而非运动。
最后,我在被人以差点被分解成原子的剧烈程度痛殴时醒来。我没有被人打成碎肉,而是以健康的肉体在这个世界重生了。
「呣~阿道的恶梦……要小麻帮你喀锵喀锵吗?」
「最好连喀嚓喀嚓也避免一下。」虽然她的语意不详,我还是试着搭上话。
「我也讨厌阿道变得妞哇妞哇——!」
「嗯嗯。」虽然具体而言,我完全不明白该怎么办才能防止这种事态。
好吧,该去学校罗——!于是准备着装。虽然麻由拖拖拉拉,又咬人又吼叫的,最后还是被我用公主抱方式抱起,依序完成上学准备。洗过脸后,被我脱下睡衣,被我穿上袜子,被我替换内衣……「呃,这还是你自己来吧。」「呜喵?」麻由一脸惺忪地站着,一点也没呈现洗脸的成果。我行我素的小麻正因早起的后果烦恼,小麻依然还是超节能规格呀。如果冰箱的规格跟麻由一样的话就伤脑筋了。活动期间冰冷得超乎寻常,却连半天也持续不了之类的感觉。
即使勉强叫醒麻由,反而会因为她拖拖拉拉的行动而浪费更多时间,所以我决定背着她去上学。睡昏头的麻由在我背上立刻打起呼来。我直接定向客厅,此时总算能确认时间。「……哎呀呀。」时钟无情地指水着第一堂课已经开始的时阀。我走到时钟旁,试着别手指拨回时针。时针轻易地就被拨回去,但是当我手指一离开,又立刻由该处动了起来。不具备任何超能力的我无法实际控制时间进退。不只如此,连仅用来显示时间的指针也阻止不了。
把麻由放在客穗的沙发上,先暂时解下小指上的红线,我也换上制服。现在我们还是穿夏季制服,十月以后就换季了,也必须帮麻由准备一份。虽然说,今年的我们穿夏季制服的时间整整比其他同学少了一个月以上就是了。
旅行回来后过了一周,疲劳也差不多都消除了。反正旅行期间本来就没有发生什么事件,顶多只有被麻由拖着到处跑,或被麻由啃咬,或被抱住带来的轻度疲劳。现在的我状态绝佳,身心毫无问题。倒不如说,现在也许正是我的巅峰时期,总觉得头脑轻飘飘,因此晚上很好入眠。就像摄取了过多麻由成分,开始迈向麻由化一样。多亏于此,今天才会笃定迟到吧。
换好衣服,把教科书塞进我与麻由的书包里,上学准备就完成了。手腕穿过两个书包的提把,背起躺在沙发上的麻由,顺便将红线重新绑回去。因为醒来时如果没有绑着,麻由的耐性与神经都会劈啪断裂,笨蛋情侣今天又再次对(只属于自己与对方的)世界和平做出贡献。
只不过丝线中间已经开花了,不早点替换恐怕不久就会断裂吧。
「……经过一个礼拜了。」
彷佛在确认这个事实似地,我喃喃自语。
确认自己什么也没忘记后,我与麻由一起出门。
那就像是猛然发现掌心不知不觉被开了个洞的感觉——每当坐在教室后方的我看见那个空下的席位,总会联想起这种状态。
同班同学被杀害了,但这是上个礼拜的事。丧礼与下葬早在上周的连续假期里完成,对大半的同学而言,她的死亡已成为「过去式」。部分与她无甚交流的同学心不甘情不愿地在连假中参加丧礼,心情就像是面对台风一般,想着:「干嘛不在必须上课的日子被杀呢?」或是某个去旅行,连丧礼都没参加的同学,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触及这件事情。我现在必须面对的,就只有长期住院造成的弊端——跟不上课堂进度,与现况的把握罢了。
之后,我背着麻由来到学校,参加第二堂以后的课程。因为到最后都没醒来,所以我把睡着的小麻背到她的班级,放在她自己的座位上安睡。当然,也替她解下小指上的命运红线。中途我似乎在教室里见到伏见,但由于我赶着离开,并没有多加留意。
迟到或多或少带来点新鲜感,此外我仍旧一如往常地上课,又称「被迫听讲」。就算我的程度早已跟不上课堂进度,只要能维持日常运行,那也就够了。
但只要我视线朝向黑板或讲桌前的教师,不管愿不愿意,总是会由无数头颅的缝隙之中,瞥见那个空下来的座位。原本摆在桌上作为悼念的花瓶因为会造成打扫不便,仅摆了一天就被收掉了,徒留下无人使用的空位。现在同学们多少还会顾忌,不过要不了一个星期,那个座位就会被利用在与朋友并桌共进午餐上吧。
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座椅收拾到其他空教室上更好。
因为尸体弃置于院子很不美观,所以人们将之埋葬于坟墓里。如果桌椅也同样这么处理,不是很好吗?虽然说,桌椅即使进入视野之中,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心生感慨或悲伤,放置不管倒也无妨就是了……
与尸体不同,桌子就算腐烂,也不会令人恶心。但是,该怎么说……不管多么美丽的女性,一旦成了尸体或被人肢解,转眼就成了一团只会挑起恶心感受的物体。
虽然无法具体想出什么精炼的文章来形容,但这总有种哲学感,或者说,像会令人开悟的感觉。比方说,呃……可以直接建议那些烦恼容貌优劣的人干脆开悟了,就跟竹荚鱼一样从中对半剖开算了。不只自己剖开,顺便也帮造成自卑的对象剖开,这么一来,两人就不再具有差异。能从脸部肌肉纤维的分布状况来审美的人士应该还不是多数派,对于身为少数的剖开同胞而言,或许可以跨越憎恨的障壁生出友情。
而且在暴露脸皮表面底下肌肉的情况下,应该也顾不得说谎吧。我认为痛苦仅伴随着真实,所以人们才欲痛击对手来取得真实讯息。若不这样,人们就会满口谎言,难以信任。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别对自己撒谎」似乎经常被当成一句名言。
但这句话的意思是,当我们觉得针锋相对的对象是笨蛋时,就该老实说出口吗?的确,这么一来,也能遵守「别对别人撒谎」的教诲,可说一举两得。但是这么做的话,视对方的反应,说不定会占了一时便宜而尝到严重苦头啊。大人们究竟想教导小孩什么啊?
还是说,他们真正的用意是要孩子们趁年轻时多吃点苦?顺便多跟人挑衅,好多学些你来我往的招数?若是如此,大人的教育可真是深谋远虑啊,口袋里装了满满的谎言。
就这样,在骗子兼被虐狂的家伙满脑子胡思乱想间,告知第二堂课结束的钟声响了。
教室内的气氛马上变得舒缓,虽然教师仍在说明黑板上英文的意思,却已经没人听讲。即便如此,为了不输给同学们的喧闹与钟响,教师依旧拚命提高说明的音量。我觉得自己彷佛坐在击出全垒打瞬间的观众席,周遭纷闹不休,只有我无法融入气氛。若像我一样在英语的课堂上脑子却沉迷于美术课的事情,静音又安稳,这样不是很好吗?笔记本里没有抄写黑板内容,依然是一片空白,升上三年级后迄今还是停留在第一本。继续维持白纸状态,等新年一过似乎就能升格为麻由的自由涂鸦本,这样还比较有意义吧。我脑中想像这些事,阖上了笔记本。
教师占用了两分钟休息时间,总算结束说明,请班长下口令。近半的同学忙着跟隔壁的同学说话,马虎地敬礼。教师毫不掩饰脸上因不满与疲劳积累而产生的皱纹,收拾教材,快步由讲桌附近的入口离开。下口令的班长步履蹒跚走向黑板,一脸厌烦地擦掉黑板上的英文。
并非有任何意图,但我一时茫然站立,没坐回座位。类似贫血晕眩般的陶醉感染白了我的视野,是发烧像水蒸气般缓缓地占据了脑袋。我因脑子的热度而发冷颤抖,这是一种自我矛盾、缺乏温暖的热度,是脑子生出的错觉,所以不管指摘其有多么矛盾也没有意义。我无从解决这个困境,只好双手环抱胸前,减轻寒意。肩膀仍颤抖个不停。在这暑气犹存的九月底,也许这并不是幻觉,单纯只是感冒了。
如果说夏季感冒只有傻子才会得到,那么秋老虎的感冒又算什么?半吊子专属吗?被谐音冷笑话盖上烙印的左右脑推挤来推挤去,我的头部陷入了一团混乱。如果有如懒骨头沙发一样柔软变形的话,也许会被本地居民怀疑我的脑子里是否住了外星人。不妙,我已经分不清哪边是真心话,哪边是骗你的了。
……就像这样,我的脑袋瓜子还是一如往常,没有停息地、无意义地活动着。
没有变化。
长濑透死后,我的每一天还是什么变化也没有。
获知长濑的死,我并没有流泪。那之后一个礼拜左右,顶多只有记忆变得模糊了黠,还是一样能够照常上学,乖乖上课。
没有对我的人生造成任何起伏。相较之下,小麻在我的脚下缩成一团,让我滚来滚去还比较能使身体上下摇晃呢。说到小麻,不知道麻由中午想吃什么?如果醒了,她应该会主动来邀我一起去买中餐吧。
今天麻由并没有做便当,所以中餐只能仰赖福利社或学生餐厅。是说,我有带钱包出门吗?我开始烦恼这些事情,试着把长濑的事情赶到头脑的角落。但是眼球还是自动做出反应,将拾获的讯息愚鲁老实地传送给脑子。
我瞥见长濑桌子的抽屉里有片白色物体。不顾可能会受到周围注目,我走到长濑的座位上,拉出椅子,手伸进抽屉里。
放在里面的是对打算就读文科的长濑而言并不重要的数学教科书。因为她嫌带回家麻烦,所以一直放在学校。明明老师就说不准这么做,还叮咛过她要记得带回去。这也许是长濑表现叛逆的方式吧。
「……哈哈……」啊,太好了,我还笑得出来呢。因为太可笑了。
这姑且也算是长濑的遗物啊。
一想到这点,我当下就做出如何处置这个东西的决定。
我毫不犹豫地把教科书塞回桌子抽屉里,等候有缘人拿走它。
并在因晕眩而来的白色迷茫中,暗自如此祈祷。
当初犯人送回尸体时,亲人们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发现那就是行踪不明的长濑本人。
据说,长濑透的损伤状态足以使她的人生结束二十次左右。就算神明行使半吊子的奇迹令她复活,当长濑见到自己的镜中模样,应该也会毫不犹豫马上自杀吧。她所受到的对待就是如此凄惨。我想,长濑也不喜欢用内脏来打扮自己。
长濑行踪不明是在连假起的笫二天,也就是我与麻由出发前往旅行,在海边嬉闹,两人共穿一件衬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