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初上舞-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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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疑案而已。”
“你是说……不宜和李陵宴正面冲突,我们联吴抗魏——联合李陵宴和上玄为敌?”容隐微微一惊,圣香的确聪明,“只要李陵宴知道两点,他就会和我们合作。”如果能够联李抗赵,那么就是一石二鸟,同时应对了两个敌人。
“第一,杀死李成楼的是屈指良;第二,屈指良是上玄的人。”圣香慢慢地说,“或者还要加一点:上玄是燕王爷的儿子,屈指良的武功江湖之中近乎无可匹敌。”
“上玄……”
圣香很快地接口:“他和配天不知道怎么样了。”
容配天是容隐的亲妹,上玄的心上人。两年前容隐身任大宋枢密院枢密使的时候,容配天与上玄自京城私奔,自此下落不明。而后宫廷政变,容隐助太宗逼死意欲谋反的燕王爷,上玄身处仇人妹子与亡父之间,不知做何选择。
容隐淡淡地说:“那是她选的路,即使不快乐也不能后悔。”
“你只是假装不担心,不是真的不担心,对吗?”圣香笑了笑。
“我只担心赵德昭死后,上玄究竟有几分诚心要做皇帝。”容隐答非所问,淡淡地道,“如果只是不甘怨恨——那不妨恨我,不必牵连江山百姓一起下地狱。”
“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圣香低声说,“所以特别容易偏颇,我只想阻止他做出让他后悔一生的事,还有……造反这档子事太容易被人利用,我很担心——因为他也是一个很容易被骗的单纯的男人。”
“回去吧。”容隐没有回答圣香的低语,淡淡地说,“诸事繁杂,一时怎么都理不清楚的。你没事吧? ”
圣香抬起头,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已经从寂灭变回正常,粲然一笑,“没事。”
但容隐却看见他抓住胸口的手依然未曾松开,有心疾的人不该愤怒焦虑,所以赵普一直都顺着他胡闹。未想自出江湖以来,让他担心忧虑计划烦恼的事不可胜数……他却依然那样笑,那样胡闹,“你瘦了。”容隐淡淡地说。
圣香愕然,挑起眉毛看容隐的眼睛,过了好半晌才大笑出来,“你要请本少爷吃饭吗?”
容隐皱了皱眉头,“回去吧,露水对你的身体不好。”
“是是是,容大人下令我怎敢不从?对了容容,你告诉上玄你还没死,你不怕他到京里宣扬告你一状,说你欺君犯上?”
“我不妨欺君,他不可谋反。”容隐淡淡地说。
“他会恨你的。”
暗夜之中,两个人抱着毕秋寒的尸体离开,不愿想到眼前令人悲伤的事,那就尽扯一些过去的、将来的……
第4章为君恃此凌苍苍 李双鲤在房里,她并没有睡着。
夜里突然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似乎发生了什么惊人的事。她听到许多男男女女的声音,有哭声、有惊骇声,有人在大叫“屈指良”,也有很多人在叫“毕大侠”、“秋寒”。最恐怖的是她听见了有人说:“他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屈指良要杀毕秋寒?”她迟疑了很久,终于决定开门。
拉开门的时候,门外一个人正端着盘子准备敲门,她颤声问:“秋寒呢?我要找秋寒。他在哪里?他在外面是不是?”
宛郁月旦拦住她,“李姑娘。”李双鲤盯着他衣裳上的血,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我要找秋寒。”
“他死了。”宛郁月旦微笑得很凄迷,“两个时辰之前。”
“你骗我!你们……你们全部都骗我!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死?”李双鲤脸色惨白地抓住床柱,“陵宴答应我不伤害他的,陵宴不杀他,他怎么可能会死?”
“他死了。”宛郁月旦僵硬的微笑里依然是这三个字。
“他死了……他死了,我要怎么办?”李双鲤突然大叫出来,“他不可能撇下我不管的!”
“秋寒……是我碧落宫的人。”宛郁月旦慢慢地说,“李姑娘,你日后若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告诉我。宛郁月旦当尽所能。”
“我不要!”李双鲤连退三步,“我只要秋寒,我什么都不要!”
“当啷”一声,她倒退的时候把放在床边桌上的一杯茶打翻了,怔了一怔,她举起袖子“哐啷”一下掀翻了宛郁月旦端着的压惊汤药和简单的夜宵,“我不要吃!”
宛郁月旦站了起来,摸索着拾起地上那些砸破的碗,一地狼藉他并不在意,但李双鲤还是看见他的手指被锋利的瓷片割破,流血了。“小心地上的碎瓷片。”他并没有生气,收拾了碎片站起来,“我会叫人来扫地。”
李双鲤又怔了一怔,“你……你不生气吗?”
宛郁月旦不答,过一会儿他很僵硬地微笑了一下,“因为我也吃不下。”
看着他指尖流出的鲜血,李双鲤一时错觉那是他故意寻找的痛苦,歉疚和悲哀同时泛上心头,她的眼泪潸然而下,“我能不能……能不能看看秋寒?”
“不能。”宛郁月旦断然拒绝。
“为什么……”李双鲤怔怔地看着这个似乎很温柔又似乎很霸道的人,为什么不让她见秋寒最后一面?
“因为看见了,也只有哭得更伤心而已。”宛郁月旦开门出去,又带上了门。
“怎么样?”李双鲤的美貌的确比较容易引人关切,宛郁月旦出来的时候有许多人间。
“很伤心吧。”宛郁月旦说的虽然是人尽皆知的事,听者却都一阵恻然。他没有多理睬身周许多人,默默站了一会儿,往圣香房里走去。
圣香背靠着床后的墙壁,屈膝坐在床上。
他手上拈着一片方才回来时折下的树叶,正在吹着什么。
宛郁月旦开门的时候顿了一顿,仿佛在等房内幽异的曲调散去,才柔声说:“我要回去了。”
圣香咬住那片树叶,“是吗?”
“我想……我还是把江湖想象得太简单了。”宛郁月旦的语调虽然温柔,却有一种异常的空洞,“秋寒不该死。”
“不关你的事,屈指良的武功太高,聿修或者还可以和他过招,可是聿修都不在。”圣香平静地说,“是我的话不行,你更不行。”
“屈指良——大概就是那种只凭实力决生死的高手。”宛郁月旦轻声说,“看见这种人,就知道江湖上为什么总有人喜欢争天下第一,没有任何花哨可言的绝对权力,生杀予夺……”他说到“生杀予夺”四字时掷地有声,宛郁月旦温柔的语调里冷冷地露出一丝嘲讽,剥去体贴温柔之后露出的赫然是一种茹血的冷笑。
“我碧落宫——必报此仇!”他轻声说,负袖转身,关上了门。
圣香没有挽留,静静握着那片树叶坐着。
“可怕的年轻人。”容隐的声音。向自窗外,冷冷地说,“屈指良实在该连他一起杀了。”
圣香笑笑,“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不仅有野心……也有欲望,懂得享受,敢说也敢做……我其实——很羡慕他。”
“什么都想要的年轻人,可怕的是他有能力、不骄矜、能隐忍、很谦虚,而且本性不坏。”容隐淡淡地说, “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事,谁也不知道。”
“我却很期待他能做些什么……”圣香又笑了笑,“做些什么给我看。”
容隐凝视着圣香,似乎在估量他说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终了他改了话题:“你打算如何联李抗赵?”
“我一个人去。”圣香想也没想地说,“我一个人去才有诚意。”
“你不怕李陵宴杀你?”容隐森然问。
“他还要利用我杀屈指良——不管是为了真报仇,还是为了他散布出去的那些为父报仇的借口,他非杀屈指良不可。”圣香倦倦地说,“他能和屈指良相抗吗?不能——不能的话他就要拉拢我,因为我才是……当今丞相的儿子啊……”他说到这笑了起来,“容容,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怕我不明白?”
容隐不答,冷冷地看着笑着的圣香,“这有什么好笑的?”
圣香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说:“我哪有笑?所以我说我去才会有用,何况李陵宴家里肯定设了不少陷阱,等着火冒三丈的外头那些伟大的剑客侠士,为了少麻烦本少爷还是自己一个去。你嘛……”
“我去找上玄。”容隐冷冷地说。
圣香一副赞他聪明了得的样子,笑吟吟地说:“就是就是,你告诉他如果他不听话要造反,你就不把妹子嫁给他。”
容隐充耳不闻他这句话,淡淡地道:“那么明儿一早我们各自上路,无论你我事情成与不成,八月十五你我京城相见。”
“去聿修老婆的百桃堂吧。”圣香一笑,“那里比较安全,就此说定,不见不散。你可不要变成鬼魂回来,降灵会气活过来的。”
“不见不散!”容隐一个拱手,负手而去。
武当往南是一片不见边际的崇山峻岭,武陵山、雪峰山、苗岭、梵净山、雷公山等等都在这一路。而最南的一座高山叫大明山。大明山下有个小小的城镇,叫赴水。赴水之所以叫赴水,是因为它的左边便是红水河。
红水河自苗岭而下,经过大明山,向东为珠江入海。南下的人要上大明山,往往要经过红水河。
红水河上横着一条船。那船本来是要渡河的,但是撑船的显然完全不通此道,把船弄到了河心就再也弄不动了,任由船在水里漂泊。结果就是横七竖八地晃荡。但船里的人也并不着急,居然开了个炉灶在船头煮东西吃,甚会享受。
清香袅袅。
一缕白烟在船头飘荡,凝聚不散,倒也好看。
时候是午后两个时辰,南方的阳光并不大,何况此时已然进秋,有些凉意。
河边远远地有个人在走,背着个箩筐看起来像个老头,近了才认出那是一个一身苗装的少女。肤色偏黑,当是经常暴晒阳光所致,杂草结就的帽下一张面孔还算干净整齐。走着走着,她突然抬头往船这边看了一眼,眼神甚是诧异。
“你瞪着我的船干什么?要抢劫吗?”一个声音在她耳边笑眯眯地说。
苗装少女微微一怔,她为人似乎极是冷静,虽然吃了一惊,却没有变色,“那是你的船?”
站在她背后的是一位身穿汉服、腰悬玉佩的少年人,怪不得那船在江上漂泊,原来主人早上了岸。但见这少年人眉目玲珑眼神灵动,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甚是惹人好奇。苗装少女上下多看了他一眼,“你的药要熬糊了。”
“我在煎药。”少年人皱着眉头,“它实在太难闻了,糊了就糊了吧。算了,麻烦死了,我不吃了。”
苗装少女这才微微地有些诧异,“煎药?药不是这么煎的。”
“我只见过煎蛋,没见过煎药。”少年人皱着眉头,“管它呢,大概差不多。”
苗装少女此时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煎药和煎蛋……你也能混在一起?”她动了动鼻子,“你这药里有丹参、赤芍、川芎、红花、降香……你这么随便煮……主治妇人月经不调……”她大概觉得极是好笑,抿起了嘴忍住不笑,但那模样已是笑了出来,“药是不能乱煮的。”
少年人干笑一声, “我又没煮过,怎么知道还会煮错?幸好本少爷已经决定不吃,阿弥陀佛,好事做得多就是有好报。”
“你有病吗?”苗装少女被他逗笑了,神情没有先前那么冷漠,“我的医术还不差,要不要我帮你把脉?”
“要啊要啊要啊,本少爷身体虚弱,病得很严重啊,只差一点点就要死了。”少年人拼命点头,“我头痛胃痛手痛脚痛全身上下到处都痛,哎呀,累死我了。”他说着在河边的地上随便坐了下来,“不过重要的不是本少爷有病,而是本少爷发现那边村里有个老头和本少爷是一样的毛病。本少爷一时善心大发,想煎个药回去给他,看看能不能救回他的老命。不过幸好本少爷及时决定不吃自己煮的东西,要不会死人的。”
苗装少女淡淡一笑,“那你很善良。”
“当然,本少爷当然很善良。”少年人嘻嘻地笑,用袖子扇了扇自己,“漂亮的小姑娘,小生有缘知道你的芳名吗?”说着他有模有样地作了一个大揖。
“我姓潘,叫玉儿,并不是本地苗人。”苗装少女淡淡地说,“我和你一样,是个汉人。”
“啊,那我可以叫你小玉。”少年人大喜,“我叫圣香,小玉你帮我去治病。”他认识了人之后径直把别人当朋友,一把拉住潘玉儿的手,“来来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是很了不起的很节省建筑材料的事,看你闻药的本事就知道你很了不起……”
潘玉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猝不及防已经被他拖了十几步,“放手!”她出来采药,家里的药炉里还在炼丹,怎能和他去救人?何况这人莫名其妙,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你不和我去救人吗?”圣香转过头来已是一脸泫然欲泣,“那老头家里有七八个儿孙,他死了儿孙没人照看会很可怜的。你忍心吗?算了,我知道你一定不忍心。为了避免你晚上后悔睡不着,你还是和我一起去救人。”说着他拖起潘玉儿就走。
这人怎么这样……潘玉儿哭笑不得,她是这附近有名的女大夫,出了名的脾气古怪难请下山。这里的人都像神仙般敬畏她,今天却被个连煎蛋和煎药都分不清楚的大少爷拖去治病1
没过多久,她已被圣香拉到了大明山脚下的一处村落。这村子背山临江,路途难走,因而人口不多。
圣香一回来就引起一阵欢呼,村里的孩子们都笑嘻嘻地奔出来看他,“圣香哥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普金爷爷在哪里?”圣香笑眯眯地问。
“在房间里休息。”
圣香拉着潘玉儿进了阿普金的大门,片刻之后潘玉儿已然认命地在阿普金家里煎药。圣香想要缠死一个人的时候,往往猎物是不可能逃脱的。
“丹参、赤芍、川芎、红花、降香、党参、玉竹。”她起了药炉煎药,圣香嗅了嗅,“我的药里面还有柏子仁、何首乌、酸枣仁、五味子、菖蒲和细辛。”
“他只是心脏衰弱,没有失眠和心跳失常。”潘玉儿解释,“你的鼻子可也好得很。”
“本少爷的鼻子一向有许多人羡慕。”圣香摸摸鼻子,“这下好了,阿普金老头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