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少女-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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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出来的。
这栋公寓的浴室,都是把卫浴设备塞在不到半坪的空间里。萌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泛黄的狭窄浴室里,满地散乱着洗发精等瓶瓶罐罐和刷子。空荡荡的浴缸跟她所在的门边,只有一步的距离。
已经放干了水的浴缸中,散布着水渍与污痕。萌思考着,这个浴缸狭小得就连身材娇小的自己坐进去都没办法伸直双脚,而犯人竟然把结勉强塞了进去。
不可以动摇。萌拼命说服自己。
无论她多么害怕,这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犯人无情的手把结压入水中,夺走她的性命。
她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把那双手的主人,想像成父亲的脸。
「萌。」
晴香姊姊带着愤怒又泫然欲泣的表情,突然用力抓住萌的手,把她拖到走廊上。
「只拿必要的东西就好,拿了就快点走吧,萌。」
「嗯。」
她走到跟客厅一样混乱的卧室,找出一些必需品,装进袋子里。
房门上还歪斜地钉着结用图钉固定的照片。
那是在某个晴天随意拍下的寻常光景。
是父亲、结还有萌三人笑容满面的照片。
她拔下图钉,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夹在书里,放进要带走的行李中。
临走前,萌在路上又回头看了公寓一眼。
从外面看过去,每个窗户都像是用饼干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她必须找寻熟悉的窗帘颜色,数过楼层和窗户的顺序,才能确定自己的房间是哪一个。
没有开灯的房间逐渐沉入昏暗的夜色。
萌他们曾经在这里过着理所当然的平静生活,然而如今回想起来,却仿佛是一场梦。
萌离开自己落魄的家,回到晴香姊姊的小公寓,顿时觉得这里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清新又温暖。晴香姊姊从不幸婚姻解脱时,当作赡养拿到的这间公寓,宽广舒适得令人难以置信。
萌把行李放在房间一角,叹了一口气。
住在这里的确很舒服,不过她又不能永远留在这里。今后该怎么办呢?
她坐在沙发上,从口袋掏出手机放在桌上。
不管凶手到底是不是那个肇事逃逸者,如果可以抓到犯人,洗清父亲的罪嫌,萌今后就可以跟父亲两人生活下去了……真的可以跟父亲一起生活吗?
她最后一次被父亲殴打的伤痕已经痊愈了,但是如果父亲以后又酒醉动粗的话,大概还是没办法一起生活吧?可是,父亲是从母亲死后才开始酗酒、殴打小孩,在那之前,他一直都是个平凡又温柔的父亲。
如果父女俩可以一起生活,说不定父亲会恢复成以前那种温柔的个性呢。
残存下来的家人,感情一定会变得更坚固吧?就像江本父女一样。
萌低下头,伸手摸摸瘀青散去的膝盖。
如果父亲真能悔改,她就愿意原谅他。或许终有一天,她会忘记父亲殴打过她跟结的事,而能跟父亲快乐地生活下去。
就像拍下那张照片的时候。
电话响了。原本正要去洗澡的晴香姊姊一边望向墙上的时钟,一边慌张地跑回客厅。
萌也抬头看看时钟。因为回来之前先绕路去吃了晚餐,所以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喂喂?」
晴香姊姊讲电话的声音传了过来,萌不以为意地打开电视。
「……是的……是的……好,我知道了。」
晴香姊姊简短地讲完电话之后,突然变得沉默。
「怎么了,晴香姊姊?」
萌疑惑地询问,但是晴香姊姊却没有转过头来,脸上也瞬间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萌原本想再重复问一次,但是当她看到电视画面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
她们今晚刚去过的那间公寓,此时正清楚地映在画面上。
画面里还是白天,大概是事件发生不久时就拍摄的景象。
「被害者父亲已被逮捕」
右边出现这样的字幕。
萌愕然地看着父亲的名字后面被打上「嫌犯」两字。
主播的声音在她耳边朦胧地响起。
嫌犯已经认罪,开始供出犯罪经过。
昨晚在拘留所企图自杀。
所幸很快就被发现,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萌听见声音也看到字幕了,但是她却仿佛无法理解报导字句的意义。
她无意识地站了起来,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心中焦急地想着非去不可,但是她到底该去哪里?去医院?还是警局?
晴香姊姊拉着萌,让她坐回沙发上。
「萌,你先留在家里,总之姊姊先过去看看情况。不会有事的,萌,警察告诉我,你父亲没有生命危险,意识也很清晰。所以你乖乖待在家里,好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萌!」
晴香姊姊一口气说完,看到萌这副模样,不禁哭丧着脸摇晃萌的肩膀。
萌回过神来,异常冷静地望着晴香姊姊,没有表露任何情感,也没有开口说话。
盘据在她脑海里的就只有一件事。
父亲……已经认罪了?
「那我要出门了,我出去之后你一定要锁好门窗喔。」
晴香姊姊跑回房间抓了外套和包包,就往门口跑去。离开之前,她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咛几句:「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来了,绝对不要开门。觉得不对劲就立刻拨一一〇报警,知道了吗?」
听起来就像是对幼稚园小孩说的话,但是萌却害怕得双脚发抖──说不定记者也会杀到这间公寓来吧?
门外的世界,好像全部变成了敌人。
◆
晴香姊姊直到将近午夜才回家。
她看了黑暗的客厅一眼,发现萌睡在沙发上,就轻声地问了一句:
「你醒着吗?」
萌没有回应。她把头蒙在棉被里,屏住呼吸默不作声。
晴香姊姊以为萌睡着了,就静静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的寝室。
嫌犯。
嫌犯。
嫌犯。
这个词汇不停地在她脑中打转。
萌抱持着无比强烈的渴望,想要知道自己该憎恨的是谁。如果知道是谁杀了结,她一定要拼尽全力诅咒那个人下地狱。
萌从行李中拿出一本书,轻轻取出夹在里面的照片。
那是三人在晴朗阳光下洗车的照片。
大家都在笑着。水花在艳阳下闪闪发光,天空一片蔚蓝。
那是早已司空见惯,既平凡又让人怀念不已的景象。
然而父亲却破坏了一切。
她摸黑打开手机,叫出搜寻引擎。
萌发觉到,当情绪沸腾激烈到某种程度之后,心情反而会变得异常冰冷。
「地狱通信」
她躲在棉被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沉着输入、选字,在此期间她也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思绪。
──可以把任何怨恨的对象流放到地狱。
任何的对象。
手机散发出的微光,照亮了再也无法恢复旧况的家族合照。
午夜零点即将到来。
她点选了搜寻结果页面的其中一个连结。
◆
逐渐失去光辉而变得更浓艳的夕阳,把视线所到之处全部染上褐红色。
坡度平缓的山峦圆滑模糊的曲线,还有泛起细微波纹的湖水──所有即将要融入黑暗的景色都转为柔和的色彩。
萌静静地站在低矮的小山丘上,眺望美丽的日暮。
眼前的景象,就像会出现在古老传说中寂静隐蔽的小村落。这是什么地方呢?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
在湖面轻轻抚过的微风,也吹动了她脚边的青草,还有耸立一旁的树梢。
此时,萌发现自己之所以感觉诡异的理由。
没有声音。
而且虽有昏黄的夕阳照射在身上,但是萌一点都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也感觉不到微风的凉爽。
萌惊慌地回头,发现有位少女悄悄地站在自己背后,不由得惊叫出声。
少女在无声风中飞舞的黑发,有如绸缎一般柔亮光滑。
无论是她望着自己的大眼睛,还是像洋娃娃一样美丽的嘴唇,都看不出隐含着任何情感。
她纤细的身体穿着一件水手服。萌想起来了,自己好像在学校里看过她,大概跟萌同年级吧,但是萌却想不起她的名字。
像娃娃一般美丽迷人的脸庞。
少女的眼神沉静得看不出善意、恶意;或是对自己有些微的关心,可是萌却感到难以解释的不安。少女拿着某样东西要递给萌,萌无意识伸出的手也不明所以地颤抖着。
一定是因为夕阳的光辉吧?萌拼命说服自己,但她也很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直视着萌的少女眼睛──带有血一般的鲜红色。
「请收下这个。」
比微风连轻柔的声音,不像是从少女的唇中流泻而出,反而像是在萌的耳边细语一般。
少女白皙的掌心放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在温和的夕照之下,仍然呈现阴沉色调的稻草人。
它的颈部用一条鲜血般的细细红线,扎了一个蝴蝶结。
「……如果你真的想要消除怨恨,就解开那条红线。」
少女以毫无感情的声音说着令人心惊的话语。「解开这条线,就代表正式跟我立下契约……你怨恨的对象立刻会被流放到地狱。」
萌想起被包围在花朵之间,结像是闭起眼睡着似的面容。
沉静的──在苍白眼睑之下隐藏着残酷伤痕的沉静遗容。
跟萌流着相同的血,从小一起长大的另一个自己。
「但是……想要消除怨恨的话,你自己也必须付出代价。」
少女继续对收下黑色稻草人的萌说着。「害人终害己……等你死了之后,灵魂也会堕入地狱。你将无法进入极乐世界,而是要饱受痛苦与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萌感受着稻草粗糙的触感,把仿佛拥有生命的沉重稻草人紧紧握在掌中。
──我们会为你消除怨恨。
萌在黑暗底色的网站上,输入的是绝对不能写的名字。
──今村和臣。
那是父亲的名字。
如果把亲生父亲流放到地狱,自己罪孽深重的灵魂也一定会堕入地狱吧?无论那里有多么可怕和残酷的折磨等着自己。
即使如此,也绝对比不上结遭受到的痛苦。
少女喃喃说着:
「……接下来就看你的决定了。」
◆
萌走过最近常走的那个转角,就发现有大批记者守在后门,众人不约而同地一起转头看着她。
萌浑身冒起一阵寒意。
当她意识到情况不对时,已经被记者前后包围,她拼命想要逃离那些像武器一样,指着自己鼻尖的麦克风和录音机。朝向她的摄影机仿佛是一只冷酷巨大的眼睛,正享受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你一定很不好受吧?这两天已经跟父亲说过话了吗?」
「你现在的心情如何?昨晚睡得着吗?」
萌咬紧嘴唇,心想今天干脆走正门好了。那边至少还有老师看守着,如果可以走到正门,或许还能请老师帮忙。虽然她想要立刻逃走,却被几支麦克风挡住去路。
「我想请问一下,你对父亲所做的事有什么感想呢?你会原谅父亲吗?」
「你会逃到到亲戚家里去住,那你姊姊为什么被打了还是没有逃走呢?」
「请你对着麦克风,说说你想对天国的姊姊传达的心情好吗?」
不停发问的大人,从四面八方包围矮小的萌。不管她想要往哪个方向逃,都会被麦克风和层出不穷的问题挡住。萌产生一种自己就快被压垮的错觉,她惊恐得想要尖叫。好可怕!
「你对学校的处理方式感到不满吗?」
「这所学校上个月还发生学生自杀事件,学校内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呢?」
「你的邻居也说,平时就常常听见你父亲打你们的声音。学校和老师有没有掌握状况,试图帮助你们呢?」
她一开始还听得清楚记者七嘴八舌的提问,但是人们的声音渐渐重叠在一起,变成刺耳的噪音。不只是耳朵,就连心都被刺得痛苦难当。
萌低下头,想要从挡住去路的大人们之间挤出去。
她似乎感觉得到,那些故作同情的话语中,隐藏着对她的责难,甚至是嘲笑。
明明就是个任由酒醉父亲殴打也不反抗的弱者。
明明就是个不敢对老师和邻居说出事实的胆小鬼。
丢下双胞胎姊姊作为牺牲品,竟然还能厚着脸皮活下去。
「请让我过去。」
萌推开伸到她面前的麦克风,挤出一丝声音。「请让我过去!」
「你姊姊的遗体不只有被打的伤痕,解剖的时候还检查出被锐物刺伤的痕迹。你父亲平时对你们施暴的时候,会拿冰椎之类的东西吗?你有没有被刺伤过,或是有差一点就被刺的经验吗?你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还要包庇父亲呢?」
「我没有包庇他。」
萌挣扎吐出的这句话,被好几台录音机录了下来。最后这些发言一定会被扭曲夸大,加上引人注目的标题被报导出来吧?
她心想,这些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们不会放过杀害孩子的父亲、舍弃姊姊的妹妹,甚至连死去的结也不放过。
萌仍然低垂着脸,紧紧抱着快要被人潮挤掉的书包。虽然她拼命叫大家让她离开,但她只听见不断投来的问题。
好可怕!每个人都想问萌问题,却没有一个人专心听她说话。
争先恐后朝她挤来的记者和摄影师,都没有看见萌低垂的脸部表情,他们只是顾着推挤的愚蠢集合体。
萌抱着书包的手抓得更用力了。
她心想,如果父亲真的犯罪,她就要把父亲流放到地狱──连同她自己。
所以,求求大家不要再骚扰结的安息了。
后面突然有人用力拉了萌的手臂,害她差点跌倒。
「快过来!」
萌的视线被人群挡住了,不过她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就立刻明白,那是她的同班同学龟山优贵。
他像个足球守门员一样蹲低姿势,用力踩了挡在眼前的摄影师的脚,硬是挤进人群中。
他一下子就把萌拉出人墙,然后继续握着她的手,沿着学校围墙拔腿狂奔。萌被优贵硬拉着奔跑,喘得几乎快要昏倒了。
经过转角之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无精打采走向校门的学生。优贵仍然以过关斩将的浩荡声势冲了过去。路过的学生看到狂奔的两人,都惊讶地驻足凝望。最后他们终于把学生们好奇的目光和紧追不放的记者呼唤声都抛在身后,顺利地进入校门。
优贵拉着萌一路跑到体育馆后面才停下脚步。
萌还在喘个不停,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一想要开口说话,心悸就更觉激烈,肺也痛了起来。
她发觉自己跟优贵还牵着手,连忙放手退开。优贵贴着好几个OK绷的手,就像成熟男人一样粗壮结实,萌的手上还感觉得到他掌中的余温。
「这么喘还是别说话吧!你先在这里休息,等一下再进教室?没事的话我先走啰。」
「……谢谢……」
的确,就算叫萌直接进教室,她也没有自信可以保持冷静。
「没问题吗?」
「没问题。」
「就是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没问题的样子我才会问啊。」优贵踌躇地说:「……那些家伙说不定也会找到你阿姨的公寓──以后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