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末夜(沧月新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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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一扇门打开的声音。”千惠喃喃着。
“门?你也做白日梦了吧?”两姐妹笑了起来,翻看着手机里新拍的天坑照片,周围万籁俱寂,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行人路过,“快些回家吧,都12点了,还不回去我爸得让我们禁足了。”
然而千惠皱着眉头,脸色却有些恍惚,在后视镜里看着那一条巷口。夜归,天坑,断头路,开门声……这一切,似乎冥冥中有着微妙的联系,就宛如……宛如半年前,“那些人”找到自己说的那番话一样。难道,那扇门是真实存在的?
她正要起步驾车离去,忽然间,车后座上的姐妹却变了脸色:“快听!”
若即、若离扭过头去,看着背后的街巷,脸色紧张而意外。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一路奔向这一边,嗓音嘶哑而恐怖地回响在夜色里:“美瞳……美瞳,你在哪里?”
车上的三个女孩面面相觑,掌心里已渗出了密密的冷汗。
这声音……是美瞳的妈妈?出什么事了?!
千惠立刻打开车门,看到斜对面的路灯下冲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疯了一般地一边大叫一边跑过来,双手挥舞着,仿佛在追逐着风里看不见的什么东西。
“小心啊!”当她狂奔到巷口时,车上的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快站住!有坑!前头有坑!站住!”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麦美瞳的母亲发狂似的奔跑,眼睛看着半空,等留意到地面上骤然出现的可怕天坑时已收不住脚了。她发出了一声惊叫,整个人往前栽去,瞬间消失在了地面上。
“啊——”若即、若离目睹了这可怕的一幕,忍不住遮住眼睛惊呼起来。千惠立刻往前奔去,但刚跑到天坑边缘,忽然风声一动,似乎有什么从眼前一掠而过,像是一只夜行的飞鸟。然而,等定睛看去时,这个十字路口却又空无一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怔怔地站在天坑边缘,小心地探头往下看去——忽然间,一只手从天坑里伸了出来!
即使镇定如她,也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那只手很修长,扣住了天坑边缘,食指上带着一枚硕大的宝石戒指,在黑暗里熠熠生辉。从天坑里跃出的是一个黑衣男子,有着奇异的银发,身手矫捷如同闪电,飞跃而出,然后单膝下跪以此来抵消冲力,稳稳地落在了天坑对面。
他的手里,横抱着昏迷的中年妇女。
天!这个人是……千惠睁大了眼睛,站在天坑的这一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个人隔着天坑看了这个女孩一眼,微微蹙眉,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忽然,千惠对着他做了一个奇特的手势: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然后伸出了左手。
她左手的食指上也带着一枚宝石戒指,是成色很好的海蓝宝,颗粒并不大,在夜里折射出了清丽的光芒。
那个手势令对方的神色迅速松弛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没有作声,只是将昏过去的美瞳妈妈放在了巷口的地面上,然后站起了身,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于夜色中。
“来晚了。”她听到他在风里对人低语,“撤离吧!”
千惠回过头,看到离十字路口还有300米的地方不知何时已停了一辆银色的雪弗莱轿车。那个身材高挑的银发男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之后回头看了她一眼,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在暗影里折射出了一道冷冷的光。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10秒钟之内,当千惠折身回到玛莎拉蒂面前拉开车门的时候,车里的两个姐妹还在惊恐万状地掩目呼救,相互抱着缩成了一团。
“报案吧!”她看了一眼那个天坑,低声道,“美瞳失踪了。”
麦美瞳,那个美丽的大一女学生,就在刚过完18岁生日的那一夜凭空消失了。在离开同伴不到五分钟之后,她消失在了那条小巷里,永远没能回到那个近在咫尺的家。
世界上有很多机构可以进行当地的人口失踪统计,却没有一个机构曾经进行过全球的联网,并列出类似的记录。所以,也并没有人知道,那,已经是近五十年来地球上的第348例如此神秘消失的人类——
1973年~1976年,在埃及的阿列基沙特亚市的勒比?坦尼亚大街上,先后有6名女子当街失踪,均为跌入了街上一些骤然出现的浅表坑洞里。那些坑洞很浅,有的只有60公分,肉眼都可以看到底。然而警方调来工程车,将道路挖了一个底朝天,却再也找不到那些女子的踪影。
最近的一次是在2009年的斯德哥尔摩。
大雾里,一辆福特轿车在没有支路的高速公路上以低于每小时20公里的速度缓慢行驶,然而在转出下一个高速出口之前却忽然失踪。车上坐着的3个人中包括了国际遗传学权威盖拉尔德?毕达尔教授,警方封锁了整个地区,搜索了三个月,除了发现高速公路上一处浅浅的塌陷坑洞之外,却毫无那辆车的下落。
……
类似的例子还有许多,在一个叫做“圣殿”的地方,被一一记录在案。
而在2009年11月的某个夜里,在一条没有分岔的断头路上,那个叫做麦美瞳的年轻女孩,就这样推开了那道门,永远地消失在了时空的裂隙中。
那一年,夏微蓝15岁,离2012年12月21日还有3年。
Chapter 2 宿命的相遇
2012年7月31日,星期日,晚上7点30分。
台风刚刚过境,酷暑的夜里有一种久违的凉爽清透,在深黑色里透出蓝味来。
夏微蓝拖着一个大行李箱从地铁站出来,一步一晃,吃力地爬上台阶,胸口硕大的坠子晃来荡去。才出地面,她就“哇”了一声:外面满地狼藉,路边的广告牌被大风吹倒了,人行道上的树木歪歪扭扭,枝叶散乱地铺了一地,宛如被硬生生扯下来的残肢断臂。
S城不是号称亚洲最繁华的都市之一么?怎么一场台风过后就如此狼狈了?
她在人行道上小心翼翼地行走,不让污水溅上雪白的鞋袜。
她发现这里和老家一样,下雨天走在人行道上同样很危险:每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都有可能隐藏着一小泡水,一个不小心,踩上去就“噗”的一声中彩了。于是,她只能拖着行李踮着脚蹦蹦跳跳,一路判断着哪里可以踩,战战兢兢地前行。
真的很像超级玛丽啊……夏微蓝想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虽然一连中了好几个“地雷”,白球鞋上溅了几点污水,但住在长江以北的她长到18岁,却还从未见过所谓的台风,所以心里反而充满了新鲜感——就如她对这个以富庶和繁华闻名世界的S城满怀着好奇一样。
晚上7点45分,她终于来到了向往已久的嘉达世贸广场。
广场上喧嚣而繁华,人群熙熙攘攘,在著名的街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国际品牌店在争夺着路人的眼球,灯光将橱窗里的衣裙点缀得璀璨华美,店里有俊男靓女在试装。从LV、GUCCI到HERMES,每一间店都是如此的精致奢华。
夏微蓝在大雨刚停的街上一个人游荡,拖着大号的行李箱,走过一个又一个橱窗,眼睛闪闪发光。走着走着,橱窗里模特身上的一件衣服吸引了她的眼球:黑底子上绣着许多银色的枫叶,斜露出单肩,腰链上细细的流苏在两侧的衣角处垂落,手工精良,样式简洁而不张扬,和旁边那些店迥然不同。后面还用漂亮的花体字标着“Custom…made Clothes”,高级成衣定制。
安娜?苏?还是香奈儿?
夏微蓝抬头看了看店名,SELENE,却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品牌。她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一眼模特脚下的小小标签,嘴巴立刻张成了O型——
这套衣服,从头到脚加起来居然要五万多!
简直是杀人啊……五万七,在老家那个小城市里都够一套小公寓的首付了——谁会傻到把一套房子穿在身上到处走呀?
夏微蓝立刻兴致全无,嘟囔着直起身子,拖了行李准备继续走。火车本来就已经晚点了,如果再不快些找到那个地址,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然而,起身的那一瞬,她的视线在橱窗那几个模特横斜交错的手臂间穿过,忽然停住了。
外面的世界是湿漉漉的,店里却干爽而舒适,白紫二色为主的装修简洁高雅,点缀着些许的金色,水晶吊灯层层下坠,案上放着一支斜插着的枯梅,清浅的容器里漂着几瓣梅花,有一种低调的奢华气息。
有一群人在簇拥着居中的年轻人:一个主管模样的人,三个女服务生,五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店员……门内不远处还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服、面色严肃的男人,居然在夜里还带着一副黑墨镜。
那么夸张的打扮……难道是保镖么?她不由得好奇起来,拖着行李箱多看了一两眼。那两个店员正半跪在山羊绒的地毯上,给站在三寸高的木台上的年轻人测量裤脚的长度,旁边有人躬身记录着各种数据。
在一个店员让开之后,夏微蓝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
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年轻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肤色苍白,眉眼冷峻,五官完美得犹如雕塑,染了奇特的亚麻色头发,再加上那大约一米八零的身高,站在那里,乍然一看,简直和旁边那些穿着西装的模特没有区别。
“哗!”她忍不住惊叹了一声,流露出花痴的本性来,竟走不动路了。
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毕恭毕敬地伺候着,然而那个年轻的贵公子却满脸不耐烦,微微咳嗽着,站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开阖着手里的一块金色的怀表。
“少爷,这次想要用什么样的料子?”主管殷勤地询问,“店里新进了一批Raymond的11。6微米的布料,这种面料是采用世界上最细的羊毛制成的,保留了其奢华细腻的手感,轻薄得可以从一枚指环里穿过。不过,Picchi的灰色的传统威尔士王子格也很值得推荐。”
“随便。”年轻人淡淡地道,视线定在了墙上。
店里的墙上镶嵌有巨大的宽屏电视,上面正在播报7月25日印度洋苏门答腊岛发生8级以上的强烈地震并引发了海啸——镜头里,巨大的洪水瞬间将岛屿整个吞没,大海里仿佛忽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海水被吸入,卷成了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透出了暗红色,似是熔岩汹涌,又似是地狱之门在缓缓打开,在航拍镜头里显得狰狞可怖。
“最近天灾人祸那么多,该不是真的有2012吧?”主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前几天听说菲律宾刚地震,这边印度洋又海啸了。”
“是啊,”那个年轻人却无动于衷,“下一个说不定就轮到S城了。”
“这……”主管不知道说什么好,汗了一记——这个年轻人一贯如此孤僻,似乎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毫无怜悯之心,完全不像他那个以慈善出名的金融巨头父亲。虽然,他父亲的过去似乎也有些不堪。
成衣定制在继续,电视上的播报也在继续。灾后现场同样触目惊心,到处都是倒塌成碎片的房屋,拦腰折断的树木。更触目惊心的是一艘豪华游轮被巨浪卷起,甩上岸,不偏不倚地卡在了悬崖的两块巨石之间,摇摇欲坠。
“据说,在这艘游轮里还有一百多位幸存者被困。目前救援行动陷入了僵局:船卡住的位置很危险,只要稍微一移动,重心倾斜,这艘游轮很可能会立刻从万丈悬崖上翻下。”记者面色凝重地报道,“专家小组尝试了各种方法,对此依旧无可奈何。舱内已经有伤者因为得不到救治而死去,更多的遇难者遗体据说已经在船舱里开始腐烂……”
“应该送他们一把枪,加足子弹。”那个年轻人看着屏幕上一张张绝望的脸,冷冷地说,“人终归都要死的,早死早超生。”
“……”主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赔笑。
听说这个年轻人在13岁的时候,家里发生过一次重大的变故,母亲被活活烧死,自己也受了重伤,差点死掉。他被父亲送往国外进行秘密治疗,一直到了18岁才出现在公众面前——或许是因为那场惨烈的遭遇,令劫后余生的孩子的性格发生了极端的变化,无论别人怎样殷勤以对,他的瞳孔总是那种虚无的灰色,毫无热度。
主管闭嘴后,那个年轻人也不再说话,目光漫不经心地四处扫过,忽然定在了窗外。
雨后,华灯初上的广场,有一个女孩站在那里,干净,明朗,扎着长马尾,胸口挂着一个似是玉制的圆形大挂坠,白色的球鞋上都是污水。她正趴在落地玻璃窗外好奇地看着里面,看得如此投入,以至于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上——小巧的鼻尖被压扁了,看上去就如一头在拱食的小猪。
他微微一怔,忍不住笑了。
他生在巨富之家,自小就在旁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里长大,那样的眼神,每次看到都令他如芒在背。然而此刻,这个趴在窗外看进来的女孩的眼里虽然也有向往和羡慕,却依旧清澈无邪。那种眼神,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隔着玻璃看吃着圣诞大餐的客人,眼神里虽然有欲望和渴盼,可是却令被看的人心生愧疚。
“少爷?”主管又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了过去,立刻皱了皱眉——不等他说什么,同一时刻,两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保镖立刻疾步走了过去,伸手推开了门。
在那个人看到自己的时候,夏微蓝仿佛作贼被抓一样,触电般地从玻璃上弹开,抓起行李箱匆匆跑开了。“噗”,有一个地雷被踩到,污水飞溅上了她的鞋子,她不管不顾,一路飞奔,心中只是愤愤不平:原来,就是这种人在消费着这样贵得离谱的衣服!看起来这么年轻,多半也是个二世祖,不事生产,只管挥霍着父母赚来的钱,坐几百万的车,穿几万块一套的衣服,不觉得亏心折寿么?
一口气奔过一个路口,她忽然停下来,叹了口气。
好吧,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她是有点嫉妒的。那个人似乎什么都有了,站在那里闪闪发亮——财富,地位,相貌,还有最好的青春,简直像个童话里的王子。她讨厌这种隔着玻璃仰望他人的感觉。
不过……说起来,她家的宝宝也不差呀,也算英俊潇洒,家境也好。想到这里,夏微蓝的嘴角不由得浮出了甜蜜的笑意,看了看捏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上的壁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