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春光-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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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时,杨宛却只是盯着他笑,让他有些尴尬地呵呵一笑。
她知道他在撒谎。
若说下人们的渠道,难道杨宛如今明面上看上去日子过得好一点,就不是下人了吗。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已经开始热起来的风暖暖地吹过,杨宛月白色绣蝴蝶纹的裙子随风飘扬,风带来花的芳香。
那一刻,杨宛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自己坐在花园里,看着几个姐姐嬉笑。
下一刻,这样的幻觉消失无踪,眼前依旧是姚家的花园,她依旧是一个宫奴。
杨宛微微地侧脸对温承笑了笑:“承哥哥,你是不是,在学另外的东西?除了四书五经。”
温承毫不意外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也毫不意外,她能猜到自己在干什么。他伸手摸摸她的头,轻轻一笑,说:“有些事,我不能说。”
杨宛就知道了,自己猜的是正确的。姚家,在用另一种方式培养温承。
但是,她不知道,姚家要将温承培养成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这样的培养会将温承推向什么样的结局。
她轻轻地晃动腿,小心地说:“我知道承哥哥你很聪明,但是,要小心啊。”
温承的手还停留在她额头,闻言顺手轻轻地拍了拍,笑着说:“有些事,不是小心就可以啊。不过,你总要对我有点信心,是不是?”
他侧过脸看他,天光中少年的脸庞好像在发光,那双眼睛温柔而澄澈,让杨宛一时之间呆在那里。
“好歹,当年我和你二哥,也是京城里最聪明的两个。”
杨宛听到这里,顿时失笑:“才不是,明明大哥最聪明。你和二哥哥都只能跟在大哥屁股后面追着走,从来都没追上去过。”
温承也笑了起来:“是,你大哥最聪明。”
温承来说了席姨娘的事情之后,杨宛万万没想到,过了几天,这件事居然就跟大房扯上了关系。
事情从姚二老爷接到一个消息开始。
姚仪一直在为姚铎的出仕而努力,只是姚铎毕竟只是个举人,当小吏没有问题,但是正儿八经想做官,却又有些难。偏生姚铎又不想离开京城太远,这就更加难上加难。
前些日子姚仪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江州有个地方的县丞有了空缺,姚仪也打点好了,就等姚铎去了。姚铎当时一听,也兴奋了,当即就带了人要往江州去。
临行前,他在带夫人还是带姨娘之间犹豫了许久,考虑到将来的夫人外交,还是带了姚二夫人一起去。但是,家里这档子事却不能没有人管,尤其没有长辈,而姚铎将姨娘都留下了的时候。
于是,他就上门来,郑重其事地将家中托付给了大房。
姚仪觉得,这简直就是天降麻烦,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弟弟,这样的麻烦,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姚夫人同样觉得这是个麻烦。
不为别的,就为姚铎家中那群姨娘,也是件不好办的事。只是眼看着姚铎都已经认认真真地求上门来了,姚夫人也只能答应着照看一二。
结果,她却没想到有人真的敢在这种时候撩虎须,真的动了手。
席姨娘的日子大约就在这几天,因为稳婆什么的,都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了,所以姚夫人也没有着急。只等着二房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就派人过去看着。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安置在二房传递消息的人,居然在席姨娘生的档口,被人一棍子打晕了塞到了角落里,等他挣扎着醒过来,就听到了消息,席姨娘那边难产,姚夫人已经过来了。
姚夫人当然不仅仅只指望着一个人送消息,只是偏生二房里面此时主子们都不在,不得宠的对上得宠的,自然就有几分避让之意。姚玉的生母严姨娘就是在这个时候动了手脚,封住了门户,不让人出去的。
口头上说的是怕有什么内外勾结之事,等事情尘埃落定了再开门传递消息。她暗指的意思,倒是众人都明白——万一席姨娘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将外头的男孩儿换进来呢?
但是这个时候,门一关,姚家二房的内宅,却就成了严姨娘的天下了。
姚夫人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而席姨娘还没有生下来。
看起来,大约就是难产了。
因为知道杨宛对这件事的关切,姚夫人过去的时候,特意派了人过来问杨宛要不要一同过去。杨宛在错愕之后,还是过去了。
不过,毕竟是小孩儿,过去也帮不上忙,只能在外边等着。
姚家二房的几个姨娘这个时候都在门口守着,杨宛被姚夫人打发到了边上的屋子里,听不到那边的动静,却能听到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脚步匆匆的样子。
看起来,席姨娘的样子确实不太妙。
杨宛想着席泓晴当初过来的样子,颇为可惜。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里面依旧是惨叫,声音却渐渐弱下去,任是谁都能听得出,里面的人大约是不太妙了。
姚夫人沉吟许久,叫了杨宛过来让她回大房一趟,去将自己库里的人参取一支过来。
“这东西,先备着吧。”姚夫人沉吟说,“不过,你去了也不必再过来,让那脚程快的过来就是。”
于是杨宛就明白了姚夫人的意思,怕这边当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一个小孩子在这里冲撞了。
她点一点头,跟着姚夫人一同派回去的珍珠走了。
珍珠一路走得心神不宁,席姨娘的事,没有吓到杨宛,却将她吓得脸色苍白。
杨宛抬眼看她,道:“珍珠姐姐,你还好吗?”
珍珠居然被她一句话吓得一抖,然后才回过神,说一声还好。过一会儿,仿佛是自言自语一样,珍珠居然对杨宛说:“席姨娘……生孩子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杨宛不解,道:“不过是因为席姨娘难产。再说,女人生孩子,不都是要过这一关吗?”珍珠喃喃自语:“你说得对,总是要过这一关的。”
两个人沉默地埋头向前走,过一会儿,珍珠说:“夫人是个仁善的,居然还派了我们回去取人参。”
不等杨宛回答,珍珠就仿佛想清楚了什么一样声音都轻快起来,拉了杨宛的手道:“宛宛,我们要快些走才是。”
杨宛点头应了,闷头跟着她一路向前,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快要走到二门的时候,杨宛忽地听得花丛对面,似乎有人在愤怒地说着什么,她细细去听,却又没有了。
抬眼看珍珠,似乎也没有听到,杨宛就将那份迷惑藏在了心底,没有问出来。
两人几乎是飞奔般地到了大房,将消息告知了掌管着姚夫人四库的翡翠,那边玛瑙连忙去叫了一个手脚快的小厮过来,准备送东西过去。
杨宛目送那小厮出了门去,心中为席泓晴祈祷了一番,希望她和孩子都平安无事。但是就算是她这般诚心诚意地祈祷了,等到半夜的时候,姚夫人回来,依旧是带了不好的消息。
席泓晴生了女儿,自己却没能活下来,当时就去了。
这个消息在大房这边仿佛夜晚的微风一样吹了过去,只有姚真感叹了几句,毕竟也是当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先生。
其余的人,对这个消息脸上连惊讶的神色都没有。
唯一不高兴的只有姚夫人:“二弟妹将二房托付给我,结果在我手上还有人敢对那个姨娘动手,将我看做死人吗?”
姚仪对这个消息也没有什么惊讶,只是淡淡地点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对他来说,不过是二弟后宅里一个姨娘死了,算不得什么消息。
☆、第45章
这件事之后,姚夫人总算是履行了一次自己对二房的管家的权力,将当日涉及到的所有人都扣了下来,盘查了个清清楚楚。
席姨娘这件事,明显的就是有人在背后动手,姚夫人对此很不高兴,这是对她的挑衅。
动手的人似乎并不知道该如何收尾,姚夫人只是略一深挖,就挖了出来,结果却是让人目瞪口呆。
严姨娘有心拖延,却怎么都没有想到,那让她的拖延凑效了的原因,居然是姚玉。
年纪小小的姚玉,居然在事前就收买好了二房请过来的几个稳婆,在席泓晴当日喝下的药中,加入了让人浑身无力的药粉。
生孩子的时候往往就是靠着那一口气,可姚玉这样一来,席泓晴和孩子两个人,都有可能死在产房里。
姚夫人查得了这个消息,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样小就这般蛇蝎心肠的女孩儿,她是怎么都想不到的。只怕连严姨娘也没有想到,否则不会这般拖延,让人明确地看出了里面的不对,最后查到姚玉身上来。
严姨娘大概以为席泓晴的难产是真的难产,只是打算略微拖一拖,说不得席泓晴就没了。她的拖延最后若是让人翻出来,也能让她辩过去。
可没想到,事情居然是姚玉做的。
姚夫人看着下人送上来的口供,沉默地将这些都封进信封里,交给人寄送给姚二夫人。
不管姚二夫人收到消息会怎么气急,也不管姚铎会怎么伤心,姚夫人只是将席泓晴生下的那个小丫头抱了回来,暂时地养在了身边。
就二房那一屋子的姨娘,她一个都信不过。在自己手上已经是折了一个,这剩下的这一个,就要好生照顾了。
杨宛听得这背后曲曲折折的信息,也是惊诧莫名。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姚玉。
这个时侯回想起来,那一日在花丛背后听得的那个声音,似乎也是姚玉,却不知道那一日是因为什么,让她如此愤怒起来。
大约还是姚夫人去坐镇了吧。
杨宛想着这些,忍不住就去找了温承要说一说这背后的事。
温承听了消息,也是差异,最后却又笑了起来。看着杨宛柔声道:“宛宛,你可曾想过,为何那席姨娘,就这般毫无反抗之力的去了?”
杨宛侧脸看他,有些不解。
温承轻声说:“她没有反抗之力。”
“她为何没有反抗之力,因为她身在姚家的内宅,身边却没有能够依靠的力量。”
“娘家的弟弟如今身在外海,靠着姚家来供养娘家,娘家她是靠不上的。”
“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二老爷。可是二老爷却不在这里,人走了,没有带着她一起走。”
杨宛对这番话听得很是不解,看着温承皱着脸问:“承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承陡然间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僵硬在那里,良久之后,方才收敛了笑意,重重地一叹。
“不,我没有想说什么。”
杨宛顿时不满起来,鼓着脸看他:“明明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为什么还非要装作什么都没有?”
她仰头看着温承,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和他对视,仿佛要落到他心底去:“承哥哥,你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告诉我的?”
温承凝视她的眼睛,心中有好多的情绪翻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些东西沉甸甸地背在肩膀上,却无从为外人道。他脸上的笑风淡云轻,却被杨宛站了起来,一双小小的手轻轻地捂住他的眼睛。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少女细细柔柔的声音轻轻地说,“这样笑起来很假,也很难看。我知道承哥哥的日子过得不顺意,可是,在我面前,都可以说啊。”
她松开首章,俯身和他对视,一双眼睛牢牢地盯住他:“因为,我和承哥哥你是一样的啊。”
温承听得迷糊,下一刻,就听见杨宛贴着他的耳朵,低低地说:“我们都失去了家族,而且,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再创家族。”
温承顿时仿佛被雷击中一样,整个人都呆住了。
任他是再能猜想,也没想到,杨宛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杨宛笑眯眯地狡黠看他,可爱地歪一歪头:“承哥哥,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温承看着她玉雪可爱的笑脸,心跳慢慢地恢复正常,方才那一瞬间,他似乎整个人被冻结。
回过神后,他苦笑着说:“宛宛,刚才……”
“刚才,不是说笑。”杨宛的笑容却忽然就淡了下来,她坐回方才的位置,不再看着温承,“承哥哥,我是真的这样想的。”
“最开始的时候,我听到消息,说景之在宫里,以后就是个小黄门的命。那个时侯我就在想,不管怎么样,他这一辈子是出不得宫了,那么,杨家怎么办。”
“后来啊,我就觉得,为什么我自己不行?为什么非要是景之呢?景之比我还小,什么都没有学到,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将希望寄托在景之身上?所以啊,我就决定了,杨家就交给我来好了。”
小小的少女语调轻快地说着让温承心脏紧缩的话,震惊席卷全身,紧紧地捏住心脏,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都想不到,印象中似乎是还需要人照顾,需要人小心呵护的少女,居然已经有了这样大的志愿。
“我和景之,是杨家最后的嫡系。既然景之可以,那么,我也可以。我不知道我现在能做什么,但是我知道,杨家会在我身后流传下去。”
她终于侧脸回来看他,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却让温承看出她心底的坚定。
“所以,承哥哥,如果可以,教我,好吗?”
温承到这个时侯才完全彻底地回过神,他仿佛被什么击中一样,全身都不属于自己。
苦笑了一下,他看着杨宛,她已经不再是一团孩子气了,八岁马上就要到了,她的周身也有了大人的稳重与坚持。虽然两个人的童年,都已经早早地结束了。
“宛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温承试图去劝说杨宛,传承一个家族,这样的事情做起来,要比世上许多人所皆知的难事更加难,一个女孩,怎么就能将这样的重担抗在肩膀上。
但是,他听到杨宛说:“总要做了,才知道行不行。如果不做,永远都不知道了。”
温承张张嘴,又闭上,眼前似乎出现曾经与自己交好的少年,稚气童真的脸,但是在背光中充满了自信:“总要去做一做才知道好不好,你都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你一定不行?”
同样的血脉,说出的话居然如此相似。
“你和你二哥,”良久之后,温承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绪,能够微笑着说出话来,“还真是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