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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千金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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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的乖孙,怎么哭得这样伤心,谁欺负我们珠珠儿了,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出气。”老太太搂着卫蘅心肝宝贝地叫着。

卫蘅抹着泪地抬起头,抽泣地道:“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想老祖宗了,老祖宗怎么也不去看珠珠儿?”

听听,这就是小孩子话了,反而说起了老太太的不是。

不过老太太心疼得厉害,哪里又会责备卫蘅。

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大丫头桂云赶紧开口道:“三姑娘可是怨错老祖宗了,病在你身上,可痛在老祖宗的心里,她哪里是不去看你,那是咱们大家怕老祖宗见你病着伤心,好说歹说才劝了她老人家。”

其实卫蘅病得糊涂时,老太太是去瞧过她的,只是当时大夫说叫预备后事冲喜,老太太听了当即就险些晕了过去,吓得大家忙得扶了她离开,再不许她去看卫蘅。

卫蘅揉着眼睛道:“桂云姐姐,是珠珠儿不懂事了,可是,我只是太想老祖宗了。”卫蘅搂着老太太的腰,将头全埋入了她怀里。

这样惹人疼的小可怜,老太太如何能不喜欢,搂着她也忍不住抹泪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菩萨保佑,你这一病可是把祖母的心都碾碎了。”

众人忙地劝老太太将息身子,好容易才将祖孙两个的泪止住了。

这头老太太捧了卫蘅的脸道:“瘦了,太瘦了,这回可得好好把身子骨养好了,不要小小年纪就落了症候。”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么。”大少奶奶蒋氏也上前拉了卫蘅的手叹道,“以前白白胖胖的就像观音大士座下的玉女一样,如今可要好好养回元气来才行。”

转头蒋氏又对何氏道:“二婶,我家里刚送了两支老山参来,拿给三妹妹补补身子吧。”

如今靖宁侯府的内务就是这位大少奶奶管着,她是个惯会做人的,家里上上下下没一个不喜欢她的。

何氏自己嫁妆丰厚得让人瞠目,且年年还有何家的红利,自然不差那两支山参,但贵在蒋氏的一片心意。

蒋氏的话一出口,大房的二少奶奶也赶紧说,她那里有上等的鹿茸,何氏都笑着答了谢。其实,卫蘅年纪这么小,人参、鹿茸之类的大补,哪里受得住,这都是只管贵不管对的心意而已。

只有卫蘅嫡亲的嫂子,三少奶奶,面色羞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却原来大房的两个少奶奶,蒋氏和古氏,都出身勋贵之家,嫁妆颇为丰厚,娘家也得力,送点儿山参、鹿茸什么的,对她们来说那是九牛一毛,不值当什么。

但二房这位长子媳妇葛氏,却是何氏自己看中的,出身女学,家中世代都是读书人,只可惜没什么造化,最大的官也就是一县的教谕。

按说葛氏是嫁不进靖宁侯府这等人家的,但咱们前面也说过,女子一旦进入了女学,就身价百倍,一点儿不愁嫁。何氏秉行的是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何家沦为商贾,门第不兴,若是娶了世家女儿,何氏的腰有时候就难免硬不起来,所以干脆选了才貌双全,出身清白的穷女学生葛氏。

这葛氏在女学中虽是佼佼者,可嫁为人妇后,就得洗手作羹汤,谈诗做赋虽然也不能丢,但毕竟不是主业了。一家妯娌难免有个攀比,就好比何氏和大夫人木氏不也比了一辈子么。

这葛氏自然难免被用来同蒋、古二人作比,她自己也难免在心底同她二人相较。这会儿两个隔房的嫂嫂都拿出东西来送卫蘅,葛氏这个嫡亲嫂子却是囊中羞涩,她那点儿嫁妆就跟没嫁妆一样。至于三少爷卫栎的那点儿俸禄,还不够他自己应酬,哪里有闲钱给葛氏使唤。葛氏也想拿东西给卫蘅进补,可她哪里有呢?

卫蘅偶然瞥到葛氏涨红的脸,不由有些同情这位嫂嫂了。前辈子她可也是瞧不起葛氏,只觉得她小门小户出声,一点儿也不大方,通常只会给她丢脸,这个通常就譬如眼下这种情形。

第3章不甘心

不过如今卫蘅经了一世,也是做过人媳妇的人,知道了女儿家的艰难,就难免同情起葛氏了。

何氏将葛氏的尴尬也看入了眼底,心里多有不豫,穷家小户出身的媳妇就是有这点儿不好——小气,进了女学,也改不了根子上的习性。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媳妇,何氏护短,赶紧转了话题,“珠珠儿,别猴在你祖母怀里了,瞧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多难看。怎么不多向你二姐姐学,那等仪态便是宫里的娘娘看了都赞叹。等明儿你去了学里,可好生跟着先生和你二姐姐学。”

卫蘅的心结刚因为老太太打开一点儿,这儿又被一连串的“二姐姐”给打击了,她满脸的不愉快都写在了脸上。

“怎么,明日就要上学去?”老太太闻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何氏点了点头。

“怎么能明日就去,这身子还没养好呢。老二媳妇,你难道就忘了珠珠儿是怎么病了的,你这是要把她逼死,把我老太婆逼死吗?”老太太搂了卫蘅不肯松,仿佛何氏是后妈一般。

何氏被气了个倒仰,这老人家就是溺爱孩子,根本不是教孩子,压根儿就是在养坏孩子,可是何氏却不能这样对老太太明说,只得平心静气地道:“老祖宗,我这不也是急的吗,珠珠儿都九岁了,十二岁就要考女学,我,我这不是着急嘛。”

“怎么,还要叫珠珠儿头悬梁、锥刺股,半夜三更不睡觉地背书?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女学就那样了不起吗,我们家的珠珠儿不去女学,难道就嫁不出去?”老太太爱护孙女犯起了执拗劲儿。

其实老太太这样护着卫蘅,那也是因为卫蘅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钻,她就知道这孩子是怕读书了。以前多活泼可爱的孩子,被何氏硬是逼成了个木头。老太太虽然也喜欢卫萱——那个为她赚了好名声的孙女儿,可私心里却更偏疼卫蘅这种会撒娇爱活泼的女娃娃。

何氏哪里敢跟老太太顶项,但卫蘅的学业却着实不能丢,只得苦笑道:“老祖宗,珠珠儿自然是不愁嫁的,我这不是盼着她能更好么?”

瞧这何氏真是不会说话,难道说老太太就不盼着卫蘅好了?不过这么多年的婆媳下来,老太太也了解何氏为人,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她旁观者清,觉得卫蘅这场病还是何氏将她逼得太紧了。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道:“磨刀不误砍柴工,珠珠儿要是身子骨不好,这能学得好吗?你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寒冬腊月,女孩子读书更辛苦,听我的,开了春再让珠珠儿去学堂。”

卫蘅从老太太怀里抬起头,亮汪汪地望着何氏,一脸的期盼。那些儒家经典,当年填鸭似的堆入卫蘅的脑子,一辈子里还得时不时拉出来溜达一圈,比如见到小辈时,开口三句话,“你几岁啦?”“都读了什么书啊?”“那我考考你。”

有时候还得应酬一下夫君红袖添香的爱好,可不是一辈子都在用么,想忘也忘不掉。但是读书这个事儿,真是讲天分,不是说死记硬背就能成,还得举一反三,灵活运用。

卫蘅自问这等能力,她就是拍马也追不上卫萱。她现在虽然两世为人,有经历在胸,或许短时间可以胜过卫萱,但她清楚的知道,要不了多久卫萱就能反超,最后出丑的还是她卫蘅。何况,这般总有作弊的嫌疑,卫蘅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哪里肯胜之不武,所以干脆就不想去上学,反正这些个先生教的,她上辈子都学过一遍了,捡起来也快。

何氏看见卫蘅眼里的期盼,心里恨她狡猾和不懂事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借势逼人了,可这当口何氏也没法子,怯怯地开口道:“娘,这才十月里呢。”意思就是卫蘅若是开年再去学堂,荒废的时间就太久了些。

老太太见何氏服了软,想着也不能让卫蘅玩耍太久,否则散漫了心就不好了。

卫蘅见老太太脸色有松动,浑身的力气顿时就像被人抽去了一般软塌塌地倒在了老太太怀里,还“哎——”地长叹一声。

可是小女娃子做出大人的样子来,格外的天真可爱,叫一旁看着的大夫人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屋里只要长眼睛的,谁能看不出卫蘅不想念书啊。

“罢了罢了,你就宽了珠珠儿这一回吧。你摸摸,她这身上还有几两肉?”老太太爱怜地摸了摸卫蘅。

卫蘅适时地冲着何氏可怜巴巴地唤了一声,“娘。”

“弟妹,你就安心让珠珠儿养身子吧,萱姐儿每日都会把先生讲课的笔记给她抄回来的,耽误不了课业。”大夫人木氏也开口劝道。

在木氏心里,只觉得何氏是拔苗助长,珠珠儿瞧着天生就不是读书料,非要死磕着让她考女学,也太要强了些。当然,反过来,木氏心底又难免多了几分优越感。

何氏听木氏这样一说,心里简直气得挠墙,可脸上却不能不装出感激的样子。

请了安,老太太也不用木氏和何氏伺候用饭,打发了她们自回去,她倒是想留下珠珠儿,可是看何氏的脸色就知道她要训珠珠儿,若是这会儿留下珠珠儿来,何氏的怒气越积越多,反而怕吓坏了珠珠儿。

因而老太太拍了拍卫蘅的手道:“你跟你娘回去吧,这上学的事儿自有祖母给你做主。”

卫蘅点了点头,踮着脚搂住老太太的脖子,忍不住将脸蛋贴在老太太的脸上,真想念祖母身上的味道呢。

老太太被卫蘅这动作弄得心都软成了泥,搂着卫蘅道:“哎哟,我的小乖孙。”

待卫蘅跟着何氏出了瑞云堂院子的门儿,何氏脸上的微笑就再也端不住了,瞬间阴云密布。拉着卫蘅的手,也不管她小短腿能不能跟上,就扯回了兰义院。

坐定后,何氏的怒气在脑子里转了一周,又压了下去,对付卫蘅这般大的小孩儿,你若是强迫她,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可若是跟她说理,她又任性不懂,真是费脑子。

不过到底何氏还是心疼卫蘅,点了点她的脑门儿道:“你就会耍小聪明,这要是能用到学业上该多好?年纪小小,就知道搬出老太太来压我了。我告诉你,学堂你可以不去,但每日的功课你可逃不了,十篇大字、三篇小字,背诗三首,默一段论语。”

卫蘅的小脸儿瞬间就夸张地皱在了一起,“娘,这也太多了。”

奈何何氏压根儿不给卫蘅讨价还价的余地,“去去去,一边儿去,看见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就心烦,让你读书,你当我是害你呢?那些劝你不读的,才是居心不良呢。”何氏话里指的这居心不良之人,自然是木氏。

卫蘅却不往心里去,上前搂住何氏的腰,在她怀里又蹭又扭,一声甜过一声地唤道:“娘,我的好娘亲。”

何氏拿这般撒娇的卫蘅毫无办法,终于被她亲得脸上有了笑意,“好了,你这个小冤家,女孩子就得有个女孩字的样,瞧你像什么,你是猴子变的么?”

卫蘅静了下来,用大人的样子,长叹一声,“娘,我就是三颗脑袋加在一起,也是比不过二姐姐的。”

何氏心里一惊,没想到卫蘅会这样说,她嘴硬道:“读书是为了你自己,怎么说是和你二姐姐比呢?”

卫蘅看了何氏一眼,意思是你我心知肚明。

何氏没好气地兼恼羞成怒地道:“我那是让你以你二姐姐为榜样,都是一家姐妹,今后走出去叫人说怎么差那么多,那样的名声很好听么?”

卫蘅嘟嘴道:“娘,大家不会这么说的,二姐姐读书就跟妖怪一样,这满京城,满天下的女子,有几个能赛过她啊。才九岁,作的诗词就广为流传了,都说她有‘咏絮之才’,学她,不过是徒然效颦而已。”

其实何氏心底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可你也不差啊,在学堂里,夫子不也经常夸你,你比她不就差一点点么。”何氏的大拇指和食指合起来比划了一粒儿米大小的距离。

卫蘅又想叹息了,埋下头道,“那是你当面问夫子,夫子怎么好打击你啊?”

何氏又想挠墙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

卫蘅也知道不读书是不现实的,“娘,我只是不想你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而已。”当初何氏得知卫蘅没考入女学的时候,气得都想跳河了,那场面卫蘅可是记忆犹新,心中怕怕。

“你个没出息的,就那么不喜欢学么?”何氏问道。

反正这种被逼着学东西的滋味儿,卫蘅实在不喜欢,“我也不是不学啊,可是那么繁重的功课,我为了应付过去,就只能随便对付,娘叫我写字我不敢不写,叫我背书也不敢不背,可一段话二姐姐一次就记住了,我却要记十遍、百遍才能倒背如流。”

何氏清楚地看到了卫蘅眼底的自卑和自怨,心里也不是不惊讶的,加上卫蘅病的这一场,她也知道是自己逼得太紧了,可她就是不甘心呐。

从古至今,这“不甘心”三个字不知害了多少人。

第4章骄与纵

“你这狡猾的小鬼,又变着方儿让我给你减功课呢。”何氏骂道。

卫蘅转而一笑,“娘聪明,可是女儿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女儿不是不想学,也不是不想努力,只是天赋有限,娘若是要求低一点儿,女儿保准不让你失望。”

“鬼灵精怪的,也不知跟谁学的。”何氏刮了刮卫蘅的鼻子,“行了,大字五篇、小字一篇、诗一首、论语一段,可不能再少了。”

“我知道了,娘。”卫蘅高兴地笑道。脸蛋儿顿时就像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耀眼璀璨,叫何氏如何能不爱这个玉雪可人的小不点儿。

“既然不去学堂,这下总吃得下饭了吧?女娃娃,多长点儿肉才好看。”何氏捏了捏卫蘅还有些婴儿肥的脸。

“哎呀,我这就肚子饿了呢。”卫蘅淘气地揉了揉肚子。

虽说肚子饿,但不是用饭时间,何氏怕卫蘅吃多了零嘴一会儿又吃不下午饭,只让她吃了一只菊花团子,就将她撵回屋里做功课去了。

何氏见卫蘅心满意足地离开,不由翘了翘嘴角,小丫头片子还在大人面前耍心眼。其实,何氏多年的心结如何是一时能解开的,这一次之所以轻易就退让了,说到底还是被卫蘅给吓的。

何氏在生了两个儿子后,香火有继,就盼着生个贴心小棉袄的女儿,别说她,就是二老爷卫峻也盼着可爱的女儿,到卫蘅出生时,虽然身子弱了些,但是生得粉团子一般可爱,连老侯爷都抱得不愿意松手。

这么个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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