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日箭-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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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笑道:“你我虽同是钦犯,我可没你那么多顾忌,若是谁想抓我便来试试我的弓吧。”
花想容道:“会不会是今天在三香阁泄露了身份?”
水柔清抢着道:“是呀,那个叫杨什么弦的小孩子就知道了虫大叔的身份,会不会是他报得信?我看与他同来的那个男子武功不弱,怕是擒天堡的高手。”
想到小弦的精灵古怪,虫大师脸露笑容:“这个小孩子不知是何来历,不过我看他眉眼中隐含正气,倒是相信他不会泄露我的身份。对了,带他来的那个男子却极是脸熟,只是想不起来何时见过。”
水柔清撇撇嘴:“那个贼头贼脑的小鬼也能算什么人物?”她今日在三香阁与小弦斗气半天,此刻言语上也极不客气。
花想容抿着嘴吃吃地笑:“清儿一向以伶牙利齿而称著于四大家族中,今日倒是碰上对手了。”
水柔清想到小弦的可恶,恨得牙痒:“一个男人会耍嘴皮子叫什么本事呀。”一指水面:“若是他有这个人的一半本事,勉强算我的对手还差不多。”
虫大师笑道:“此人杀气之强天下少有。就算是一半本事也够你吃不消了。”
水柔清两手分别挽住林青与花想容的臂弯,对虫大师笑吟吟地道:“有暗器王与虫大师在旁,再加上容姐姐这样的女高手,我才不怕呢?”
花想容失笑道:“清儿拍马屁可别加上我,我如何能算什么女高手了。”
林青手抚偷天弓:“若我有空,倒想会会这个人。”
“此人擅长潜伏匿踪,倒像是我的同行。”虫大师正色道:“你去招呼其它人吧,不要和我抢他。”
“好吧,我不和你抢。”林青大笑:“只不过如此难得一见的好对手被你抢去我心中实有不甘,现在倒希望敌人多来几个同级别的高手,若都是那个柳桃花之流,岂不让我太过失望了。”他二人艺高胆大,见到有如此高手现身,心中不由都充满了斗志,虽是明知道敌人实力不弱,但何曾有半点放在心上。
当下几人又商议一番,用过晚饭后各回舱中休息。林青初到涪陵城,尚未找客栈,便住在须闲号上。
林青练了一会功,躺在床上细细思考。他这几年专志武道不闻他事,方才重入江湖不久。今日不但见到了神交已久的虫大师与一向行踪隐秘的四大家族的二名女子,还一起定下计策联手破坏泰亲王与龙判官的结盟。一时只觉得这些年一腔雄志尽皆蛰伏,到了此刻方有机会再展豪情,那种久违的江湖感觉重又回到胸中。
他自从六年前在塞外笑望山庄立下挑战明将军的决心后,便孤身一人云游天下,再也没有踏足中原,更不知京师近况。京师原有五大派系,分别是将军府、泰亲王、太子、魏公子与不与任何势力沾染的逍遥一派。
如今魏公子已死可略过不计,明将军六年前平定北疆,声势更涨,这些年将矛头转向江湖,除了白道第一大帮裂空帮与少林武当等名门大派尚有一抗之力外,其余中小帮会尽慑服将军府,不敢稍有异动。泰亲王与太子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定亦不会坐视明将军势大,只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党羽。而此次泰亲王派人与擒天堡结盟无疑是一步动一发而牵全身的棋,定会引来各路的人马来到涪陵城,那个隐身的高手想来亦是其中之一,却不知道是明将军的人还是太子一系。
林青心思一片澄明。若非得已,泰亲王绝不会如此公然招揽擒天堡,引来各方面的猜忌,由此看来,京师中只恐形势已急。原本京师各派人马虽是暗中勾心斗角,但毕竟处于天子脚下,表面上只得还勉强维持着不伤和气,到了这涪陵城中,只怕京师中的明争暗斗不但会延续下去,而且会因无所顾忌而愈演愈烈。想不到自己离开京师这多年,仍还是阴差阳错地卷入这场权谋之争中,果是时世弄人!
林青又想到在三香阁中看到了骆清幽的那副对联,一时她清妍的身影在脑海中缓缓浮现,嘴角不由抹过一丝笑意。骆清幽虽属于逍遥一派,但身处京师云谲波诡的形势中,以她的影响力,自是各方面拉拢的对像,却不知她是否能依然能保持着那份宁和清淡的本性?
一别经年,她早过了出嫁的年龄,却依是待字闺中,或许真如她联中所云“傲雪难陪”,所以才宁可独身不嫁,做那高山云岭中千年不化的傲雪清霜。
想到这当年的红颜知己,念及昔日那月下寒亭的琴鸣萧吟,通幽曲径的诗音词韵,花树覆荫下的相知相得,丘屏壑阻间的言谈甚欢……林青再无睡意,陷入对往事的回想中。
不知觉已过二更时分,却忽听得隔壁舱中住的水柔清房门一响。林青心中一动,这么晚了这小姑娘要到什么地方去?凝神细听下,却听得水柔清悄悄掩上舱门,往船头蹑足行去。
林青心中奇怪,出门察看。月光掩映下,见水柔清一身纯黑的夜行打扮,跳下岸便径直往涪陵城中奔去。林青心中好笑,这丫头定是一向在家中骄宠惯了,不服今天说到那潜伏高手的武功如何厉害,便孤身半夜去城中踩点。
远远看着水柔清娇小的身影借着黑夜的掩护,如星丸跳荡般在林间草丛中闪动不休,突见她一扬手,从腕中射出一道黑黝黝的飞索,搭在几丈外的一颗大树上,借力一拉,整个身体直飞而起,几个起落后没入沉沉的黑暗中。
林青久闻温柔乡的兵器便是一根长索,名为“缠思”,却是第一次见到,顾名思义,应是绵密小巧的功夫。看水柔清在黑暗中认物出手无有虚发,索法也颇有几分火候。只是她毕竟年龄尚小,林青怕她有失,心想左右无事,倒不如跟在这小姑娘后面去看看她能搞出什么名堂。
当下林青先回房间拿上偷天弓,提气蹑足一个箭步跃上码头,保持着十余丈的距离跟着水柔清,往涪陵城中掩去。
林青武功中最好一项无疑是接发暗器之术,其次便是他名为“雁过不留痕”的轻功,这时全力施展开,果是无声无息不发出一点声响。他见水柔清一路上左顾右看,一付小心翼翼的样子,却浑不知自己就跟在她身后十数步外,心中甚觉好笑。
水柔清在城巷中左转右绕,不多时便来到一家大宅院前,躲在院前一颗大槐树的枝叶中,正好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她瞅准月色一暗的刹那,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巧巧地从墙上跃茫院中。
林青先暗喝一声彩,再定睛往大门看去,只见这宅院极其豪华,青砖红瓦,高墙阔檐,门口一左一右两个大石狮,檐下挂着风灯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鲁”字。他熟知江湖各门派的情况,略一思索便猜出此处定是擒天堡手下四大香主之一鲁子洋的宅院,看来亦是擒天堡在涪陵城中的分舵。看水柔清轻车熟路的样子,想必这几日在涪陵城中闲逛时已暗地留心。
他可不似水柔清那般凌空翻入院落中,而是潜至墙下僻阴处,运起壁虎游墙术游至墙头,先运足功力侧耳听听里面的动静,整个院子中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巡哨的声息,再听得水柔清喃喃道:“此处既然是擒天堡的分舵,又是来了贵客,想必盘查很严,怎么连个看门狗都没有,任我如此长驱直入?看来擒天堡亦是浪得虚名……”隔了一会又自语:“这么多房间怎么去找那个番僧呢?”
林青肚内暗笑,原来水柔清半夜三更来此做不速之客却是来找那藏僧扎风的麻烦。他知道齐百川打着钦差的名号,自有官府接待,泰亲王与擒天堡结盟又是极秘密的事,为避人耳目想必不会住在这里,这小姑娘怕是找错了地方。
他忽地童心大起,有意与水柔清开个玩笑。心想我就暗中看她如何行动,明日便说自己发梦梦见有人夜探民宅,保管让她疑神疑鬼一番。他可不愿被水柔清发现自己,不像她一样跃过墙头,而是放软身体紧贴着墙壁,就似是一条蛇般从墙头游下,缓缓游入院内。此法看似简单,却需要对身体的柔韧与力量都有极高的控制力,若不是将全身的肌肉都练得收放自如实难做到。为防夜行人潜入,墙头上各处均布设铁钉铜铃,都被林青用轻手法一一除去,没有发出一丝响动。虽然烦琐却也不厌其烦,反是很久没有做这些事情倒觉得甚有趣味。
院内极空阔,水榭亭台,却是此宅中的后花园。此刻已是三更,黑沉沉的后花园中只有风吹草动,夜虫低吟。
水柔清藏身在一间小亭的柱后,偷眼往前面的一群楼阁望去,见到有一间房中隐透灯光,心中一喜,知道这么晚还不睡必是有要事商谈。稍稍喘息几下,按住怦怦的心跳,便往那亮灯的房间潜去。她毕竟是江湖经验太浅,又对自己的家传武功十分自信,只道无人会发现自己,却不知林青就一直在她的身后。
林青随着水柔清来到那房前数步外便停止不前,见水柔清就躲在窗下侧耳细听。心想这小姑娘忒也托大,当真是欺擒天堡无人了。
当下林青也不提醒水柔清,藏于回廊的一根大柱后,运足耳力,听到房内一个颇为沙哑的声音道:“此中情由麻烦鲁香主报上龙堡主,以龙堡主的明察秋毫,定会对当前武林的形势有一个正确的判断,不至偏信小人之言。”林青听这个声音甚是耳熟,还未曾细想,又听一个浑厚的声音呵呵干笑几声:“关兄放心,小弟一定将话带到。不过龙堡主会做出什么决定就非小弟所能臆度了。”此人想来便是擒天堡的香主鲁子洋,林青听他说到“关兄”,脑中灵光一闪,已想到那个沙哑的声音正是京师八方名动中被誉为偷技举世无双的妙手王关明月。
林青心里冷笑,关明月在京中属于太子一系,如今亦出现在涪陵城中,不问而知自是为了泰亲王与擒天堡结盟一事而来。可惜自己来得晚了一步,未听到关明月让鲁子洋报告龙判官什么事,想来是陈说厉害,或许还奉上几句泰亲王的坏话。他知道妙手王的耳目灵敏,暗暗为水柔清担心起来,他倒不是怕被人发现不好脱身,反正自己与妙手王亦无什么交情,最多便是翻脸大闹一场罢了,只是若暴露了行藏,便听不到什么有意义的情报了。
关明月问道:“齐百川还没有和你们联系么?”
鲁子洋仍是一付不急不躁慢条斯里的口吻:“齐神捕今日才到涪陵城,先知会了官府,尚未来此处。”他嘿然冷笑一声:“他一个月前便传书与龙堡主约好了后日在城外七里坡相见,自然不必理会我们这等小角色。”林青听到此处精神一振,原来泰亲王早就与龙判官约好了,听鲁子洋的语意,龙判官亦会于这二日来涪陵城。想必为避人耳目,所以齐百川才不直接去擒天堡。
“神捕!?”关明月亦是一声冷笑:“齐百川这几年仗着在刑部洪修罗手下作威作福,颇不知道天高地厚,别说是你,就算在京中见了我们亦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他随即将声音放低:“听说齐百川今日在三香阁又惹上了暗器王林青。”
鲁子洋笑道:“关兄的消息倒是来得快。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各路人马像约齐了似的都来到了涪陵城。暗器王数年不现江湖,竟然也来赶这趟热闹。我听线报说起因是那个扎风喇嘛说了骆清幽的什么坏话,这才惹怒了暗器王,却与柳桃花先打了起来,还好暗器王手下留情,没有伤人。”
关明月冷冷道:“林青敢直言挑战明将军,更在明将军的重围下脱身,天下能有几人?我看齐百川是活得不耐烦了。”
“关兄所言极是。”鲁子洋附合道:“暗器王亦是今天才到涪陵,而且一点也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我已严令手下不要惊动他。嘿嘿,擒天堡虽然未必怕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这种喜怒难测的大魔头,能不招惹最好。”林青听说到自己,更是专注,又听鲁子洋如此说,不由一呆,想不到自己六年前挑战明将军,不但让自己成了江湖人眼中的大魔头,更还加上了喜怒难测的评语,只得暗暗苦笑。
“鲁兄太也高估暗器王了。林青亦只是胆大而已,真要说到武功,别说明将军,就算与龙判官交手他也未必讨得了好。”关明月语气中颇有一丝醋意。也难怪他心中不忿,林青本与他同列八方名动,却因当年挑战明将军而名声大噪,一跃成为天下有数的宗师级高手,八方名动的其他人自是不服。
鲁子洋嘿嘿一笑:“林青当年杀了登萍王顾清风,已是朝庭钦犯,齐百川身为名捕却只得故意装作不识林青的身份,这份忍耐力倒是令人佩服。”林青听到这里,眉头一皱,这个鲁子洋故意在妙手王的面前提到此事,又是一付幸灾乐祸的口吻,显是不怀好意。
“那又怎么样?”关明月果然被鲁子洋的话惹出了真火,声音亦提高了许多:“明将军颁令天下,在他与暗器王决斗之前,任何人不得阻挠。此话虽是可大可小,但任何一个动暗器王主意的人都要想想是不是会担上阻止其与明将军决斗的罪名……哼哼,要不是因为这个原故,我首先便要寻林青为顾清风报仇。”
鲁子洋干笑一声:“关兄自有这个实力。何况京师八方名动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放眼天下,敢公然置明将军的将军令不顾而执意追捕暗器王的,亦只有追捕王梁辰一人而已。”他放低声音:“关兄犯不上与暗器王一般见识。那齐百川回去后又被那扎风喇嘛一番抢白,面上十分不好看,实难咽下这口气。他公门中人自有一套传讯方法,应该已在联系追捕王了。”
关明月听鲁子洋虽是在夸赞八方名动,却又将追捕王梁辰隐隐抬高一线,似乎暗示自己未必是林青的对手,心中百般滋味一齐涌来,又发作不得,只得恨声道:“要是林青先惹上我,我才不管什么将军令呢。”
鲁子洋呵呵一笑,岔开话题:“关兄若是有意,我可安排你先与堡主见一面。”
关明月大喜:“既然如此,便有劳鲁兄了。最好就在明后天,能在齐百川之前先见到龙堡主就是最好不过了。”
鲁子洋似是拍拍关明月的肩膀:“关兄放心,我自当尽力。且不说太子一向照顾我擒天堡,就是妙手王亲来涪陵城,堡主亦要卖个面子。”
关明月甚是受用此话,放声大笑起来:“关某承情之至,若是鲁兄有空来京师定当好好款待。”他放低声线说了句什么,然后与鲁子洋一起嘿嘿笑了起来,想必是提及了京师青楼中的什么当红姑娘。
林青心想龙判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