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老兵之不死传奇-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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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徐十九,包括高慎行,包括所有老兵,所有听到二瓜大叫声的人抬头看,只见一队队的日本兵已经排着整齐的队列从浮桥开过来,走在队列最前面的是个日本军官,没穿军常服,衬衣也袒开来,露出了一片黑黝黝的胸毛。
高慎行单膝跪地,瞄准那日本军官开了两枪,可惜打偏了,子弹打在日本军官的脚边绽起了两团烟尘,一千米的距离还是有点远了,那日本军官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依然挺着军刀大踏步向前,在他身后,从浮桥开过来的日本兵越来越多。
看这架势,少说也有四五百日本兵,差不多有三个中队!
没有机枪,仅凭步枪、手榴弹想在开阔地形挡住日军的集团冲锋,那是做梦!
再回头看看身后零零落落的军民,徐十九不免心头黯然,看来今天是真的要交待在这里了,当下回头对舒同文说道:“舒同文,你这就带着民兵队、民夫队撤回殷行镇。”守住丁家巷已经不可能了,军人不能退,老百姓却没必要无谓牺牲。
“大队长,我不走!”舒同文平静地望着徐十九,平静得就像是在闲聊,说道,“我加入十九大队虽然只有几个钟头,却也知道十九大队是一个硬骨头大队,十九大队自打成立那天起,就从来没有过临阵退缩的懦夫!”
“对,我们不走,我们不怕死!”
“小鬼子想进殷行,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得让小日本知道,我们中国人绝不是好欺负的!”
最后幸存下来的三百多人也是群情激昂,纷纷大声附和。
徐十九忽然笑了,他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十年前老3连被十倍于己的北洋军包围在南昌城外的一座小山上,老长官黄汉廷也曾让他率领新兵突围,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连当时拒绝的理由也跟现在的舒同文如出一辙。
“好,那你们就留下吧。”徐十九拍了拍舒同文的肩膀,又转身喝道,“二瓜,把手雷和手榴弹给弟兄们分了,每人一颗!”
仅剩的几箱手榴弹很快分发下去。
徐十九没有明说,可大伙都明白他的意思,这颗手榴弹是留着最后时刻用的,问清楚怎么拉弦,便纷纷解下腰带将手榴弹绑到了腰上。
没有临死前的豪言壮语,所有人都默默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日军很快迫近到了五百米内,凭借精湛的枪法,高慎行已经射杀了十几个日本兵,遗憾的是始终未能射杀那个日本军官,因为始终会有日本兵挡在他的跟前,高慎行杀一个,就马上又补充上来一个,那显然是个佐官!
四百米时,日军两翼的支援火力开始猛烈开火,轻重机枪子弹就跟水一样泼过来,中**民被压在满是积水的战壕里,头都抬不起来,不时有掷弹筒打出的榴弹落在战壕里,炸起漫天水花的同时,也将一个个中**民掀起空中。
两百米时,十几个老兵开始用步枪还击,不过日军的散兵线拉得很开,还做着各种战术规避动作,所以命中率不高,高慎行和徐十九倒是枪枪不落空,不过两人很快遭到了日军支援火力的疯狂追逐,再想找处射击的空隙都不容易。
一百米时,日军纷纷拉动枪栓将子弹退出了枪膛,日军有着严格的步兵操典,白刃战前必须子弹退膛,有说这是为了展示决死意志,从精神上压倒敌人,也有说这是因为三八大盖的穿透力太强,退出子弹能够避免误伤自己人。
五十米时,日本兵一个个直起腰,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日军冲刺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徐十九回过头来叮嘱身后的二瓜跟舒同文:“待会你们两个跟着我,别跑散了。”徐十九很清楚,这几乎就是一场必死的白刃战,但他仍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二瓜跟舒同文,正如十年前黄汉廷保护他。
二十米时,徐十九从战壕里猛然跃起,左手持盒子炮,右手反握刺刀,咆哮着迎向了前方汹涌而来的日本兵潮,下一霎那,高慎行和十几个老兵也端着刺刀跃出了战壕,然后是三百多个死战余生的民兵、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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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从吴淞口返航的**飞行员柳哲生亲眼目睹了这悲壮的一幕。
多年以后,已经败逃台湾潦倒至以卖冰淇淋为生的柳哲生都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当时他从天上看到的惨烈景象。
“当时的情形,真的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十几个**,领着百来个老百姓跟几百个日本兵拼刺刀,哪里拼得过。”
“根本拼不过,许多老百姓一个照面就倒在了日本人的刺刀下,拼不过。”
“但那些老百姓是真有血性,拼到最后也没有一个逃跑的,都杀红了眼。”
“我和几个同僚驾机在天上盘旋,想帮却帮不上,有个穿着保安团军装的军官发现了我们,拼命向我们招手,请求开枪扫射,我含着泪下达了无差别射击的命令……等到援兵赶到时,地面上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说着这里,已经古稀之年的老兵竟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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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任**87师259旅517团上校团长,后于甘肃酒泉率部起义的刘漫天将军也亲眼目睹了这悲壮的一幕,在回忆录里他这样写道。
“我带着1营赶到丁家巷时,空军刚刚撤走。”
“村北的大片棉花地几乎成了一片血海,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有穿着灰布军装的中央军,有着黑布军装的保安团,也有穿着黄布军装的日本鬼子,但是,更多的却是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老百姓,多到数也数不清。”
“战斗仍未结束,敌我两军仍在殊死博杀。”
“还剩下三四十个鬼子,我们这边也有十几个,分做数堆正在混战。”
“有个穿着洋装的学生被两个日本兵堵在中间,身上连中七八刀,其中一刀更是穿心而过,可他还是在咽气前拉着了手榴弹。”
“有个市民拿把大柴刀连续砍翻了两个日本兵,却被一个鬼子军官开了膛。”
“有个士兵身穿草绿色军装,看上来好像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他被三个日本兵围在中间,却在转眼之间挑翻了两个,剩下那个日本兵转身逃跑,又被他追上去抹了脖子,用的短剑好像是中正剑,那个兵真叫猛。”
“还有徐汉魂,浑身鲜血淋漓,像个血人,我差点没把他认出来。”
“我这辈子参加了大大小小上百次战斗,其中恶战、硬战也不少,却只有两场战斗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一次是庙巷血战,另一次就是丁家巷。”
第57章局面稳住了
张华滨火车站,第3师团司令部。
腾田进挎着军刀正在作战室里神情焦躁地来回踱步,这个老鬼子虽然身材矮小,却是背景非凡,凶名昭著的冈村宁次、土肥原贤二还有坂垣征四郎都是他的陆士同期同学,而且这老鬼子还曾留学法国,深入接触过西方的军事思想。
不过现在,腾田进正因为攻势受阻而一踌莫展。
昨天凌晨在张华滨的登陆行动无疑是成功的,第3师团的先谴部队兵不血刃就占领了极具战略价值的张华滨火车站,不过再接下来对吴淞镇以及殷行镇的攻势就很不顺利了,激战到现在,南北两个方向均毫无进展。
海关码头那边也迟迟没能打开局面。
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几次打来电话,询问第3师团什么时候可以占领吴淞以及江湾,语气也是一次比一次严厉,显然,由于第3师团迟迟无法打开局面,松井石根的耐心正在逐渐丧失,这个老矮子随时可能将作战重心转向罗店。
一旦上海派谴军将作战重心转向罗店,第3师团立刻就会从主攻沦为辅助,这是腾田进绝对无法容忍的,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输给山室宗武(第11师团师团长)。
现在,腾田进唯一的希望就是大岛大队能够尽快从丁家巷打开缺口,只要大岛大队攻占丁家巷,**的泗泾防线就会土崩瓦解,再不济也能迫使死守泗泾铁路桥的**后撤,占领了泗泾铁路桥,殷行镇乃至江湾镇将门户大开。
腾田进抬起手腕,眼看时针已经指向下午,忍不住问参谋长田尻利雄道:“田尻桑,都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大岛那个蠢货怎么还没消息?”
田尻利雄只能苦笑摇头,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很快就有通讯参谋进来向腾田进报告道:“师团长,大岛大队在丁家巷遭受了决定性失利,大岛少佐也玉碎了!”
“纳尼?!”腾田进两眼圆睁,简直不敢相信。
田尻利雄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根据确切情报,守备丁家巷的不过是上海保安总团的一个连,要说凭借有利地形暂时挡住大岛大队的进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个中国保安连居然能够重创大岛大队,这个就简直匪夷所思了。
腾田进气冲冲地走进通讯室,大声咆哮道:“给我接大岛大队!”
电话很快接通,从电话里得到小犬四郎确切的答复之后,腾田进气得暴跳如雷,一下就将话筒掼在了地上,又将步兵第6联队联队长仓永辰治大佐叫到跟前,大声下令道:“仓永桑,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下丁家巷!”
“哈依!”仓永辰治猛然低头,领命去了。
田尻利雄顿时急了,上前劝道:“师团长,请务必冷静!”
腾田进怒目以对,田尻利雄却毫不退缩,大声劝道:“我军的阵地纵深不足,探测气球勉强升空很容易被支那军的高射炮或者高射机枪所摧毁,探测气球不能升空,就无法引导舰炮群以及重炮群对支那军的纵深阵地进行炮击。”
“那又如何?”腾田进道,“海军航空兵可以提供火力支援。”
“海军航空兵正忙着轰炸南京、苋桥机场,哪里顾得上咱们?”田尻利雄不屑地摇了摇头,又道,“师团长,在没有重炮支援的前提下投入重兵向支那军发起进攻,无疑是极不明智的,这将极大增加皇军的无谓伤亡!”
腾田进道:“只要能够夺取最终之胜利,花再大代价也值得。”
田尻利雄针锋相对道:“若能取得胜利,自当不惜一切代价,可问题是,在没有重炮火力支援的前提下,既便投入重兵发起进攻也未必能取得预期效果,师团长,你应该知道,在好几年前支那军就已经换装了德式军械。”
“田尻桑!”腾田进怒道,“该怎么打仗,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师团长言重了,我只是尽全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罢了。”田尻利雄语气谦卑,可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客气,事实上,自从坂垣征四郎、石原莞尔那一拨参谋官炮制柳条湖事变之后,日本陆军中的参谋军官就形成了以下克上的畸形传统。
所谓以下克上,就是指一群年轻力壮的少壮军官,大多是佐官,他们常常背着师团长制定作战计划,并且擅自行动,直到造成既定影响迫使整个师团的官兵都围绕着他们制定的计划按步当车,柳条湖事变就是其中的经典案例。
“八嘎!”腾田进甩手就给了田尻利雄一个耳光。
“哈依。”田尻利雄猛然并腿低头,这一耳光把他给扇醒了,现在毕竟不是昭和六年(1931年)了,当年以参谋佐官身份创造辉煌的石原莞尔、坂垣征四郎等人也已经登上高位,属于参谋佐官的黄金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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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淞镇,61师师部。
日军不好受,**这边其实更困难。
第61师中将师长钟松正对着话筒大吼:“你说什么?守不住了?李忠我告诉你,守不住也要守住,我不管你361团还剩下多少人,只要还有一个人,只要这个人还剩下一口气,你就得给我死死地钉在阵地上,人在阵地在!”
放下这边话筒,钟松又对着那边话筒大吼:“季韦佩,援兵没有,倒是有个名叫钟松的列兵,如果你们365团需要,我这就将他补充进你们团……那你他娘的还废什么话?总之一句话,蕰藻滨大桥要是失守,老子枪毙了你!”
183旅旅长邓钟梅苦着脸走上前来,说道:“师座,365团可是**旅的老底子,可不能全打光啊,不如用364团把365团替下来,给老**旅留点儿种子吧?”
钟松没有吭声,询问副师长刘安祺道:“寿如兄,尚义那边有消息没?”
相比较蕰藻滨大桥以及泗泾铁路大桥,钟松其实更担心丁家巷,丁家巷一旦失守,不仅整个泗泾防线会崩溃,日军的阵地纵深也将得到极大的扩充,这样一来,日军就能够从容升起观测气球,引导舰炮以及野战炮兵对61师的纵深阵地进行炮火覆盖。
一旦出现这种情形,第61师立刻就会陷入绝境,届时除了沿着蕰藻滨往宝山县城方向撤退外,再没别的选择,第61师一旦撤退,整个第9集团军的左翼就会彻底暴露在日军的枪口下,整个淞沪会战的局面也将急转直下。
毫不夸张地说,小小的丁家巷直接决定着整个淞沪会战的走向!
然而,如此重要的节点竟然只有十九大队一个新兵连驻守,从日军搭好浮桥向丁家巷发起进攻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也不知道那边的战况究竟怎么样了?不过钟松内心却不敢乐观,区区一个新兵连能顶多久?
刘安祺摇头,吴淞跟殷行间的电话线已经被炸断,到现在还没恢复。
钟松皱了皱眉头,说道:“再给江湾发电报,让87师马上调兵增援丁家巷!”
刘安祺再次苦笑,答道:“师座,已经发了六封电报了,如果有兵可调,87师的援兵应该早就出发了,如果无兵可调,再发报也是枉然……”
话音方落,忽有少尉参谋站起来报告:“师座,通讯恢复了!”
钟松一把抓过电话,对着话筒大吼道:“尚义,你那边怎么样?”
片刻之后,钟松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喜色,似乎听到了什么好消息,放下电话,副师长刘安祺和两个旅长便赶紧围了上来。
钟松喜孜孜地说道:“丁家巷守住了,还干掉了六七百个鬼子!”
“什么,这不可能!”刘安祺大叫道,“守丁家巷的好像是十九大队的新兵连吧?总共也就一百多号人,大多还是新兵,竟能干掉六七百鬼子?”
“是啊师座,是不是弄错了?”邓钟梅也是不相信。
181旅少将旅长杨文瑔也道:“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啊!”
钟松道:“这事错不了,据说十九大队发动了殷行镇上的百姓,还有空军参战,具体怎么回事电话里一下子也说不清,等尚义回来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