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三部) 卫风(水遥、卫风无月)-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并没有恩于他和姚筠,一切都是从前这个身体主人做的,现在他们如此周到,我总觉得这一切是我偷来骗来的。
夜里睡的不安稳,四周总是有若隐若无的声音,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似乎有人身后追逐,充满杀气,虽然害怕却怎么都动不了——直至惊醒。
窗上已经发白,睡外间的尽欢已经起来了,可以听到他在外面活动的声音。
等我起来之后,姚筠也已经收拾停当,早餐喝了粥,吃了两个烧卖,味道很香,姚筠吩咐店家再包两笼包子和烧卖,路上当干粮吃。
路渐更窄,不过还算是平整。姚筠给我找了些打发时间的玩艺儿,一个竹制如意九连环,两本闲书。
九连环——我对这种需要细心耐心的东西向来没兴致也没天分,于是我改问我感兴趣的问题:「姚先生,尽欢的武功不错,是么?」
姚筠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很自然的事情。当时地道中惊险万状,生死一线,他居然能救下我,武功一定不错。」
姚筠一笑:「他那些微末功夫,怎么能叫不错?仅可防身而已。」
我的好奇心一点都没有打消,接着问:「先生对他能有此评,那想必先生的功夫一定比他还要好吧?」
他淡然摇头,「我只是对医道有所专攻,对武学并不擅长。」
托词,当我看不出来啊。
忽然车身一震,马儿的长嘶声从外头传来。尽欢勒马的声音,车轴摩擦的声音,吓我一跳。
尽欢宏亮的声音远远传出去:「是谁放暗器惊马?有胆子做就不要鬼鬼祟祟、藏头露尾!」
有个尖细的声音说:「能让大名鼎鼎的狂剑甘充驾御,想必车内坐的,一定是圣手秀士姚先生了吧?」
姚筠默不作声,一动也不动。我这会儿反而不怕了:暗器,惊马,狂剑,圣手秀士……这一串的名词听起来,就是不折不扣的江湖风云啊。
尽欢哼一声,他本来是挺温和憨厚的一个人,现在听起来,居然也很威势:「用五针毒镖,你们两山寨胆子挺不小啊。圣手秀士是在车中,只是你不配和他讲话。识相的,自己走开,我今日不想见血!」
「狂剑果然狂傲……」
尽欢有什么傲的?我可没看出来过……这么一分心,就漏听一句,接着又听见∣∣「小人冒犯二位之处,任凭二位责打惩罚,绝无二话。只是二当家的独生子命在旦夕,只求圣手秀士开恩,随小人上山去看一看孩子病况,开一张方子救命。我山寨上下俱感大德,此恩永生不忘,将来尊驾如有差遣,我山寨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呀!好激动!热血沸腾!
正宗武侠口吻!正宗武侠行为!我一直期待的江湖啊,我一直向往的武林啊!
哪个男孩子没做过武侠梦?谁少年时不希望有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笑傲风云,傲视武林。像是电影里头:「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王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那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傲气!何等的豪放!
我身子向外探想掀车帘看个究竟,姚筠就是挡住我不许。
外头那人又求了几句,十分诚恳,态度前倨后恭反差极大。
尽欢的武功绝不是仅可自保,姚筠更不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然外面那人干嘛这么恭敬?直接杀上车来,拎着大夫走人就是了!
尽欢一句话只说了一半:「不必废……」
想必这个废下面一定是个话字,但是姚筠拦了他话头:「尽欢,便随他去看一看。」
尽欢显然是在外面愣了一下,道:「先生,我们要事在身,岂可为这种无谓小事耽误行程!」
姚筠只是说:「便去看一看,也要不多少工夫。」
尽欢不再多言,只听外面那人大喜过望的道:「先生圣手仁心,我寨上下同感大德。先生这边请。」
听得马蹄声响,车身一侧,显然是拐了个弯。车子走着上坡路,人都向后仰在了车壁上,姚筠却还坐的直直的,还说不会武功!平常人能维持这种坐姿吗?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就听马蹄声和车轮声,心里隐隐有些奇怪。
我对他们……渐渐的,一点戒心都没有了。原以为经过那么多的事情,我应该会对每个人都心防重重才对,可是和他们在一起就是觉得轻松。
外面的路又变得平坦起来了,不似刚才的安静的山林的声音,嗯……虽然一样静,却不是那种空落的自然的安静,而是一种强抑的、肃然的静。
「姚先生大驾临门,两山寨上下感激不尽!」
这一声宏亮威严,外头尽欢已经勒马停车,回身打起了车帘。
姚筠长身而出,稳稳的下了车。
尽欢回身撩开车帘,拿大氅把我兜头一裹,整个儿抱下车来。
可以听到有风声,但是我被包的好像个大蚕蛹,一丝冷风也感觉不到。
第二章
尽欢抱着我进了一间房,其它人并没有跟进来,连姚筠也没有。我把包袱皮儿向下拉拉,「闷死了。这就是那个两山寨?」
尽欢赶紧道歉:「公子别见怪,山上风大,怕你再受寒。」
我笑笑说:「没关系啦,你急什么。对了,刚才遇见这个山寨的人,你说的话挺有气派的,他们武功好不好?」
尽欢摸摸头,「那些人武功算不得什么,但是他们人很多,方脊山和连云山,这么大的一块地方都有他们的人。姚先生说不怕他们来打,只是不想他们来暗的。与其闹的不好,还不如卖他们个人情。」
我点点头,姚筠说的对,自古就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况且三个人里,我是个无能之辈,恐怕只能拖后腿。
「公子饿了吧?我去寻吃的给你。」他替我把大氅铺平抚顺,告诫我待在屋里别动,才转身去了。
我趴在窗户上向外看,外面空旷没人,是个很简单的院子,害我无聊的要命。好在没多会儿,就听外头姚筠说了几句话,然后有人连声答应着走了。
我回头一看,姚筠正推门进来。「姚先生看完病人了?那个孩子怎么样?」
姚筠说道:「二月热,也不算太要紧,只是这个孩子先天的脾脏太弱,难治一些,其它大夫不敢下手。」
我放下心:「那就好,先生要是能治就尽量给他治好了吧。救人一命是好事,再说,多个朋友也不坏。」
姚筠点点头,「公子说的是。」
饭后姚筠开了张药方,来接方子不知道是那孩子的什么人,父亲还是叔伯之类吧,感激的眼圈发红。激动的话也不会说,捧着张方子手不停的抖。
他走过之后,我想起来问:「姚先生,咱们要在这里停多久?」
姚筠想了一想说道:「公子,原是想回南边庄子上去的。不过昨天得的消息,有旧日的仇家可能正等在那里想滋事寻衅。
这里也算安静,一般武林人物并不会过来,这寨里人也不会轻易泄露我们行踪。
「我的意思是,先在这山上住些日子,等公子身体大好了,再把过去的功夫整一整练起来,能够自保,我们再回去。」
我眨眨眼,「我过去会武功么?」
姚筠点点头,「公子过去的武功是很不错的,尽欢那点功夫还是公子闲时点拨他的。虽然公子受过重伤,内力全失。但是只要经脉未损,再练起来,也并非不能。」
我激动万分:「我过去有没有绰号?我的功夫厉害不厉害?」
姚筠脸上有淡淡的笑意:「有是……有的,不过武林中英杰迭出,公子当年又不好虚名,所以名头没多少人知道。功夫算是十分的厉害了。等回来公子身体全好了,就开始再练,好么?」
我忙不迭点头,「好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一定要做高手高手高高手!谁也不能欺负我!」
姚筠道:「那自然。我一定尽力帮助公子。」
还有个疑问:「姚先生,你这么厉害,什么都懂都会,当年我怎么会救了你的?」
他愣了一下,没有立时说话。我眼巴巴的瞅着他。
「那时候我还没有现在的江湖声望,」姚筠的口气依旧淡漠:「圣手秀士云云,不过是这几年的虚名。跟随公子之前,我连名字也没有。
「我原是汉人,被苗人抚养长大,学了他们的毒术和一些医术。后来苗疆兴起一个天云教,我的义父也是教众之一,汉人不容苗人的教派坐大,指诬我们是歪门邪道,行事诡秘,妄图侵占中原武林的地界,所以纠结了许多人,对天云教进行剿杀。
「我当时学艺未成,本也难逃一死,是我义父临死还喊着,我是汉人,是他捡来的,那人才犹豫之下放我一条小命,但也要打断我双腿双手。那时有人出来阻拦,说我年纪也不大,坏不到哪里去,慢慢教能变回来。」
我听的紧张万分。中原武林这么不讲理?人家也没干什么,事情何必做这么绝。
「后来呢?那个拦阻的人是谁啊?」
姚筠又停了一下才说:「那人是名门正派的首脑人物。我捡了一条命,他替我治了伤,教我武艺,还请人授我正经的医道药经……」
「那救你的人不是我啊!你干嘛说是我救你。」
他笑一笑:「公子别急,听我往下说。我待在那个人身旁,又像仆人又像随从,他有各式各样自己不方便亲手去做的事,便由我去办;办好无赏,办不好则是重罚,后来他的儿子去别处学艺,差我去保护服侍。」
我吓一跳,「他儿子是我吗?」
「不是,他的儿子倒是个很不错的人,比我小几岁,性情好人品也好。他离家后第二年,这个收留我的正派人物,就被不明不白的暗杀了,满门几十口加上弟子、仆人,一个没剩,只有他儿子和我身在别处逃过一难。
「但是那股势力并不放松,一意要斩草除根,四处暗地里追杀我和他两个人。
「后来,我遇到了公子,那会儿您还是小孩子,从那些杀手手里救了我,让人替我治伤,取名。我本觉得这一切都和上一次是一样的,想不到我伤好之后,公子给我盘缠武器,送我上路离开。」
我拍拍胸口,长长松口气:「幸好我以前不是坏人。要是我也挟恩示惠,让你干这干那,真丢人了。」
他笑了笑,把药丸掏了出来给我服,继续说:「我当时就扬长而去了,尽欢那时候就跟在公子身边的,对我也挺照顾。后来公子遇难的时候,尽欢受伤逃出来找我,我们又一起寻找公子……喏,就这么多了。」
我想了想问:「我遇了什么难啊?」
姚筠停了一下,说:「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内情,公子离开家族,身受重伤,内力全无,和尽欢也失散了。」
家族里的事?八成是争继承权,分家产打架。看姚筠闭口不言,我微微笑起来:「行啦,想知道的都知道啦,不知道的我也不问了,今天挺累的,都早点休息吧。」
姚筠从怀中拿了个布包出来,「这是公子当年给我的,是公子自己练的内功心法。
「您身体经脉都未受损,虽然内功全失,但是身体的根基总是有了,再练起来应该是事半功倍。你不累的时候就翻一翻,穴位在上面有图示,经脉是红线描过的,有什么不懂就问我。」
我笑咪咪接过布包,摸着应该是本书。「多谢你啦,以后你们也别对我这么恭敬,我以前救过你们,你们现在也救了我了,大家扯平,朋友之间哪用得着讲究这些。」
姚筠有些意外,然后笑而不语。
山寨那个孩子康复的很慢,姚筠说是因为他体质太弱。我趁这段时间开始学武。
说来真的很奇怪。以前看电视都觉得内功这个东西是虚构的,实在太玄了,说一股真气上行下循等等的,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总觉得练练太极拳强身有可能,练成电视剧中那样,一拳打出去树断墙塌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真的,真的很奇怪,我开始看那本教内功的册子时,开篇说意守丹田,心抱于一。看得不太懂,问了姚筠就是冥想,注意力集中。我还是纳闷,身体里上哪去凭空生出一股气来?盘膝在床上坐了会儿,心思渐渐平定,一心想着肚脐下面的位置……
嗯,没感觉。
吸气,呼气……还是没感觉……
再来。
忽然觉得小腹那里慢慢热起来,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这个感觉是……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真气!我兴奋的几乎跳起来,发啦、发啦、我发啦!我居然练出真气来了!这么一分心,那种气突然就散掉了,一切回复原状。
得,人真是不能得意自满。不要紧,有一就有二,我再接再厉!
吃晚饭的时候我兴冲冲提起这事,姚筠也挺意外的,替我把过脉,说:「公子气海中似乎有残余真气……这我倒一开始是没把出来,想必是身体自己慢慢回复的。不错不错,照这样看,不用三、五个月,公子就可以回复当年见我时的内力水平了。」
我极开心的眨巴眼,「我当年见你的时候是什么水平?」
他笑:「开山裂碑虽然不大行,不过开桌裂椅是没问题。」
我闻言大为丧气。真是的,姚筠居然也会开玩笑,人家就开山裂碑,净打石头,那我就只能打木头?不过又一想,开桌裂椅就开桌裂椅,能打木头也算有成就了,要像我从前一副书生样,也只能开书裂纸。
吃完晚饭,姚筠说要看看我的真气强弱,于是他们俩坐床前,我盘腿坐床上,开始我的练功。有了下午的经验,这会儿很顺利,没用多久,那股热热的感觉又出来了。
姚筠的手指贴在我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去,说道:「公子先收功吧。」
我松口气张开眼,那种感觉就又消失了。
「公子体内根基留存比我原想的要多。」他应该是很开心,眼睛在烛光下亮亮的,「等我们从这里起身回南边,差不多公子就能练到心法第一层了。」
我也挺高兴,尽欢也张开嘴笑。真是个好消息。
时光匆匆,天气没有立即转暖,但是毕竟立过春了,风刮在脸也不像刀割般的疼。
剑招也不算太难学,就是身体有点伸展不开。
所以,每天早晚,压腿,踢腿,蹬腿,抬腿……甩臂,伸臂,扬臂,展臂……这么大的运动量,却并不觉得太累,体力也跟得上,不觉得腰酸腿痛。
姚筠后来告诉我,这是因为他在饮食上调理我,然后我的内功一直在进步恢复的功劳。如果是一点根基没有的初学者,进步会非常有限,而且会吃很多苦头。
这一点我相信。一开始是练拳,看尽欢打就是虎虎生风、威势不凡,我一打就是花拳绣腿四个字的正宗代言人;姚筠这人修养恁好,我在这里上蹦下跳像耍猴戏,他在一边喝茶不语,一点没有嘲笑的意思。
拳练的不难,三天就打熟了,从第一式打到最后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