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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谍影重重-第9部分

小说: 谍影重重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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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一口气说:“在这儿干了几年我就发了大财,于是我辞了职,只带了几件衣服和几大箱西方正典乘船周游世界。”

“西方正典?”

他笑了:“西方文学中最有影响力的作品。”

“比如路易斯·拉摩的作品?”

“应该说是希罗多德、修昔底德、索福克里斯、莎士比亚、塞万提斯、蒙田、卡夫卡、弗洛伊德、但丁、弥尔顿、伯克——”

“咳,大学时那门课被我睡过去了。”我说。

他又笑了,显然觉得我是个白痴。

“总而言之,”他说,”我读完所有书以后发现自己天生就闲不下来,于是我又回到了特莱恩。读过拉博埃蒂的《论人的自甘为奴》吗?”

“期末会考吗?”

“暴君们惟一拥有的权力便是受害人自愿奉上的权力。”

“以及免费供应百事可乐的权力。”我一边说一边向他晃动我的饮料罐,“噢,你是工程师。”

他礼貌地挤出一个笑脸:“不是一般的工程师,记住了,而是,正如我所说的,杰出工程师。这意味着我的员工编号靠前,而且我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如果这让诺拉·索莫斯感觉如芒在背的话,那就由她吧!现在,该说说你们部门搞市场的演员表了。让我们想想,你已经见过毒妇诺拉了,以及汤姆·龙格尔,你们尊贵的副总裁。基本上他是个坦白正直的人,他就是为了教堂、家庭和高尔夫球而活的。菲尔·布加林,跟玛士撒拉(《圣经》中的人物,据传享年近千岁——译者注)一样老,不过基本上与科技保持同步。早在洛克希德·马丁公司还不叫洛克希德·马丁、计算机跟房子一样巨大并且还在使用IBM穿孔卡的时候,他就出道了。他的日子当然不会长了。还有——你瞧,那是猫王埃尔维斯本人,他闯到我们中间来啦!”

我转向他看着的方向。在沙拉柜台旁站着一个白头发、双肩下垂的男人,他满脸皱纹,粗粗的白眉,耳朵很大,一副小精灵的表情。他穿着黑色的高翻领上衣。随着大家转身张望、低声耳语,你可以感觉到房间里的能量改变了,以他为中心成波浪状向四周扩散。每个人都摆出厌于享乐、精明敏锐的样子。

奥古斯丁·戈达德,特莱恩公司的创立人及CEO,活生生地站在我们中间。

他看起来比我见过的照片上的要老。一个年轻得多也高得多的男人站在他身边,正在说什么。年轻的这个,大约四十岁,很有型,黑发中杂着些灰发。看起来像意大利人,跟电影明星一样帅——就好像中年武打明星,只是双颊深陷。除了皮肤不好,他让我联想到《教父》系列前几部里的阿尔·帕西诺。他穿的是一套极好看的碳灰色西服。

“那就是坎米雷堤?”我问。

“‘割喉’坎米雷堤,”莫登说,把筷子插进了他的爆炒食品中,“我们的首席财务官,‘节俭沙皇’。他们是一伙的,那两个人。”他嘴里塞满了吃的,“你看他的脸,看到那些痤疮疤痕了吗?据传在布莱叶盲文里,这叫做‘去吃屎吧’。反正戈达德是把坎米雷堤当成了耶稣再世,相信他能够大刀阔斧地削减运营成本、提高利润率、把特莱恩的股价推到最高点。有的人说坎米雷堤就是Jock·戈达德的本我(在弗洛伊德理论中,本我是完全处于无意识中的心理状态,是产生本能冲动和要求直接满足原始欲望的根源——译者注),是Jock坏的那面、他的埃古(Iago,莎士比亚剧作《奥赛罗》中的大反派——译者注),是站在他肩上的恶魔。我却说是有了坎米雷堤做恶人,才凸显出Jock的善来。”

我吃完了汉堡包。我发现CEO和他的CFO排着队,还给买的沙拉付了钱。难道他们不能拿了沙拉不给钱就走吗?还有,为什么不插队或者享有些别的特权呢?

“在员工餐厅吃饭,这是典型的坎米雷堤作风。”莫登接着说,“是为了向大家显示他是多么身体力行地在大减成本。他不是在减少成本,是‘大减’。在特莱恩,没有主管专用餐厅。主管们也没有个人专厨。他们还不能自带特别午餐。要与平民共餐。”他灌了一大口饮料,“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演员表?哦,对。那个是查德·皮尔逊,诺拉的金发宝贝,她的心腹。一表人才,却是个职业马屁精。他在塔克商学院(美国顶尖管理学院之一——译者注)读的MBA,直接从商学院来了特莱恩市场部,最近他参与了市场新兵集训营。毫无疑问他肯定会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那个是奥德丽·贝休恩,惟一的黑人女职员……”

莫登突然不出声了,往嘴里塞了几口炒菜。我看见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金发帅哥就像一条鲨鱼破水而来,迅速靠近我们这桌。他穿着领尖带扣的蓝色衬衫,看起来像预科生,颇有玉树临风的味道。看过杂志里的多页广告吗?富丽堂皇的别墅,楼前的大草坪,正在进行的豪华的鸡尾酒晚宴,一群金发雪肌的美男子与其他优等民族的范本一起谈笑风生——他就是那种美男子。

莫登匆忙喝了一大口饮料,站起身来。他的夏威夷衬衫上沾了点棕色的菜汁。“失陪,”他不自在地说,“真是冤家路窄。”他来不及收拾,用过的碟子就那样摆在桌上,金发帅哥伸出手走到我跟前的时候,他刚好逃开。

“嘿,伙计,你好,”帅哥自我介绍道,“查德·皮尔逊。”

我正准备跟他握手,他却跟我来了个嘻哈族的另类碰手问候。他似乎修了指甲。“伙计,”他说,“久闻大名,强啊!”

“都是些废话,”我说,“市场造势嘛,你知道的。”

他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才怪,你可是个大人物。我跟定你了,我可得从你这儿学一两手。”

“我正需要大家向我广施援手呢。他们告诉我这里是‘浮沉各安天命’,可是我好像是掉进深水区了。”

“这么说来,莫登那个书呆子向你发表了他愤世嫉俗的言论?”

我保持中立地笑了笑:“他只是跟我讲了他的看法。”

“全都是负面的。他以为自己在演肥皂剧呢,自以为是马基雅维利(意大利政治理论家,他的著作《君王论》阐述了一个意志坚定的统治者如何不顾道德观念的约束来获得并保持其权力——译者注)那样的人物。也许他真的是,不过我从来不怎么注意他。”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在上学的第一天就不幸地跟最不受欢迎的孩子坐在了一起。但是查德的话却让我想为莫登辩护。“我喜欢他。”我说。

“他是个工程师,工程师都怪怪的。你打篮球吗?”

“有时候打。”

“每周二和周四的午餐时间都会在体育馆来场自由赛,你也一起来吧。还有,也许有时间咱俩可以出去喝点东西、看看比赛什么的。”

“听起来不错。”我说。

“有人跟你说了公司啤酒狂欢节的事儿吗?”

“还没呢。”

“我猜那不是莫登感兴趣的。不过那可真够热闹的。”他似乎静不下来,身体不停地扭来扭去,就像篮球选手在寻找灌篮最佳路线,“噢,哥们儿,你会参加两点钟的会议吧?”

“绝不会错过。”

“棒极了!真高兴能与你共事,哥们儿。我们一定能闯出一番事业,你和我。”他冲我灿烂地一笑。  
 第十四章
我走进“克尔维特”(美国的一个汽车品牌,这里指用此品牌命名的会议室——译者注)时,查德·皮尔逊正在用红色和蓝色的记号笔在白板上写会议议程。“克尔维特”跟我见过的其他会议室一样,有巨大的会议桌(只不过是高科技设计师们青睐的黑色,而不是深棕色),宝利通免提电话像只黑寡妇蜘蛛一样立在桌子中间,还有一篮水果,一只小冰桶里装着软饮和果汁。

我在长长的会议桌边找了个座位坐下,查德飞快地对我眨了眨眼。会议室里已经有几个人了。诺拉·索莫斯坐在桌首,戴着老花眼镜看文件。眼镜是黑框的,连着眼镜链,链子就挂在她脖子上。诺拉不时向查德——她的抄写员——低声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边上坐着一个灰头发的男人,他穿着蓝色特莱恩polo衫,一直在一台Maestro手机上敲字,也许是在写电子邮件。他很瘦,却有个啤酒肚,皮包骨的胳膊和肘关节从短袖T恤里戳出来。一绺灰色刘海,鬓角留得出奇地长,大大的红耳朵上架着一副双光眼镜。如果他穿的是别的款式的衬衫,大概会在口袋里放上防水塑料袋(Pocketprotector,

一种放在口袋里防止圆珠笔或钢笔漏水的塑料袋。这是美国人心目中技术狂人的标志性特征之一,他们恨不得把一切生活用品与工具合二为一——译者注)。看上去他就像是惠普计算器时代的旧派工程师,除了技术外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他的牙齿很小,而且发黑,像是嚼烟所致。

这个一定就是老前辈菲尔·布加林了。听了莫登对他的描述,我似乎觉得他应该还在使用鹅毛笔和羊皮卷。他一直偷偷摸摸、紧张不安地偷瞟我。

诺亚·莫登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会议室,既没有跟我打招呼,也没有搭理其他任何人。他远远地在桌尾坐下,打开了他的笔记本。又有一些人说笑着陆续进来,现在房间里大概有十几个人了。查德写完了板书,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我边上的空位子里。他拍拍我的肩,说:“真高兴你能加入我们。”

诺拉·索莫斯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走到白板前:“好,现在我们开始吧。有些同事还没有见过我们的这位新成员,那么,首先,我向大家介绍一下——亚当·卡西迪。欢迎加入。”

她把她红色的指甲挥向我,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我谦虚地微笑着欠了欠身。

“我们很幸运能把亚当从怀亚特公司偷来,他是Lucid项目主要成员之一。我们希望他会把他的魔力带到Maestro来。”她快乐地微笑着。

查德往两边看了看,仿佛是在泄漏什么秘密似的开口说:“这个坏小子是个天才,我和他聊过了,我证明你们听说的都是真的。”他转向我,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握了握我的手。

诺拉继续说:“我们都很清楚,Maestro项目现在四面楚歌。特莱恩上上下下都有反对我们的人,在这儿我就不说名字了。”有人在低声笑。“现在公司给了我们一个最后期限,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给戈达德先生本人做一次演示。我们必须借助这次演示说服他保留Maestro生产线。这次会议不是成员工作最新动态汇报,而是一次检查点会议(专业术语——译者注)。现在是我们生死攸关的时刻,敌人想把我们送上电椅,而我们正在请求缓刑。大家清楚了吗?”

她胁迫地环视四周,看见大家顺从地点头。她转身拿起紫色的记号笔狠狠地把议程上的第一项划掉了。接着又转过身来,递给查德一叠钉好的纸,查德把它们传给大家。纸上写的内容像是某种说明书、产品定义或是产品协议之类的东西。卷首本来可能有产品的名字,不过已经被删掉了。

“现在,”她说,“如果大家没意见的话,我想让大家做个练习——做个演示。有些人可能了解这份产品协议,如果有人认出了其中描述的产品,请不要说出来。我们要给Maestro注入新血液,所以我希望现在大家能跳出原有的框架,换一个视角来思考。现在我想请刚加入我们的明星来看看这份协议,然后说说他的看法。”

她紧盯着我。

我指着自己的胸口,傻乎乎地问:“我?”

她微笑着答道:“你。”

“我的……看法?”

“没错。通过还是不通过;是否批准这个项目。这个提案能不能通过就由你,亚当,来决定。告诉我们你的想法,是该进行下去还是立刻终止?”

我的心一沉,开始怦怦狂跳。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但是读着读着,我感觉脸上直发烫——我根本读不懂!我真的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会议室里静极了,一些小噪音更让我紧张不安:诺拉不时地拔下、套上笔帽时发出的咔哒声;她把笔拧来拧去发出的嘎吱声;有人在玩儿插在美汁源苹果汁盒上的小塑料吸管,插进去又拔出来,吱吱作响。

我一边看一边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努力不表现得手足无措,尽管此时我的确是觉得手足无措。里面有些关于“市场细分的分析”和“市场机会大小的粗略估计”等的冗长费解的话。天哪,天哪!《危险》智力竞赛节目里那让人头疼的音乐在我脑子里阴魂不散。

嘎吱,嘎吱。吱吱,吱吱。

“好了,亚当?通过还是不通过?”

我又点了点头,摆出一副深感兴趣和开心愉快的表情。“我喜欢它!”我回答,“这个设计非常聪明。”

“噢。”她说。有人在小声笑。肯定有什么不对。我猜我答错了,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改了。

“是这样,”我说,“只看产品定位的话,显然很难做出更多的评价——”

“眼下我们只知道这么多,”她打断我的话,“怎么样?通过,还是不通过?”

我只好即兴发挥:“我一直笃信大胆创新。这个项目激起了我的兴趣,我喜欢它的波形系数、手写识别设计……加上使用模型和市场机会分析,我会把这个项目继续下去,至少继续到下一个检查点。”

“啊哈!”她半边嘴巴往上一扬,坏坏地笑了:“想想看,我们丘珀蒂诺(Cupertino,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西部的一个城市。苹果公司的一个研究中心设在这里——译者注)的朋友们甚至不需要亚当的高见就通过了这枚‘臭弹’。亚当,这是苹果公司牛顿掌上电脑的产品说明。丘珀蒂诺扔下的‘重磅炸弹’之一。他们耗费了超过五亿美元进行开发,然后,产品诞生,令他们每年损失六千万。”更多人笑了起来。“不过它显然是给一九九三年的《杜恩斯比利》(Donnesbury,美国著名的讽刺连环漫画——译者注)和名嘴杰伊·里诺提供了不少素材。”

大家的视线都从我身上转开了。查德在咬自己的口腔内侧,神情凝重。莫登则仿佛在神游太虚。我想扯烂诺拉·索莫斯的脸,但是我忍住了——我输得起!

诺拉环视会议桌,目光挨个落在在座人的脸上,眉毛高高地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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