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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天下春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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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鞅笑道:“封大夫名震临淄,老夫今日还是第一次同封大夫面对面相谈哩。”

赵无恤走上来道:“无恤对封大夫仰慕已久,可惜封大夫是个大忙人,否则,无恤定要厚着脸皮到府上来,向封大夫求教。”他这里说的“求教”,那是虚心请教的意思。

伍封早听被离说过赵鞅立嗣之事,见这赵无恤衣着简朴,眼蕴神光,年纪比自己只大了几岁,脸上却多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落寞之色,令人大生好感。笑道:“在下过了今日,恐怕也不怎么忙了。无恤兄龙凤之姿,一见便知胸有万千兵甲,令在下大有一见如故之感。无劳无恤兄贵步,明日晚间,在下便携美酒到贵处,把酒畅谈,岂不是好?”

赵无恤大喜道:“如此最好。”

赵氏诸人见他即要与名满天下的朱平漫比剑,却毫不在意,订下明日之约,显是胸有成竹,根本没有失败之虞,这番信心气度,的是一派高手风范。

赵鞅小声道:“朱平漫纵横天下,未遇敌手,虽外表粗豪,剑法却细腻诡秘,封大夫千万不要为其外表所误,太过轻敌。”

伍封对他的真诚关怀大是感动,躬身一揖,道:“多谢老将军关怀,在下受教了。”

赵鞅拍了拍伍封的肩头,便如长辈看着自己的子侄一样,又道:“朱平漫凶残无比,封大夫若能一剑杀之,是为天下人除一大害。若是情非得已,千万不可留他性命,否则,以他的性格,必会携董门刺客大举报复,不动则已,一旦动起来,定是雷霆万钧之手段。遗虎为患,诚为兵法之大忌!”

伍封眼中神光闪动,慨然道:“在下本想只将他赶回大漠算了,此刻听老将军这么一说,冷汗暗沁。既是如此,今日就让这‘大漠之狼’命丧于此吧!”

赵鞅呵呵一笑,带众子入府。

伍封问伍傲道:“好些天未见小兴儿了,这小子还没回府吗?”

伍傲笑道:“鲍兴和鲍宁受了老爷子严令,正关在坊中为公子打造马车哩。”

伍封笑道:“这不是‘闭门造车’么?家中马车颇多,为何还要造新车?”

伍傲道:“这可是老爷子的意思,那日他与夫人商议良久,新想出了一种马车,鲍兴和鲍宁的御艺临淄城无人能及,正好监造此车。”

二人说着闲话,又过了一阵,眼见再无人来,伍封小声问伍傲道:“田逆和颜不疑处,你都送了请柬吧?”

伍傲道:“早送了去,只是田逆虽收了请柬,却将我赶了出来,甚是无礼。”

伍封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小傲不必生气,他刚死了儿子,心情怎么也不会好。若他知道是自己儿子的不是,不与我们作对,我们便念他老来丧子,放过了他。若是他执意要与我们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便放开手来,与他大干一场,想想也是件新鲜好玩的事。”

正说着田逆,田逆果然就来了。

伍封迎上前去,道:“左司马……”,田逆摆手道:“在下身有微恙,不耐久站,封大夫见谅。”径入府去,连话也不愿同伍封说。

伍傲怒道:“这人太过无礼,若是不愿意来,不来就是,这么死气活样的,令人好生气恼。”

伍封笑道:“我料他今日必定会来。只不过,他并非想来饮宴,而是想看我如何命丧在朱平漫的剑下。”

过了片刻,便见十余车驾缓缓上了山丘,一看这阵仗,便知来者是齐平公。

齐平公带着妙公主,与晏缺由侍卫搀扶着下了车,齐平公问道:“封儿,人都来了吧?”

伍封笑道:“除了那个颜不疑,都已经来了。”

晏缺摇手道:“那颜不疑阴阳怪气的,不来最好。”

伍封问妙公主道:“公主也来了?”

妙公主笑道:“我来看你今日如何大展神威哩!”她身后的宫女抱琴捧剑,十足的排场。

伍封与众人一同进府。

堂上众人见国君驾临,一同跪拜施礼,齐平公摆了摆手,笑道:“罢了,不必多礼。”又对赵鞅和柳下惠道:“老将军,柳大夫,务要尽兴痛饮才是。”说罢,走上了正中的高台中间坐定,指着左手紧挨的一席道,对庆夫人道:“夫人,请坐此席。”

正中大石台上共有七席,中间那席自然是齐平公坐着,右手边依此是赵鞅、柳下惠和晏缺,左手边是庆夫人、渠公和伍封。妙公主拉着楚月儿坐在伍封身旁的席上。

伍封左有楚月儿,右有妙公主,二美在旁,免不了心怀大畅,向堂下看去。

右手前排的主宾席上,依次坐着田恒、公子高、田逆、闾邱明等一众大夫贵卿,左手前排的主客席上,依次坐着子剑、朱平漫、赵无恤、被离、赵氏诸子、列九、鲍琴、鲍笛以及临淄城在出名的富豪名士。每席之后又有三席,坐着各人带来的门客家将。

众人见伍封身边二美如花,美艳不可方物,无不心动,又见庆夫人雍容华贵,风致慑人,很多人心中,不免感叹羡慕不已,连子剑也大为心动。那朱平漫更是瞪着铜铃般的牛眼,一幅急色模样。田逆见楚月儿小鸟依人般倚在伍封身边,心中自然是恨意沛然。

齐平公举起酒杯,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是祝贺伍封乔迁之喜之类,众人自然是举杯同饮。

酒过三巡之后,伍封笑道:“在下今日迁入新居,幸得各位相贺,以致阖府上下,喜庆之极。如此饮酒,不免无趣,在下今日安排了府中歌姬来作剑舞,为诸君助兴,以表在下心中谢意。”

拍了拍手掌,堂外檐下的丝竹之声响起,三十六名年轻美姬如蝴蝶一般从堂后飘然出来,全部穿着如雪的白衣,手执细长明亮的薄剑,随乐起舞。

时之剑法,分为两种,一种是决敌致胜、临战兵阵的“相击”剑术,又称剑道;另一种是寓兵于乐舞之间以助娱兴的“舞象”剑术,称为“剑舞”,此刻众姬所表演的正是这种剑舞。

大凡士族大夫、富豪名士在家中宴客,必用姬人歌舞助兴,不过,众姬所舞多是歌舞,这种剑舞是颇为罕见的,主要是难觅高手来训导歌姬。

封府的这一班歌姬是渠公精心从舞坊中买来,由列九训导剑舞,再由楚姬授以歌舞媚人之术,日夜舞练不休,是以虽然日短,仍然艺色惊人。

众人见这班歌姬身材娇好,最难得的是肥瘦高矮如一,剑光闪烁处,一个个如燕穿林内、蝶舞花间,细腰宛转,媚眼飞送,兼有刚柔之美,复以妩媚之态,无不心旷神怡,如坠仙境。既使是包括叶柔在内的女人,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

只有齐平公面对自己案上特意摆着的“庆夫人酒”,酒虫大动,狂饮不绝,时不常偷眼瞥一瞥庆夫人的绝世风华,乐不可支,对众姬的剑舞便不怎么在意。

良久曲尽,众姬归入后堂。

伍封见众人一幅意欲未尽的模样,笑道:“此班歌姬初练剑舞,尚大有改进之处,是在下府中珍藏,甄选不易。诸位日后万不可向在下索要,若是不给吧,恐诸位见怪,若是送了出去,在下又不免肉痛,寝食难安。”

众人闻言大笑,复有憾焉。其实连田恒这种不大好女色的人都见猎心喜,寻思宴后向伍封索要一两个回去,更不论其余众人了。但伍封这么说了,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人人都知道伍封的母亲庆夫人是商营圣手,有敌国之富,这些钱财不就是伍封的?他富甲天下,舍不得送出歌姬,自然也并非小气。

众人列鼎而食,酒宴的气氛大佳,连田逆一时间也忘了丧子之痛,脑中闪动不休的仍是那班歌姬香艳的眼神。

正高兴处,子剑大笑道:“这场剑舞美妙绝伦,令恒某意趣大发。既有剑舞,不可无剑击。在下的这班徒儿,自见了封大夫的绝世剑术后,称羡不已,总是缠着恒某,要约封大夫驾临鄙馆指点。不如今日便请封大夫指教一下他们,让他们一窥剑术的至境,同时也为国君和诸位一助酒兴。”

一人从子剑身后席上站起来,走到堂中,大声道:“请封大夫不吝赐教。”伍封看去,认识是当日强请他到问剑别馆的那个招来。

众人见子剑到人家的府上,却公然搦战,但又表明了自己不会动手,无不愕然。事隔这么些天,伍封与子剑交恶之事已是无人不知,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妙公主恨声道:“这老狐狸不知又打什么主意。”她听伍封说过子剑设计害他的事,是以大恼。

伍封略一沉吟,便知子剑虽然认定自己会败于朱平漫之手,否则不会结伴而来,不过,这人毕竟是个老狐狸,仍怕自己万一获胜,是以先牺牲一个徒儿,来试探自己的虚实,使朱平漫更有胜算。

他既然知道子剑的用意,又怎会上当?笑道:“子剑先生何必如此?上次你强邀在下到贵馆,派了小武出战,以致被在下失手杀了,今次又派招先生出场,是否想让朱先生一睹在下新练的剑法呢?”他直接了当说出来,堂上众人立时明白过来。

朱平漫是何许人也,哪会让子剑为他做这种诡诈之事?见众人向自己看来,登感大失面子,也瞪了子剑一眼。

伍封这么直言不讳,等于是捅破了两人之间表面上那一层虚伪的客套,赤裸裸地直见真章,倒令子剑一时间手足无措,猛一眼看到田逆狠狠瞪来的目光,更是惶然,不料伍封一向客客气气,底下虽然互相较劲,表面上还过得去。如今将脸皮一撕破,言语竟然厉害至此,才知自己太过小觑了伍封的智计。

招来站在堂中,进退两难。

子剑片刻之间,回复了镇定,哈哈一笑道:“封大夫误会了。既然时机不当,那便改日吧。”

招来只好往回走,却听伍封喝了一声道:“且慢!招先生既然出场,也不必再回去了,就比上一比吧!”

众人心知伍封动了怒气。

妙公主小声道:“封哥哥,我去杀了这姓招的。”

伍封吓了一跳,道:“那怎么可以?别让国君难做。”拍了拍楚月儿的香肩,笑道:“月儿,便由你去收拾这姓招的。记住,就象在伍堡时陪我对练时一样,全力以赴,但不可留手。”他知道楚月儿剑术精妙,但无对敌经验,幸好在伍堡中与自己对练多日,见招折招的本事大有长进。

楚月儿得伍封如此器重,喜悦无限,嘤声答应,站起身来。妙公主命身后的宫女将捧着的那口“精卫”宝剑拿了过来,交给楚月儿,道:“月儿,就用这口剑来对付他。”

伍封小声吩咐道:“月儿,不可与他比气力,你只须转到他身后或者身侧,出剑刺过去就成了。”他见招来身得上身长、下身短,知道这人下盘定是沉稳异常,灵活多半不足。

楚月儿握着“精卫”宝剑,袅袅娜娜走下场去。

伍封长笑一声,道:“在下这个小婢,习过几天剑术,便由她代在下与招先生切磋切磋吧!”

众人都知道招来是子剑的大弟子,子剑门下弟子以他的剑术为最好。伍封竟漫不经心,派了这么个娇媚可爱的小丫头出来,无不大骇,又不禁为楚月儿担心。连庆夫人、渠公、列九也面色沉重,唯恐楚月儿有失,伤在招来之手。

招来大是惶恐。他见楚月儿清丽动人,娇弱可折,只有拥入怀中的冲动,哪会有动手之念?就算胜了这小丫头,也是胜之不武。

子剑与朱平漫也是大为诧异,不知伍封有何图谋,若说练剑十余年的招来会败在这么个十多岁的小丫头手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楚月儿握着长剑,面向招来,嘤声道:“招先生请出剑!”

招来向子剑瞥了一眼,见子剑也是一脸无奈,彷徨之下,心道:“与这小丫头动手,实在不成样子,但若是不比,旁人定当我怕了她,岂非更是难堪?”只好拔出剑来,道:“姑娘先出剑吧!”

楚月儿抿嘴一笑,轻飘飘一剑刺来,出剑颇慢,剑势也轻。

招来心中苦笑:“这算什么剑术?”随手挥剑格去。

众人更是担心了,这小丫头出剑既慢,手上又无力,怎么与招来相斗?连齐平公也紧握铜爵,忘了饮酒。

唯独伍封面色如常,笑吟吟地看着场中。

招来一剑格去,却格了个空,眼前连楚月儿的身影也不见了,心中大奇,忽听楚月儿在背后娇叱一声,骇了一跳,还来不及转身,便听“嗤”的一声轻响,背上一缕透骨的凉意沁入,却未觉疼痛,不消说,定是被这小丫头用剑在衣上割了个小口。

在众人轰然的喝彩声中,招来慌忙转身,见楚月儿怯生生站着身后,柔声道:“招先生一时大意,让了小婢这一招,不能算数。请招先生出剑吧!”

招来之才知道眼前这小丫头剑法奇高,大意不得,喝了一声,呼地一剑,凌空劈下,剑势沛然如电,显是蕴力无限。

众人彩声未毕,见如此猛恶的一剑,无不心中剧跳,若是这绝色美女被招来一剑杀了,岂非可惜之至?堂中登时鸦雀无声。

谁知这一剑未下,楚月儿又飘然到了招来身后,轻叱一声:“看剑!”

招来脸色大变,剑势立变横削,和身后转,仍是一剑劈空,只听胁下一声轻响,低头看时,衣襟上又多了个小口。

招来吐了一口长气,见这小丫头身法如电,以身法而论,自己万万不是其敌,沉下身来,将手中长剑飞速舞动,浑身上下罩个水泄不通,心道:“你身法虽快,腕力总不如我,只要双剑相击,你的剑还不是要脱手飞出?”

可无论他的剑如何舞法,那口“精卫”宝剑的剑尖总是不离左右,他剑往上挑,精卫便到了下面,剑往下砍,精卫又到了上面,左横则右现,右削则左至,总之是剑刚过之处,楚月儿总能觑其空处将剑刺来。

只听割破衣襟的“嗤嗤”之声不绝,招来便知一世英名,随着这一声声轻响被这小丫头笑吟吟地用剑割了去。

众人离得稍远,不知就里,只是见招来的神色愈来愈张惶,楚月儿妙曼的身影在他四周逸然飘动,轻盈飘忽如云,流畅灵动如水,几如仙人。人人张大了口,只觉比剑这种血腥可怖之事,在楚月儿手下却变得极为美丽动人,其中美处不可言状,远胜适才那班白衣歌姬的剑舞。

所有人都放下心来,妙公主怕楚月儿体力不支,拉了拉伍封的衣袖。

伍封却知道楚月儿因练老子的吐纳术,力气当然不如招来,但长力无限,就算再有三个时辰也不会累,见妙公主又是欣喜,又是担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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