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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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国氏是齐太公之后,高氏是齐文公之后,二氏说起来也是国君一族,数百年来为齐国二卿,想不到会有如结局。”
妙公主又问:“为何事隔半年才处刑呢?”
侍尉长答道:“只因事情牵连甚广,先君归葬之日才了结此案。新君即位的这些日子,不能有凶事,只好在今日行刑了。那第一乘囚车内便是弑害先君的恶贼犰委,第二乘车是高无平。”
伍封远远看见囚车中一大半是老幼妇孺,甚至有的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两岁的婴儿,心中不忍,拉着妙公主的手快步向反方向走开。
囚车逐渐远去,两人的心情却大坏。
伍封见公主闷闷不乐,道:“公主,算了,这种事情见多了不怪,天下皆然,也不是齐国才有。”
妙公主叹了口气,道:“封哥哥,你说就算犰委、高无平罪该万死,可家中一两岁的小孩又知道什么?何必非要陪着一起杀掉呢?”
伍封摇头道:“刑律原是如此,虽然颇有些残忍,却也不能不这么做。除非是修改刑律,否则,天下人都得守此刑律。”
妙公主摇头不语。
反是大街上的百姓对这种事见得多了,不以为然,毫不在意。
伍封见妙公主难以遣怀,道:“公主,你初来临淄,可知前面市肆中有家陶坊,所烧的陶器闻名列国?”
妙公主问道:“莫非他们比宫城中的陶坊还要高明?他们会烧些什么陶器?”
伍封道:“他们所制之陶器名曰‘须惠’,有釜、甑、盘、登等等,相当精致。其实这‘须惠陶器’之所以有名,不全在于其精致,而在于其产量之大,销往列国,据说连朝鲜国也大为盛行。”
妙公主大感兴趣,登时忘了先前的不快,道:“快带我去看看。”
伍封道:“这陶坊之中只有烧出的陶器,烧陶之地却不在此处,而在我家旁边不远处。”
妙公主笑道:“原来这‘须惠陶器’是你家所产!”
伍封道:“我们虽然制陶铸剑,不过全是由渠公销往列国。听娘亲说,我们初到齐国时,铸刀剑四销,后来才设大窑制陶,眼下齐地之陶全产在我家,陶利虽薄,却因销量奇大,是以所收甚丰,胜过刀剑。眼下在燕、鲁二国也开了新窑,制卖陶器。”
妙公主道:“我在莱邑的公子府上时,府中陶器便少见,宫中更是多用青铜器,陶器更少。”
伍封点头道:“那是自然,铜器贵重,陶器价贱。卿大夫家中喜欢用铜器,庶人臣妾买不起铜器,才用陶器为多。你们在莱邑的邑地甚广,家中富足,自然以铜器为主,宫中更是不用说了。”
两人在前面说着话,那二十多个侍卫仍在后面跟着,路过一条小巷时,忽听右手边的闾里中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女子的哭叫。
妙公主向闾边巷中望去,远远见一群兵士挤在巷中闾门外。立时又忘了去看陶器的事,拉着伍封向巷中快步走去,众侍卫只好在后跟着。
走到近前,从闾外矮墙上向内看去,只见一扇小木门前,站着十多个兵士。那是一间小小的土屋,离闾边矮墙不过两丈余远,屋内传来一个妇人的叱骂和哭喊声。
伍封沉声问道:“什么事?”
那班兵士并不认识伍封和公主,一个胖汉撇嘴道:“关你鸟事?小子,休要多管闲声?”
妙公主怒道:“怎么这么无礼呢?”
十多名兵士见到公主这绝色美女,一起色迷迷地盯着她。那胖汉吞着口水道:“小娘子,你多大了?有了夫家没有?”
伍封大怒,喝道:“好大胆,你们是那一营的兵士?何人部下?”听屋内哭声甚急,夹杂着一名男子的狞笑声,急忙往屋内闯去。
那胖汉喝了声:“小子,想死了不是?”飞起一脚向伍封踢来。
伍封微一侧身,手起一拳,将那胖汉打得一个跟斗,摔出了十多步远,重重地撞在土墙上。幸好他留了手,只是略略使力,否则非把这胖汉一拳轰毙了不可。
众兵士见伍封身手了得,脸上变色,一起拔出了剑,向伍封攻来。
伍封哪里将他们放在眼里,长笑一声,迎了上去,只见人影闪动,片刻功夫,那十多名兵士纷纷跌倒。
一条大汉从屋内抢出来,叱道:“反了,反了!把这小子抓起来,送到营中细细拷问。”看模样似是个小军官。
这时,众侍卫已跟了上来,大声叱到:“好大胆,竟敢对公主和封大夫无礼!”
众兵士吓了一跳,一个个面色如土,立时跪了下来。
伍封见那大汉衣衫不整,身上的革甲已脱了一半,对侍卫道:“问问他们是哪一营的兵士。”牵着妙公主便往屋内走去。
屋内比外面稍暗,幸好东墙上的木窗还算大,此时阳光透了进来,照在屋中。
靠西墙处有一张土炕,一人躺在上面,见伍封二人进来,欲要起身,勉力坐起来,旋又跌躺下去。
两人走到炕边,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美貌妇人,年约二十七八岁,体态丰腴妖娆,眉目如画,只是脸色苍白如纸,轻轻咳嗽着,似是患了重病一般。
那妇人喘道:“多谢二位相救,否则,妾身必被这些兵士污辱了。”指着桌边的桌几道:“二位请坐,妾身无力身软,失礼莫怪。”
伍封与妙公主在桌几边的软席上坐下来,妙公主道:“你病了么?我让人替你请大夫来。”
妇人摇头道:“不必了,我这病已拖了三个多月,早就死了一大半了,这三个月未曾出过这屋子,即便请了临淄城最著名的华神医来,也未必治得了我这病。”
伍封见她衣着虽然平常,但风姿慑人,不似普通人家之妇,问道:“夫人究竟是什么人?”
妇人叹了口气,道:“妾身是楚国人,是楚国的钟大夫送给右相田恒的歌姬,人都叫我作楚姬。”
伍封惊道:“既是田相府中的人,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
楚姬眼中掠过一缕怨怼之色,道:“有一晚,右相将我赐给了家客犰委。谁知第二天便出了事,犰委竟然弑君造反。若非右相暗中派人将我放走,定会被兵士拿出,免不了要陪犰委族诛斩首。妾身本想回楚国去,可因为小妹子尚在相府中,又不敢再进相府,只好设法等她出府,带她一起走。好不容易接了她出来,我偏又病倒了,只好藏匿于此,等病好了回楚国去。小妹子年纪尚幼,在相府中侍侯二小姐貂儿,二小姐对她十分宠爱,那田逆几番索要,都被二小姐挡住。这次小妹偷出相府,二小姐定是以为她被人拐走了,才派人搜寻捉拿。”
这时,一个侍卫进来,道:“公主、封大夫,那群兵士是左司马的手下,说是奉了左司马之命,捉拿两个女人。”
伍封怒道:“带了那为首的进来。”
侍卫将那小军官押了进来,那小军官道:“公主、封大夫,小将名叫恒善,是左司马辖下的带兵尉,这次是奉左司马的军令来捉人,不干小的事。”他口上虽然这么说,满脸却是不大在乎的样子,显是因有左司马田逆为靠山,连妙公主和伍封也不在意。伍封想起那日一群汉子要捉一个叫“月儿”的小丫头,口中曾经提过“善爷”之名,想来就是这恒善了。
如今田氏权势倾天,齐平公又是初登君位,威望不足,这班兵士在田逆手下一向是横行无忌惯了的,更何况是奉命行事,所以态度傲慢。
伍封心中大奇,心想就算田逆势大,你这小小的带兵尉也不至于如此傲慢吧?冷笑道:“莫非左司马命你等污辱了人后带回去?这女子重病在身,你们竟然胡作非为,若是出了人命,你说左司马会不会怪罪呢?”
恒善脸色微变,忽想:“左司马命我们捉人,说不定是看中了这女子的美色,若是知道我拔了他的头筹,恐怕会大加责罚!”
伍封又道:“左司马辖下兵士逾万,自然也有管不到之处。我这便将你们送到晏大司寇署中,请大司寇依我齐国的军律来治你们的罪。”
恒善大骇,心道:“晏缺那老家伙素来冷口冷面,与左司马又有些不和,若是进了他的官署,哪还有命出来?”连忙跪下大声道:“封大夫饶命,小将是一时间起了色心,如今小将知错了,请封大夫看在家父面上,饶过小将这一次。”
伍封皱眉道:“你父亲又是谁?”
恒善道:“家父是昌国子剑。”
伍封叹道:“原来是子剑先生的儿子。子剑先生曾任悼公的剑术老师,名列我大齐三大剑手的第二位,听说他门规森严,怎会有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看在子剑先生面上,今日便饶了你,不过,你既然犯了军令,若是知会左司马,左司马定会重重责罚,说不定连头也斩了下来。来人,将他拖下去,打三十棍后放他回去。我既已责罚过你,左司马定不会再加责罚。”
恒善面如土色,心中叫苦不迭。其实,子剑与田逆交好,他自己剑术还算不错,又甚得田逆喜爱,是以官职虽小,在军中却是谁也不敢惹的人物。今日他虽然犯错,终是未曾得手,若是被押回了营,最多被田逆责骂几句了事,哪里又会打他?可今日撞在伍封手上,伍封表面上说得好听,其实是存心折辱。当下被侍卫拖了出去,当着众兵士的面责打。
田逆的城兵在城中一向横行无忌,连宫中侍卫也不放在眼里,这些侍卫本就心中有气,得此良机,自是下手能有多重就有多重,打得恒善哭爹叫娘。
妙公主哼了一声:“封哥哥,这人可恶得很,为何不杀了他,只责打他三十棍,实是便宜了他!莫非你真的怕那个什么子剑先生?”
楚姬这时才知道眼前这二人一个是公主、一个是近日临淄城中人人称颂的少年英雄封大夫,当下道:“公主错怪了封大夫。这恒善官职虽小,其姊却嫁给了田恒的儿子田盘,是以除了有子剑这个靠山外,还有田盘在背后撑腰。何况他最会阿谀奉承之道,连田逆也十分看重他,若非在军中的时间短,怎会只是个带兵尉?要是将他押回了营,田逆最多只会骂他几句,根本不会责打他。要是真的送到晏老大夫府上,他终是逼奸未遂,也不算太重的罪,何况他背后关系极广,等送了去,说情的恐怕早就等在了晏老大夫府上了,徒令老大夫为难。封大夫当机立断责打他,正是绝妙的手段!”她在田恒府中日久,对这些事所知甚详。
妙公主这才释怀,笑吟吟道:“原来如此。噢,夫人还不知道如今齐国已将右相和左相合二为一,田恒现在是相国呢。”
楚姬叹道:“田恒对这恒善无甚好感,但子剑却是个出名护短的人,今日封大夫打了他的儿子,恐怕不会善罢干休。”
伍封微笑道:“子剑虽然护短,但这件事毕竟是他儿子的不是,他最多只能用其它的藉口来找我的麻烦。哼,他尽管找我便是,我又怕过谁来?”
妙公主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顿觉这未来夫君天生有一种英雄气概,气势弘大,令她大为心醉。
侍卫进来,说是责打完毕,那恒善已经痛晕了过去,由那帮吓得魂不附体的兵士抬走了。
伍封吩咐一个侍卫道:“你立刻回宫叫几乘马车来,一阵将楚姬夫人送到渠公府上去。”那侍卫恭恭敬敬答应,众侍卫眼中满是尊敬之色。伍封知道,今日将田逆的爱将责打,那等于是公开剃田逆的眼眉,赢来了宫中侍卫的尊敬。
妙公主笑道:“夫人姐妹两个孤身在这临淄城中,胆量倒是不小。只是时间长了,难免类似今日之事。”
楚姬点头道:“公主说得是,小妹虽比妾身小了十五岁,但天生力大,又学过剑技,有些身手,等闲的人想来也能打发,不过我们运气倒好,数月间也无甚人来纠缠。”
伍封道:“晏老大夫执掌刑律,铁面无私,是以临淄城的治安一向倒好。”又道:“夫人眼下处境虽难,但风韵高致,想来出身不凡?”
此时列国纷争,最重武事,是以各国贵卿、大夫、士人都重剑技和射艺,剑术一道是贵族独有的技艺,百姓无从学起。楚姬的妹妹既会剑艺,如果不是田府所传,便是自身带来的技艺了,伍封故有此问。
楚姬叹道:“其实妾身是楚庄王之后人,原本姓芈,后来楚国为争王位多番生变,手足相残,妾身这一族便逐渐没落为士族,改姓楚氏,依权贵而生。钟大夫是楚王的姑父,后来族人为了讨好他,十余年前将妾身送给了钟大夫。妾身父母双亡,仅有一妹只四岁,妾身怕她被人欺负,遂将她带到钟大夫府上。数年前右相出使楚国,又将妾身索要了来,妾身姐妹这才到了齐国。”
伍封暗叹摇头,想不到楚庄王雄才大略,世称为霸,子孙后代之中竟有人沦落到这种地步,楚庄王泉下有知,恐怕是意想不到。
楚姬又道:“不过小妹的剑艺并非家传,当年在钟大夫府上时,钟大夫夫妇待我们甚厚,那时楚狂人接舆先生在钟大夫府上作客,见小妹力气甚大,甚是喜欢,虽然未正式收她为徒弟,却亲传小妹剑艺和轻身功夫数年。只因小妹从未用过,田府中人也不知道。”
伍封惊道:“听说接舆先生是老子的徒弟,轻身功夫十分了得,想不到还会剑艺,看来老子的剑术定是十分高明了。”
正说话间,便听门外有人柔声道:“姊姊,发生了什么事?”一人走了进来。
众人循声看去,伍封听得口音较熟,只见。那是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头上梳着双环髻,穿一身淡红色的衣服,广袖上绣着紫色的云彩图案,虽然脸上粗黑,但比其姊要修长高挑,细腰如握,翩然灵动。
楚姬看着她,眼中露出说不出的爱怜之色,道:“公主,封大夫,这就是妾身的小妹,唤作楚月儿。幸好她出去替我买药,否则,恒善那贼子怎会放得过她?必会大起冲突。”
伍封见她细细的纤腰,认出是当日在市肆中曾经摔倒大汉的小丫头,喜道:“原来是你!”
楚月儿也认出伍封来,点头道:“公子!”
妙公主和楚姬都愕然道:“你们认识?”伍封将那日市肆的事随便说了几句,道:“我正后悔忘了问月儿住在哪里,耽心田逆派人捉她。”
楚姬叹道:“原来那日援手助月儿脱险的是封大夫!”她三言两语将刚才的事小声告诉了楚月儿,忽道:“哎哟,看我胡涂得紧,月儿,快给公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