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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部分

天下春秋-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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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由勾践引着上舟,伍封忙跟了上去,颜不疑将大部分侍卫留在舟下,只与伯嚭带了二十名侍卫跟在后面,伍封见楚月儿和鲍兴的铜车在舟下,向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小心戒备,这才与众人入大舱。

舱中并无越卒,只有当中的一个大案和两旁两条长案,十余个寺人立在两边服侍,两个寺人上前,将夫差搀扶着坐在右手的席上,勾践也在对面坐下,夫差和勾践二人各踞一案,相对而坐,伍封、颜不疑和伯嚭站在夫差身后。

寺人奉上了酒食,勾践道:“牲鼎已备,不过十余年未见,寡人时时念着大王的恩德,今日正该先用酒食,述些旧谊。”

夫差知道他口中“恩德”二字的含义,心中凛然,不敢多加停留,忙道:“国事要紧,不如先议和款,歃血为盟,然后再述私谊。”

勾践笑道:“虽然眼下是在吴国境内,但这船上却是寡人的地头,正该略尽地主之谊,理应先用些酒食,再谈国事。”

勾践甚是殷勤,先后向众人敬酒,伍封、颜不疑等人都只好站着陪勾践用了些菜肴美酒,各自说了些客气的话。

待寺人上了十几道菜肴,已是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勾践绝口不谈国事,夫差心中焦燥,忍不住道:“大王,酒食已够,还是谈谈两国的和议吧。”

勾践笑道:“大王倒是性急得紧,未知大王对和议一事有何想法?”

夫差道:“吴越二国这一二百年间多番争斗,两国之民死伤无数,寡人心中不忍,不如今日吴越盟誓,世世代代为兄弟之国,从此永不侵害。”

勾践道:“寡人其实也不是好斗之人,只是越国地处东海一隅,地小国贫,山多田少,眼下民户日多,地不敷用,若不向外掠地,难以为生。越国东邻楚国,北有吴国,欲向外掠地,只有向楚吴两国着手。”

眼下越国势力颇盛,是以越王勾践便公然宣称要对外掠地。

伍封心道:“以前列国之战,争的是霸主之位,这些年来渐渐却以掠地夺民和吞并它国为目的,只是勾践公然以掠地为由针对吴国,有些不成体统。”

勾践又道:“楚国势大,楚王又是寡人的外孙,楚吴两国相比,吴国自是与越国疏远一些,鄙国要向外掠地,只好向吴国下手了。”

夫差皱眉道:“如此说来,鄙国与贵国的和好几乎是无从可议?”

勾践道:“也未必不能议,鄙国其实并不想得罪贵国,除非贵国能将东境由南往北离海十里之地赐给鄙国,鄙国之境便可直达泗上十余小国和九夷之地,鄙国灭九夷之后,便可与齐鲁相争。”

夫差惊道:“鄙国的沿海之地共四百多里,若尽数交给贵国,岂非将吴国渔盐之利尽数让了出去?这怎么可以?”

伍封心道:“勾践如此提议,便是傻子也不会答应,这人漫天要价,必然另有索求之处。”

勾践笑道:“寡人便知道大王必定不会答应,因此还有另外一议,便是贵国将浙水之北、江水之南、太湖之东的近四百里地赐给鄙国,有了此地,相信鄙国百年之内也不会有北上之念。”

这四百里之地是吴都东面的沃土,粟产最丰,向来是吴国之粮仓,越人对此地垂涎已久,是以上次陈音为使到吴国,便曾索要此地。若此地交给了越国,太湖与越共有,便是将吴都之东的防务拱手让人,越要伐吴,当真是朝发夕至,无以为抗。

夫差向伯嚭等人看了一眼,齐齐脸上变色,夫差皱眉道:“吴越笠泽一战,虽然互有伤亡,似乎鄙国占了上风,眼下大王之后和一众大臣均在鄙国手中,大王反而索要吴地,令寡人有些不解。”

勾践大笑,道:“其实孰胜孰败,大王心中最为清楚。大王若不许此地,寡人只须再带五万精兵北上,到时候越人之所得,恐怕并不只是这四百里地,而是整个吴国。”他说得十分豪气,倒也不全是恐吓。

颜不疑在一旁冷哼一声,道:“大王莫要忘了,尊后还在鄙国之手。”

勾践摇头道:“她算得了什么?若是有何意外,越人恐怕无不盛怒,士气之盛,寡人就算赐三军数十万金也不如,到时侯倾国一战,后果可想而知。贵国名臣勇将渐去,军心不附,加上连年天灾,民不聊生,军粮不足,怎能与我们越军相抗?笠泽一战,足见强弱之别,若非龙伯另施诡计,此刻吴国早已不存在了。这一点,贵国君臣上下想来也心知肚明。”

伍封忽道:“那石番行刺大王之后,想来是大王指使吧?想不到石番身后的主使之人竟是越人!”

夫差等人都吃了一惊,一齐向勾践看去。

勾践微笑道:“龙伯这想法倒也新奇。”却未曾否认。

伍封心道:“董门之人行事果敢,向来为天下所惧,不料这越王勾践之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发妻也要刺杀,更胜董门中人!”

便听颜不疑冷笑道:“既然话说成这个样子,看来大王并非真的想议和。如今大王深入吴境,若想安然回国,只怕也是不能了。”

勾践大笑道:“寡人离国之前,早已立太子。寡人若不能回国,文种自会奉太子为王,引大军灭吴报仇。”

文种计谋深远,又能用兵,不在范蠡之下,有他辅佐鹿郢,再加上越人的报仇之心,恐怕更难对付。

夫差忙道:“小儿胡说,大王勿要放在心上。寡人并无为难大王之意,只是这割地之说,就算寡人答应,吴人也不会愿意,大王还是另外……”,话未说完,便听舱外有人道:“大王,太子有急事派使请来。”

勾践忙道:“国中有何急事?”起身向舱外走去,便听他小声问道:“有什么事要禀告?”

那人小声道:“据边境来报,楚国的叶公领了一支人马已到……”,勾践哼了一声,那人立时闭嘴,便听脚步声渐远,想是勾践怕夫差等人听见,带了那人远远躲在一直说话去了。

伍封心道:“莫非楚人见吴越鏖兵,也动了心思,派叶公带兵而来?”向夫差等人看去,见他们眼中也大有狐疑之色。

众人想着心思,过了近半个时辰,寺人不住地上菜斟酒,就是也不见勾践回来。

颜不疑奇道:“越王怎地去了这么久?”

伯嚭小声道:“多半是勾践国中有了大变故,是以难以措手,一阵他回来,大王便试探他的口气,若是他们国中有事,自不会咄咄逼人,向我们索地。”

夫差点了点头,道:“寡人……”,才说了两个字,伍封忽想起一事,脸上变色,道:“糟了,今番只怕中了勾践之计,这人说不定是借机下了船罢!”

夫差等人吃了一惊,急忙站起身来,伍封早已冲出了舱外,只见舟上再无一人,向舟下瞧去,却见那一班侍卫仍然呆立在岸上,伍封向楚月儿招了招手,楚月儿忙上了舟来,伍封问道:“月儿,勾践去了哪里?”

楚月儿奇道:“他不是在船上与你们一起么?”

伍封摇头道:“这人借故走了,莫非他未曾下船?”

这时候夫差等人也走了出来,颜不疑指着大舟旁的一艘小舟道:“勾践定是乘小舟离去,必有诡计,我们从速下船,以免中了勾践的算计。”

众人下了船,还未曾有何计较,便听一声哗哗水响,那艘大舟忽地从岸边滑开,向水中驶去。

夫差脸上惊疑不定,不知勾践在打什么主意,只见大舟驶到了水中离岸六七丈处方停了下来,勾践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仍站在那艘大舟上,笑道:“大王为何不辞而别?”

夫差心道:“原来勾践并未下舟,是我们谨慎过了头。”忙道:“寡人因有事吩咐侍卫,这才下舟,大王为何将舟驶开?”

勾践摇头道:“大王并非真心议和,寡人也无须多费口舌,这便告辞回国。”

夫差忙道:“大王的王后大臣都在鄙国作客,大王难道不想将他们接回国去?”

勾践笑道:“实不相瞒,他们眼下已经正在回营途中,多谢大王招待了他们这么许久。”

众人不解勾践之意,夫差道:“王后和越臣怎会自行回来?”

勾践道:“这就是大王的爱子王子季寿的功劳了。”喝道:“将王子请上来。”

他身后几个侍卫将王子季寿押了上来,众人见他神色憔悴,显是被越人擒来。夫差在诸多王子之中,最疼爱的便是此子,忙道:“季寿,你……,你怎会到了这里?”

季寿还未及答,勾践笑道:“寡人与大王相见之时,特地派人将他请来,当然是用了大王之令。”

颜不疑皱眉道:“季寿怎么这么糊涂,随随便便就听人的使唤?”

勾践道:“这也怪不得他糊涂,而是寡人手上有大王的随身玉佩,让人拿着此佩去传话,王子自然会以为是大王相召,怎敢不来?”

夫差随手往腰间一摸,果然所带玉佩已不知所踪,吃了一惊。

伍封叹道:“怪不得勾践拖拖拉拉地故意耽搁,必是刚才寺人扶大王入座之时,悄悄将大王的玉佩偷了去,再派人骗王子季寿。”

夫差大声对勾践道:“大王,小儿并无得罪之处,还请大王将他放回来。”

颜不疑在一旁小声道:“勾践必是想用季寿换越王后和那些越臣。”

他说得小声,不料勾践耳音极佳,也听到了他的说话,笑道:“寡人请了王子季寿之后,又有人拿着玉佩到驿馆将内人和越臣释放了,他们有范蠡和陈音护卫,当是安然无恙,只怕已到了文种的大营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道:“勾践老谋深算,诡计多端,此番中了他的算计,大大不妙。”

正在此时,忽见一乘兵车从姑苏城的方位驶来,车到近前,伍封见是圉公阳、庖丁刀二人,便问道:“是否有人将越王后放了?”

二人听伍封这么一问,立刻变了脸色,庖丁刀叹道:“果然如小阳所料,其中有诈。”

庖丁刀道:“先前有一队人拿着大王的玉佩来带人走,小人便觉得有些古怪,只是我们都不识得大王的侍卫,驿馆的守兵都认识那是大王的玉佩,我们也不敢多嘴,只好由得他们将人带走。事后鹿少爷觉得不太妥当,追了出去,但久无消息,正好柔姑娘派小阳为我们送酒肴来,我们将其他人打发回府,二人一路追了来,一路都不见人影,看来他们并未走这条路到营中来。”

伍封脸色微变,道:“小鹿儿孤身追下去,你们一路过来也未见到么?”

圉公阳和庖丁刀都不住摇头。

伯嚭惶恐道:“想不到勾践竟然如此狡诈,大王,说不定勾践另有埋伏,此地不宜久留,理当尽快回城。”

夫差不悦道:“寡人若走了,季寿怎么办?”

颜不疑向勾践道:“大王如此欺哄我们,有失身份,就算季寿在你们手中,可别忘了这里是吴国的地方,等我们大军拥上,忙乱之中,恐怕会伤了大王的贵体,不如将吾兄季寿放了,下次再找机会,重开和议。”

勾践大笑道:“这里虽然是吴国之地,寡人却是要来便来,要走便走,吴军能奈我何?”

夫差想起勾践的厉害和越人的强悍,不敢再多留,小声道:“勾践有备而来,还是依太宰之见,我们先回城再说。”

伍封忙道:“不可。这是吴国的地方,越人怎也不敢太过放肆,我们若留在此地,又有数百侍卫守着,勾践怕我们另有打算,多半不敢乱来,若是匆匆回去,路上无从防备,反而会中了勾践的埋伏。”

颜不疑也道:“一动不如一静,我若是勾践,当然不敢在此地硬攻,定会暗派了一支人马扮成盗贼之类,在父王回城的路上设伏。”

伍封道:“勾践在此地必无多少兵卒,否则,也不会大费周张将王子季寿骗来,我看他也是无甚把握,才会将王子季寿留在他船上,让我们投鼠忌器,他万一事情不成,便挟持王子逃回越国。大王,王子姑曹领有大队人马在附近,若将他们招来,勾践恐怕插翅难飞,只好将王子季寿放了。”

夫差知道今日之事必定难以善解,回首小声对颜不疑道:“不疑,你快派人去将姑曹的大军调来。”

王子姑曹的军马就在附近,多半不知道出了变故,颜不疑点了点头,道:“父王设法将勾践留住,儿臣去将姑曹的兵马引来,若是勾践将季寿带回越国,季寿恐怕再也难回来了。”

夫差见他念及手足之情,心中大慰。

伯嚭道:“王子,老臣送你出营。”

夫差皱眉道:“此刻还哪里顾得上这些穷讲究?”

伯嚭小声对夫差道:“老臣假装送王子,其实正好看看周围是否有越人的埋伏,好作定夺。”

伍封也暗暗佩服这家伙老奸巨滑,点头道:“太宰说得不错,你们小心,在下留下来保护大王。”

颜不疑与伯嚭二人出营,伍封将楚月儿等人叫上来,小声吩咐:“越王勾践诡计多端,我们可要小心行事,不能让大王有失。”

夫差道:“想不到这勾践如此多诈,幸好这是吴国境内,若是在越国议和,恐怕就麻烦大了。”

伍封叹气道:“微臣倒是担心文种的那支兵马,此刻勾践的奸谋施行,说不定文种的兵马也有所动。”

勾践在船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忙乱,也不吱声,见他们忙过,笑问道:“王子不疑是否去招王子姑曹的兵马?哈哈。”

伍封与夫差见勾践一语道破,明知颜不疑去搬兵,却并不急于走,反在船上耽搁,也猜不透这人在打什么主意,心中惊疑不定。

楚月儿道:“大王,夫君,我看勾践也是在等人,说不定是在等文种的大军。”

她随伍封日久,居然也能略知兵法,伍封赞道:“月儿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

夫差道:“既然文种的大军未至,我们何必去等他来?不如先走了吧。”

伍封向来果敢,但此刻被勾践着着占先,知道碰上了平生所遇的第一个用兵高手,此刻颇有些犹豫不决,猜不透勾践的心思,皱眉道:“万一文种埋伏在我们回城的路上,反而不好。”

夫差想想也有道理,道:“既然勾践明知道我们去请救兵,居然安然不动,是何道理?”

伍封道:“微臣也想不出来,还是先等太宰回来再说。”

说着伯嚭,伯嚭便到了,只见他一车飞速驶了过来,众人见其兵车狂奔,心中便知不妙,猛见周围烟尘大起,无数兵车士卒围了上来,在离众人一箭之地外围成了一个大圈,虽然不再迫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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