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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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愕然半晌,道:“这真是想不到!鸣蜩前些天还同我饮酒,今日却狠得下心来害我。是了,自从平兄走后,小兴儿的本事可越来越厉害,也机灵了许多,当真派得上大用了。”
鲍兴咧嘴笑道:“小人随柔夫人读了好些书,或是有了些用处。”
伍封奇道:“原来柔儿还曾教你读书?”心道:“那日在五龙城时,小兴儿提醒我娶柔儿,他是第一个想到我和柔儿婚事的人,也怪不得柔儿对他另眼相看。”
鲍兴道:“西施夫人先前说过说,早间她甚是烦闷,移光便提议上灵岩山走一走,请龙伯陪驾。”
叶柔问蝉衣道:“落凤阁的四采都会剑术么?”
蝉衣摇头道:“婢子只知道条桑会剑舞,秀葽她们可不会。不过眼下婢子也胡涂了,秀葽会柔骨功夫,萑苇会舞长长的绢带,不知道这算不算本事?”
叶柔与伍封对视了一眼,均摇了摇头。
伍封道:“看来这落凤阁非比寻常,眼下无暇去理会,虽然今日这些刺客全军覆灭,计然他们可不知道,他们心中虽疑,却不会就这么弃阁而逃,放下多年的心血。至于此阁的玄机,便等我从淮上回来再说。小兴儿眼下是城中名人,又与宫中侍卫混得熟络,每日都进宫去,免得宫中生乱。”
叶柔颇有些担心,道:“那些侍卫会否将事情说出去?”
鲍兴笑道:“今日龙伯他们吓住了,他们怕被人杀了灭口,何况龙伯厚赏,他们怎敢不听龙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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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八章令仪令色,小心翼翼
(更新时间:2005…8…127:49:00本章字数:36274)
姑苏城中小桥流水,河道纵横,与它城不同,是以各大府第之中都备有小舟,有舟自然也有水门。这龙伯之府内便有一条水道,直通城外,府中不仅有舟,府墙上也有水门。
伍封由楚月儿搀着在府内登舟,入了船舱,垂下了幄布。圉公阳、庖丁刀带了兵器、干粮和诸般随行之物上舟,他二人久在楚地,擅行舟楫,一人持篙,一人掌舵,小舟从水门出府,缓缓前行,入了城中胥水,由盘门出城驶入外河。
外河甚宽,小舟一路北上,晚上入了江口,圉公阳假装是行商,在江口上觅了艘大舟,以三十金租下来,舟上自有人昼夜行船,就不必圉公阳和庖丁刀二人动手了,与伍封等人便在舱中休息。
次日出到海上,第三日午时从海上入了淮水,三个多时辰时便见到淮曲两侧的行军大营。
伍封在舟上静养了三天,伤口早已愈合,除非是与颜不疑这种高手比剑,否则也不会挣破伤口。他一路饶道海上,便是为了借舟楫养伤,又不会耽搁路程。
舟停北水之岸,此处离北岸叶公的营帐约有十里,也没有人来查问。用过晚饭之后,伍封、楚月儿、圉公阳、庖丁刀换上楚服,离舟登岸,取三十金打发了舟船。
他们四人身手高明,一路沿僻静处西行,遇到巡岸的楚国士卒便躲着,好在天已经大黑,一路都无人见到他们。
离营愈近,巡行的士卒便愈加频繁,到营外一二百步远时,正见绵延数百个营帐在岸上排开,共分了四排,每隔二百步便有一个供了望的大巢车,高达数丈,营内营外到处堆着大火堆,将半边天都映成了红色。
江中不断有战船来往巡行,处处叩桡之声互相应答,或短或长,或急或缓,各有不同,只要一桡声断,全营上下便可知道情况有异了。
伍封在树后看了良久,也觅不到破绽,叹道:“叶公布营甚有章法,四万人的大营布得水泄不通,比我在莱夷布的营要周全得多,那桓魋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楚月儿道:“夫君,我们怎样混进营呢?”
伍封想了想,笑道:“本来我想按老法子,但这法子我太过吃亏,须得另外想办法。”
楚月儿知道他所说的“老法子”是指“美人计”,格格娇笑,道:“若不用老法子,怎引出几个士卒来?”
圉公阳和庖丁刀听说,立时会意,圉公阳道:“小人会仿数种马鸣之声,若叫唤起来,营中人会以为引来了野马,说不定有士卒出来瞧瞧。”
伍封喜道:“你们还会这本事?”
圉公阳道:“小人们对楚、吴、越三国之语都可说得十分纯正,马叫声也会数种,譬如雌马叫春、雄马争斗、马驹迷途等多种叫法,公子觉得哪种叫法好?”
伍封道:“叶公布营十分高明,想来军令极严,就算士卒知道有野马在营外,也不会讨这个便宜。”
庖丁刀奇道:“有现成的便宜他们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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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道:“就算能捡到便宜,也是营中的东西,与士卒不相干,叶公也不会将马赏给捡马的士卒,他们何苦跑出营来?”
圉公阳叹道:“公子说得是,叶公的军令的确严得很,看来小人这法子不行。”
伍封笑道:“眼下春意盎然,军中多是雄马,小阳若学一学雌马叫春让营中的雄马听到,那些雄马只怕会有些龌龊念头吧?”
圉公阳的养马之技还胜过鲍兴,恍然大悟,道:“公子这法子极妙,这雄马发起春情来,甚难制服,在马廊之中闹腾起来,营中将官定会怕士卒出来。”
他钻入草丛,学起了马叫。
圉公阳的叫法颇有讲究,声音由小变大,渐渐地越来越响亮,声音长长短短,仿佛有好几匹马跑到近前,大声鸣叫。
庖丁刀也没闲着,不知从哪里找了两段宽竹,轻叩短敲,模仿着马蹄之声。
伍封与楚月儿听得呆了,险些也以为真有马跑来鸣叫一般,看来圉公阳和庖丁刀也不是第一次学马声骗人,否则也不能如此默契,多半是以前入室为盗,常有此举。
过了好一阵,便听营内马鸣之声响成一片,看来营中的那些雄马都动了“君子好逑”的心思。
便见两名士卒匆匆跑出来,骂骂咧咧道:“哪来的畜牲如此乱叫,聒噪烦人!”
等这二人过来,不须伍封和楚月儿动手,圉公阳和庖丁刀便一人一个将他们打翻,塞住了口,解下他们腰中的布带,将他们手脚连在一起捆住,扔入草丛之中。伍封和楚月儿怕多造杀孳,早叮嘱他们,能不杀人时便不要杀人,这二人果然十分听话。
伍封见士卒的楚服与他们所穿的差不多,道:“再引几个士卒出来。”
圉公阳又学马鸣,庖丁刀却稀里哗啦弄出一大堆声响,还“哎哟”叫唤了数声,他本是楚人,是以这“哎哟”声也是纯粹的楚语。
伍封和楚月儿听在耳中,便觉是野马性烈,不仅抓不到,还踢伤了人。
果然又有二人跑出来,到近前时笑道:“当真是没用得紧,被踢到了哪里?”
圉公阳和庖丁刀依原样将这二人打倒捆起来,又叫唤了一阵,扮作野马远去之声。
四人从树后走出来,伍封身高,怕人见疑,故意低头弯腰,用双手捂在腰上,楚月儿用手抚住了额头,圉公阳和庖丁刀扶住他们,缓缓向营中而去。
入营之时,守门士卒以为他们一个被马踢了腰,一个被马踢了头,指着他们大笑,有人道:“哈哈,可别断了山根,那可是一世霉运了。”还有人怪笑道:“乖乖,这腰上被踢坏了可了不得,是否让兄弟我替你好生揉揉?”
须知营中无战事之际,军中这些精壮汉子无聊之极,难以打发时日,今见有人如此不济,好端端被雌马踢伤,怎会不觉得大乐?
圉公阳和庖丁刀低头扶着二人,用楚语随便应了几句,嘿嘿笑了数声,没露出任何破绽,就这么走入营中,才转到一座帐后,一个带兵卫装扮的人从帐中钻出来,叱道:“马未捉到反被踢伤了。连个畜牲也对付不了,怎好上阵打仗?没的白送了性命!扶他们到军医处瞧瞧,别装死不做差事。”骂完又钻入了帐。
四人也不知军医在哪里,缓缓没入一座大帐的阴影之中,蹲在地上,向四处瞧去。
这营地实在太大,虽有许多火光,毕竟是在夜间,一时也瞧不见中军大帐到底在哪里。
伍封正发愁时,便见一个传令的小卒手挥着一面小角旗,从西面跑过来,忙迎了上去,伸出铁臂轻扫,将那小卒差点撞了个跟斗。
伍封一把扯住他,那小卒兀自摸头不知脑,便被伍封的铁臂卡在颈子上,曳了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一路小声耳语。
庖丁刀用大钺抵在小卒的颈子上,小声叱道:“噤声!”
伍封渐渐放脱了手臂,小声问道:“叶公的大帐在哪里?”
那小卒年纪甚幼,满脸露出恐惧之色,指了指西面。
四人向西看过去,见一排密密麻麻的营帐,也不知道小卒指的是哪一座。伍封哼了一声,道:“你带我们去。”那小卒不住地点头。
庖丁刀将大钺在小卒眼前晃了晃,又轻轻抵在小卒后背,由他在前举着小角旗引着,四人一路走过去。
那小卒手上的小角旗十分有用,五人过了二三十座营帐,碰到了十几队巡营的士卒,不过士卒们见了小卒手上的小角旗,都以为这四人是叶公招往中军大帐的人,无人询问。
眼见面前一座金顶大帐,比其它的营帐要大出许多,帐前数十名士卒站立在两旁,这些人一般地高矮胖瘦,手执长戈,显得十分雄壮。
圉公阳正想问该当如何,伍封在前面已经大踏步走了过去。
帐前士卒用长戈挡住,一个小将站在前面叱道:“站住!是谁?”
伍封哼了一声,沉声道:“吴先生来了没有?”他虽然生长在吴国,但自小听惯了父亲的楚语,是以说起楚语来,也似模似样。
那小将愕然,顺嘴答道:“还没有来。”
伍封冷笑道:“这人居然不敢来!”往里便走。
小将又道:“干什么?叶公正有紧要公事。”
伍封道:“在下便是要找叶公评评此理。”
小将心道:“原来你与吴先生有争执,跑来告状。这人对吴先生如此无礼,想必大有来历,为何我不认识?”天下间除了伍封外,还有哪个奸细敢跑到中军大帐前呼呼喝喝?何况他绝没有想到会有奸细入营,见伍封满面怒气,不敢惹他,便放了五人入帐。
叶公正在中间一张大案上看着竹简,一个小卒举着火把站在他身侧。他早听见帐外有人说话争执,也如帐外那小将一样,绝想不到在帐前大声说话的竟是混入营来的奸细。他听见耳音甚熟,但伍封压低了嗓子,他未能听出口音来。
叶公也没有抬头,叱道:“吵什么?这么晚了还……”,忽地人影闪动,便听“嗵”的一声,身边似有人倒地,火把急晃了一下,仍照在身后。
叶公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只见身旁举烛的小卒竟变成了一个美貌少女,笑嘻嘻地看着他,细认时才知道是楚月儿。
叶公吓了一跳,急忙拔剑,可剑出鞘三寸,楚月儿在他臂上推了推,一股大力按下,“啪”地一声,剑又插回了鞘中。
伍封高大的人影在他面前出现,手中一柄又宽又大的剑正指着他的胸口,叶公看时,便见到眼前这个令他一生最觉得可怕的敌人。
圉公阳和庖丁刀各执布钺,守在大帐门口。
叶公愕然对伍封道:“阁下怎会来?”
伍封道:“脚生在我的身上,天下何处去不得?”
叶公回过神来,道:“老夫听说阁下受伤中毒,你这么逞强闯营,万一毒发,只怕会死在老夫营中了。”
伍封笑道:“叶公看看在下这样子,是受伤中毒了么?”
叶公叹了口气,道:“原来你骗了吴句卑,不瞒阁下说,老夫早知道阁下最擅偷营,当日在卫国时,桓魋大军的营寨也被你来去自如,是以小心谨慎得很,每日除了三百剑手在大帐周围,还有三百弓箭手藏在隐蔽处,存心等你来偷营。”
伍封暗暗吃惊,心道:“我闯桓魋大营的事必是柔儿告诉你的了。”本书由电。 。 提供下载
叶公又道:“若非吴句卑说你快要身死,老夫也不会如此大意,撤了剑手和弓箭手。早几日时,阁下便有通天的本事,到此也是必死无疑。”
伍封笑道:“在下本来未想过偷营之事,这几日忽生念头,匆匆赶来见一见故人。这是偶然心动,连在下自己也未曾预计过。”
叶公点了点头,颓然坐倒,道:“你想怎样?”
伍封道:“叶公引军灭陈,离国已久,早该回去了,这么率大军驻于淮水之上,似乎不好。还请叶公早些回去,免得楚吴二国不得安宁。”
叶公忽然笑道:“原来龙伯想借手中的剑胁我退兵,阁下也就自己这口剑瞧得太大了吧!哼,老夫可不是桓魋。何况今日退兵,明日又来,阁下未必能再偷入我的大营。”
伍封叹了口气,道:“在下并非胁你退兵,而是请你退兵。若真要胁时,哪用费这许多口舌?只须派人赶到郢都禀告贵国大王,再使一条反间之计,叶公可就头痛之极了。”
叶公听说“反间之计”四字,笑道:“鄙国大王可不是夫差,我们君臣同心,大王怎会疑我?”
伍封叹了口气,道:“当年贵国的子玉英勇无敌,与晋军一战而败,结果还不是落了个自刎的下场?贵国大王虽不疑你,但你擅自引军到它国之境,楚臣上下恐怕视你与白公一样,贵王虽然英明,毕竟年幼,旁人在耳边说得多了,不疑也会生疑。嘿,幼君在内,权臣在外,本就该格外小心,免得与人口实。”
叶公怔了怔,他听到“幼君在内、权臣在外”时,脸色微变,强笑道:“我家世代忠义,历代祖先之中,十有六七殁于王事,老夫忠义之心,天日可鉴!若非如此,大王怎会派我引兵入陈?”
伍封摇头道:“既是如此,叶公更要谨慎才是。万一贵国再有个白公,到时会谁可相救?”他想起圉公阳曾经说过,叶公对诸多县公大臣有不疑心,派庖丁刀四处偷人书简符册,便这么说来。
这一句话恰好说中了叶公的心事。自从白公胜之乱后,他越发觉得诸多县公势大兵众,十分难制,如今引兵在外,时时提心吊胆,怕万一再有个白公胜走出来,自己远在淮上,可就不能想当日平白公之乱时能及时赶到郢都了。
伍封心道:“这人忠于国事,可惜忠得有些发疯了,此刻他心神不宁,让他多想一想,定是越想越是心惊。”
这时,正好吴句卑掀帷走进来,才入帐中,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