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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无忧树-第42部分

小说: 无忧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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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海嚣嚣,股市崛起,国企转型艰难,民企如杂草疯长兴旺却又参差不齐;江龙混杂泥沙俱下,英雄流氓同在,儒商奸商交错,乘着遍地东风,乘着大好机遇,有志者有资者有谋略者各显身手,拚打搏杀;投机者捞住一网两网大鱼小虾便自以为得利,焉知真正的弄潮好手和高手,却是稳稳潜伏于汪洋大海惊涛骇浪中的蛟龙,它蓄积着平生所有的胆气膂力,但等风正一帆悬,但等风稳一潮平,好!就如蛟龙出跃就如猛虎下山,那声地动山摇的‘我来了’!不是空空的吼喊,不是浮浮的显摆,而是以潇潇洒洒的中国气派、以泱泱十数亿人口的中国式实干,在无数个苦干实干加巧干的日夜中,在世界经济的起落狂潮中,拚着血路突围冲将出来,此时方显了真英雄的本色!
就在这样的时代,就在这样的背景下,猎猎大旗上飘扬起了一个又一个的中国名字,在这些名字中,你、我、还有他,认识了并将重新认识两个字:‘宏远’……”
她是这样评价他们的宏远,这样的气势,这样充满期望而又鼓舞人心的气势。他曾猜想过她会怎么写,他也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将切切实实地想过而没有说出来的一些话告诉她。可是,他又犹豫,他不想对一个仅仅是有一点好感的记者;便什么话什么事都和盘托出——谁知人家怎么想你?再者,他也根本没那个时间。她在他们招待所住着的那些天,他先是外出,回来后他们也曾经见面交谈也曾一起吃了饭却好像什么正儿八经的话也没有说,第二天他又忙自己的事去了。他总是忙忙忙,他后来就差不多忘了“要好好与她深谈”的许诺,而她也好像不再追究他曾经有过的许诺,据烈烈说,从他们回来起,她已经结束了在下面的采访,开始忙着她的写作了,她没日没夜地钻在屋里,写写写,三天三夜,后来,就没和他们任何人告别扬长而去……
后来,报纸上,就呼地登出了《会当立马江海头》!
而他自己,后来那几天去干什么、忙什么?他已经忘了。烈烈和小金自然会记得的,但是,就是记得又怎的?无非是那些事,一年到头、司空见惯的那些事……对了,那些天,和前妻离婚的事,总算获得了希望的结果,一纸离婚书在手了。虽然他们早已分居,虽然她也早已同意离婚。可是,尽管都是纸上的字眼,可有它没它毕竟不一样。有它,他就心定了。这一切,当然是因为烈烈,没有她的因素,恐怕这辈子都难以设想……
那些日子,内心里,他如脱却重轭轻松无比。但是,这能说出口吗?至少,这个事除了烈烈,谁也不知道……这些事,只是他的私事,他的隐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摆上桌面的事。
因为忙,因为内心始终的高度紧张,他差不多就把这个叫作宁可的采访这事,淡忘了。可是,他看见了赫赫然在市报、省报先后登的的这篇《会当立马江海头》!而后,又看到了热情非凡的评论:《沧海大文章》!
她怎么也有火眼金睛,能看透并猜透他心里的想法,把一席话恰如其分地说出来、有思有想地写出来的呢?她可并非对他一昧地歌功颂德,她是有思有想地写,既不加粉饰有时甚至还不留情面——在她要设问要质疑当下的也包括他们企业所存在的问题和症结的时候——这些令他自己也头疼的问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由她这个无冕之王说出来,真是再好不过再过瘾不过了!
他感叹她真像他肚里的蛔虫。
但他还是后悔起来,除了后悔不该轻率地请来了这个他曾经那么愚蠢地小看了的宁可,他也后悔,也许,他不该至少不该那么早的把离婚这事提到日程上……
在省报、市报如此众口一词地为他大唱颂歌时,起码,他不应该在私生活上被人落下一点话把。
令他惊心的还有许多,比如,她竟在文章里提到“大碗茶”一说!
她是从哪里得来的信息?肯定是烈烈,这小蹄子!她难道不知道这是我的麻骨?幸亏是宁可,到底是宁可,她三言两语说到龙井说到茶,笔锋轻轻一转:“是做极品龙井还是大碗茶?这是于津生们所犹豫的,也是我们许多人所期待和欲要选择的……”
真鬼!
面对这样鬼的耍笔杆子的人,就不是一个“谢”字能了结,就不仅仅是像一般的记者作家可交往。
但是,如果这样的人能真正成为知己知音,那将是……哦,于津生,你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把个小丫头烈烈早早当作红粉知己,你真是一只坐井观天的癞蛤蟆!
你想到哪去了?于津生,你真是噁心,不可救药!你当人家都是任你捏的糯米粑粑,你看得上人家人家还不知怎样看待你哩!人家要真正知根知底知道了你的老底儿要是不对你嗤之以鼻,就算你的造化了!
别别别,你就别想入非非了,你就好好想一想你该想的事,于津生,你该认真想一想的事太多太多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事?
不不,想这与宁可有关的事,决不算想入非非花哩胡梢,这怎么算花哩胡梢?宁可她是个非常正经非常严肃非常能干非常有智慧的人,起码,她不是个能让男人轻易降伏而是能够降服男人的人,起码,这宁可有侠气,有男儿气,但她是内在的,内敛不张扬的,她那双眼睛既能洞察秋毫也能藏事,这样的女人是能够辅助男人成大事的,绝对。
当然,她也是值得你于津生今后要为之真诚相与高看厚待必须成为知交的朋友,只要她愿意,绝对。
但不知她的那一位……对了对了,在香山饭店第一次见面,她不就说过她有个女儿吗?她的先生好有福气呀!对了对了,那次在香山,我们都说了些什么来着?
他于是拚命回忆,拚命搜索那次在香山饭店突然相遇时,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特别是轻率而冲动的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忘了忘了,如果不是这次再度相见再度接触,他早都忘了在香山的那次邂逅了。是的,好像没有说别的什么,对,她是去找一个什么女教授,也是没碰上。
哦,一切都是往事,往事就是过往,过往不究,过往不想。只想现在,不思以往。关于过去,关于以往的一切,都彻底埋葬!这便是当下人也是他认定的如是观。
如是一想,于津生又轻松起来。
一直没有好好请她吃过饭,他决定,一定要单独再请一请宁可,单请她,以轻松的不拘的形式请她,她会来的。
对了,应该轻松一下,轻松,那是与宁可这样的人相聚和倾心交谈必须把握的,必须。
她为赶稿子熬夜,竟然辛苦得生了病!出院了!好,她答应应约!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把电脑提货单给她捎上,如果她愿意,就提出来直接送到她住处……他为这场邀约很费了一番心思,连先说什么后说什么都想好了。
他亲自驾车去接她。
“今晚的这场聚会,只需将这句老话改一个字:“茶”逢知己千杯少。”
于津生原以为,他搜索枯肠说出这两句或多或少有点文气的话,就可以与眼前的这个有知有识的可人儿对应,与她对坐也有点相匹配了。
可是,这个大记者是怎么答对的呢?
不,我觉得像这样的随意小聚,不是什么……她马上就否定了他,又说了明朝的一个什么人撰的联对;又说了做人的境界什么的……总之,这教他马上觉得自己刚才的开场白,很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文气点说,是风马牛不相及。
哎哎,宁可,你这一说,真让我……
他说不下去了。他能接什么茬呢?是的,她一说话,他就觉得自己只有听的份,只有免开尊口为妙。
宁可秀眉一扬,又说了……什么人与人谈话,即性即天,人与人相处,坦诚布公,人与人来往,肝胆照人,无话不谈……接着就感慨:人和人之间,要都能这样,那该多好啊!
接着,她便长叹气,一句话点题了:我觉得,我们现在还谈不上知己,起码在我是这样……
也许她也觉得说得太生猛太突兀了,便住了话头。
可他呢?他在失落中很有无地自容之感。他只觉得刚才的自己,太自作多情,太不知趣太不自量力太敢高攀对方了!多少年来,他都是唯唯听人说话、听人高谈阔论,而自己从不敢插嘴,即使有别样想法也憋在心里,不能也不敢和盤托出。后来情况变了,就来了个颠倒,多数时间是很多人围着他,他在滔滔不绝语惊四座,而听的人那怕比他名正言顺是个官是个什么“家”甚至官职和名声挺大的,也多是静静的听他发言,而对他所说的一律报以微笑,接下来的话便是赞扬,便是附和,不管心里赞不赞成他的说法,至少不反驳、不与他争论,总而言之给足了面子。而可以传播这类消息的媒体呢,也总是立刻将他的那些即兴发挥而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话,作为有见识的企业家式的宣言,加上一顶顶漂亮的冠戴,广而告之四方。在沸沸扬扬的同时,有时还会闹出这样的笑话——有些话,有些见解,并非是他所说,可也像随手摘来的野花,都戴到了他的头上,令他惊诧莫名……后来他才明白,有人是无意为之,有人是有意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个人物了,他有名有地位了,人家不便或不好说的话,要借他的嘴来说了……
所以,人和名的因果关系真是不简单!所以,当今社会,你还是得千方百计要做个人上人,做了人上人之后,你才会有可能从根子上来个颠倒,你的一切才会有所变化,你才会气壮如牛从者如云。人名,名人,人的名只有在名能为其人服务、人的名也只有在其成了名人之后,才有更大的效用……
话说回来,你宁可不也是如此吗,你要是没有原先的名气,人家会这个请那个请么?你要是没有名气,你会来我们这里么?你一动笔,大报小报就会给你提供整版整版的版面?人啊人啊,人与名,名与人!人上人,人上人!!
记得吗?人上人,人上人……关于这个“人上人”,烈烈好象也对他说过,说过一段非常有深意的话。是之前还是之后?他忘了,想不起来了……人上人啊!
他只记得,当时,一股热血猛地窜上头顶,他咬着嘴唇,用一丝尴尬的笑容掩饰着猛然生出的无名之火,又偏移眼睛,避免正面相看于她。嘿,面前的这个人,此刻却坦然无觉,一点都没发觉他刚才生了气,她那坦坦荡荡而又从从容容的姿态、她那以气质造就的优雅而恰到好处的微笑、那精致而五官姣好的面庞所生的不妆而美,特别那双深湖似的眼睛,都在加深着她的那份非同一般的美和……矜持,对,那不单单是美和矜持,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从骨子里拥有的骄傲……
他于津生看得出来,原来就看出现在更看出来了:这是一种从骨子里生出的永远不可能与他等同、永远没有可能拿他当朋友的骄傲!
霎时间,一股莫名的深深的愤怒和委屈从心底升起。他真想对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在他来说恐怕永远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大喊一声:
哼,你,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我的宁可小姐,你以为会耍这么两下笔杆子,你就高我三个头,我称你一声知己的资格也没有了么?
哼,人名,名人,你不是聪明绝顶的诸葛亮吗?你不是会把我仅仅是想过而还没有说出来的话也能一本经有板有眼地“抡”到纸面上吗?这一点,我服你,可你这个聪明人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你看错我了,你知不知道我于津生本来是个什么人?哼,我要说出来,吓死你!
但是,他能喊出来吗?那些个刻骨铭心的事,这样可怕的话,他真能喊出来吗?尽管,这种欲要呼喊出来的强烈愿望,曾经煎熬得他无法安宁。然而,对于过去了的一切,他只能永远烂在心里永远不会对人道出来的,永远……
他笑了笑,吁出一口长气,说:宁可,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咱们俩现在的关系没有铁到那一步,所以不能互称知己,对吗?对不起,我刚才这样说,是有点……怎么说呢,是高攀你了,我这样的人,是根本不配做你们这样人的知己的……
哎,你怎么这样想呢?于总,你这样想,倒完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刚才说的还谈不上知己,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我是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直说吧,我喜欢痛快的人,我赞成说痛快话,说大实话!
我是说我对你虽然有一定了解,可是离真正了解,离那种知己程度的了解,还差十万八千里……
嘿,不了解那你也把与我有关的“报告”写出来了,而且写得那么“文学”,那么形象,那么精彩,轰动四方,连我自己都感动不已……
听你这话,你好像是在讽刺我吧?于总……
是讽刺吗?他想。她听出来了。到底是……他决定,再试她一试。
那好,从现在起,你不要叫我于总,叫我名字,假如你愿意有朝一日,能让我成为你的朋友的话……
那好,于津生,我也想对你实话实说。怎么说呢,人事和世事,就像辛弃疾说的:事如芳草春长在,人如浮云影不留……我写得好不好,根子还是在于所写的对象。这篇东西,外界看好,你们也不无满意,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其实也是一篇应景文章,一篇在文字技巧上比较巧妙一些的应景文章而已。其实,它和当下和许多文章差不多,也有很多虚饰的、不可靠不结实的东西。当然当然,我不能说它是假的。你知道的,我最痛恨写假文写假人了,这也是我们新闻界的大忌啊!这是起码的道德和操守……
宁可接着就滔滔不绝起来,她毫不掩饰,毫无城府,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朋友,你说是她借题发挥也好,直抒胸臆也好,她完全把他当作一个可谈天的可信托的对象了……
接下去,她还说了些什么?是的,说了很多文学的话,在他来说,不能说从来没有听过,至少也是很少过耳的,他似懂非懂,却津津有味……
是的,她说了要用什么“文学”的标尺来考量作品,她还勇敢地承认那篇文章有失真的方面。比如说,对他的出身和成长,对与他成长有关的一些社会环境的根源……她说她是有意为之,她想否定以前那种根深蒂固的血统论,因为她很赞同这一个说法:‘英雄自古出草莽’……
好一句‘英雄自古出草莽’!这句话,他听进去了,这句话,他听得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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