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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遇蛇 作者:溯痕-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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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墨闻声松了手,将那人如垃圾般丢到一旁,走了过去。在沈清轩身旁蹲下,伊墨将他扶起来,沉声道:“你就这点谋略。”
沈清轩勉强站住,嘿嘿笑了一声:“我就想这么做而已。”
他这么一说,伊墨就明白了,看他片刻,伊墨道:“你倒是狠。”对人狠,对自己也狠,这样的人,也算是天下少有。沈清轩只是笑,笑里带了几分腼腆,像是被他这句话说得不好意思了似的。

沈夫人坐在椅上,原本见儿子被打的快要断气,心头已经发软,却拉不下脸来,此时伊墨来了,仆人停了手,她虽想下这个台阶,却又看着站在那的两人气不打一处来,台阶摆好了,此时却不肯下了。
“还不跪下!”沈夫人怒斥一声,沈清轩立时又跪下了,姿态从容,跪的天经地义,沈母心头火稍灭一点,目光看向伊墨,恰好伊墨回过头来,两人目光相对,伊墨神情并不冷厉,只是一贯淡漠,却看的沈夫人身上一冷,仿佛被威慑到了的生出几分惧怕来。她是官家小姐,下嫁商贾,本来就心高气傲,此时无法容忍自己被吓到,目关转向沈清轩,一字一句抛出一句话来。
她说:“我当年,生的可是小子,不是丫头!”
她话音一落,沈清轩脸上又白两分,真是面白如纸了。低头跪在地上,他让那喘过气的奴仆站起来,拿好棍杖,继续打。

“打!”沈清轩淡淡道,“老夫人让你们打死,你们就往死里打,若打不死,明日我就差人剥了你的皮。”
仆人持着棍杖,先前被伊墨骇到,现在又被少爷逼迫,真是两难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苦着脸站在那,恨不得挖个地缝躲起来。
沈清轩说打,伊墨不发一言,眼风扫了眼仆人,那仆人就脸上苍白,颤抖着后退两步。
沈清轩见状低声道:“伊墨,你先走吧。”
伊墨说:“嗯?”尾音上扬,极其不悦。
“这是我的家事,你管不了。”沈清轩笑了下:“你回房去。我若没死,一会就来找你。”
伊墨重新蹲下身,两人面对着面,互相看了片刻,伊墨道:“罢了,我娶你,如何?”
沈清轩笑道:“你没听我娘说,她生的是个小子,不是丫头。只能我娶你。”
“你做这一切,就为娶我?”伊墨道:“你知道我不会应的。”
“无妨。”沈清轩气定神闲,“我铺好路,来不来随你。”顿了顿,又道:“反正我还能活些年,我就等下去,路我给你铺好,你想好了,随时可嫁来。”
看了眼椅上略显呆滞的母亲,沈清轩静静道:“这一路的障碍我给你扫平。我要娶你,这是我应当做的。”
伊墨知他心意已决,一时也无话可说,沉默片刻道:“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沈清轩笑。
“若是被打死,你还能娶得上我?”
“打死我就不缠着你,该高兴才是。”沈清轩目光幽幽的看向别处,眼底阴郁,缓缓道:“我活着,母亲为耻;我死了,你恢复自在。我若真被打死,你们都可解脱。当擂鼓庆贺,举族同欢!”
伊墨听着,看着,就知道他原来真是这样想的。他真是这样想的——活着是家人之耻,却还想活着,死了还他自由,也是愿意死的。他根本,不在意这条命了,只是活着一天,就做一天应该做的事,所以操持家务兢兢业业,这是他为人子的责任。所以跪在这里被打到遍体鳞伤也甘愿,这是他唯一的个人意愿。他所有做的,不过是他应该做的,被打死,他愿意。能苟活,他也愿意。
其实,是更本没有期望了。

伊墨的手放在他肩上,掌下骨头突出,仍是没有多少肉。清瘦而孱弱,却又执拗的坚硬,从来不肯认输。到这个步田地,仍要拼死一搏,不惜玉石俱焚。
就是这样的性子,明知无望,却又从不死心。

沈清轩不知道他在想起什么,只凑上前去,满是血腥的唇贴过去,亲了亲他的脸,仍是言之凿凿的那句话:“你知道的,我要娶你。”说的那么斩钉截铁,伊墨却第一次从这句话里,听出那藏得极好的小心翼翼,他明明是说:我可不可以娶你。是说:你可不可以嫁给我?那些往日里藏着掩着,不肯露出丝毫的惶惑和脆弱,这一瞬,被伊墨听的明明白白。
其实,一直都是害怕的吧,像是溺水的人,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浮木,只能死死抓住,却又不停担心着浮木会不会撞碎,会不会消失。
因为一旦消失,唯一活下去的理由,都不存在了。

明明绝望又执拗,却始终伪装的沈清轩。伊墨微微闭上眼,胸口涌上一股陌生的酸楚来,想将这个人抱起来,抱在胸前,揉进怀里,碾压撕碎,和着血肉吞下的心情。这样你就不会再害怕了。

房门又一次被推开,沈父站在门槛处,望着屋内情形。屋内鸦雀无声,只有对视的一对男子,端坐在椅上面色灰败的妇人,持着棍杖无声哭泣的仆从。
沈父轻叹一声:“都罢了,夫人回房歇息去吧。”招手让那仆从扶起沈清轩回房,沈老爷对伊墨道:“今年新茶刚刚送来,陪我尝尝吧。”

伊墨随着他去书房,沈清轩走出房门,对着灿烂天空眯起了眼。
阳光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来生什么的,你们还是可以相信我讲故事的能力的=w=




31

31、31、八年  
 
 

一脚迈出门槛,沈清轩欣慰的感觉到了世界的旋转,转的那么快,那么急,像是要坍塌一样。他听见了仆从的惊呼声,丫头的惊叫声,以及身后,那个端坐在椅上的妇人发出的呼喊。
她喊:“轩儿!”
沈清轩想,谁赢了?两败俱伤吧。就这样想着,嘴角挂着微笑,满身血迹的倒下。
跌地的一瞬间,被伊墨抱进了怀里。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知道原先与沈老爷并肩已经走远的他突然出现在眼前,将大少爷抱在怀中。而后两人一起,消失不见。

沈清轩醒来,身上无一根棉丝,正泡在温泉水里,甚是温暖。睁开眼看了看四周,他笑了一声道:“你就这么把我带来,家里人会担心的。”
伊墨从背后搂着他的腰,淡淡道:“不会。”
沈清轩沉默了,扶在岩石站在水中,背上并无疼痛之感,反手摸了摸,肌理光滑,连疤痕也不曾留下。不禁转过身来,抬臂揽住了伊墨的颈项:“事到如今,你该嫁我了。”
伊墨还是那句:不嫁。拒绝的斩钉截铁,不留余地,眼底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曾知晓的温柔。
沈清轩叹了气:“行,今日不嫁,明日嫁。一样的。”
伊墨不认为自己会嫁给他,如果一定要给两人一个嫁娶关系,勉为其难些,他可娶了眼前人。可人家,也是不愿意嫁的,只想着娶。
这事就这么拧上了。

沈清轩知道,今天这事过后,再没有什么人能够拦住自己的脚步,他要与妖相好,无人拦得住他;他要娶这妖,也无人敢拦他。他的父母已经认输,仅剩下族中长辈亲友,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就是至亲血缘的牵扯,也没有阻的住他,剩下那些没有至亲血缘维系的人,哪一个敢站出来,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骂一句伤风败俗!
不敢。无人敢。
沈清轩眯起眼,仰看着头顶苍穹,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沈家一族银两财钱,到今天,全部握在他的手里。
谁敢拦他,尽可以试试被扼住喉咙的滋味!

一手勾着伊墨脖子,沈清轩贴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该回去了。这个时辰,小宝四处找我了。”
伊墨说:“好”。

相识一年零三个月,沈清轩扫尽一切阻碍,只等伊墨点头,只要他点头,便可将伊墨的名字,在沈族祠堂里,在族人和长老的众目睽睽下,记入族谱。
往后沈家不论兴衰,但有后世翻阅族谱,便可在祖辈的沈清轩那一行边,看见伊墨两字。
他只等伊墨点头。

可伊墨,从来不点头。
沈清轩等了八年。

又是一个初夏,窗外绿意盎然,屋檐下燕子呢喃,沈清轩坐在院中凉亭里翻着书,十步开外的地方,一个男孩梳着童髻,在日头底下跨步站着,背上绑着箭筒,手中挽了一把长弓,正从背后取出羽箭来,瞄上了屋檐下的燕巢。
“小宝。”沈清轩眼角瞟到,懒洋洋喊了一声。
孩童连忙收回羽箭,颠颠跑步过去,拖长尾音喊道:“爹——”
“在家中无趣了?”沈清轩问。
“不如山林里好玩,”小宝皱了皱鼻子,“爹爹就知道看书。”
放下手中书册,沈清轩捏了捏他的脸:“你父亲昨天刚把你送来,就想回山了,讨厌爹爹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小宝连忙解释道:“家里没人陪我玩。”
“你父亲就陪你玩了?”沈清轩想象不出伊墨陪着他玩闹的样子,颇为好奇。
“父亲也不陪我。”小宝笑着露出两颗虎牙,“山里好多野兽,父亲就让它们陪我玩。”
啊哈——沈清轩想,野兽和野兽玩一块去了。
父子俩正说着话,伊墨突然出现在庭院里,问:“说什么?”
“说你让野兽和他玩。”沈清轩带了些责怪的道:“还嫌他性子不够野?”
伊墨不答反问:“你想把野兽驯成家犬?”
沈清轩辩驳道:“他现在是人。”
伊墨挑了挑眉,不答。
小宝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两位父亲,终于忍不住插话,问:“我是野兽吗?”
下一刻沈清轩抓了书册,拍在他脑袋上,沉声道:“长辈说话,你……”岂能多嘴。

“孩儿错了。”小宝往下一跪,认错的极为爽快,显然是习以为常。沈清轩也不为难他,只沉默着将手中书册递过去。
“爹,”苦着脸看着那卷《法华经》,小宝可怜兮兮的问:“抄几遍?”
“三遍。”沈清轩微微一笑:“抄完了给你奶奶送去。”
小宝起身,抓着伊墨袖口晃了晃,“父亲,我抄完了你再来接我去山上好不好?”
伊墨想了想,摇头道:“你先生病好了,明天你要回学堂听先生授课。”

小宝的脸彻底耷拉下来,蔫蔫的走了。
一路上绞尽脑汁也弄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和父亲明明对如何教养他有分歧,却又对上自己时,意见格外一致。离间都离间不开。
每次都是这样,还不如爷爷对他好。要什么给什么。

孩子走了,伊墨才坐下,望着对面那张已经万分熟悉的脸,忍不住问:“你打算让他抄多少书?”
“磨磨性子,边抄边看,有多少抄多少就是。”沈清轩喝了口茶,笑道:“你放养着,我圈养着,有什么不好?”
伊墨想想,点头:“好得很。”说着话,一把将人拉过来,沈清轩顺势歪在他胸前,仰着脸等他亲。

两人正拥成一团亲的难舍难分,院门猛地被推开了,穿着道服的身影一路横冲直撞,大嚷大叫的冲了进来,刚好撞见两人这般姿态,顿时煞住脚,抬手捂了眼,愤然道:“光天化日,你们不要太过分!”
沈清轩坐起身,好笑的看着竹林旁跺脚的许明世,心想也不知道是谁过分。他这院子,原来就人烟稀少,自八年前与伊墨的事捅出来,就再没有什么人来过,除了两个丫头还在院中伺候着,原先的仆从们都分配到别处去了。这几年,连沈老爷都没有踏足几次,沈夫人则一次都没有,谁都知道,沈府的南院是禁地。
虽是禁地,好歹还是有主人的,这许明世一声招呼不打就冲进来,还敢指责他过分,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沈清轩起身整了整衣袍走过去。
许明世捂着眼,仍在跺脚:“你们快停下,我有急事!”
沈清轩放缓脚步靠近,冷不丁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许明世被唬的一跳,放下手来只见面前沈家大公子正笑眯眯的,还伸了手指着东边说:“内急,茅房在那边。”
“我不上茅房!”许明世挥着手,“我真有事。”
“又惹事了?”沈清轩眯起眼来打量他,有些不信的道:“你这几年懂事许多,应该不会惹事才对。”
许明世连忙摆手表示清白,“不是我不是我,是你弟弟。”
“嗯?”沈清轩闻言也没了捉弄他的心情,“小桢怎么了?”
许明世抹了抹额上的汗:“你给我点水喝。”
沈清轩白他一眼,回到凉亭。
许明世也跟进来,拿起桌上茶盏连灌三盏才停下,在石凳上坐好,这才一一道来。

沈桢在边南为官,本来家中富足,无须做些贪贿之事,又秉性耿直为官清廉,百姓爱戴。他少年习武,兵法也算通晓,边南流寇匪徒也一一清剿,更是功绩不凡。三年前得举荐做了边南太守一职,本该从此风调雨顺,为国家守卫南疆。却不料朝中天子迟迟不立太子,引得朝中重臣分了几派,朝堂之上纷争不断,也不知有多少官员为此而获益或获灾。朝中之事,离南疆太远,本不该牵涉到他,却因为储君之位,火苗越燃越大,终于燃到了边疆官员身上。不论文臣武将,官职高低,都被迫着,站向一方或另一方。
沈桢自然也被卷了进去,逃脱不开。

沈清轩敲了敲自己额头,道:“今年家书里倒是听他说过一些,不过这种事他也不会言明的。党派之争向来避免不掉,你只说,他站的哪一派?”
伊墨喝着茶,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此刻才出言道:“现下朝中只有两派人物,不过要倒霉的,好像只是老相国。”
沈清轩拧了眉,“你是说小桢无事?”
“怎会无事?”许明世急忙接过话茬道:“沈桢说了,上个月有官员联名参奏,说相国在位四十年,贪污银两数百万,卖官鬻爵,考场舞弊云云,列了几十条罪状要参倒他呢。”
“也是。”沈清轩笑笑:“沈桢既然站在相国这边,就是站在大皇子这边。相国一倒,皇子失了左膀右臂,沈桢也会被牵连进去的。不如你替我传个信,让他趁着风暴还未来临,辞官罢了。”
许明世摇头道:“他才不会答应。再说我是去那里除妖,正好想起你弟弟在当地做官,才去找他的,他跟我又不熟稔。”
伊墨看了许明世一眼,又看了看沈清轩,而后才道:“沈桢本意就是要你带话的,如今他兄长已经发了话,你就再跑一趟又如何?”
沈清轩也点头应和:“你就再跑一趟吧。”
许明世急的跺脚:“可之前他也说了,如果让他辞官,还不如让他等死。”
沈清轩闻言挥了挥袖子:“我也没有法子,我又不是官员,就算手中有些人脉,也只可消些小灾,哪里有这个本事管这样的事?”
说完起身,驱赶许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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