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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一日百合-第58部分

小说: 一日百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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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夺知情权的人,不可能具备正确思考的能力,不是吗?以庆国民智未开为借口、阻碍民主改革的同学们,你们知错了吗?无论民众是否知情,恶果总是由民众承担。我曾经说过不知情就是罪,说过‘不设法让自己知情’就是罪,承担恶果是理所当然的,但如今我必须承认,这种论点在某种程度上推卸了愚民者的罪责。人生在世,自然而然会学到各种知识,得到各种常识。在一个家庭里,我是说,父亲;在一个王国里,我是说,国君,这些拥有压倒性的权威与资源的人,如果把子女或国民蒙蔽得无知识无常识,就是罪犯,就是真正的、唯一的罪犯……”

********************

“祥琼,出来!”

“哎?哎!”

夹在公务和婚礼筹备之间焦头烂额的祥琼,笑吟吟出现在阳子面前。

“跟我来,到应天书院走一遭。乐俊有贺礼给你。”

“走这边吧,小路,近。”

祥琼成为国官之后,公务繁忙,官邸也和燕寝颇有一段距离。曾经无话不谈的挚友,已有十余年未曾好好亲近。林中小路的优点与其说是近,还不如说僻静。她俩并肩前行没多久,手臂就自然而然地挽在了一起。

“在蓬莱时,我的言行举止都是在揣摩对方感受的基础上决定的。无论面对父母、老师还是同学或朋友,我总希望自己的表现让对方感觉好,让对方满意。结果呢?结果没有一个人真心喜欢我。经常表扬我的老师认为我工于心计,因为受老师欢迎的孩子除非刻意笼络同学,不然就不会受同学欢迎。我这才明白人应该坦率地对待别人,这个真实的我,有些人不欣赏,但总会有另一些人欣赏;而不真诚的人没有人不喜欢,一个人也没有……”

“你就是这么对台辅说的?”

“嗯。” 

“这番话很有道理,你又是从自身的经验教训出发。”祥琼不解地问,“这么谦和,这么恳切,难道台辅竟无法接受?”

“不,他接受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 

“我想就算我满嘴胡言,他也会接受。”

“阳子,这么多心,不好。”祥琼笑了起来,“我倒是有点明白台辅的苦处了。”

“啊,是啊,扯远了,问题其实不在这里。我向景麒检讨了自己的过失,今后他若是和我有分歧,我发誓可以坦然面对。我希望他真诚地对待我,因为遮遮掩掩鬼鬼祟祟最让人不愉快。” 

“既然台辅最发愁的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做才能让你愉快,那他一定乐于遵命了。”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对我笑过。” 

“嗯?” 

“……再也没对我说过一句话。我主动找他说话也没用,他不是点头就是摇头,要不就是发呆。”

“可怜的阳子。” 

“抱歉,我并不想在你大喜的日子……”

“没关系,哭吧。” 

“抱歉。” 

“都说了没关系。”祥琼停下脚步,轻拍她的背,“你已经发誓可以坦然面对,那么至少在他面前,绝对不能食言。台辅最近的精神状态好像不怎么稳定。”

“我也这么想,我决不能做出会让他混乱的举动来。”

“那么,趁现在,尽情地哭吧。” 

挚友婚后就会搬入青辛的宅邸生活,虽然物理距离并没有变得更远,但这样亲近的机会就更少了。她将开始更繁忙更充实的人生,可是,明明一心想要给她祝福,阳子嘴里却有点发苦。

“我说,想象过兽形是什么感觉吗?”

“……嗯?” 

“青辛能变成人,也会说话写字,所以我常常忘记他和人不一样。我很想了解半兽是怎样的生物。它们总是努力了解普通人是怎样的生物,努力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因为是他们要来融入我们,不是我们要去融入他们,他们单方面地努力了解、适应我们的体质和习性似乎并无不妥。但我很快就要和青辛结婚了,我觉得了解他和他的种族是我的义务。除了他的个性,他身上必然还有大量的、有别于人类的、只属于半兽这种生物的共性。”

“哦,对。”

不明白祥琼何以转变话题的阳子,困惑地眨着眼。

“让我们首先从兽形时的思维状态开始。不是很有意思吗?人形时衣着不整会感到羞耻,兽形时赤身稞体却十分坦然。普通的动物坦然是因为它们思维能力很低,产生不了羞耻感,不是因为它们的大脑认为身体和器官稞露出来的话也不用羞耻,呃,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如果我们遇到一头熊,熊毫不羞耻很正常,因为它没有人类的思维能力,啊,不如说是没有人类的思维方式;但青辛熊形遇到我们也毫不羞耻,就很奇怪。”这个话题太有趣了,阳子顿时破涕为笑,“但是他们确实都不害羞,真是耐人寻味呢。” 

“也就是说,这些会说话会写字聪明伶俐的家伙在兽形时,思维方式就像普通的动物一样吗?”

“兽形的乐俊还能读书写文章啊。” 

“那么,是认为有皮毛遮体足够了?” 

“普通人也有体毛,人们并不认为足以遮体。” 

“而且台辅在麒麟状态时,皮毛并不比人类厚,对吧?”

“那家伙更离谱!那是真正的一丝不掛,还常常出现在高空,供万众一览无余。你家那位总算还有块遮羞布。” 

“你看到麒麟的躯体时,难道没什么想法吗?” 

“老实说,我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想法。” 

“就是啊!”祥琼大力握住阳子的手,“我现在只要看到那头熊出来裸奔,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叫你那头熊穿人的衣服,不然只许在卧房里变身!” 

“呃……” 

“是不是有点过分?”

“有一点。”祥琼变成了掩嘴葫芦。

“我想,在兽形状态下,他们的思想、心态和人类有很大的差异。” 

“阳子,我想说的是,人形状态中,他们和人类也不尽相同。” 

“毕竟是不同的物种啊。”

“嗯。” 

“我懂了,我会努力去了解麒麟是怎样的生物。你是人,我是人,我们都是人,看到人形的他时,常常会淡忘他不是人的事实。景麒是为了履行兴国安邦的使命才努力模仿人类的。但作为他的伴侣,我也有自己的义务,不应该由他单方面努力适应人类。”

“不是解除伴侣关系了吗?” 

“是啊。” 

“什么时候宣布复合?” 

“刚刚分手就立刻复合,显得太儿戏了。再说了,就算我征求他的意见,问他愿不愿意复合,他的反应也多半是发呆。对于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他就知道发呆,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倒是你应允青辛的求婚,让我有点……怎么说呢,他当然是个好男人……” 

“却和月溪颇有私交,对吗?” 

“原来你知道。” 

“他对我说过。” 

“哎?” 

“为了我,他一直关心芳国;而月溪这个人,刚巧关系着芳国的兴衰。他是这么说的。”

“你信吗?” 

“信,这种说法让人愉快,为什么不信?”祥琼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骨子里,他俩在骨子里有一些共同点,会惺惺相惜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月溪这个人,理性上我知道他令人尊敬,感性上还是和恐惧痛苦分不开。即使明知父母咎由自取,我对他还是近乎憎恨。但我却一直很欣赏青辛。也许这是因为他和月溪相似,同时又爱慕我,在某种意义上满足了我的自尊心。我相信月溪是鄙视我的,虽然当年的我连我自己也鄙视,本来就应该被鄙视……”

“乐俊的贺礼是一份重礼,非常非常重,不管是在实际重量上……”阳子想起那大藤箱,不禁莞尔,“还是在别的方面,都算重礼。” 

“我又觉得月溪不会鄙视我,因为他是君子,不会鄙视任何人。但想到这一点,我就更受不了。他为什么死得这么么早呢!以至于我失去了和他深谈的机会。”

“我并不认为月溪是君子,也不会认为他值得你克制真实的感情去尊敬。”

“可你也曾写信……” 

“鼓励了他,并且表达了对他的钦佩之情。不过你得明白,钦佩和尊敬是两码事。” 

“为什么?” 

“他为什么杀死峯麟?”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他对台辅说了理由,我听见了。”

“正是这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让我对他的人品持保留意见。” 

“原来是这样……我常常想,这世上不乏把麒麟视为圣物尊崇的人,也不乏把麒麟视为蠢物算计的人,却很少有人把麒麟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理解。我也是因为昔年台辅死得凄惨,才竭力回想她生前的点点滴滴。其实她和你的麒麟是同一种类型。不像从前的供台辅那么敦厚,也不像从前的采台辅那么温柔,也不像泰台辅那么亲善,也不像延台辅那么友好,她态度倨傲,在她身上不见慈悲,只见严厉……” 

“你是说,如果景麒遇到你父亲或者戴王那样的王,也会全心全意辅佐国王实行铁血统治吗?那他真该庆幸遇到我。” 

“所以我说……” 

“嗯?” 

“你不了解麒麟。”

“好吧,我相信景麒心地善良,也愿意相信峯麟有心规劝你父亲减轻刑罚。”

“她劝过。因为进言的态度很平静,被拒绝后的反应也很平静,所以不了解她的人认为她并不是非常想劝。” 

“嗯?” 

“她就是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 

正如景麒规劝先王时……但是,由于这样的误解,民众就会希望月溪杀死峯麟吗?想不到祥琼的想法,竟和青辛完全不一样。

(待续)






、荆棘的王冠033


应天书院的学生激增至三千六百名时,民间兴起了洋学堂。

洋学是和传统国学相对的知识体系,从虚海东方的彼岸而来,因此被庆人称为东洋学。众多海客在洋学堂中安身立命,重建了人生的目标。庆人也喜欢把他们称为东洋人。

官府设立的学校是公塾,最高学府是瑛州大学。洋学堂则是私塾,最高学府是应天书院。

正如国学的学生都希望进大学深造,洋学的学生也都想得到应天书院的就学资格。当然,总有例外,也有例外,在民间学有所成的名士,偶尔也会受邀(或自荐)上书院讲学。 

每次步入书院的人文学院,秉性谦逊的阳子也会产生踌躇满志之感。史学院匾额题词是资治通鉴,而理学院匾额上书格物致知,不过,阳子最偏爱的仍是人文学院脍炙人口的对联,无论增设多少分院,那里始终是最重要的,是本部,是发源地。

“拥有压倒性的权威和资源的人,即统治者,可以轻易操纵民众的人生,如果足够精明,还能操纵民众的思想……”

祥琼果真代替乐俊完成了他的课题。

这天的主论,形式非常特别。阳子和祥琼双双站在争论圈的中心。在祥琼完成演说之后,阳子接了下去:

“一切有权力的人都会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的真理。垮台和死亡不能遏制心的腐化,道德自律更是一纸空谈。我想,这是因为人性本是善恶参半。人既有成为好人的潜质,又有成为恶人的潜质,成为好人还是恶人取决于环境。被天意选中的君王既有成为明君的潜质,又有成为昏君的潜质。历朝历代有无数昏君和少数明君,而所有明君最终都会成为昏君,可见如今的环境利于培养昏君。要防止滥用权力,只能以权力约束权力。我要把神授的君权化为幌子,让实权归于民众。” 

“请您等一下……” 

“在虚海彼岸,人类文明的最大进展,不是屡创奇迹的科技,不是文学艺术的杰作,而是民权的锁链束缚了统治者。人类需要统治者,因为集体所能取得的利益大于一盘散沙。然而统治者总是利用特权占有额外的利益。我希望被庆国的国民驯服,我希望自己能在民意的锁链下执政。”

“主上,请等一下,您这根本不是论述……” 

“支持推行新政的人请站到左边,希望维持现状的人请站到右边!好,我看到了,选择右边的人是大多数,这就是我争辩多年但一直不能推行新政的原因!现在我要向右边的诸君发言了,请听好了!这一刻我颁布了革新的诏命,从今往后应天书院的论题不再是可否推行新政,而是如何推行新政。”

“主上!”

“诸位,你们可以留在右边,向女王下跪,叩头,口称遵命;或者……走到左边,向中岛阳子大声抗议?” 

全场大哗。 

“主上,请留步……” 

“主上,您怎可如此独断专行!” 

“哦,看到你们全心全意地维护我独断专行的权力,我实在是盛情难却啊,所以不由自主就用上了。”

“主上!且慢!” 

“主上,请等一等!” 

“主上,您至少应该征询台辅的意见!”

“台辅?我倒是很想让他也来做做选择题。”

健步如飞的阳子没多久就甩脱了喋喋不休的群臣。周围渐渐安静了,振奋的情绪也渐渐变成了沮丧。

由于周身伤痕无法痊愈,景麒大部分时间都在血气的侵袭下昏睡。御医十分勤勉地为他处理和清洗伤口,却只能勉强保证不溃烂不化脓。如果他的身体开始溃烂发臭,就和从前失道时的症状没什么区别了。据说,失道是一种心病,肉体表现的症状并无一定之规。但让人联想起失道总归不是好事。

“景麒……”

她回到他身边,握起他的手。

“……” 

他不吭声,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紫色的瞳仁不再清冽,笼着一层似有似无的雾。

“我想了又想,还是不能允许你辞职。未成年的宰辅往往挂着州侯的名义逍遥自在,成年的延台辅也整天不务正业。”她从怀里取出印玺,放到他手上,“你安心休养,康复以后,如果还是不想处理政务,就像延台辅那样到处玩玩,也挺好。”

他并没有做出推辞的举动,但是她手一松,印玺就从他手上滑了下来。

“你再想想。”她握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过来,引导他把印玺握紧,“你的宅邸和俸禄都来自你的职位,一辞职,你就只能变成麒麟在野外吃草过日子啰。”

“呵。” 

要愣一愣,阳子才能确信,自己总算把他逗笑了。

“景麒……” 

“嗯。” 

“有事请教。” 

“嗯?” 

“碧双珠的力量由人的意念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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