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by七世有幸-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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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他脱口而出:“纸鹤,你让我叫你纸鹤。作为Chris,我即使没做到百分之百坦诚,至少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就算真是隐瞒,我们也扯平了。看着我蒙在鼓里,战战兢兢地把你当大神当前辈,是不是很有意思?明明都已经见过——唉,算了。”这么互相抱怨也太幼稚。
白祁明显地怔了一下。
然后他垂下眼,举杯说:“是我不好,给你赔不是了。”
咦?
许辰川意外地看着他微微仰头一饮而尽,睫毛的晕影覆盖了目光。这是哪一出?
“……见过这副样子之后,就不配再被当成大神、前辈了吧?”
咦?!
白祁温柔地笑了一下:“对不起,瞒了这么久,还是让你失望了。”
许辰川张口结舌。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慌忙摆手,“只是觉得交流可以换种模式,绝对没有什么失望……”莫非自己不小心戳中了这人的伤口?“你当然还是我敬重的前辈,就算见面也——不对,不如说见面之后反而更——”
“更敬重,而已吗?”
“……”许辰川彻底做不出反应了。
白祁又咽下了半杯红酒,苍白的唇色被染上了殷红,透出一股杀神灭佛的气势。许辰川心惊胆战地错开眼,却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红得快要滴血。
“Chris,这就是你最大的诚意?”白祁说得又轻又慢,许辰川心跳如擂鼓。“还是说,见到我之后,果然还是接受不了?”
四周一片寂静,能听见隔壁包厢的欢闹声。
胃里的酒精融入血液,冲上脑海,耳边回荡着血管的轰鸣。
他能感觉到对方在蛊惑自己,一字字、一句句,像精心布置的陷阱在蛊惑猎物。然而他依旧鬼使神差地冲口而出:“不是。”
“你根本不需要拿缺陷说事,你明知道我不会……”自己的声音在浮动,“要说有什么接受不了,那也是你这样——突然地对人很好,像个真正负责又耐心的前辈一样,可是一秒钟之后就变了脸,也不告诉我哪里做错了。心血来潮就制造点美好的幻觉,等人真的走近过去,又扎人一刀。然后我退回去,你却又……
“为什么?我大概是很笨吧,只能直线思维,这种事我理解不了。可不可以干脆地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白祁一偏头。
“……你讨厌我吗?在生我的气吗?”
白祁仍是似笑非笑,漆黑如墨的眼底仿佛藏着千寻寒潭:“不,我不讨厌你,也没有生气。”
许辰川踌躇着,徒劳地试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那你——你到底要些什么?”
白祁加深了笑意:“我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
话语在唇边徘徊了三圈,像不得下咽的苦胆。
“Chris。”白祁唤了一声,伸出了右手。
许辰川被催眠了似的站起身,朝他走过去。神经被半真半假的醉意麻痹,理智却藏在某处安静地俯视着这场闹剧。
本该是这样的。白祁抬头看着满面红晕的年轻人。本该是这样进行的,就像经过预演的台本一般毫无变数。
他抬起的指尖遥遥对着那张面容,在空气中微微移动,仿佛描摹着什么形状。
许辰川不解其意,又走近了一步。身躯投下的阴影覆上了白祁的脸颊,头顶的灯光晃荡出迷幻的光晕。
一切发生得荒诞至极,却又顺理成章。
真红啊,那沾了酒的嘴唇。缭乱的醇香扑面而来将他纠缠。许辰川着了魔般缓缓俯下身去。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刹那间惊破了悚然的明悟。
许辰川猛地直起身,在推门进来的服务员疑惑的注视下坐回了原位。
两人都没说话,任由服务员走到跟前倒茶,又换掉那两只几乎没动过的盘子。空气在沉默中迅速降温,刚才那幕仿佛是脑海中最怪诞的幻想,没有半点真实。许辰川低着头,下巴快要抵到胸口,突突心跳好像能一路传到走廊尽头。呆坐了一会,突然站起身嘟哝了一句“抱歉失陪了”,便拽起外套匆匆消失在了门口。
服务员愕然目送顾客落荒而逃。
她下意识地看向另一名顾客,却见他已经举筷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那张好看的脸上面无表情。
******
许辰川浑浑噩噩地沿着街道走出老远,最后靠着一根路灯席地一坐,在往来行人的侧目中吹了不知多久的冷风。等脸上红潮完全退去,身上也冷得透透的,才拦了辆出租车回了家。
许国齐和舒颖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钥匙转动声,舒颖丽起身去帮他拿拖鞋:“怎么回来这么晚?”
“吃得有点久了。”许辰川敷衍道。
“唔,好吃吗?”
“咕……”许辰川的肚子代为答道。
舒颖丽默默看着他。
“……跟朋友聊天聊得开心,就忘了吃……”许辰川硬着头皮想词。
好在舒颖丽没再问,转身朝厨房走去:“面条还是饺子?”
片刻之后,许辰川坐到桌边吃起了热腾腾的饺子。许国齐闻到香味,也凑过来伸了两筷子。
“冰箱里都没什么东西了,过两天元旦小程他们要来,得多去买点菜,还有水果。”舒颖丽托腮看着爷俩吃,戳戳许国齐,“小程有哪些忌口?你记得列张单子给我。”
“好。”
许辰川木着一张脸食不知味,耳边飘过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思绪却已经飞到了不知何处。
他已经不怎么记得具体说了些啥,只知道自己一直在犯蠢。还有最后那点睛之笔的一逃,真是砸了个有始有终。好样的许辰川,好一出校园言情剧。
明明都是成人了,自己存了好感,对方似乎也挺积极,顺着感觉走就是了。但当时那混乱的状态下,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太急切,太匆忙,像交卷前三十秒里乱写的选择题,注定要出错。
“……他最近没恶化吧?”
“听说是还好,但也……”
“唉。人生真是祸福无常啊……”
“……说不准的,你看疏影……”
许辰川耳朵动了动,注意力被拉了回来。
舒颖丽在许国齐胳膊上拍了一记,皱眉道:“大过节的怎么提这个,多不吉利。”
许辰川愣住,心中忽而生出了几许凉意。
******
第二天在许家公司遇到白晟时,许辰川几乎不敢直视他。然而白晟神色如常,没有一丝不自然的地方,似乎对自家兄长和许辰川之间发生的事情真的一无所知。
许辰川略微宽心,想到昨晚的事,又恨不得钻地缝。
正好到了中午饭点,两人便一起出去吃了顿便饭。
白晟就像他哥的反义词。跟白祁吃饭不啻打仗,而白晟却热情而友善,似乎和谁都能自然相处,无论聊到什么话题都兴致勃勃。除去天性使然,大约也是在工作中得到了训练,言行间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
许辰川心念一动,犹豫良久,试着把话题带向那个疑问:“上次听你说,你哥英语很厉害?”
“对对,他在这方面确实挺有天赋。下次有机会可以引见你们认识啊。”白晟笑着说。
许辰川勉强笑笑没接茬,生怕再说下去白晟真要付诸行动,却又不甘心就此打住:“那他说不定加入过字幕组之类的吧?那里面都是人才啊。”
白晟皱起眉,似乎努力回想了一下:“很久以前好像确实听他说起过建了一个什么组……不过我这个英语渣不感兴趣就没多问,嘿嘿。Chris也是字幕组的吗?说不定你们遇到过呢。”
“真的吗?还真是有可能。他建的组叫什么名字?”
“嗯——”白晟又开始皱眉,许辰川紧张地看着他。
突然传来短信提示音。白晟拿出手机看了看,脸色一变。
“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他说着起身走到一边墙角。许辰川离得并不远,隐约听到他的声音:“喂,哥。”
许辰川的耳朵竖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白晟语速很快,显得有些焦虑,“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不不,你不是还病着吗,老实在家呆着,我去处理就行了。”
许辰川眨眨眼。纸鹤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白晟收线走了回来,脸色不大好看,欲言又止地坐下。许辰川见状说:“你有事就先走吧,不用管我。”
“确实有点急事得走一趟,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许辰川摆摆手,想起他是坐自己的车过来的,又问,“你没开车,过去不方便吧?”
“不要紧,我打的过去。”
“这个路段根本打不到车啊。我送你去吧,反正也吃完了。”
白晟连忙要推拒,许辰川却已经起身去结账了。
白晟心中对这富家公子的好感度顿时刷上了一个层次,连声道着谢坐进了副驾座。
“去哪儿?”许辰川问。
白晟报了个离此地甚远的街名。许辰川对那块不熟悉,拿出车载导航仪设了目的地,看着地图不禁心下奇怪——那附近除去一所高中,就全是居民区了。但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便只是默默开动了车子。
******
白祁从残疾人专用的私家车上把自己挪进轮椅,进了高中校门。看门的大爷见他这样,格外热心地给他指路。
白祁照着指示来到一栋教学楼底下,稍一抬头就看见三楼的走廊上站着几个人。一个教师模样的年轻女人正伸出手,戳着自家幼弟的脑门。
白祁神色一冷,翻出那位班主任拨来的号码,回拨了过去。
三楼的女人接起电话,白祁说:“黄老师,我到了。”
“哦,是白昊的家长吧?”黄老师说,“我们在三楼的高三5班……”
白祁打断她的话:“我正在楼下,烦请你们下来一趟,我上去不大方便。”
三楼的女人顿了顿,探头朝下望了一眼,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白祁,神情一下子十分古怪。她转向两个家长模样的人说了几句话。僵持片刻,一行人转身朝楼梯走去了。
白祁静静等着他们从楼道里出来。黄老师后头跟着白昊,还有一个陌生的男生,旁边两位大约是那男生的父母。
与两位哥哥的长相迥然不同,白昊是个高大的胖墩。此刻他脸上挂了彩,眼睛旁边有一块淤青。另一位男生则更凄惨,额头肿了一大块,嘴角也流着血,畏畏缩缩地躲在母亲身后。
黄老师年轻气盛,今年第一次当上高三的班主任,卯着劲儿要争业绩。结果不幸摊上了几个问题学生,三天两头给她添麻烦,白昊就是其中一位。她视白昊为眼中钉已经多时,这次逮着机会原本气势汹汹地要教训一下这教子不当的家长,结果在看清白祁的瞬间就蔫了下去。
“你是白昊的……”
“兄长。”白祁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掠过,最后停在白昊身上,“怎么回事?”
黄老师立即说:“上一节课间这两位同学在走廊上打了起来——”
白祁轻咳两声,看了黄老师一眼,她噤声了。
“怎么回事?”白祁又问了一遍。
白昊撇了撇嘴,开口说:“他找了一帮人堵住我,说我是肥猪、死胖子……”
“你弟弟见面就骂我们儿子是弱智,这次还把他脑袋往墙上磕!”那位母亲尖声道,说着又凑去查看那男生的额头,似乎对他的智商十分担忧。
白祁目不旁视:“是他们先堵你,还是你先打人?”
“他们先堵我。”白昊说。
白祁略一挑眉:“哦,原来如此。”
对方的父亲立即说:“黄老师,你也看见了,我们儿子一直很乖,要不是受了欺负,不可能无缘无故打架的!他头都磕肿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这对家长显然平日没少跟班主任走动,黄老师也对他们颇为客气,轻描淡写地说:“下次受欺负应该向老师反映,不要想着自己报复。周同学虽然成绩不大好,但他一直很努力,之前也没有违纪过……”
“他违纪你装作没看见罢了。”白昊愤恨地说。
“你闭嘴。”白祁说着又低头咳了几声,黄老师眼中泛起了母性的光辉。
白祁咳完了,续道:“你难道不是死胖子?”
……
黄老师张着嘴,以为自己听错了。白昊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被人戳穿了事实不承认不接受,还打架报复,闯了祸就找家长来帮腔壮势,你还是男人吗?”
白祁明明在对着白昊说,话语中的刀子却一把一把地飞向旁边。这回换成那周同学一家的表情精彩绝伦了。
黄老师见状,向白昊严肃地说:“白同学,你知不知道你再记一次大过就要被退学了?”不等回答,又赶紧接道,“你们的处置我会仔细考虑,但你是不是应该对周同学主动道歉?”
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被退学,给自己的业绩抹黑。只是想要白祁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在他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结果白昊脖子一梗:“记就记。明明是他们先围过来推我,凭什么要我道歉?就因为我没有等着被围殴成狗?!”
“是啊白昊,还不赶紧给人道歉。”白祁凉凉地说,“你就不该还手,反正你这么多脂肪也打不死。这位同学就不一样了,你看他们等不到你的道歉就没法去及时就医,只能在这眼睁睁看着伤口恶化。万一真的弄出什么后遗症,责任可全是你的。”
黄老师整个人都懵了。
白祁还在锲而不舍地拆台:“记就记?你倒是忍辱负重得很啊?我告诉你,你磨叽着考个一本二本,作为学生也就功德圆满了。但如果你偏要在高考之前就把自己折腾退学,到时候抱着本初中文凭闯社会,你的身边就会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弱智,永远都打不过来——”
他越说越不对劲,周同学的妈妈涨红了脸,又尖声说:“你这个人说什么呢?尖酸刻薄,没有教养!你父母呢?怎么教出你们这样的废物!”
白昊瞬间变脸,就要冲她走过去。他人高马大,那女人下意识地朝丈夫身后躲了躲。
“白昊!”白祁的声音仿佛要结冰。
白昊僵住不动。白祁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那女人,把她看得心里发毛,居然说不出话来。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远远地终于传来一声天籁般的怒吼:“小昊!你干了什么好事!”
白晟匆匆冲进校门,一看见这几人僵持的架势就知道大事不好,当即拿出最职业的笑容大步走过去,挡在白祁前面,朝黄老师风度翩翩地伸出手握了握:“老师你好,我是白昊的二哥。”跟着又转向那周同学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