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神仙一念间 作者:张迷经-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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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是我。”魔昂轻轻摇头,目光偏向我时,看不出有任何意味,可他明明在说谎,被他救回来的孩子就站在我们身后。魔藏王子显然也受不住这种荒唐,连呼吸都变得凝重。
魔昂又道:“是这些娃娃自己,捉住了山谷里所有的狼。他们再留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听魔昂这般讲,周围看热闹的魔人都有些发懵,彼此小声议论,还有的探头跟双火花卫他们打听。
魔兰公主走过来,以和事的姿态站到魔昂与王子身边,疑惑着问:“他们果真把狼杀了?”
于是,大伙的关注点,便从魔昂与王子的矛盾,转移到究竟是谁杀了那些狼的问题上。老抻上前一步,毕竟他身上担着责任,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通。
老抻声音粗亮,让在场所有的魔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着实是这十几个小娃娃利用土坑逮住了狼群。不时有魔人发出感慨,体谅起异恋一派生下的这群娃娃来。
然而,相比于老抻,魔藏王子的心思显然更细一筹,他问老抻那坑具体有多深,老抻便比了比自己的身量。王子的眉头不禁皱起来,“你刚才说,掉进坑里的四头狼最后是被小刃和魔昂杀掉的?”
“是啊。”老抻没明白王子疑惑在哪里,赶紧把弓箭用光了、魔昂以树枝代箭的过程细说了一遍。魔藏王子边听边若有所思,举步挪到那群孩子身前,声音冷冷地问:“就算第一头掉进坑里的狼是瞎子,又是谁帮你们把它宰掉的呢?”
听到这话,双火与花卫俱是一愣,他们就站在娃娃们旁边,也不禁低头再打量起这些娃娃来。老抻更是猛地拍了拍自己脑门,“我当时怎么没想到?这倒真是怪事!我们从坑里爬上来都费了不少力气,他们小娃娃如何做得到?之前的坑壁可是一点儿爬过的痕迹都没有啊。
于是,大伙的目光都砸向小娃娃们,可小娃娃们的眼光又都死死砸到地上,谁也不开口。显而易见的是,他们之中没有谁受过重伤。如果真是合力跳过坑里与瞎狼搏斗,那是不可能完好无损的。
静默中,忽然有个参与此事的魔人发问道:“我记得是送走了十四个娃娃,怎么现在只回来了十三个?”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终于响起回应:“他被狼吃掉啦。”我循声去看,正是此前因为拿到魔人腿骨而兴奋的那个小娃娃。他滴溜着大眼睛,怯怯地看向魔藏王子,肥嘟嘟的小嘴一字一顿地说:“他跳进坑里,和瞎狼打架的时候,被咬死了,但瞎狼也被他打伤了。”
老抻紧追着问:“就算这样,你们又是怎么把瞎狼从坑里弄出来的?”
小娃娃朝我瞄了一眼,“用树藤啊。”
“树藤?我没注意到那棵巨树上有树藤啊?”说话的是在树下失态的那个魔人。
小娃娃翻着眼睛瞪了他一下,“你当时被我砸到后,就吓哭了,才没注意的。”
什么?居然被小娃娃吓哭了?这下看热闹的魔人们终于逮到了笑料,嗡嗡起哄。那个发声的小娃娃又低下头去,隐没在孩子群中。
双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帮衬着说:“树上确实有藤,当时还挂着狼头来着。这群娃娃还真是擅用外物,这可比只使蛮力强多了。”
魔藏王子对于这样的解释,并不全然相信。但恁大的王子,再与小娃娃们计较也有煞风度。正好魔兰公主适时过来圆场,有些责备地对双火说:“所谓擅用外物,只是投机取巧罢了。如果大家都到山上去挖坑打猎,那我们岂不是天天都要担心掉进坑里。再者说,按照这么个打法,多少猎物才能够打?你还嫌猎物少得不够快吗?”
双火只好点头称是。而魔藏王子也终于换下冷脸,又挂上忧虑,叮嘱那群小娃娃:“你们能活是命大。只愿你们长大之后都能正常,不要让魔人国蒙羞。”
事情就这么了结,魔人群渐渐散开。只是三三两两,嘴上仍谈论着个中蹊跷。有的说一切都是天意;有的则说指定有高手暗中捣鬼;有的则实事求是地说,几个小娃娃能吃多少东西,让老抻口下省出一块肉就够了。
小娃娃们躲过难关,各个又跑跳着挥舞起骨头在大道上追逐起来,嘻嘻哈哈。不时有其他的孩子加入他们,在黄昏里发出开心的笑声。其实,他们本与其他孩子无异,根本没得到多少额外照顾。孩子之间,管他同恋异恋,彼此无忌。真正心存芥蒂的,只是有心留意罢了。
花卫与双火,在魔昂门前与我们分手。双火还不忘凑到魔昂旁边拍拍马屁,“老大果真远见,这下子没谁再小看那群娃娃了。”
魔昂则平淡地说:“是他们自己命大。”
“对对。”双火眨着眼睛欢快地跟花卫走了。背影里有几分欢脱。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他,那时的持稳印象和如今熟识下的真身还真是无法重叠。管他呢,闲下来才觉肚子空空,抓紧生火做饭才是。
想着魔昂分到的狼肉,我问他要不要一起煮了。他摆摆手,“熟肉未免太香,会把别的魔人引来。”
“他们也可以学去自己煮啊?”
魔昂轻轻摇头,似有无奈,“太香就会吃得更多。估计魔藏又要找来了。”说着,把狼肉扔给小刃,“晾到屋顶上去吧。”
天色渐晚,我在后院的灶台边烧火,上次的火种已经灭尽,只好又拿出魔昂挖来的明子。想到魔昂那把铁锹锈蚀得严重,便只珍惜地从明子上折下小小一截。
汤水翻滚之时,暮色已经四合。白云犬蹲在灶台边烤火,我担心它把毛烤焦了,便推推它,但它正烤得舒服懒得去动。
我在菜园里找到一株灰色的麻草,折下来搓成细绳,浸没在松脂里做成灯芯。当我端着一小盏油灯走进屋里时,看到魔昂正坐在床边。昏昏的房间里,唯有手上一盏小小的光明摇曳,灯光时而晃到魔昂脸上,照出一抹柔和。
我们一起吃饭,虽然少有言语,但终究不再尴尬。我已然习惯了新的家,魔昂可能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我。
天气一日一日转凉,夜里常有南风呼啸。这里是比泉水边还要冷上一点儿。而我许是不习惯天气,总是感到身上凉,连肚子里都很凉,有时竟然会凉得发痛。
我早就已经把虎皮找出来穿在身上,奈何房子上方的窗口没有遮挡,风常常从南面钻进来、落到我身上周旋一阵、再从北面钻出去。我心想着要把窗子补一补,但窗口太高,问了魔昂一次,他当时答应了,却又没记在心上。
终于一天,黄昏时才下过雨,半夜又刮起风,我终于从床上被冻醒过来。屋里铺着月光,只是那白月光看着反而像霜。我把虎皮在身上紧了又紧,坐到床边。
魔昂被我的动作吵醒,从床上仰起头。“你冷啊?”含糊的口音里带着睡意,说完又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结实的肩膀从兽皮里露出来,似乎像带着热力不怕冻。
我抬眼一瞧,白云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他那一边,侧歪在他身侧睡得正香。这小家伙倒是会找热源,可是,我的睡意已被冷风给卷走了。
怎么办呢?我裹紧虎皮走下床,来到后园,哆嗦着在灶台里升起一堆火烤起来,身上终于暖和一点儿。
就着火光,我看到小刃正宿在园边的大树上。那大树的叶子已经掉落了大半,他却只是穿着兽皮依偎在树丫里,周围浅浅架了几条枯枝,像寒夜里的一只鸟。
我心想着,魔人可真抗冻。火终于渐渐熄灭,炭也点点暗掉。我用一块兽甲盛了炭端进房间里。
魔昂仍在醒着,看我端了炭,才又翻个身睡下。第二天一早,他终于记得找来木板把窗子补好。我想帮忙,但看他脸色很差,没能上前。
吃早饭时,双火和花卫就赶来了,他们找魔昂去林里打猎。现在树叶落得差不多,正适合去打鸟。而最兴奋的,莫过于小刃。早几日,我就见到他在后园练习弹弓,还常常朝白云犬虚射一记,气得白云犬汪汪叫。
暖阳高升,屋外的大道上渐渐热闹起来。魔人做事情最喜欢扎堆,说到要打鸟,立刻聚集来一群魔男魔女。
准备出发时,魔藏王子和魔兰公主又率人经过,他们两个今天也带队进林,声势显然要比魔昂的一伙浩大。
“怎么样?”魔藏王子高调的声音划过门前,“大家比试比试。日暮之时,看谁能逮住最大的老鹰。”
魔昂只是微微行礼,双火则应声接下挑战,“那要王子多让啰。”
“记住是打最大的!可不许滥打小鸟哦。”魔兰公主笑着叮嘱众人,他们一队方浩浩荡荡远去。
魔昂的队伍也渐渐成形,准备着朝相反方向出发。队伍里,除了异恋倾向的魔人,也有许多“正常”的魔人,但两者之间并无芥蒂。双火小刃打头,魔昂在队中,我和花卫在队尾。
一行钻进林子里,那些男魔人们立刻四散,时而有一只受惊的鸟扑棱着从乱枝间飞出。
花卫倒没急着打鸟,而是闲闲地走着路,偶尔从树枝上折下一串红红的果实,没有吃,只是拿着玩。
“我最喜欢这个时候了。”花卫说,“天气刚刚好,不冷也不热。”说着又抻抻腰身。
我记着,他一直是穿着这身黑色皮毛,“如果觉得夏天热,可以不穿这么多啊?我夏天就只穿我的龟甲服。”
花卫噤着鼻子笑起来,“我哪能跟你比啊,我那里又没你小。”
哪里没我小?我不禁迷惑了。
“就是这啊。”花卫拍拍自己胸脯,“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身量那么好,我这里坠坠的,难受死了。”
听她这么解释,我非但没明白,反而更迷惑了。我见过魔昂光膀子的时候,即使结实健壮,那里也不会坠坠的啊。
“你还跟我装傻。”花卫有些羞恼地在我胸前拍了一掌,又迟疑地摸了一把,然后,这次换做她迷惑了,还嘟囔着:“怎么能这么平?老天如此不公啊。”
我觉得我有必要说一下,“男的不就是平的吗?”
“真是男的?”花卫不禁仔细打量起我来,又低头朝我喉咙处仔细看了看,“还真是,我之前怎么没细看呢。”
我在仙人国,可从来没被质疑过身体啊,只是这魔人身高体阔,把我反衬得弱小。
“怪我没用心。”花卫轻轻一笑,“我只是以为你跟我一样在假扮男魔人呢。”
“啊?”我可从来没往那里想过啊。
见我吃惊,花卫有些不好意思,“我真有扮得那么像么?”
我点点头,她由衷地开心起来,跟我稍稍解释说:“倒不是怕谁说闲话,只是这样方便吗,我才懒得天天声明自己是异恋,只要我和双火两个知道不就成了。”
正说着,双火那边就叫起来,原来他用弹弓射中了今天的第一只老鹰。远远地看到他高高跳起来,寻着我们的方位咧嘴傻笑。
欢乐的气氛在林中才刚刚散开,却又发生了意外,一个爬到树上去的男魔人从树顶摔落下来,肋骨登时断了。
几个同伴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大伙也没再注意。可是奇怪的是,紧接着,又有一个爬高的男魔人从树上坠落下来,磕到了裸露的岩石上,险些丧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卫跑过去,我跟在后面,散布在四周的魔人也渐渐聚拢过来。
摔伤的两个魔人并排依靠在树下,喘着粗气。双火问他们,一个便说自己在树顶上只觉得头晕、眼前发黑,手上一松力就摔了下来。另一个说自己也差不多。
他们都是异恋一派,各自的女伴皆在,纷纷说:“昨天一起时还好好的呢。”可是才短短一会儿,其中一个女伴就说自己也觉得头开始发晕,赶紧靠在树上休息。
、十九念
大伙聚在一起,猜忌了片刻,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有症状的三个魔人渐渐已恢复了力气,除了断掉肋骨折了腿,倒也没啥大碍。
魔人吗,都顶皮实,不是那种善于慰寒问暖的性子,见着事情化解,又嚷嚷着去捉老鹰。
“哼,”小刃丧气地踢着大树,“叫他们几个这么一耽搁,老鹰早飞走了,连鸟毛都不剩。”
有几个不甘心的魔人在林中又找了找,确实不再听到有林鸟惊觉的声响,唯剩下高耸的丛树,挂着稀稀落落的残叶,好不萧索。
有魔人嘀咕着:“今天看来要输给王子那伙了。”
但也有魔人说,“即使不出意外,咱们也没啥胜算。这边林子的鸟本来就少的。”
唯有双火的手上还擒着一只老鹰,那老鹰被弹石击中,折了一根膀子,此时爪子又被束缚,看着了没生气。
大伙三三两两早已分散到不同的大树下坐着休息,有魔人在地上找蛇洞,还有半大的孩子爬树去找硬壳甲虫。有几个女魔人把双火那只老鹰借了去,因为老鹰的羽毛黑里带蓝,在这一片枯枝败叶之间,颇为显眼。
她们你争我抢着预定下不同部位的羽毛,无奈的老鹰就在她们之间被传送撕扯。花卫也带着我去看,想要选几根羽毛做只毽子耍。就在大伙摸着羽毛欢腾笑闹之际,毫无防备的,树顶上落下一阵疾疾的烈风。
那风带着巨大的压力,让我们本能地去弯腰低头,随之覆下的大片暗影掠过我们头顶,倏忽间又疾飞而去。
刚才擎着老鹰的那个女魔人胳膊上都是鲜血,是巨鸟俯身抓挠而致,那只残鹰被它掳走了,受伤的女魔人疼得哇哇乱叫。然而,哪有谁顾得上去关照她,因为大伙的目光都被飞走的那只巨鸟吸引而去。
“天啦!”有魔人轻呼,“那还是鸟吗?”大伙定定的目光只追得见那巨鸟的尾翼,只见那焦黑密实的尾羽像一丛栽倒的小树,扫过树枝掠过树尖,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小刃最先反应过来,拔腿追着那尾翼的踪影而去,奔逐在枯树干草之间,留下一骑落叶翻飞。大伙醒顿过来,立刻又有几个追了过去,包括兴奋的双火。
魔昂没有动身,白云犬便服帖地蹲在他脚边。余下的魔人们在原地等候了许久,仍旧不见有影子回来,终究失去了耐心,便几个一伙渐渐回城。
等到最后的,唯有魔昂、花卫和我。花卫不时攀高到树顶上张望,顺着当时双火小刃追寻的方向,但每次从树上顺下来时都跟我摇摇头。
太阳渐渐偏斜,林中比城里要暗得更快。
魔昂说:“他们不想输给魔藏,捉不住鸟是不会回来的。”
“想来也是,”花卫没精打采地用树枝在地上划拉落叶,“去追的都是我们这一伙的,其实挣那么一口气能有什么用呢,就不顾及我们在这边担心。”
“担心没用。最聪明的办法就是都忘了。当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最是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