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第5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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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时候消息才传来,师映川便知必是千醉雪带少量亲卫甚至是干脆自己独自一人率先驰回,大军尚在后面,如此轻装简骑自然不会早早惊动旁人,而对于千醉雪的这种举动,师映川也不过是摇头一哂,并不怎么意外,当下就吩咐道:“让大司马先沐浴更衣,稍作休息之后,再来见我。”
大半个时辰之后,千醉雪进入一片建筑群中,这里是圣武帝宫中的一处主要宫殿,占地很大,也很是壮丽堂皇,就连如今大周皇宫之中作为天子所居的宫殿,也颇有不及,此时已是刚刚入夜时分,天空中繁星密密麻麻地闪烁,乍看上去,就像是无数的碎钻被镶嵌在一块黑布上,发出清亮光华,而地上这片建筑中亦是灯火通明,粲如星月,五六名容颜秀丽的侍女手提琉璃灯在前,明亮的宫灯之下,分不清究竟是月光如水,还是灯光流泻,千醉雪随着侍女一路行去,廊桥曲折反复,沿途繁花如海,到处都是花木扶疏,姹紫嫣红一片,皆为精心培养的异种花木,在月光灯光交照之下,花光潋滟,异香扑鼻,更兼雕栏玉砌晶莹,反射着清亮流光,宛然仙境一般,千醉雪眼下显然是沐浴更衣过,并非风尘仆仆之态,剪裁合体的服装与恰倒好处的几样饰物,华贵中又不显张扬,很符合他本身的气质,无可否认他是一个极具魅力的男子,即使是行动之间也依然保持着身体似标枪一般笔直,整个人虽然并不十分高大健壮,但身材却达到了几近完美的比例,覆在身体表面的一层肌肉异常结实,蜜色的面部肌肤在光线中泛着类似金属般的冷硬光泽,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容貌,只注意到他的冷硬态度,这样的男人,很少有女人甚至男人能够无视他的吸引力,但一路走来,所经之处的男男女女却都是微微避开他的视线,无人敢于正视,因为这个男人就像是一柄锋利无比的钢枪,难缨其锋,必须对其保持足够的敬畏与距离。
一时千醉雪被引到殿前,众侍女退下,千醉雪向殿内走去,里面冷清无人,灯光也昏暗,不过几盏而已,勉强照明,一群侍从与侍女都在角落与帷幕旁垂手立着,无人出声,一个清秀侍女给千醉雪送上茶来,待一盏茶刚刚喝完,原本光线暗淡的殿内突然间灯火通明,所有人顿时跪伏而迎,千醉雪亦是单膝下拜,那人来到近前,一只戴着明耀的大丹珠戒指的雪白纤手将千醉雪手肘一托,道:“……与我还这样多礼。”千醉雪就势起身,并不开口,只将目光在对方脸上扫去,那人并不介意,只淡淡笑道:“不过是小半年未见,怎么,不认得我了?”
千醉雪就笑了起来,先前脸上所有的冷漠与距离感,此刻在对方面前都化作流水,只剩下融融和煦,师映川携了他的手向殿后走去,道:“应该还没吃饭罢,我让人做了几个你喜欢的菜,你先吃过饭,咱们再谈正事。”
千醉雪面带微笑地任师映川拉着自己,两刻钟后,用过一顿丰盛晚餐的千醉雪便与师映川来到书房,早已有巨大的沙盘被摆在屋子中间,师映川随手抄起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拿在手中把玩着,脸上笑容渐敛,淡漠说道:“这些蛮人粗鲁愚昧,杀了也就杀了,你这次做得很好。”当年天下虽是一统,但那只是大致上如此,有些地方却是并未真正归于朝廷治下,而这其中原因固然不少,不过最主要的也无非是两点,一来是世代生活在这些地方的当地人要么是悍勇嗜血的蛮人荒人,要么是异族,颇为难缠,而且往往又有恶兽遍布,二来就是这些区域或是地势险要,或是环境恶劣,土地贫瘠等等,如此一来,对于没有什么油水又并不适合一般普通人居住的这些地方,谁愿意花费力气去做这样注定得不偿失的事情,再加上那时天下初定,各地早已元气大伤,百废待兴,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起征伐之事,于是对于这些地方也就索性听之任之罢了,岂知前时南荒发生地震,灾后极其偶然地被人在北部发现地下居然有储量丰富的矿脉,若是一般的金属玉翡之流也就罢了,偏偏却是对武者极有用处的固元石,一般武者修内力,都是通过打坐等方式,然后存入丹田,但白日里固然通过这些手段积攒内力,可是当夜间入睡之后,不但因为不再修行而没有内力生成,反而要把原本白日里积攒的内力流失掉一部分,只有成为半步宗师之后,才能摆脱这种情况,不然就是修炼了某种特殊功法或者有什么宝物相助,总之,绝大多数武者都不能靠自身解决这个问题,但如果有一块固元石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此物研磨成粉之后,与几种药物配合,只要定期服用一份,就可以在此期间不再被这个问题所困扰,如此一来,这固元石的价格自然一直居高不下,而且数量也很少,往往有价无市,所以南荒方面在发现此事之后,立刻封锁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此事便不慎泄露,师映川当机立断,旋即派人前往南荒交涉,未果之后,马上命千醉雪率军直指南荒,务必将这处固元石矿脉掌握在青元教手中,为此,这将近半年来,除去路上所花费的时间之外,剩余的时间这支军队几乎就是在不断的杀戮中度过的,南荒民风悍勇,同时也不乏强者,这样一来,也给大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最终还是以青元教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两人在沙盘前一边演示,一边详细交谈,末了,师映川弹了弹指甲,动作优美,然而隐藏在这美丽优雅姿态中的,却是致命的杀机,他冷笑道:“几十万蛮子而已,杀了也就杀了,若是还有什么小心思,那就杀到他们彻底听话了为止。”千醉雪道:“我已留下一半军队驻扎在矿脉附近,现在还需要一定数量的高手前去坐镇,我在信中已经提过。”师映川嗯了一声,道:“我早已有所安排,前时接到信后,便已派出一名宗师,四名半步宗师,立刻赶往南荒北部。”说着,手指敲了敲沙盘边沿,眼中波光静静流转,仿佛彻底融入黑暗一般,气息阴冷,淡漠说道:“最近教中还需加派人手,大军开往南荒,不但要掳掠当地蛮子来开采矿脉,还要捕捉大批奴隶运回中原,毕竟如今中原人口凋零,元气未复,需要大量的奴隶来补充。”
千醉雪微微颔首,随即又沉声道:“南荒当地人暂且不论,但大周方面,想必不会轻易放过这处矿脉,这段时间我率军在南荒作战之际,曾经有人暗地里几次出手相助蛮人,致使军队损失大增,这些人,必是朝廷所派无疑,据我看来,接下来应该还会不断有人潜入南荒。”
师映川听着,面色平静,但千醉雪却只觉他双眼仿佛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就听师映川漠然道:“想从虎嘴里抢食,就必须做好被咬掉一块肉的准备,这些人只要来了,就都永远留下罢。”此刻,他脸上甚至还有浅浅的笑容,仿佛很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这一丝笑容在千醉雪看来,却是那么的冰冷,这是千醉雪所熟悉的笑容,是无论从前的泰元大帝宁天谕还是如今的圣武帝君师映川都在战争时期经常会露出的表情,意味着杀戮,千醉雪静静无言,只将沙盘上所插的小旗子一一拔下,放在一旁,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忽然仿佛感慨一般地说道:“我还记得当年你与晏勾辰之间通力合作时期的事情,那时晏勾辰待你之亲厚,不是能够做假,即便我心有偏见,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对你感情颇深。”
“……是,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师映川抬手轻轻按着眉心,他的眼神仿佛有些飘忽,落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他的表情也变得依稀有些捉摸不透:“晏勾辰对我,固然有着利益考虑,但也不乏真心,这世上大多数夫妻之间,也未必及得上他对我的感情……”如此说着,下一刻,师映川脸上的表情却忽然变了,似是有着些许令人不安的东西在延伸,他放下揉着眉心的手,语气之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凉与冷静:“然而,就算他深爱我,但他首先是一个帝王,然后才是作为‘晏勾辰’的一个人,无论是对于我还是他而言,这个天下,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意志!”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即使都早已习惯了现实的冰冷与残酷,但终究没人会喜欢这样的现实,师映川目光在千醉雪脸上凝聚,沉声道:“十九郎,你是少数我能够真正信任的人之一,所以多年前,我曾告诉过你有关九转连心丹之事。”千醉雪微微点头,眼中就有复杂之色,这九转连心丹并非可以无限使用的,若是普通人还好,可以同时种下许多,但若是受蛊者的修为越高,那么施蛊者可以下蛊的数量就越少,即便以师映川如今的修为,想要以九转连心丹控制顶级强者,也还是数目十分有限,否则的话,师映川只要给所有自己麾下一定等级以上的人统统下了蛊,就永远不必在意对方的忠心问题,都可以绝对信任,青元教内部岂非永远固若金汤一般,甚至可以早早就给身边包括连江楼季玄婴在内的人都施蛊,杜绝任何日后可能出现的意外,但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便是因为师映川早年间就已经在施蛊的数量上达到了上限,再无法继续使用这九转连心丹,而这些事情,师映川都告诉了自己……千醉雪这样想着,就道:“我从未与任何人说过此事。”当时他在知道师映川就是以此物控制了万剑山之主傅仙迹之后,却也没有提出一句希望师映川为傅仙迹解蛊之事,毕竟在他看来,自己虽然出身万剑山,但自己效忠的永远却只有师映川一个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与之相比。
看着千醉雪平静的表情,师映川就道:“其实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我在多年前,就已暗中在晏勾辰身上使用了这九转连心丹……”听到这里,千醉雪顿时微微变了神色,师映川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淡淡道:“没用的,要是能够以此控制他的话,在当年双方关系降至冰点的时候,我就会这样做了……然而数年前我便已经发现,我无法催动他体内的蛊虫,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么是他死了,要么是解了蛊,而皇帝一直都还活得好好的,那么自然就是蛊虫失效了……那是我第一次催动他的蛊虫,也是最后一次。”
千醉雪原本还因为此事而生出的疑问,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就烟消云散,但同时他的神色便也凝重起来,沉吟道:“破解之法只有施蛊者才能够施展,晏勾辰又是如何摆脱了蛊虫控制?”师映川眼神阴冷,望向窗外无尽夜色:“此事全无头绪,不过还好,至少其他服下九转连心丹之人,体内蛊虫仍然处于正常状态,宿主依旧受我控制。”
此时在遥遥无尽之外的摇光城,殿内一片寂静,榻上晏勾辰盘膝闭目,口鼻中缓缓溢出淡紫之气,未几,晏勾辰睁开眼来,缓缓吐出一口气,下了榻,命人进来伺候笔墨,开始批阅送来的奏折,不过还没等看过几本折子,外面就有太监急急趋入,对阶下一名红袍老太监小声说了几句,老太监皱了皱眉,便来到晏勾辰身旁,躬身道:“陛下,淑妃娘娘只怕是不成了的。”晏勾辰听了,面色微凝,须臾,放下笔,起身说道:“摆驾,朕去瞧瞧淑妃。”
晏勾辰到了淑妃宫中的时候,到处灯光都明晃晃的,里面已经聚满了人,见皇帝到来,众人都立刻跪下,无人敢抬头,目光随意扫过去,就好象一片深沉的海,晏勾辰恍若不见,径自走过,这一片人海立刻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来,此时太子晏长河也在,正面带凄色地站在床前,一群太医小心翼翼地低声说着什么,见了晏勾辰,都连忙跪下,晏勾辰摆了摆手,来到床前,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便对旁边的太医道:“怎么样。”太医满面为难,只是叩首,晏勾辰就明白了,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拍了拍晏长河的肩,道:“陪着你母妃罢。”
晏长河的生母宋氏于多年前病逝,晏长河对生母印象不深,自幼就由淑妃抚养,淑妃又待他十分疼爱,因此母子二人感情很好,此时见淑妃已经没有挽救余地,心中沉痛可想而知,便微带哽咽地道:“……儿子明白。”正说着,原本已经陷入昏迷的淑妃不知怎的竟是醒转过来,她是快死的人,眼下却并不像多么虚弱无力的样子,诸人自然知道必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了,晏长河心中难过,正欲开口,淑妃却道:“都出去……我有话要与皇上说……”晏长河强打精神,道:“母妃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儿子。”
淑妃只是摇头,执意要其他人离开,晏勾辰便道:“罢了,你们都下去。”他既然开口,在场所有人也就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去,晏长河也只得离开,一时殿中空荡荡一片,淑妃目不转睛地盯着晏勾辰,挣扎着半撑起身子,微微喘息,声音略显嘶哑道:“臣妾有一事搁在心里多年,从前一直死死忍住不敢问出口,怕给自己惹来灭顶之灾,甚至连累太子……但如今臣妾就要死了,这些话永远不会外泄,自然也就不妨事了,所以……臣妾要问皇上……”
这个面色苍白憔悴,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的女人说着,眼睛却死死盯住床前的帝王,嗓音粗砺得仿佛磨刀石互相刮擦:“当年臣妾的朵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空旷的殿内死寂一片,晏勾辰眼中有什么东西渐渐冰冷下去,面上却只是如常般的平静神色,他看着整个人已经开始灰败的女子,道:“……你是在质问朕?”女子恍若未闻,擞心抖肺地咳嗽了几声,直直盯住男人的双眼,道:“告诉我……我知道朵儿根本不是在御花园被毒蛇咬死的……不是……”晏勾辰不语,却想起自己那个名叫朵儿的帝姬,那孩子生得伶俐可爱,会甜甜地唤着‘父皇’,在临死前,那张美丽的小脸却因恐惧而扭曲起来,她一定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亲生父亲杀死,也很不甘心,但是,有些事情,终究是不得不做的。
晏勾辰唇角扬起一个凛冽漠然的弧度,终于,他开口道:“朕中了蛊,受制于师映川,需将此蛊移到他人身上,才可解除,蛊虫一经转移,受体立刻中蛊毒而死,此法以血为引,非直系血亲不可使用。”
淑妃呆呆听着,良久,她似乎失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