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 作者:一枚铜钱-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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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这点,云罗清泪滚落,抓了她的手颤声:“玉莹,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曾薄待过你,你放过这个孩子,你就将他当做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爹的,放过他,放过他。日后你要我的命随时拿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慕玉莹摇头:“怪就怪我爹很紧要这个孩子,如果他像对我一样对这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疼这个弟弟。”她轻轻抚在那圆滚的肚子上,没有半点笑色,眸中满是可惜,“但他不像我啊,他像我哥,一样得到我爹的全部宠爱。那么多孩子,就我最像捡来的,连姨娘生的,都比我得宠吧。”
云罗泣不成声,身子疼,心更疼,因为预感孩子会死,巨大的惊恐袭来,几近昏厥:“你放过他,放过他,他的命让我来还……”
“你还不起。”慕玉莹手用力一压,立刻见她疼的倒在软榻上。忽见她身下有血,又疼的满额是汗,真是要生了。她当即下床,将她衣裙褪下,“你好好生吧,我问过很多婆子,接生的事我会做的很好的。”
云罗知道孩子出生也不会活很久,忽然宁可他死在自己的肚子里。可是临盆在即,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腹中更痛,差点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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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蓉依照吩咐,看着时辰到了,就跑到慕家大宅去寻慕立成回去。
此时慕家已经是宾客满座,酒宴开始。同管家说了,便放行进去。
慕立成见了苏蓉,眉头拧紧:“你来做什么?”
苏蓉附耳:“姑娘让奴婢请您回去。”
“玉莹?”慕立成眉头拧的更紧,“她不来喝喜酒,还让……”他蓦地顿了顿,“你何时出来的?府里可还有其他人?”
苏蓉缩了缩:“奴婢不知,只知道姑娘让奴婢这个时辰来。今日奴婢歇息来着,不知道府里的事。”
丁氏隐约听见了些,说道:“你且去看看吧,许是出了什么事。”
慕立成应声,让两个姨娘领着孩子在大宅别乱走,自己马不停蹄回到大宅,在路上还见着前来找自己的一众仆妇婢女,说是人手不够前来帮忙,更觉不对。自己快马加鞭回去,进门后前院静悄悄。一路进去,竟是一个下人也没有。他立刻想到云罗,步子也快了。
进了院子,连里面也没有声音。心下已经有些慌,跑进屋里,入眼就是倒在地上的贺嬷嬷。再往里走了三步,只见女儿正抱着个冰蓝色襁褓,轻轻低吟。
慕玉莹听见脚步声,抬眼看去,笑了笑:“回来的倒巧,您的孩子刚出生,是个男孩,弟弟长的真丑,不过没关系,刚出生的孩子都丑,日后会好看的。”日后啊,但也必须是有日后才行啊。
慕立成握紧拳头,双眼立刻染红,恨不得杀了她。
慕玉莹以为他气势汹汹过来,会是抢孩子,谁想他径直跑去云罗床边,倒在她的意料之外。
生孩子本就是一件不能言语来形容的痛苦,云罗身子并不好,这会强行生下,半分照顾也没。昏了好几次,直至刚才听见孩子哭啼,才强打精神,让慕玉莹放过他。
护犊之心强烈,却使不上半点气力,只是动动,就觉身下撕裂,痛不能忍。
慕立成走到床边,看着满床血迹,如铺满红花,更衬的她面无血色,已白如飞絮,人也似轻絮要飘走了般:“云罗……”
云罗微微睁眼,看见眼前人,已觉干涸的眼又浸满泪水。
刚才没有力气动弹,反而想了很多事,也想起了很多事。慕玉莹说的,好像并不假。一切一切的事涌上脑子,一瞬都想通了。能让亲生女儿恨那么多年,做到这种地步的,又哪里能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可笑她竟被骗了那么多年,还对他深信不疑,最后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娘家富贵全无。她是罪人,慕玉莹说的没错,她应该下地狱,去跟同样蠢钝的孔氏作伴。她们错在将一生交付错了人,错在一直相信他。
慕立成见她直勾勾看来,却并不说话,刚要开口,云罗已动了动唇,气息微弱:“我爹……可是你出卖给代王爷的?”
他怔了片刻,完全可以摇头,可忽然有种无力回天的绝望。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他却要骗她一世。鬼使神差般,微点了头。
云罗蓦地笑了笑,眼中泪水滚落,似用尽最后一分气力,直直盯着他颤声:“愿妾来生,再不与你相见。”
慕立成猛地一顿,见她合上眼眸,才终于有所反应,将她的手捉住。本就冰凉的手,此时因命已休矣,连手上的柔软也渐渐消失。看着云罗死去,耳边回荡她最后遗言,他彻底愣神。
慕玉莹抱着孩子,也有些走神。云罗死了,说到底……其实她对自己真的不坏。可是嫁了这么个男人,知道一切真相,那活着有什么好。嗯,所以还是死了好,是的,还是死了好……她这样安慰着自己,低声哄着弟弟。
忽然看见慕立成红了眼往自己走来,刹那让她想起当年,她差点被他淹死在水盆的事。那种将要死去的窒息感,即便过了这么久,还是清清楚楚的震在心头。她稍稍退了一步,举起襁褓:“你要是过来,我就摔死他。”
慕立成瞪大了眼,狠狠盯她,每一句话都似从夹着血的喉咙说出:“我当初真应该杀了你!”
慕玉莹笑了笑:“爹爹竟然也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不过女儿有时想想,也确实是,你不杀我,一定会是你此生败笔。”
“如今也不迟!”
慕玉莹见他要过来,又将婴儿举的更高:“你再往前一步,我就真摔了他。”
“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你以为这能牵制我!”
慕立成是真的想杀了她,哪怕因婴孩有一瞬心软,可他更想将慕玉莹杀了。
见他没有半分犹豫,慕玉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狠心。对啊,孩子没了还能再有,他根本不在乎,这世上能给他生孩子的多得去了。根本就是铁了心要自己的命,可是她的命……早就不是那么好拿走的。
能杀她的,只有她自己!
慕立成两手扼住她的喉咙,气力刚用上,腹部突然作痛。惊的松开手,踉跄退了几步。肚子上竟插了一把匕首,血不住往外流。
慕玉莹眨眨眼,看着他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冲动,这么鲁莽?看,这可就吃亏了。”
慕立成一手指着她:“你、你这孽畜!”
“嘘。”慕玉莹抱着婴儿,弟弟竟不哭,真乖,“爹爹,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匕首插的这么深,你却还能站着,不会很疼对不对?你知道为什么不疼吗?”
慕立成只看见血往外涌,确实没有想象中疼。他受过伤,这种被利器戳伤的地方,绝对不可能只是这点痛意。
慕玉莹咯咯笑道:“我本来还不相信染了毒的匕首刺人伤口不会那么疼,只是会有麻痹感。可如今我信了……这匕首上有毒,当然我不会弄上致命的毒,我怕刮伤了自己。所以这毒其实是一个引子,能和你体内的毒融合,然后迅速变成剧毒……”
慕立成惊愕看她:“你什么时候给我下了毒?”
慕玉莹轻轻叹息:“很久了,我在南山买到一种毒药,正发愁没法给你下。可没想到,你把苏蓉提做了奉茶丫鬟。你忘了吗?苏蓉曾经是我贴身丫鬟,我还对她很好,她一直很感激我来着。所以呀,我告诉她,我能买到爹爹最喜欢喝的皋芦茶,于是爹爹这几年喝的茶叶,都是我买的,当然混入了一点点毒药。”
慕立成忽觉胃中翻涌,想离开去找大夫,可是刚走一步,脚竟没了一点力气,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其实这种毒最大的效用是让一个人长年累月的喝,最后失去理智,变成个疯子。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云罗怀孕了,想到你还能开开心心做几年父亲,想到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只是陌路人,就觉得不高兴。所以我将计划提前了,如今看来,好像很顺利。”
看着他开始抽搐,慕玉莹也蹲□,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变得狰狞的脸:“我娘等你很久了,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慕立成死死盯着她,生生吐了一大口血。他没想到,自己苦尽一生,用了那么多手段,做了那么多事,最后却毁在了亲生女儿手上。
他当初……真应该杀了她。
可是年月已经过去,再无可能。
最后只能睁大染血的眼,看着这薄待他的世间,满腹遗憾,满腔怨气的死去。
慕玉莹怔怔看着父亲,确定他不会再动弹。缓缓起身,长长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连她也不知道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还是为这结局叹了一口气。
久没做声的婴儿大声哭了起来,似要冲破这束缚,逃离这里。慕玉莹哼着儿时从母亲那听来哄她睡觉的曲子,轻轻拍着襁褓。
这慕家本应该没有人,活着的,除了她都死了,可是她却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这才想起来,对,还有一个人在。兴许是那人行尸走肉太久,连她都忘了他的存在。
慕平出现在屋里时,发髻蓬乱,胡子也有半寸长,满身酒气,像个疯汉。看见屋内景象,那浑浊不清的眼,忽然瞪大,有了几分生气:“你……杀了他们?”
慕玉莹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让他们还债罢了。”
“慕玉莹!!!”慕平歇斯底里喊她名字,“你杀了他们!!!”
慕玉莹从没见他发过火,眨眨明眸:“你吓着弟弟了。”
慕平这才发现她手里的孩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云罗所生,一步一步往她走去,伸手:“把孩子给我。”
慕玉莹笑声轻轻,往后退:“为什么给你?这不是你的弟弟,你只有一个妹妹,只有我才是你的妹妹,你明白吗?”
“滚!”慕平已然发怒,“我没有你这种妹妹,若手足是你,我宁可断去。你已经疯了,根本已经疯了。”
慕玉莹面上笑容蓦然消失,冷冷看他:“对啊,我已经疯了,可总比你一世做爹爹的扯线木偶好。你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我们一起死吧,我们三兄妹一起死,一起去见母亲。”
她浅浅笑着,开始往他走去。
“哥哥,我们一起死,因为我们是一家人,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呀。”
慕平怔了好一会,看着她缓步走来,耳边回响她的声音,恍惚起来。
慕玉莹轻轻笑着,到了他面前,忽然见他眼神一变,全无迷茫,手已伸到襁褓,想抢过去。她立刻抱紧,争抢之下,婴儿大声啼哭。不知怎的,哭声似刺进心底,似乎再用力半分,弱小的婴儿就要被两人扯开,下意识就松了手。
慕平趔趄一步,到底是将婴儿抱稳了,提步往外跑,头也不回。
慕玉莹害瘫坐在地上,默了好一阵,拢拢凌乱的发,罢了,反正她已经报完仇,其他人的生死与她无关。她缓缓起身,将衣裳理齐整,正好旁边是镜子,低头去看。镜中人珠圆玉润,语笑嫣然,还是顶好看的。
看了好一会,她才点燃屋内蜡烛,拿着往各处点。火焰很快就在屋里腾起,刺进她眼底。
不多久,屋子扑腾着熊熊火焰,烧的无路可退。
慕玉莹想起那年母亲过世,她拿着蜡烛往她手里塞,说会很暖,她也一直坚信灼热能驱散严寒。
如今蜡烛在手,身边也都是火。
可是为什么……
她依旧觉得冷……
很冷……很冷……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对于云罗,纠结了很久要不要用这个结局。
、第92章 尘埃落定腊月银白
第九十二章尘埃落定腊月银白
慕家二房的惨事传出,震惊京城;一时议论纷纷;各种说法层出不穷。
慕宣老年又丧子;一夜白头;原本还掺着几根黑须的胡子,也全成银白。大宅刚挂上的红绸也得通通取下;红花褪色成白花。
因宅子起火后这事很快就报到大宅,洞房来没来得及闹,就乱了。等忙活完这些事;慕长善半夜回到屋里,以为宁如玉已经睡下;到了门口;嬷嬷便低声:“还不曾睡呢;在等您呢。”
早已有人过来说了事,却没想到她还在等。慕长善明知她没睡,可脚步还是轻了起来。
宁如玉听见动静,打起精神,那脚步声她听的出来。坐的有些酸痛的腰杆挺直了,等着那人过来。
一会就见着喜秤挑来,缓缓撩起。她抬眼看去,慕长善还一身红衣,无暇换下。就是脸上疲倦,却依然俊朗。这种日子本该欢喜,却又不敢。那慕家二房和她非亲非故,实在没什么可伤心的。但是慕长善二叔,她哪里敢露出新婚喜悦。
慕长善对那慕二叔的感情不深不浅,但除了慕平和刚出生的婴儿,其他人都遇害,还是让他难过。这会见了宁如玉,虽染早就是闭目能绘的脸,但上了红妆到底不同。看出一丝柔媚细腻,很是娇艳。
饶是自小就认识,这对视片刻,还是觉得尴尬,毕竟不同往日。
慕长善坐在一旁,两人都默了半晌,他才开口:“今晚……不能圆房。”
宁如玉明白,点点头,这才偏头看他:“累了吧,去洗洗脸睡下,事情会好起来的。”
慕长善拧眉:“阿紫成亲和我成亲都不祥,二叔也遇害,阿月的婚事也要推迟了。”
见他此时还担心着自家妹妹的婚事,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呆,宁如玉说道:“只是凑巧碰在一块了,而且陆家和慕家已定亲,只是推后而已。”
慕长善听见这话,才看她:“以后该改口了,是‘我们家’。”
宁如玉顿了顿,这才想起,今后她要以身为慕家人的语气来说这些事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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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巧巧和宋氏此时正照料慕立成遗孤,许是刚出生就遭受了劫难被吓着,婴儿也不大哭。让嬷嬷寻了奶母来,刚喝过奶水,这会睡的正沉。
找来的产婆细细看了婴儿的脐带,剪的并不太好,可见不是熟手。处理后也无大碍,就回去了。
宋氏素来欢喜云罗,听见她也去了,也是伤心。嘱咐了下人好好照看,从婴儿房中出来,又提帕抹泪:“怎么好好的竟出了这种变故,那样好的一个人。”
方巧巧是不喜欢慕立成和慕玉莹,说实话听见他们都去了,心里还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可是听见云罗也没了,怔了好一会才回神。
宋氏问道:“嫂子,你说……今年我们慕家是不是有什么煞气,否则怎么会接连两桩婚事都出了岔子?阿紫是,长善也是。”
方巧巧不迷信,但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担心阿月的婚事,怕是得延迟了。
果然,他们这边刚担心完,翌日用饭后,丁氏就同慕韶华和方巧巧说,侄女守孝百日不说,日子挨的太紧也不吉利,商议后,婚事就推到了明年二月。
方巧巧身为母亲,商议定了,就去了陆家寻程氏。
都是懂规矩的人家,程氏也不想有什么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