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台-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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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人心中苦笑,自然不能说:我看你不见得占上风,怕伤了你,因此才出手。只是岔开话题,道“二公子,今天的事还是有些奇怪。他们必定是认错了人,咱们这一场风波,惹的好没来由。”
那二公子道:“没来由有什么干系,有了结就罢了。就算他们认错了人,但总归是对我大呼小叫如此无礼,难道就算了不成么?”
那中年人知道他的脾气,暗自叹了一口气,道:“人杀了也就罢了,反正不过是个散修。只是他死之前,发了一支求救的符咒,我没能给拦截下来。他既然可以求援,说不定还有后患未曾解决。”
那二公子闻言冷笑一声,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子,发出“啪”的一声急响,道:“不管是谁,只要是还有敢为这个蠢货出头的,只管来云州找我程铮吧。”说着一拨马头,打马飞奔而去。
那中年人叹了一口气,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道人的尸首被烧成一团灰烬,清理了现场的痕迹,这才上马追赶那少年而去。
六十一 鸣冤
第二天,天气晴朗,日头初升,城里的买卖人陆续起床,走出家门。
刚出家门,无论东南西北城的人,都看见离家最近的坊门上,高高悬挂着一大张告示,告示是用大幅的黄表纸与朱砂写的,黄底红字,甚是显眼。
如此神迹,自然不免有人好奇,于是告示下面围了一圈一圈的人。早过去的在前面,后面的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看着有这么多人围观,这好奇心就上来了,越发要往里面挤。因此人是越来越多,乌压压的一片,隔几条街就有这么一处胜景。
这些人堆,又数那郡城最宽敞的大街上放告牌上的告示最惹眼,围着的人最多,指点吵闹之声不绝于耳。
不说那些在外面伸着脖子的人,挤进去的人,也未必能看得出热闹,毕竟是一张告示,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寻常老百姓识字不多,能看懂的没几个人,不免互相询问,道:“这位先生,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寻人的还是悬赏的?”
旁边那人识得几个字,摇头晃脑道:“别忙,我看看,上面写着:启状——”
问的那人一愣,道:“这怎么又改启状了?”
旁人道:“好像不是寻人的,是告状的。”
那人奇道:“既然是申冤的,怎么不见那个大大的‘冤‘字?寻常在街上贴的鸣冤状子都这么写,我也看得熟了,他若早写了冤枉,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了。这是申什么冤?杀人案还是奸情?”
旁人道:“这个么,好像有点不寻常。启状,今有贼道人……”刚刚读了两个词,突然听到一声爆喝:“闪开了!”
人群中一阵大乱,围在最前头的几个人被人扒拉开,一个下人打扮的汉子排开众人,进了最里圈,一伸手就把那告示撕了下来,喝道:“都散开了,大清早的干什么?有时间做正事去,别东看西看、伸头伸脑的,仔细将你们都抓起来。”
虽然他说得凶狠,但他一副大宅门豪奴的做派,倒没几个人敢反对,任由他带着告示出去。那人走出人群,来到街上一骑马前面,道:“小姐,这是那胡言乱语的告示。”
众人随着他的去处看去,都是眼前一亮,只见街上那匹枣红马上骑乘一名少女,最多十三四岁年纪,穿着大红色的骑马装,越发映衬着白生生一张小脸晶莹如玉,正是个绝色的美人。那少女也不看那汉子,道:“既然拿到了,打开来,念。”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威仪。
那汉子面露难色,道:“小姐,这上面有很多无礼言语……”
那少女冷笑道:“那也未必吓得到我。念,大声地念出来,这些人都等着听呢,有人敢写,你怎么不敢念?”
那汉子躬身道:“是。”展开来大声念道:“启状——今有贼道人,大胆行凶,犯下大罪数庄。烧杀佛寺,赶杀佛修,毁我道门清誉,污名播于远近其罪一。闭塞守观耳目,蒙骗朝廷郡府,私自勾结绿林匪徒,动我道门根基,鱼肉横行乡里其罪二。以下犯上,以散修之身僭越传人,乱我道门纲纪,大祸起于顷刻其罪三。藏头露尾,策划于暗示,致使守观数日不察,必为上峰所责,显犯诬连构陷之罪其罪四。种种大恶大谬,非十恶不赦之人所不能犯。恳请郡守属观明察严办,清理道界门户,倘有种种顾虑一时难以结清,上有青天道祖,下有后土人皇,非上报天听乃至紫霄宫不足以换世间太平,以正视听!”
他一口气念完,额头上冷汗淋漓,声音虽然还算稳定,但握住告示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念到最后一句呼了一口气,暗道:好厉害。
那少女端坐马上,听着状上所述,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听完了微微点头冷笑,道:“好,条理分明,层层加码,好一张五毒攻心的刁状。这个状纸,我接了。”伸手一样,马鞭子卷了下来,将状纸卷起抄在手中,一提马缰绳,喝道:“驾——”纵马如飞,跑得远了。
人群里,一个容貌呆板的少年转过头,对另一个少年低声吩咐道:“火烧的差不多了,一会儿你带着信物先去松鹤楼,看看有没有接头的。你自己估量着,若不能对上禅机,千万不可冒认。有危险就用我给你的符箓逃走。”
另一个少年点头,又道:“你呢?”
那少年指指那少女去的方向,道:“我去这边看看。”
另一个少年道:“她的马快,你跟得上么?”
那少年淡笑道:“没关系,我又不必追着她的马屁股吃灰,我去守观堵她,至不济在郡守府也能看见她。好不容易炮制出这个东西,我得看看官面上怎么处理。”
那少女一路奔行,果然往守观方向去。
这时盛天全国崇道,朝廷和道门关系密切,不但朝廷尊道门为国教,册封掌教为天师,对于一般道门修士也有几级册封。纵然没有册封的道士,只要在道牒上记录下道门传人的名分,都有奉养。更有甚者,每一座郡城以上的城镇,或者相应的辖区,都有镇守的道观,册封的仙师,成为守观和守观道人。这道观仙师和地方官员一样,职责所在,守牧一方,只不过管辖的是一方修道界而已。任何辖区内的修士,都受守观辖制,若有违逆,自有道门的律条在,那是严惩不贷的。若论权威,实是不逊于朝廷。
这同丰郡城虽然不算什么大城,也是正式的郡城,也在道门势力范围当中,自然也有一方守观。那守观名位清平观,正在城东,与郡守府遥遥相对。不同于郡守府有兵丁把守,清平观中一片冷清,门口别说人,连只乌鸦都没有。
这时,一阵马蹄声急响,一团红影扑面而来,正是那少女。那少女到了道观,飞跃下马,喝道:“开门,开门。”声音清亮,远远传入道观墙中。要知道这清平观就是郡守来了,也要低声细语,偏偏这少女毫无顾忌,一叠声喊了出去。
观门一开,两个童子从门中赶了出去,叫道:“冯小姐来了,快里面请。”
冯小姐随手把马缰扔给童子,跳下马来,道:“金师叔在不在?”
其中一个童子道:“在,小姐来的真巧了,观主大人正准备出门。”
冯小姐一怔,道:“出门,要去哪里?”
那童子笑道:“小姐去哪里,观主自然也去哪里。”
冯小姐闻言也笑道:“好极了,我就说金师叔绝不会置之不理。金师叔也要去和郡守要人么?”
只听得一人朗声笑道:“冯师侄来的好巧啊。”只见里面走出一个身穿八卦衣的老道,微微有些发福,笑得慈眉善目,观之可亲。
冯小姐行了一礼,道:“金师叔,侄女拜见。如今街面上乱的很,竟然有人拿咱们守观说事。您也坐不住了么?”
那金师叔点点头,道:“咱们路上说。”一面说,一面迈步出了道观。冯小姐跟在后面,手中牵过马缰绳,因为金师叔是老道,并不骑马,那冯小姐自承晚辈,也只牵着马不骑,跟着他一路慢慢的走。低声道:“金师叔,今天的事情透着诡异。”
那金师叔差点笑出来——这不是废话么,一觉睡醒,满天满地的告状纸,口口声声指的是道门,这件事不说诡异,还能说寻常不成?忍住笑道:“这件事幕后主使很是厉害,不说措辞逼得我们不得不动,能在一夜之间将告贴贴满全城,若不是有大势力,就是有大法术。”
冯小姐摇头,道:“那人明明是求助我们主持公道。倘若他果然有大法术、大势力,何必还求我们,早把那些贼道散修收拾了。这人嘴上很厉害,也敢想敢干,但是现在的本领一定有限。”
那金师叔暗中摇头,嘴上却道:“师侄看的不错,或许此人手上并没有什么厉害处,但是嘴上确是厉害的很。这个人对于咱们道门将的很准,句句指向要害,还推出紫霄宫来,逼得咱们不得不出手,这一招乃是阳谋,煞是厉害。他说不定也是道门中人。然而咱们守观虽然被他调动,这便宜却也不是这么好占得。等我将他从暗地里抓出来,也要叫他知道我道门的厉害。”
冯小姐道:“那人是什么目的暂且不谈,我只说那伙贼道人果然太嚣张了,咱们须不能再容他。他们烧了秦山寺,没有知会咱们,事后补上孝敬,那也罢了。全城悬赏,堵了城门寻找那几个和尚,总算没有闹得太大,咱们也睁一眼闭一眼。他为什么,为什么……”
那金师叔嘴角一弯,道:“为什么怎么样?”
冯小姐咬了咬嘴唇不说,那金师叔道:“我替你说吧,他为什么要冒犯程家的二公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冯小姐脸色一红,道:“程二哥可是道门传人,从城门出去,他们也敢阻拦,这分明是不把咱们守观放在眼里,须容他们不得。”
那金师叔道:“这群人不算什么,不过是看在……的面子上。大面上过得去罢了,我出面将他们赶走,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既然容不得,就不要放走一个人。”
冯小姐眉毛一挑,道:“放心,这件事必然做的干干净净。”
六十二 鬼屋
中午时分,清平观的使者进了郡守府,不过半个时辰,就见一群兵丁出了府门,往长街而去,为首的乃是一个红袍少女,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校尉,虽也是领兵之人,却不敢和她并肩,落后一个马身。
等这群人马开过去,一个人影从背后闪出来,喃喃道:“果然,告示一出,道门就先下手为强了。上去看看。”几个纵跃,跟了上去,速度丝毫不逊于奔马。
那马队一路飞奔,一路穿城而过,到了城南一条小巷,那红袍少女一马当先,穿入巷中,停在一所大屋之前。
只见她柳眉倒竖,鞭子在空中虚击一下,喝道:“所有人听着,把院子围起来,里面的人不要放走一个。”
她身后那校尉暗中一皱眉,一是不满那少女越俎代庖,替自己发号施令。指挥郡府所辖的兵丁,二来那少女的命令与自己太守暗中的指令不符。太守吩咐,不可逼迫太过,吓唬一番,让里面的人惊走了便是了,这少女未免霸道。
他刚要阻止,只见那少女转头,凤眼一横,瞪视过来,眼神凌厉,竟叫这个多历战阵的校尉打了个寒战,一时不敢说话,心中暗道:“我糊涂了,连太守大人都不敢得罪他们道门的人,硬生生舍了这笔横财,我多什么事?”心中算计已定,当下目光移开,来了个默认。
底下兵丁见校尉无反对的意思,当下轰的一声散开,将这座大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校尉心中不满,那少女冯宜真心中只有更加不满,心中暗自恼怒道:这件事好没有道理!在道观里金师叔说得好好的,既然已经闹出了这样的事,就不能留人口实。要将这伙贼人杀一个一个不留,方才显得出我道门的公正。哪知道进了太守府,那太守一阵油嘴滑舌,竟说动了金师叔改了主意,拖延了这般时辰才叫我出来,又示意我不必斩尽杀绝。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要放人就别动手,要动手就别留情,生生做出这般上不上、下不下的荒唐事来,连我的脸面都丢尽了。罢了,今日放你们一马,可是这件事我记在心里了,将来有翻旧账的时候。
想到这里,冯宜真扬声道:“里面人听着,我给你们十个呼吸时间考虑。若是想要活命,有一个算一个扔下兵刃抱着头走出来,我们定不要你们性命。十个呼吸之后,万箭齐发,谁也别想活。”
那校尉瞠目结舌,道:“冯仙师,咱……咱们没带着弓箭出来吧?”
冯宜真冷笑道:“不过做个样子。你打量我不知道么,我和金师叔在太守府商量的时候,早就有人来这边报信。那边拖延了我们快一个时辰,这边就是王八坑,也该爬干净了吧?分明是一座空屋,你管我怎么喊叫?”
那校尉又恼怒又尴尬,转过头去,心道:这女娃娃脾气很坏,身份又大到惹不起。横竖出完了差事有钱拿,我管她如何呢。
果然十个呼吸之后,大屋之中寂静无声。冯宜真早知如此,冷笑两声,道:“开门。看有活的没有。有的话给我绑出来,没有的话,放火烧屋。”准知道里头没人,她也懒得进去搜查。
士兵应诺了,分了几对进去搜查。哪知道那屋门前后上了锁,一时推不开。兵丁带了兵刃,又砍又撞,把门强行打开,鱼贯而入。
冯宜真在旁边看了,心中越发恼恨,暗道:临走还不安生,做这样的小手脚,可见是一堆刁顽之徒。
过了一会儿,一个伍长跑出来,来到冯宜真和校尉面前,道:“启禀长官,里头没活人。”
冯宜真早知如此,冷笑道:“那就罢了,收拾东西,烧了这狗窝,咱们走吧。”
那伍长脸露古怪之色,道:“可是里头有死人。”
冯宜真惊道:“怎么说?”
那伍长讷讷道:“里头有五个老道……都被人杀死在屋里了。”
冯宜真进了屋子,倒抽一口冷气,不是屋中景象太惨,她虽然年少,但毕竟是修士,见了不少鲜血,多惨的东西料来吓不住她,而是——太干净了。
屋子里面干干净净,如同家常的模样,四个人正坐在桌边,桌上还放着酒菜,一如平常,只是四个人坐得笔直,宛如雕塑,有一个还端着酒杯,手直直的戳在桌子上,姿态甚是僵硬怪异,早已气绝多时。
冯宜真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