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第2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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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真指点。
皇甫真也感受到了周围的嘲笑,若无其事地向四周望了一眼,然后冲殷浩一揖手,赫然说道:“江东名士风流,皇甫真仰慕已久,有心效仿之,不曾想成了东施效颦。哈哈,边塞荒僻之人,只知身暖腹饱,不知文化经义,见笑,见笑了。”
“皇甫大人客气了,安定朝那人渊源久远,殷浩闻名已久啊。”殷浩微笑着安慰皇甫真,随后一收笑脸,佯怒着斥喝一帮学生:“汝等好是无趣,塞外不比江东,蛮荒之地,礼仪不行,皇甫大人能够这般已是不易,汝等岂知其中艰难辛苦。”
在府外稍一停留,殷浩引着皇甫真一行进了征北大将军府。郗超和王羲之落在后面,望着皇甫真挺直的背影,郗超感觉更加地怪了。“姑丈,这人眼神极正,看起来不像谄媚之辈,怎地会如此表现?”
“许是有所求吧…”王羲之若有所思地回答。
来到征北大将军府正堂,皇甫真在主宾位坐定下来之后,让随从一担担、一篓篓地呈上燕王赠送殷浩的各色礼物。殷浩欣喜地收下,说了一阵感激的话,又把王羲之、郗超等人一并介绍给皇甫真,,忙了大半个时辰后这才开始酒宴。
宴会之上,殷浩问道:“楚季(皇甫真表字),此番燕王遣使前来,不知主要为何?”
皇甫真搁下酒盏,肃然答道:“燕王虽是化外之民,然仰慕中华礼仪,为朝廷效忠精白之心不敢稍有怠慢。听闻邺城归附朝廷,燕王不甚欢喜,特命皇甫真南下建康拜表恭贺。另,邺城归附之后,石赵余孽仅余并州一地,为了完成天下一统之伟业,燕王遣使前往并州,说服张平归降朝廷,张平本有归附之心,只担心朝廷追究过往罪孽,有些犹豫。是以,燕王命皇甫真向朝廷禀明此事,了解朝廷对并州之意向后再做定夺。”
“楚季此话当真!?”殷浩又惊又喜,若是并州也归附大晋,天下一统的伟绩可就要在他手中完成了。
皇甫真微微一笑,颌首肯定道:“不错!若朝廷能打消张平顾虑,并州就是朝廷下辖了。”
殷浩眼珠一转,思索着说道:“当真巧了,殷浩昨日与麻督特使刘公度完成邺城归附朝廷之条款,正准备携刘公度前往建康请朝廷和会稽王作最后定夺,可巧楚季就来了。既然如此,不如我等一道前往建康。楚季以为如何?”
“哈哈哈,如此最好,殷刺史贤德无双,声名远播,皇甫真远在塞外也是如雷贯耳,正想找机会请教呢。”皇甫真放声大笑,看来着实欢喜。
坐在殷浩下首的王羲之和郗超颇为疑惑地对视一眼,不明白殷浩什么时候与刘群达成的协议。两人非常清楚,刘群和殷浩的谈判并未结束,其他的好说,只是在传国玉玺敬献方式上,双方分歧大的几乎相对立了。
刘群说邺城愿意把传国玉玺敬献给朝廷,但朝廷应给予邺城赏赐。然后给殷浩开了一个数量恐怖的赏赐清单。这个赏赐数目是刘群在石青订定的基础上加了五成。
江东富庶,但是江东富庶的是世家豪门,不是大晋朝廷,大晋朝廷穷得经常发不出粮饷俸禄。邺城讨要的赏赐江东顶尖的几个世家也许能想办法凑出来,大晋朝廷却绝对没办法拿出来。殷浩深知这一点,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言道把传国玉玺敬献给朝廷是臣子的本分,邺城不应该讨要赏赐,即便邺城有功,朝廷可以官爵赏之,不一定要用金银布帛。
可惜的是,邺城不要官爵,只要实物。谈议因此便僵持下来。
“殷渊源和皇甫真通往建康,只怕是想把并州归附的功劳揽归自己,这么说来,他要向刘公度让步了。”郗超侧过身子,小声在王羲之耳边嘀咕了一句。
王羲之一皱眉,无奈地摇摇头,低声叹道:“若是如此,恐非国家之福啊。”
大晋朝廷拿不出这笔赏赐,殷浩若是贸然答应下来,很可能会造成两个结果,一个是朝廷强行在江东募集,引发民众不满甚至动荡。一个是毁诺,毁诺造成的后果可能更严重,一旦引起邺城不满,先前的努力可能尽皆白费,麻秋、石青可能再度作反。
想到这里,王羲之愁肠满怀,这顿酒再也喝不出滋味了。
在座的其他人不管是嘉宾或是主人都没有王羲之的愁绪,你来我往,酒兴正酣。酒过三巡,皇甫真似乎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大呼道:“哎哟。差点忘了这件事。”说着,转向殷浩道:“殷刺史。中原逆乱,四海倒悬,燕王不忍中原民众受石赵荼毒,前年高举王师义帜南下幽州,替朝廷救民于水火。如今邺城、并州即将归附,四海升平,天下一统就在眼前。燕军也该退出塞外了。只是幽州之地该当如何交予朝廷呢?”
皇甫真一言出口,四下里马上一静。每个人都惊诧莫名地向他望过去。燕军要退到塞外,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幽州归还给朝廷?天下真有如此忠心之士?
一片惊愕中,皇甫真若无其事地一笑,对殷浩道:“幽州距离建康太过遥远,朝廷只怕一时难以顾及。邺城既然归附朝廷,要不皇甫真禀奏朝廷……。请麻秋或者石青率兵进驻,暂时替朝廷辖治幽州?”
皇甫真殷切地望向殷浩,似乎极为盼望对方允准。
“万万不可!”殷浩霍然站起,大惊失色道:“皇甫大人,此事用不着禀奏朝廷。殷浩就能作主,幽州不能交给邺城,燕军暂时不能退到关外,必须为朝廷驻防幽州。”
“啊——这样啊,为什么呢?”
皇甫真纳闷地挠了挠腮帮,为难地叹了口气:“唉——燕王只怕会非常失望。燕军入关已有两年,将士们眷念故土,终日思归,长久下去,军心难安啊……”
皇甫真摇头晃脑,自怨自艾,却不防和他斜对而坐的郗超双目放光,如同发现了猎物般正仔细地审视着他。
第七集 第十章 至方君子
建康即今日之南京市,最初称作秣陵。长江从秣陵城侧畔而过,在城西南至东北方向环绕出一道弧形的天然屏障。建安十三年,诸葛亮出使江东,对孙权说:“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孙吴建国,遂以秣陵为都,改为建邺。建邺城周长二十余里。东傍钟山,南枕秦淮,西倚大江,北临后湖(玄武湖),四面皆是天然屏障。
公元316年,大晋建兴四年,匈奴刘汉大军围困长安数月,城内粮尽,晋愍(通‘悯’)帝司马邺乘坐羊车,口噙玉壁,开城请降,当年年底,刘汉皇帝刘聪处死司马邺,中原晋室彻底断绝。公元317年,琅琊王司马睿在建邺重塑晋室,为避司马邺忌讳,改建邺城为建康。史称东晋。
北地世族不服匈奴刘汉统治,在司马睿重塑晋室之后纷纷带领家眷仆妇私兵护卫渡江南迁,聚集到建康城一带。建康人丁数目因此很快超过一百万,成为天下人口第一繁密之地。
急剧膨胀的人口不是东吴孙权筑得小城能够容纳的。司马睿朝廷重新规划,依照洛阳皇城的格局将东吴都城改建为由宫城和官员办公的官署区组成的皇城,然后以皇城为中心,东西南北各四十里为限大规模扩充建康城区。
扩充之后,皇城北面的白石垒(白下)、宣武城、南琅邪郡城,西面石头城,西南冶城、西州城,东南东府城,南面丹阳郡城等八个小城或者堡垒尽皆纳入新城区。散落在皇城四周的八座小城堡和长江、秦淮、玄武湖、钟山联在一起,仿如中心皇城颈项上戴了一串严密无缝的珠链,构成了一道完美的防护屏障。司马睿朝廷遂在八个小城堡派驻重兵,这便是所谓的东晋皇家禁军——台军。
扩充后的建康城区太大,筑就城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的工程,司马睿朝廷最终放弃筑城念想,在城区四周竖起了一道简易篱笆充当外郭,这道篱笆外郭共有五十六道篱门通往城外。
大晋永和年间,经过司马氏和南下世族数十年经营,建康城已经变得异常的繁华,人丁数目差不多达到一百五十万之巨,城内百货俱全的大市和单一货物的小市几有近百座。秦淮河这时候不是烟花之地,而是建康最主要的经济大动脉,大大小小的码头十余处,每天有上万条船舶在其上穿行,或者出长江口,西往荆州、巴蜀,东去扬州、京口;或者溯流而上,走破冈渎运河,进入江南四通八达的太湖水网。
秦淮河作为建康最重要的水运枢纽,主要依靠舟楫沟通东西南北,只是在建康皇城的南门外,也就是朱雀门外出现了例外,为了交通方便,大晋朝廷在朱雀门外的秦淮河内河上搭建了一座浮桥,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朱雀桥。朱雀桥建成后,秦淮河东西航运因此中断。为了沟通东西商货流通,大晋朝廷在朱雀桥两端建了可同时停泊上百艘船只的大码头,这就是朱雀航。东西往来的船只抵达朱雀航后,可以将人员货物运上码头,然后转到朱雀桥另一边换船而行。
朱雀航码头建成后,朱雀桥一带俨然成了建康城最为热闹的地方,从东边太湖和西边长江涌来的上船昼夜不息地在此停泊、卸货、装载、启航。大晋朝廷就便在朱雀桥西边不远设立了一个行市,这个行市因秦淮河西边的水关——西口关而名,被称作西口市。西口市开市不久就成了建康第一大行市。
西口市崛起如此之快,原因不仅是因为毗邻朱雀航,还因为建康城最有名的戚里(古时,贵族居住区叫做戚里,平民居住区称作坊里)乌衣巷就在朱雀航的东边,与西口市隔着码头相望。
乌衣巷原是东吴戍卫军在秦淮河驻扎的营地,戍卫军身着黑衣,此地因此被称作乌衣营。三国归晋,乌衣营撤销,司马睿重塑晋室,北地世族渡江南迁,充满骚人浪漫情怀的世家子弟看中了秦淮河两岸的风光,便在乌衣营原址建筑房屋,依河而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最开始只是琅琊王氏几家在此定居,后来随着南迁世家的增多,越来越多的北地世家在乌衣营定居,最终形成一片白垩粉墙,碧瓦飞檐的巷陌街区,乌衣营因此改名称为乌衣巷。
永和七年六月二十七。一大早,太阳刚刚在地平线上露了个头,乌衣巷便热闹起来。咣当咣当一扇扇中门大开的声音中,南腔北调的御者吆喝声响起,牛车、马车、羊车各种五花八门、各具特色的车辆驶上巷道,与此同时,咿呀的摇橹声也在各家水门响起来。
“敬和、敬文。你俩去朱雀桥迎一迎吧。殷渊源不费一兵一卒招抚邺城、并州,此番功绩着实不小。琅琊王氏若不出面只怕不妥。”
乌衣巷最显赫的门第内,琅琊王氏当家人、王导次子王恬,正在吩咐三弟王洽和六弟王荟。扬州刺史殷浩的座船还未抵达建康,邺城、并州招抚已定的消息先就传了回来。不说殷浩的身份,单单这个消息就足以让乌衣巷倾巢而出前去朱雀桥迎接了。
“是。”王荟沉静地应了。这人时年不过二十出头,看起来却很有些老成镇静的模样。
“二兄,六弟去一趟就行,我就不用去了。”
王洽笑着婉拒兄长的安排,然后说出了理由。“殷浩这人做事很浮,难以让人放心。六弟刚入仕,去一下无妨,小弟若是去了,日后有个万一,岂不折了琅琊王氏的声名。”
王氏当家人王恬从中军将军职位上隐退下来,王氏子弟在朝职位最高的就是王洽,此时就任吴郡内史一职,位高权重,可谓琅琊王氏明面上的代表人物,是以特别注意行至。王荟不一样,他刚被朝廷征辟为吏部郎侍中,而且这人行事低调,几乎没什么大的声名,乃是虚应故事的最佳人选。
“三弟是说,殷浩未必能招抚邺城、并州?”王恬乃是江东第一棋手,尚武善弈,腹底勾当却是一窍不通,琅琊王氏有什么事,大多是王洽拿主意。
王洽想了想,模棱两可道:“不好说。”
“那就六弟去吧。”王恬做出决定。既然结果难测,王氏就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王氏不需要开创,需要的是守成,而守成只需要稳妥就行。
“是。小弟这就去。”王荟作了一揖,告别两位兄长。
王荟平素生活很简朴,和一般世家子弟大不一样。从二兄那儿出来,他也没要车,也没招呼仆从,施施然出了府,沿着巷子缓步向西而行。
巷子里车来人往,十分热闹,王荟不喜欢和人招呼,便低着头靠边而行。正行之间,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掌,一个戏谑的声音紧跟着传入耳中。“敬文。满街尽是赳赳之士,唯独贤弟躲躲闪闪,此为何故?莫非贤弟做了什么羞事?快从实招来,为兄替你出主意。”
王荟先是唬了一跳,听到声音后便稳定心神,抬头冲说话之人道:“安石大哥取笑了。”
说话之人约莫三十出头,面色红润,长眉斜飞,鼻梁挺直,宽袍大袖配上三绺短髯,飘飘乎极有出尘之气,只是他那双锃亮的眼睛不时闪过戏耍般的笑意,将飘逸之姿破坏殆尽,让他显露出七分凡尘模样。
此人姓谢,名安,字安石。乃是大晋原太常卿谢衰第三子,是北上施以王化的谢石的兄长。谢安是王羲之的好友。因为王羲之的关系,谢安与琅琊王氏走到及近,而且特别喜欢作弄王荟这个老实沉静的好孩子。
王荟一副任其作弄的模样让谢安失去了继续的兴致,一边向前缓步而行,一边问道:“敬文是去朱雀桥吧,难道敬豫(王恬字)兄、敬和兄不去?”
王荟嗯了一声,随后问道:“安石大哥。小弟有一事不明,当年桓征西攻取巴蜀,朝廷上下一片恐慌,今日殷渊源抚平中原,功绩远在桓征西之上,朝廷为何不在意呢?”
“敬文若是悟不透这点,日后就安心做你的吏部郎侍中,不要在朝政上掺和过深。”
谢安坦然地告诫了一句,然后解释道:“殷浩是什么,他是名士,仅仅是个名士,他的一切是朝廷、是士林、是乌衣巷给的,没有建康的支持,他什么都不是。桓征西不一样,荆州军被他调理的如同私兵,巴蜀一战,朝廷确实收回了益州,可荆州军的实力因此也膨胀的更厉害了。所以……呵呵。敬文明白没?”
“小弟懂了。”王荟点点头,眉头反而蹙得更深了。“那…安石大哥,你说桓征西到底有没有忤逆之心呢?”
“不好说。”谢安摇摇头,没再言语。
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