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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部分

伐-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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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睦初经战阵,临阵应变有些迟缓,好在他多少懂些兵事,为了应对骑兵冲击,事先在浮桥前布下了一个密集的三叠阵。三个五千人方阵层层叠叠,伸展出三四百步,这种厚度的防御纵深绝非轻易可以冲溃的。

第一个方阵的奔溃并非没有收获,千余鲜卑具装骑陪着大魏军士卒一起倒了下来,更重要的是,鲜卑精骑的速度被迟缓下来了。

“射——”退缩到叠阵中的弓箭手重新张开了弦,箭雨倾泻而出,大魏军开始反击,速度迟缓,没有具装骑遮蔽的鲜卑精骑开始出现较大的伤亡。

“冲上去——抵近攻击!”悦绾振臂高呼,面对箭矢的打击,只有抵近攻击才能尽量减少伤亡。

鲜卑精骑忽地围了上去,原本的弧形阵线成了半圆形,不仅将第二叠阵包抄进去,甚至开始攻击第三叠阵前部。在三万骑的包围下,一万五大魏军就像随时岌岌可危的孤岛。

“杀!”

三叠阵后的浮桥上突然响起震天喊杀,刘琦率五千精骑赶了过来。

鲜卑铁骑杀到之后,防守浮桥的冀州军打消了烧毁浮桥的主意,留着浮桥以便鲜卑精骑尽快渡河救援。他们只注意浮桥另一端的动向,不防刘琦从后面杀到,被五千精骑一冲,顿时溃散。

“杀——”胡睦扬声大喝,指挥士卒拼死抵住对手的冲击,刘琦的到来为他增添了不少信心。

“随我来——”刘琦长枪指向第三叠左翼鲜卑骑,率部绕过己方密集阵,冲杀过去。那里约有两三千敌骑。

鲜卑精骑见状,抛下大魏军步卒,拨马迎上刘琦。

双方都是骑兵,速度极快,转眼间两军相遇。

“杀…”刘琦催马挺枪,冲了上去,呼喝声刚刚出口,他眼睛一咪忽地瞪大,转而惊呼道:“马镫骑兵!”

邺城也许有许多人还不知道马镫骑兵的厉害,但绝不包括刘琦。作为尚书台左仆射,日日陪伴在冉闵身边,刘琦怎会不知邺城正在加紧演练新骑兵——马镫骑兵呢?他又怎会不知马镫骑兵的厉害?

在冲击步兵方阵之时,马镫骑兵的优势也许不能完全彰显,但在与无镫骑兵的冲撞中,马镫骑兵将会把稳定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刘琦的五千精骑就是五镫骑兵。

惊呼出口,刘琦已然有些心虚。对方数量占优不可怕,对方凶悍顽强,大魏骑兵同样不差;可若对方是马镫骑兵,这场仗便有输无赢。

刘琦惊骇之间,两军已经相遇,战马纵横驰骋,长枪来回攒刺,一支长枪电闪刺来,再容不得他有丝毫犹豫。

“杀——”刘琦吐气发声,伸手一挑,架开来枪。随即身子一个趔趄,差点从战马上栽下来。对方长枪挟带的冲击力实在不小。

刘琦脸色一变,匆匆扫向四周,只见身边部众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向下栽落;对手也有人栽下战马,只是对手大多是因为身子受创这才栽倒,己方将士竟然大多是承受不住对方长枪带来的冲击力。

这仗没法打了!

望着四周无数敌骑,刘琦说不出的心虚害怕。想也未想,他下意识地拨转了马头,一声不吭催马奔逃。

刘琦的溃逃就像一根导火索,将大魏军的奔溃点燃了。先是大魏精骑,他们出于本能,跟在刘琦身后向河西逃去,然后是苦苦抵挡鲜卑精骑的大魏步卒,援军跑了,他们已经没有了胜利的希望,胡睦瞧见不对,率先逃走,第二叠、第三叠密集方阵随即奔溃,残存的大魏军掉头向浮桥逃窜。

“杀——”鲜卑人的喊杀声越发地响亮了,如催命的魔咒紧紧跟在大魏军身后。

浮桥太窄,只能容纳六人并排行走,几千精骑、一万多步卒一拥而上挤在一处,你踩着我,我扯着你,堆在桥东,竟是谁也无法向前。

鲜卑精骑赶上来,长枪伸缩,向着人堆不停地攒刺,一两万大魏军一心逃跑,再无斗志,没一人回身抵抗,只是拼命地向前挤,希翼落在后面的袍泽替自己挡住长枪。

鲜卑人一通乱刺,捅死数千人,许是死的人多了,密密的人堆出现了松动,随即好几千人哗地散开,仓惶向对岸逃去。一路之上,你撞我、我撞你,不时有人被挤下滏阳河,这些人有很多最终反成了幸运儿,借助河水的掩护逃出生天。

孙威一直留意着河东战况,看出胡睦的恶劣处境之后,他放弃了扩大战果的企图,打算动用亲卫马队尽快击溃冀州军,然后救援胡睦。没想到命令还未下达,对岸突然就奔溃了。望着争先恐后逃过来的友军,望着紧追不舍的鲜卑精骑,他知道这一仗败了。凭他手中的戍卫军只能勉强击败冀州军,绝对不可能同时抵挡住鲜卑人。

“亲卫马队断后!戍卫军撤回渚阳城——”

命令出口之际,孙威脑中忽地一暗,不祥的感觉升上心头。来得及吗?距离渚阳城七八里,步卒能够摆脱骑兵的追击?一千亲卫马队挡得住七八万敌军?尽人事,听天命吧……

石琨马上将孙威的担忧转变成现实。

“缠上!不可放跑敌军——”石琨振声高喊,战局的逆转让他从地狱一下升上了天堂。

杀——

原本不成阵形的冀州军反守为攻,从四面八方缠上来,死死黏住戍卫军。一千亲卫马队冲上来,只遮挡了很小一部分攻击面。

“走——”孙威高喊一声,顾不得收拢全军,带着两三千脱身的戍卫军向渚阳撤退。河东的溃兵已经退过来了,鲜卑精骑则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渡过滏阳河后,鲜卑精骑似乎打定全歼对手的打算,从四面包抄过来,将刘琦精骑残余、胡睦残余、戍卫军残余包裹在一处。大魏军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鲜卑精骑合围前,赶到渚阳城,依城坚守。只是,他们的打算很快落空了。悦绾率领一队精骑沿途不杀不战,径直插向西方,赶在孙威之前抵达城下,随即回转马身,严阵以待。

“车骑将军!戍卫将军!不怨刘琦无能,实在是对手太厉害,抵挡不住啊,他们是马镫骑兵……”刘琦因恐惧而逃,现今又开始担心冉闵追究他这个逃兵祸首的罪责,于是围在胡睦、孙威身边,苦苦解释哀求:“还望两位回转之后帮着美言。若能逃过此劫,大恩大德,刘琦不敢或忘……”

“刘仆射。别想那么多了,眼下还能逃得出去?”胡睦指着前方的悦绾精骑,凄惨一笑:“大伙准备拼命吧,拼死一个是一个。”

“他奶奶地!大伙一起往南杀,杀到渚水,不定就能有一条活路。”孙威露出悍民军挣扎搏命的本色,亢声叫道:“想活命的,随我突围!杀出去——”

第五集 第五十四章 襄国之战(四)

事实上,鲜卑人的马镫骑确实比一般骑兵高上一筹两筹,但远不是刘琦想象的那么可怕。

据东北出土的文物考证,马镫的出现可能是鲜卑人在征服扶余、高句丽的征途上,由汉代的单边脚扣、发展到双边脚扣,进而到木质马镫、包铁马镫。随着鲜卑人南下,马镫由北而南地留传进中原,由东至西,通过西域流传到西方,并日趋成熟。这应该是诸多马镫起缘中比较可信的一种说法。

需要说明的是,鲜卑人马镫骑兵的出现是一种蒙昧原始兼带着偶然性的自然进程。如同一个人的成长,只有许久不见的旁观者才能感受到前后巨大的变化,身在其中并不会有很真切的感受。鲜卑人对马镫的认识就是如此。他们没有真切感受到马镫的划时代意义,一切都是凭着感觉自然发展。随着马镫骑术的成熟,鲜卑骑兵越来越是犀利,但是,这种犀利来自于时间的积累,来自于熟中生巧,并非来自于有意识的系统操练。

石青、李农、冉闵…和鲜卑人不一样,久经战马颠簸之苦的他们,一旦得到发展成熟的马镫,一旦获得那种前所未有的稳定性;内心的震撼绝对不是身处其中的鲜卑人能够比拟的。新义军骑兵或是邺城骑兵有意识地摸索新战法以求发挥马镫优势,这种操演,比鲜卑骑兵更专业、更系统。

刘琦败阵的原因在于不了解敌情,以至于用无镫骑兵冲撞马镫骑兵,这等作为无异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结果除了失败再不可能有其他的了。

与刘琦相比,孙威突围时的遭遇明显好了许多。上万溃兵纠结成一团向南奔突,其中大半是步卒,遇上鲜卑骑兵,他们不像刘琦的精骑那般没有还手之力。一个鲜卑骑兵最多能刺死或撞飞一两人,剩下的步卒依靠灵活的步伐,躲过正面的战马,从侧翼给予对方以杀伤。

四面包抄的鲜卑骑兵阵线十分薄弱,与裹成厚厚的密密的大魏溃兵相比,南线的鲜卑骑兵就像试图拦截滚动的巨石的一条细细绳索,随时都有一分为二的危险。

“传令!放逃兵过去,随后掩杀!”悦绾及时调整了应对方略。

号角声中,鲜卑骑兵闪开了一条通道,大魏溃兵欢呼大叫,沿着通道向南狂奔。慌乱之中,他们无暇多想,丝毫不知死神的猎杀才刚刚开始……

“杀——”悦绾长枪前指,万余鲜卑骑兵呼啸尾随上大魏溃兵,开始了新一轮屠杀。

屠杀来自于背后,溃逃之际,突围时以命搏命的厮杀看不见了,士卒只能跟着前方的将领拼命狂奔,没有人会转身厮杀。大魏军士卒多是步卒,凭两条腿不可能摆脱骑兵。大燕骑兵从容跟在他们身后,长枪毫无顾忌地收割生命。

跟随在孙威、胡睦、刘琦身后的士卒越来越少,鲜卑人长枪啸叫的风声就在他们耳畔呼呼回响,眼看着不幸即将到来之时,他们的机会来了——天黑了。

按照鲜卑人追杀的速度,大魏溃兵没一个人能有机会逃到渚水,但是老天给了一条生路。这晚的夜空,无星无月,黑云弥漫,一黑下来,便是伸手不见五指。遇到这种天气,悦绾只能无奈地吹号收兵。

大魏幸存士卒还有三五百人,孙威张望了一下,除了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却无法分辨是谁。“走吧!回去向皇上请罪!”他吆喝了一嗓子,凭着感觉在黑夜里踽踽南下。

将近三更之时,孙威回到中军大营。

此时的中军大营灯火通明,四下里到处都是来去匆匆的士卒。不用多想,孙威也知道,中军应该接到了大败的消息,在连夜调整部署。

垂头丧气地跨进行辕,孙威正思酌着怎么向冉闵请罪之时,人影一闪,刘琦、胡睦从黑影里窜出来,一左一右围上他,殷勤说道:“戍卫将军。大伙一起去见皇上吧。”

大败由河东战场开始,两位河东主将担心军法处置,是以拉上孙威,希翼法不责众,网开一面。孙威苦笑着点点头,和两人一起来到冉闵的大帐。

大帐里亮如白昼,冉闵没有休息,聚精会神地趴在矮几上看着舆图。三人进来叩拜、请罪,他似乎没看见,任由三人直挺挺跪着,只蹙紧了眉盯着面前的舆图描画思索。

渚阳大败,襄国形势就此逆转,大魏军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十一万大军眼下只有六万余,与九万敌援军和襄国城内五六万大军相比,数量处于绝对劣势;不单如此,大魏军乃是客军,既没地势可依,也无便利的补给,一旦拖下去,首先支撑不住的将是大魏军。

唯今之计,只有撤军一途。可是在对方几万骑兵的追击下,大魏军能够撤回邺城吗?答案显而易见。若想安然撤退,大魏军必得先打一场硬仗,击退或者挫败敌援军锋芒,让其不敢追击才是。

冉闵盯着舆图,一握拳,重重锤在渚水和滏阳河之间的平原上。

渚水和滏阳河都是从西向东、在襄国附近转向东北流淌,两河的区别在于一个在襄国北转向、一个在襄国南转向。两条河流就像两道并行的转折线,线与线相夹的平原就是渚阳到襄国的主要途径,平原狭窄,最宽出不过二十里,最窄处仅七八里。在此决战,敌援军即便不愿也难以避开。

“皇上!鲜卑人都是马镫骑兵,非我军能敌啊…”

思路被一阵凄惨的哀声打断,冉闵这才注意到在下手跪着的三员心腹大将。大败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就下定了诛斩三人,以儆效尤的打算,可当三人跪在面前,惶恐请罪的时候,他心地蓦然一软。毕竟是多年的心腹啊,怎能说杀就杀……

迟疑之间,冉闵问道:“刘琦。汝刚才所言是实?鲜卑人全是马镫骑兵!”

“微臣愿以满门上下性命担保,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欺瞒皇上。”好不容易有了辩解的机会,刘琦俯首顿身,连声表白。旋即一指胡睦、孙威道:“戍卫将军、车骑将军亲身经历鲜卑马镫骑兵的威猛犀利,可为微臣作证。”

冉闵眼光移过去,瞧见胡睦、孙威两人颓废地点点头,他的眉头立时皱了起来。作为沙场宿将,他心里很清楚,决定战场胜负的大多是士气人心,并非是人员的数量或者兵甲的犀利。鲜卑人有马镫骑兵如同新义军有马镫骑兵一样,并不是很严重的事,可若大魏军将士因此以为对手不可战胜,这才真正地严重了。

“住口!”冉闵蛮横地阻止了刘琦接下来的解说。“汝等临危而避,难堪重用,致使渚阳大败,五万将士生还者不及千人。如今不思悔改,还欲用狡词诡辩,乱我军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冉闵雷霆大怒,三人顿时吓得呆了,匍匐的身子簌簌发抖,只等着听“斩首”二字。就在这时,冉闵话音一转,喝道:“汝等给寡人滚到后军去,好生思过反省,休要胡言乱寡人军心。”

冉闵说得很不客气,三人听在耳中却如闻纶音,知道性命算是保住了,在大帐中瘫了一阵,这才辞别冉闵,连夜赶往滏阳河南岸的后军大营。

三人出帐之时,正好遇上卫将军王泰和射声校尉张艾进账。原来冉闵得到渚阳战败的消息之后,即刻传令王泰、张艾两人,连夜移营,将城东、城北的人马拉倒中军会合。两人奉诏刚刚赶到。

“让各营士卒随便找地方睡上两个时辰。”冉闵从沉思中抬起头,带着些疲惫吩咐道:“安顿好以后赶快过来,五更时分,寡人召集众将议事,逢此危急时刻,正需汝等鼎立相助。”

王泰、张艾答应一声,随后并肩出帐。张艾急着安排士卒休整,出帐后对王泰一拱手,便即去了。王泰没有急着回驻地,唤过身边亲卫问了一阵,打听出刘琦三人的去向后,找了一名亲卫回宿卫军传令,自己则带了亲卫出辕门向南追去。

王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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