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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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恪目光在雷弱儿三骑背影上一扫,暗自冷笑。石青平白无故地侮辱让他意识到对手可能是有意激怒,己方重铠甲士增援而来之时,对方三人撇下石青先行离去,说明他们不是石青的护卫,而是军中悍将。这些能说明什么。“石青。汝果然意欲对某不利!哼…”
石青抛去绮念,距离五六十步外勒住战马,大声笑道:“慕容恪。石某只是好奇,想瞧瞧那张鬼脸下隐藏的是什么?为何见不得人罢了,汝怎地生出这许多龌龊心思。”
“你!”
慕容恪钢牙紧咬,任他再是沉稳,也禁不住石青连番挑衅。徐徐吐了口气,慕容恪扬声说道:“石青。实不相瞒,慕容恪天生双面,与人相交便有君子之相,与敌相遇则如恶鬼临凡催其胆魄。此乃天赐神佑。汝焉敢逆天而为,与我大燕为敌!”
“天赐神佑!哈哈——慕容恪,大言不惭!汝看仔细了,汝头顶之天罩我华夏大地数千年,天地之神护佑我华夏生民无数载。鲜卑慕容犯我华夏,天地神灵只会降怒汝等,岂会福佑与你!”
石青长枪前指,怒声狂喝,黑雪跟着凑兴,扬蹄嘶鸣;一人一马威风凛凛,傲立数百重铠铁骑阵前,将十几匹初上战阵的鲜卑战马惊得哀鸣着后退。
“你你你…好好好…”
慕容恪气得嘴巴也不利落了,说了半天依然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越发地让人羞恼,他索性一使力扯下面具,露出涨得通红的俊秀脸庞,并指指着石青喝道:“石青石云重!好利的口舌。但愿新义军与汝口舌一般犀利,否则,天地虽大,只怕也无汝存生之地。”
石青双眉一扬,嗤笑道:“新义军是否犀利,枋头蒲洪知道,鲜卑段龛知道,汝么…哈哈哈——应该早就知道,所以才未战就走,闻风而逃。算汝识趣,否则,蒲洪、段龛前车之辙就在眼前!”
慕容恪原本被石青激得火冒三丈,听到段龛、蒲洪的名字后脑袋猛地一清。原来石青这厮是在激将,他不甘心我大燕军就此退走,三番四次挑衅,是想让某留在渤海与他纠缠。哼哼哼…某岂能让这等伎俩得逞!
想明白之后,慕容恪哈哈一笑,心平气和地戴上恶来面具,从容说道:“石青。汝好生瞧仔细了,慕容恪身后不过章武一郡骑兵,新义军即便精锐尽出也奈何不得,又怎能挡我大燕倾国之军?大燕退军北返,乃是方略调整之需,并非因为新义军。实话说罢,新义军在某眼中,不过是只惹人憎厌的蚊虫,距离成为对手还远着呢。呵呵…当然,慕容恪不会与蚊虫一般见识,临行之前,有一言相告。汝年华正茂,荣华富贵的日子还长,应善自珍惜,休要做螳臂当车之蠢事,该当顺天识命,早日自缚来降才是。”
慕容恪快意地还击了一通,不等石青反击,他一勒马向后回转,招呼也不打一个,径直回本阵去了。
慕容恪说得没错,新义军精锐尽出也没能力进攻章武一郡,甚至于拿眼前的一万多骑兵都没有丝毫办法。如果对方没有三千重铠铁骑,如果以骑射为主的轻骑营参战,石青拼了损耗,也会想办法歼灭这股骑兵,可是,世间的事没有如果…与巨无霸一样的慕容氏开战,新义军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地利坚守,进而消耗对方,等待机会击溃对方。只是慕容恪拒战的态度如此坚决,渤海郡战火无论如何是烧不起来了。
石青是真的没辙了,他怏怏地回到本阵,眼睁睁看着河间郡敌军退到西岸,然后拆去浮桥;眼睁睁看着章武郡敌军步卒渐去渐远,直至没有了踪影;眼睁睁看着慕容恪骑兵本阵开拔,一队队形成整齐的序列北上…
“他奶奶的!太憋气了——回南皮去!”
石青恼怒地啐了一口,不甘心地盯着鲜卑人的重铠铁骑吼道:“慕容恪!你等着,总有一天,石某也要弄出一支重骑,下次见面时,你给石某小心一些…”
大军回到南皮的时候,天已晚了。大部骑兵在城外驻扎安歇,石青带了一小队骑兵进入城内,他要见见刘准、逢约,商量渤海郡下一步的动向。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之时,王猛、刘准、逢约、贾坚等人一起迎了出来。
石青跃下马先和刘准、逢约见过礼,陪二人寒暄两句后,他正准备和贾坚、王猛打招呼,王猛身后嗖地一下蹿出一人,扑地跪倒在他面前,扯着公鸭嗓子叩首嚷道:“采风司伍慈拜见石帅——哎呀…石帅。好久不见,想死伍慈了…”
石青不用报名,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伍慈。听到“想死伍慈…”这句话,他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层疙瘩。忍不住一脚踹过去,笑骂道:“滚起来。你伍行云什么时候才有个正经模样…”
伍慈顺势起身,拍拍衣襟,摇头晃脑地说道:“伍慈因想念石帅,这才在石帅面前没正经,在其他人面前,伍慈可是一本正经的…”
“怎么地一本正经?”石青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只笑了两声,他忽然想到伍慈的差事,当下心头一沉,喝问道:“伍行云。汝此来南皮,莫非是因青兖有变么?”
伍慈任职的采风司正在筹建当中,当前的主要任务也是唯一人物就是监视江左来人。
石青对江左来人的心思极为复杂,他希翼江左来人能够与新义军同心竭力,将青兖经营成汉人的一片乐土,同时他又很清楚,那种可能极其渺茫,江左来人的来意绝不会单纯。为了青兖的稳定,他希望采风司监察得力,提前发现江左的图谋,同时又怕采风司真的发现了什么新义军不能容忍之事,以至于不得不与江左撕破脸。
话问出口,石青紧张地盯着伍慈,只见伍慈形容正常,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样子,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只听伍慈回道:“石帅。青兖原本可能会出事的,不过,呵呵…眼下已消饵于无形。”
石青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伍慈谄笑道:“启禀石帅。姚弋仲死了…”
“姚弋仲死了?”石青一怔,随即释然下来,姚弋仲年老多病,看那精神,随时都有死的可能,倒也并不为怪。听伍慈继续道:“…姚弋仲刚刚火化,姚襄就纠集了一伙羌人试图反叛,他联络上蒲雄、段勤,意欲里应外合,夺取官渡浮桥…”
“蒲雄!他不是死了吗?段勤怎么搅和进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石青一阵迷糊。
第五集 第三十一章 需要等级吗
两个敌探失踪的莫名其妙,让陈留国的义务兵提高了警觉,孙家坞变得戒备森严,以至于蒲雄、段勤好长一段时间只能躲在姚弋仲休养的住所,没法继续西行。
九月中旬,姚弋仲去世,临死前他把部落酋长之位传给世子姚益,把身边护卫交给了姚襄,并遗命姚襄为部落护军,专事攻伐之军事。
姚弋仲的遗命没有引起姚益的反感,却让姚若极为不满;姚益是个憨直武人,管不来部落事物,担任酋长之后,部落大权肯定会落在姚若手上。可这道遗命却将部落中最大、最实在的权利——军权划给了姚襄,这不是割姚若的心头肉么?姚氏部落被石青七拆八拆,零落的只剩千余青壮,这个时候,姚弋仲那两百久经杀阵的亲卫就成了部落最重要的力量。谁掌握了这支力量,谁才是部落真正的主人。
姚若不甘心。他希望借助新义军的力量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利。
石青对姚襄没有好感,姚若知道这点,他希望石青仍像以前,将姚襄招到肥子充当学校教授,如此,姚襄手中的权利自然就得交出。因此,姚若悄悄给‘好友’军帅府采风司伍慈送了份礼,请他帮忙周旋。
没多久,伍慈从肥子赶到陈留。他是为了在当地招募采风司眼线,以便监视陈留国主事荀蕤一事而来,顺便为姚襄带来一张征调令,收礼的同时为军帅府学部招募一员教授这等一举两得之事,伍慈自然不会迟疑。
姚襄接到征调令后慌了神。新义军军帅府不是大晋朝廷,没有守孝去职的规矩,教授也不是入仕的职位,仅仅是个普通职务,夺情都没法夺。去泰山当教授意味着什么姚襄很清楚。一旦到了泰山,就意味着虎入樊笼,龙卧浅滩,再难出头了。
情急之下,姚襄无法沉稳下去,他找到蒲雄、段勤,将新义军主力北上渤海郡迎战鲜卑人、屠军和陆战营西进关中支援麻秋,天骑营戒备豫州方向,司州、枋头守备空虚等等消息一一相告。
三人密议一夜,最终拿定一个计划:蒲雄、段勤赶回河内,率一支劲旅顺河而下,羌人将派遣一小队人马予以接应,两方水路夹攻,突袭衡水营水寨,最不济也要毁去官渡浮桥,隔断黄河南北两岸交通,以便氐人主力会合张平的并州军趁机夺回枋头。与此同时,姚襄率羌人在陈留起事,裹挟孙家坞青壮人丁,与蒲雄部会合,沿河而上,向西攻伐司州。羌人占据司州之后,将与对岸的氐人相扶相助,共抗新义军。
这个计划不仅诱人,而且有很大的可行性,三人很是心动。蒲雄以为,这里面只有一个难点,就是姚襄兄长、现任羌酋姚益是否支持?
姚襄截然道;襄之大兄虽然憨直,却也明白石青正处心积虑蚕食我滠头部众,若任其继续下去,姚氏部落必定不复存在。他会支持姚襄的。
姚襄先以这番说辞打消了蒲雄的顾虑,然后去向姚益进言。事实上他对姚益如何决定并没有把握。只是他摸准了姚益的性子,知道对方尚且顾念兄弟情分,于是带了把环刀找到姚益,请姚益在杀死兄弟讨好石青和率部起事占据司州自立之间做出选择。
一番表演之后,兄弟两人抱头痛哭,姚益答应姚襄所请,率部起事。两人不知道,这一切都被一直留心姚襄动静的姚若偷偷看在眼里。
姚若得知事情根由后,一边暗骂姚益愚蠢,新义军这么强的势力不知道依附,却鬼迷心窍地去投穷途末路的蒲洪;一边悄悄找到伍慈,将姚襄意欲起兵叛乱之事相告,中间替姚益说了不少好话,说自己是受大哥所托前来密告,大哥假意答允姚襄,是为了稳住他们,以免狗急跳墙。
陈留之行,伍慈未能查到正主荀蕤丝毫异动,正自苦恼,没想到误中副车,竟然查获到姚襄反叛之事,喜得他当即将姚若夸了又夸。
随后,伍慈以军帅府监察部的名义,调集浪荡渠西岸的天骑营、孙家坞义务兵,趁夜突袭羌人聚集区,在姚若的配合下,将姚襄卫队清剿一净,并顺势擒拿了姚襄、段勤、蒲雄三人。
石青就渤海郡未来情势发展和刘准、逢约商讨半夜,随后与王猛一道听伍慈回禀陈留姚襄之变,待伍慈将其中的因由全部道出之后,东方天际朦朦胧胧,已是黎明时分了。石青没有一点倦意,反而越发亢奋了。
“青兖必须凝结为一团,绝不容许有离散的杂质存在!”石青重重擂了一拳,截然道:“有些事情到了着手进行的时候了。”
王猛、伍慈同时打起了精神,两人熟知石青性情,知道石青一旦这么说,必定会有不小的动作。
石青深深吸了口气,低沉地说道:“石某一直有个梦想,希望在残破的故土之上重新建设一片乐土,一个汉人的家园。以前的家园计划便因此而来。只是…真正美好的家园不是孩子能够进学,男人和女人成家,寡鳏不再孤苦就能代表的,真正美好的家园应该是让生活其中的人快乐而又自信,有荣誉!有尊严!能上进!新义军必将青兖建设成这样的家园!”
王猛双目灿然一亮,重新审视起石青。
这个主公,才智武勇无一不有,可谓难得一见的英雄豪杰,原已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但是,在这一刻,听到对方铿锵有力,坚定决绝的话语,他才知道,这个主公心胸之大之阔,远远出乎他的预料。这些话语对他来说,是那么地新鲜,以至于让他有重为蒙童的感觉。
伍慈没有王猛理解的那么透彻,他挠挠头皮,困惑地说道:“石帅。你说应该怎么做,伍慈照做就是了。”
“怎么做?!”
石青下意思地反问一声,语音金石一般,隐隐透着森冷的寒意。俄顷,他对伍慈说道:“这确是采风司的职责。这段时间,本帅需要采风司在青兖散布风声,将‘汉族是天下最高贵、最文明、最骄傲、最伟大的民族’这个主旨散布出去,不惜采用任何手段,要让青兖每一个人听到并接受这个事实。”
“是。”伍慈眉开眼笑,应承道:“石帅放心,采风司不惜余力,定然完成石帅嘱托。”
王猛心头却是掠过一阵阴云,新义军和青兖并不单纯是由汉人组成的,五胡六夷特别是羌人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石青此举会不会激化内部争端呢?他偷偷向上打量一眼,却见石青杀气凛然,便知道石青有意借姚襄事件要彻底整顿青兖胡人了。
思虑了一阵,王猛斟酌道:“石帅。大敌当前,此举只怕…”
“景略兄顾虑的石某清楚,景略兄放心,石某为的是凝聚青兖人心,不是自毁根本。”石青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石勒当政之时,有国人赵人之分;石某有心效仿,在青兖人区分汉人、胡人;其中汉人代表尊贵、骄傲,胡人代表野蛮、无礼…”
王猛心神一紧,若是这般区分,青兖即使不乱,新义军中的胡人只怕再不会诚心效力了。
石青似乎知道王猛的疑虑,话音一转,继续道“…当然,胡人并非一味低贱,只要能通过一定的标准考核,胡人可以抬籍为汉人,用汉名,着汉服,转胡为汉。”
王猛心中一亮。他知道,即使大晋南渡,中原以胡人为主,但是胡人还是下意识地自以为卑贱,依旧崇尚汉人以及汉人的文化,这也是偏安江左的大晋一直被认为天下正溯的最主要原因。按照石青的办法,给胡人一个进身抬籍的机会,青兖胡人为了能成为尊贵的汉人,必定会为新义军拼死效力。
伍慈天赋有限,跟着石青的思路转了两转便即迷糊了,瞪大了眼睛懵懵懂懂,不知所以。石青瞥了他一眼,转对王猛道:“景略兄,行事的思路石某已经指出,具体的方略需要长史处拿出,在此之前,如何造势,如何防范,也是长史处之责。”
王猛起身应诺。
石青又吩咐伍慈道:“伍行云。散布风声一事,采风司当与长史处密切配合,拿不准的,汝多向王景略请教,切莫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