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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部分

伐-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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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法加入战团后,并没有立刻扭转枋头军的劣势,只是让蒲箐支持的更久。这对于蒲箐来说,已经足够了。

五千精骑黑夜渡河,其中有近千人葬身水底,另有四千余人渡过黄河,成群结队地散落在黄河南岸的黑夜里。散落范围从东到西大约不到二十里。待蒲箐篝火点燃后,四周的枋头精骑发现异常,纷纷循着火光找过来。

蒲箐就像枋头军竖在南岸的旗子,只要存在,失散的枋头军就会自动聚拢过来。蒲法的出现让蒲箐得以继续支撑下去,一直支撑到越来越多的部属找过来。

枋头精骑的汇聚开始是一股一股的,添灯油一般,来一股被左敬亭吃掉一股,再来一股又被吃掉,连着吃掉四五股后,枋头精骑汇聚的速度突然加快了,经常两三股、三五股同时赶到,新义军的压力渐渐增大,随着越来越多的枋头士卒寻找过来,蒲箐开始稳住脚跟,和左敬亭厮杀缠战,形成了僵持。

单单如此的话,左敬亭还不会狼狈。

枋头军为了在南岸站住脚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落水而亡者近千,添灯油般被新义军围杀近千,迷路的和见势不妙逃走的也有近千人,拂晓时分,蒲箐不过聚集了两千部属。

汇聚而来的两千枋头精骑折腾了一夜,早已筋疲力尽,刀枪衣甲也不全,其中有的人不小心渡河时将刀枪弄丢了,有的人识得水性,渡河时担心木筏翻覆后衣甲碍事,干脆早早解下,结果被水卷走。

因为诸般缘由,枋头精骑的战力没有得到很好的发挥,左敬亭率领义务兵倒也能和他们斗个旗鼓相当。

这种情况,很快发生了改变,天亮以后,对面的枋头军开始大规模渡河了。

枋头军在金堤内侧架起了一个木质坡道,一张张木筏推下坡道,四张连为一体,组合起来后像是巨大的平底船;一架架云梯被抬了上来,枋头军士卒一队队从容登上,再不用担心倾覆之祸,在整齐的号子声中,划向对岸。

左敬亭看到这般景象,顿时慌了神。他这两千多人可以用来和南岸的敌人周旋,也可以用来防守金堤;就是不能用来同时做这两件事。

“燕九!你带本部防守河堤。不得放敌人登岸。”左敬亭咬咬牙,决定分兵;同时做两件事。

这种情况下,分兵是件很冒失的举动,新义军的处境因此变得非常地危险,稍不注意,就可能会被对手集中兵力一一吃掉。好在蒲箐一心想掩护大部渡河,一时顾不得吃掉左敬亭部,他见左敬亭分兵,他也依样画葫芦,让蒲法带一部人马缠上燕九部。

左敬亭无奈,再次分兵,命戴洛率本部防守堤岸;蒲箐随即又分出一部人马,缠住戴洛,不让新义军骚扰己方渡河登岸。双方原本分成两团捉对厮杀,经此一变成了六团。

六团人马散在河堤上下,混战一处。左敬亭始终未能分出人马防守住河堤,而对面的枋头军大部终于渡过黄河,蚂蚁一样向上攀爬,开始登岸了。

孙俭带着车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团乱象。

孙俭多年军旅,无数次死里逃生,并博得一个“长腿司马”的绰号;不是因为他武艺出众,也不是因为他运气好,而是因为他的眼睛异常毒辣;每每在战事出现转折前,能先一步预料到胜败。此时,他眼光一扫,心里已经有了准确的判断:对方成功了,凭左敬亭和自己想阻止对方渡过黄河千难万难。

双腿下意识地一动,习惯性地,他想尽快脱离危险。

第四集 战火纷飞的岁月 第四十二章 金堤喋血

车队缓缓停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工匠发现了前方战事的异常,他们揣揣不安地低声议论,嗡嗡嗡的声音如苍蝇蒲扇着翅膀在孙俭耳边不住鸣响,越发坚定了孙俭退去的决心:指望这等人防守河堤,真是活见鬼了。

“孙叔。怎么办?我们快逃吧,退回禀丘再说…”

就在孙俭脚步抬起的时候,一个推车的工匠小伙慌乱地叫了起来;听到“退回禀丘再说…”这句话时,孙俭突然一呆,抬起的腿变的异常沉重。退回禀丘再说?退回去后,除了继续逃之外,还能怎么再说?只是——还能逃么?逃得脱么?

逃——这个他向来最习惯的动作、最熟悉的字眼,这一刻听来,变得竟是那么地刺耳。

敌军渡过黄河,横亘在禀丘和白马渡之间;白马渡没有禀丘粮草辎重的支持,能坚持到几时?前方,有他亲生的侄儿,有与他亲同父子的蝎子;后面是新义军的根基所在,是他们共同的基业!他能弃之不顾,独自逃命吗?

敌军前后夹击,击败白马渡新义军主力后,必定长驱直入,如此一来,禀丘能守住?泰山守得住吗?青兖守得住吗?逃——他能逃得脱吗?他逃了一辈子,到如今须发染霜,年事已高,还要继续逃亡的命运吗!

蓦地,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懑从心底爆发出来,孙俭双脚重重一墩,撕天裂地般惨嚎一声:“不!不能逃!为了活命,老头子逃了一辈子,这次绝不再逃!因为,我们是在为自己、在为亲人浴血拼杀,不是在为他人作战。我们不能逃!”

凄厉之极的吼声响彻黄河南岸,骚动的车队猛然一静,工匠们齐齐闭上嘴,目瞪口呆地盯着如痴如狂的孙俭;这还是那个亲善随和,与人无争的孙叔吗!

孙俭爆发了,彻底爆发了,他身子一纵,跨上一辆大车,冲着后面长长的车队扬声大叫:“父老乡亲们!青兖儿郎们!我们不能逃!我们无路可逃!在我们身后,是刚刚安定下来的父母儿女,是才翻了一层土的田垄园地。我们能往哪里逃?是舍弃家园,舍弃亲人,继续四方流浪?还是屈膝跪倒,准备给敌人当奴作仆,苟且偷生?”

孙俭的话不是毫无根据的,青兖两地,无论是南下难民还是原住民甚至于从乐陵郡强迁过来的工匠,如今的生活过得都很安宁。没有世家豪强的欺压,没有土匪山贼的劫掠,没有乱世的凄凉困顿;有的是新义军建设青兖家园的规划,有的是政务部有条不紊的安置管理,有的是民务部粮、盐、布帛的发放救助,有的是治学司对小儿女无偿地教化…。这诸般种种,在易子而食,人命如草的乱世显得尤为难得尤为珍贵。

“孙叔!是我张巧儿不对,我不会再逃的,你说怎么办吧!”刚才喊叫逃走的小伙子涨红着脸大声认错,他叫张巧儿,原是流民,后来随父母流落到诸葛山庄,干起了铁匠营生。与南下难民相比,新义军给他带来的改变不多,仅仅是让他的一个弟弟进了学;就是这一点,已然张家上下感激不尽——家有子弟进学则意味着希望,光宗耀祖的希望。这一点对于身份低微的人家来说,无疑是恩同再造。

张巧儿能够如此表示,出身于南下难民的工匠再无话说;纷纷叫嚷起来:“孙叔。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声音从车队前列首发,渐渐蔓延至最后,没多久,整个车队一起叫嚷起来:“孙叔,你下令吧,我们听你的。”

“好!老头子今日就真正作一回将军,大伙听我号令…”

孙俭瘦削的身子直挺挺立在大车之上,手中长枪直指苍穹;随和之人一旦发威,另有一股凛然之气,容不得任何人小觑。

“大伙取枪背刀。每人一杆枪一把刀。枪为攻,刀为备!”

第一道命令下达,三千工匠先在辎重车上拿了把环刀负在背上,随后各自拎起一杆长枪,拄在地上等候命令。

“保持现在队列,并排两车十二车手合为一小队,小队正由其中年龄最大者担任;五小队组成一大队,大队正由孙某亲卫担任。诸位务必要听从大队正指挥。”

孙俭随身带了一队军帅府护卫,一人统带六十名工匠,五十人恰好统带三千,建立了一个简单的作战编制。

“按照目前顺序,每大队的六十一名士卒并排为一列,全军结成五十列的纵队,前后列相差不得超过一步,全军聚拢,攻击前进。大伙注意!临敌之际,不得退缩,不得左右躲闪,直管往前戳,戳死对手就是胜利!”

金堤宽达二十丈,足够六十一人的横队通行;孙俭顾虑的是工匠们没有参加过实战作训,一旦分散,单兵作战技能不是敌人对手,因此一再强调,全军聚拢,不得离散;他要靠三千支长枪组成的密林将面前对手一一扫荡干净。

前方的混战还在继续。

交战双方都发现了孙俭这部人马;左敬亭、燕九、戴洛精神大振,指挥义务兵和越来越多的枋头军厮杀缠战,寸步不让。蒲箐急忙传令登岸散兵,在战场东部边缘一带集结,准备阻击孙俭;河心的木筏加快了速度,希望抢在孙俭部抵达前,将更多的士兵送上南岸。

“大伙放心,军帅府昨夜已经传讯白马渡新义军主力,援军正在赶来,只要坚持一时三刻,胜利就是我们的!时不可失,失不再来。大伙戮力杀敌立功吧!出发——”孙俭说罢,长枪向西一指,当先而行。

随身亲卫下到阵列中统带工匠,孙俭左右没有一个人拥簇相伴;宽阔的河堤映衬之下,他单薄的身子显得有些孤单。

孙俭没有感受到这些,此时他的人如同手中长枪,锋锐毕露;手中长枪如同他的人,气吞山河。第一次没有逃跑,第一次迎难而上,孙俭无惧无怖,有的只是沸腾的战意。

因为,他是在为自己而战!

随后跟来的三千支长枪,其中出现了一些歪斜,显得不是特别地肃杀;出现了一些摇摆,似乎减弱了气势。他们的队列也不是很齐整,一块凹一块凸地有些扭曲;但是,三千人的脚步却和率领他们的将军一样的坚定,一样地有力。

他们同样是在为自己而战!

四五里的路程转眼即过,一千多匆匆集结起来的枋头军,在前方挡住去路。

“架枪!”

双方距离二十步时,孙俭大声下令。

高举的长枪呼啦一下伏到,第一列第二列长枪平放,稍稍带点向上的斜度,指向前方;后面一列列工匠的长枪架在前人的肩上。

“吹鼓点号——”

孙俭再次下令。统带第五列工匠的亲卫队长秦彬摘下号角,模仿着鼓点的节奏,吹响了号角。

“嘟嘟嘟…”

短促的号角声中,各列亲卫队员大声喝斥:“踏着鼓点。抬步跨步抬步跨步=抬步…”工匠队列扭动了一下,随后变得整齐了许多。

耳边充斥着号角声、口令声,心中想着脚下的步伐;心神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工匠们的眼中已经看不到面前凶恶的敌人了。

“第一列、第二列。收枪——”

孙俭的声音似乎代替了工匠们的意志,第一列、第二列工匠闻声而动,双手后缩,收回一尺。

“刺!”

孙俭发出爆炸般的吼声,双方短兵相接了。

一百二十支长枪从工匠队列刺出;戳上盾牌、戳穿人体、戳在对方劈刺来的刀矛上…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有惨叫声,有愤怒声,有金属刺耳的摩擦声,有脆脆的爆破声,有沉闷地木石相击声……

短短一瞬,双方前列之士像是割倒的麦草,齐刷刷倒下一茬。

“后列上前!刺——”

交锋地带各种混乱声响,却压不住孙俭的声音。老头子中气十足,扯着嗓子嘶声下令。统带亲卫指挥着第三列、第四列的工匠向前挤,与前两列幸存者肩挨肩、臂擦臂刺出手中长枪。交锋地带的刀枪越发地密集了,只要有机会劈刺出去,必定能击中目标。双方比拼的是谁能劈刺得更快,谁能更狠承受到最后。

“刺!”

“杀!”

双方统领指挥声中,长枪似蛇信吞吐闪烁,环刀如霹雳,纵横来去;一茬又一茬士卒倒下,后面的立马涌上来。一次次机械的劈刺,脚踏着倒伏的尸首,目中所及尽是刀山枪林;大多数人都融入到这种惨烈血腥的杀戮气氛中去,他们忘记了恐惧,忘记了逃跑,前赴后继,不死不休。

要想停下来,除非…到达他们的承受极限。交战双方,终归会有一方先行承受不住,接下来发生的就是大面积溃逃。

短兵相接,工匠们赢了。他们的对手和他们一样,也是青壮纠合起来的。不一样的是,他们的对手没有他们那股誓死守护家人的决心,他们的对手数量也不及他们。于是,斩杀了六七百敌军后,工匠们取得了第一阵的胜利,剩余的四五百敌军承受不住,溃逃到河堤之下。

这次胜利虽然令人欢欣鼓舞,却不意味着他们已取得决定性胜利。因为,对手是越打越多。就在他们刚才接战之时,又有几千枋头军渡过了黄河,攀上了堤岸;另外,还有更多的敌军在渡河,在攀越。

“收缩队形!攻击前进——”孙俭嘶哑着嗓子,继续下令。

他必须率领工匠队伍和左敬亭等人会合,将工匠编入义务兵的军制之下。没有完整的作战编制,这些青壮工匠的战力发挥不出来。刚才一战,工匠队伍占据了各方面优势,杀敌不到七百,自损却达到五百;这种战损比例,实在不能算是胜利。

只是,在目前情况下,孙俭想和左敬亭会合,无疑非常艰难。因为,枋头军败下一阵后,蒲箐恼羞成怒,亲自带领一部精兵杀了过来。

杀——

蒲箐爆喝,径直扑上;丝毫没将对手放在眼里,手中长枪一抖,工匠兵刺出的七八支被搅到一边。他犹有余力,长枪顺势一挑,当头的一名工匠整个下颌被他挑成两半。

“杀啊…”

枋头精兵舞着环刀,顶着盾牌,潮水般涌上来。十几面盾牌联合着向前一扫,工匠兵刺出的长枪大多歪斜出去。枋头兵揪住空子,顶着盾牌冲上来,他们欺负长枪不能进身攻击,环刀泼风般地向工匠兵身上招呼。

“拔刀!”亲卫队长秦彬一边下令,一边拔出背上环刀抵抗,前列的工匠兵跟着拔出环刀和对手抵近厮杀。

工匠兵勇敢、热情,年青有气力,但是他们没有受过协同作战的操训;阵形不乱时还能保持攻击力,一旦遇到强敌,阵形混乱后,各种毛病就开始暴露出来。前列拔出环刀挥舞起来后,遮住了后列工匠兵的攻击间隙;前后之间不能密切配合,形成了一个断层。

蒲箐和枋头精兵久经阵战,一眼就瞅见了对方的破绽。

“随我来!”

蒲箐招呼一队士卒跟随,他则连跨三步,率先闯进工匠兵阵势之中。长枪一阵拨打,工匠兵阵营露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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