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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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儿边上的妇人,见李月儿对着纸头愣愣出神,也是好奇,突然出手夺了过来,往纸头上看去,半晌才叹道,“这种偷心的词句,也有人做得出来?”
听到这种评语,那还了得?一群女人都围了过去,要抢那词看,围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议论。待众女子,看到那词之后,便一个个微笑不语,退回自己的位置,神态之间突然端庄了起来。
这下勾得楼下的学子们,都状若疯狂,再也无心品诗作诗了。
“楼上哪位大姐小姐,把那词扔下来让我们也瞅瞅吧!”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哪怕是抄一份下来,也好啊。。”
楼上,露儿拉着玉儿,躲在角落里,恶狠狠地道,“玉儿,你老实说,这‘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倒底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啊?”
“金风是指谁?玉是指谁?露又是指谁?怎么就‘胜却人间无数了’?”
“啊。。。”玉儿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她万没有想到少爷的词里,还有自己的事儿。
“还说你家少爷是个好人,哼。。。我看就是个大坏蛋。”露儿嘟着嘴。
李月儿早就避到一旁,呆呆地想着心思去了,除了‘不可能’三个字外,她的心思,倒被那句‘二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给占据了。
她虽然于诗词一道不精,但是并不是说她不懂诗词。诗词的好与坏,她还是分得出的。这词便是极好的情词,这一点就算她不承认,恐怕也不行了。
只看楼上这群女子们,刚才还笑呵呵的挤作一团,现在却一个个矜持害羞的像个大姑娘似的,就知道这词的威力强大了。
只是这情词,稍稍再往深里一想,她就有些脸红了。这分明是写他与她之间的婚姻嘛,什么弄巧,传恨,还暗渡的,分明是借鹊桥之事,来暗喻二人的婚事不靖啊。
又写出,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这等伤心的句子,末了,还来一句表白的话:二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呸,谁和他二情若是长久了。。
她正口焦脸躁地想着这些,那边就有妇人,实在经不住才子们的请求,便把纸头朝楼下一扔,那纸头便飘忽地往朝楼下掉了下去。
急切中,也不知道,是谁先跳起来把这纸片抢在手里,众多才子便俱都围了过去,朝那纸片上去瞧。
只听人群中,传来‘嘶’的一声冷抽,引得人群外面的才子们,俱都好奇起来。。
第十九章,诗人的盛宴第三回合
凉山诗会,是在一个叫凉山的地方举行的。;而这个凉山,其实就是凉园中的一座大假山。
此时凉山诗会中的气氛,也渐渐炽热起来。
偌大一块空地,被主人用灯笼划分成了三块地方,左边一大块地方,坐着今晚的主角,也就是颇有名气的才子们;与才子们隔着一块空地,相对面而坐的,便是女人们;诗会邀请来的主持诗会的大儒们,则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
中间的空地上,则有许多歌舞的表演,悠扬的乐声,从小湖的凉山间传出。现场的气氛既欢快,又不失有致。
有重量级的人物在现场押阵,才子们都举止有礼的很。便是交谈,也是低低地谈论,不敢放声,生怕给在座的前辈们,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女人阵中,多是一些家属内眷。不过打前坐着的几位,便是各青楼的头牌了,靠上首着一位容色出众,神情淡然的女子,便是城中公选出来的花魁—天香。
这女子,便只是看着,都让人**。若要是为她缠头,还不知道要破费多少金钱。
也许是天香太过于艳色,所以多数女眷都是离她远远地坐着,倒是其它的头牌女子身边,围坐着一些女子说话。不过也以一些妇人居多,年轻的未出闺的女子,倒是不屑于与这些女子同坐的。
不同于其他诗会的松散,凉山诗会有着他自有的程序。
经过一轮公选后,各才子在诗会前创作的新作,便会有几首好诗词出现,这几首诗词,往往便是打前站的,既起到抛砖引玉打开诗会的局面,又可以起到刺激其他诗会创出佳作的作用。
几首打前站的诗头一过,才子们即兴的创作就渐渐起了势头,也往往是在这种情形下,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好诗出现。
此时,其他的诗会,也会陆陆续续有好诗传来。只是那些送来的诗词,鲜有能盖过凉山诗会的作品。
东湖诗会那里,刚送来赵一白的诗作,凉山这边,便回了二首好诗回去。各才子嘴里说着谦虚,应景儿的话,但是心底里却憋着劲儿,要把别人比下去。
在凉山诗会上的才子,当然不会让其他诗会有露头的机会,便是在凉山诗会的内部,他们也卯着劲儿,不让其他人有露头的机会。
当其他诗会的才子们,还在为有一首诗能上榜,而洋洋自得的时候;凉山诗会这边的才子们,就已经开始朝第二首,第三首诗能上榜而冲刺了。
席间如果有谁不经意地说起,‘又得了一首’的话,便总能引得大家侧目。如果这‘又得了一首’的新作,真能上得榜去,得到大儒们的好评,竟比那只做了一首上佳之作的人,还要风光。
要么有数量,要么有质量。在质量相差不是特别大的情况下,往往数量便成了致胜的关键。
大家正论着诗会新出来的二首好诗,外面便有传诗的仆人拿着诗稿跑了进来。
“林园诗会有诗来了。。”
众才子们倒算是听到了个新鲜,没有想到林园诗会如今也有好诗可以出来的,料想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传到头席上重量级人物看过,便有人把诗作给抄了下来。
却是林荣林子丛的新作。“今日云骈渡鹊桥,应非脉脉与迢迢。家人竟喜开妆镜,月下穿针拜九宵。”
众人传看了一番,席间便起了议论。先有赞好的,只说这诗也算是自然天成,算得上佳作;接着便又有说,如果把这诗往凉山诗会上一放,也只能往榜单的后面放放之类的话。
为了证明此言不虚,王少游做出一首好诗,立刻就把林荣这诗给回敬了回去。
紧接着凉山这边就更加热闹起来,半个时辰的功夫,竟又出七八首好诗词,仅从诗词的数量上,便已经远远地领选了其他诗会的,而此时诗会才刚开到一半而已。
公孙胜坐在宴席的一侧,身前摆了一些瓜果,身侧坐着衣着依然华丽的周老。二人不想出风头,因此都没有往前面坐,而是有意地往后靠了靠,但是他们想藏,却没有办法藏住。
实在是他们二个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个是下野的宰相;一个是皇亲国戚;二中的任何一个出现,那都是跺一跺脚,震三震的人物,在座的就算身份再重量级,恐怕也不得不看二人的眼色行事了。
而事实上,二人也算得上当世的大儒,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便是于诗词一道,也是大家。因此,就算二人有意往后躲着,有了好诗词过来,大抵也是先给二人过目的。
当下面的众才子,诗情正酣之时,公孙胜也在低低地与周老说话。周老叫做周济,在老一辈的圈子里,人都尊称为济公。倒真是皇亲国戚。
济公是先皇的泰山,他的女儿是先皇的得宠的嫔妃。当今的皇上,虽不是济公女儿亲生,但在皇上还小的时候,却受过济公女儿的护持,及至皇上继位后,便也把济公的女儿,当作亲娘一样看待,因此济公虽远在江湖,在朝中的影响力,却是不俗。
周济脾气有些怪,他不喜别人提到他皇亲的身份,倒愿意别人记着他的学识。而事实上,周济也确实才学出众,就算加个鸿学的名称,也是不虚的。其人爱才,也愿意携后进,但凡是他看得过眼的才子,被他推荐出去的极多,虽然表面上看,他像似难以接近了一些,只是这些都是表象而已。
“。。。云阶月地一相过,未抵经年别恨多。最恨明朝洗车雨,不教回脚渡天河。。。这赵万里也算做得一手好诗的,倒是很对我的胃口,要我选,这诗可排进今晚所有诗会的前三。。”公孙胜含笑低语道。
“胜老的眼光如炬,这诗也确实不错。特别是那最后一句,不教回脚渡天河,似乎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很让人有点回味的意思。至于前三嘛,这个结论就有点早了,你来看这二首。。”周济从一堆诗稿中抽出二张,却是一人所作。
胜老从接过来看,其一写着:未会牵牛意若何,须邀织女弄金梭。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已多。
周济笑道,“这一首,算是佳作,与赵万里的诗作比起来,也不逊色;难得是,他还有第二首。。年年七夕渡瑶轩,谁道秋期有泪痕?自是人间一周岁,何妨天上只黄昏。。二首俱佳,就有点难得了。。”
“哈哈。。这王少游也可算得上是个大才子,,又是周老的高足,所以,做出来的诗,自然是上佳之作。。”
“这和是不是我的高足,有什么关系?我难道是因为他是我的弟子,才夸他的吗?”
“哦,不是嘛?那为什么济公眼里只有王少游,而没有看到吴宏德呢?”胜老抽出一张诗文,递到周济面前。
周济看了一眼,却笑道,“自然是好诗,我看比你说的那赵万里的诗,还要好上一些。。”
二人议来议去,倒是又挑了几首好诗词出来,其中也有林荣的那首,只是真要从其中摘出个状元榜眼探花,其实还真是有些难度的。
“我们又不用出评,至于费这个神吗?还是喝喝茶,品品诗就好。”
二人一笑,便把手里诗词一齐放下,轻松地喝起茶来。
第二十章,诗人的盛宴第四回合
话说这诗会也像写文章一样,开头是精采的,中间是有内容的,收尾是突然的。!诗会也是如此,大抵好点的作品,在诗会进行到前半段的时候,就会出来。到了诗会的中段,该想到的东西,也都想过了,能作出来的套路也大多用上了,这个时候再憋不出什么好诗,后半段也基本上指望不着了。
所以诗会过了一半,指望着后半段还能出什么精采之作的希望,就要无限地放小了。到了这个时候,除了那些还没有得到发挥机会的才子,还在苦思之外,其他才子就已经开始考虑,眼前这些老前辈们离场后,他们怎么去名妓前面,浑个脸熟了。
却不料送诗的仆人,匆忙地走进来,把一张稿纸递到主评台。
主评台接稿的便是此次诗会的主办黄同兴,他听到送诗的仆人道,“是林园诗会出来的新词。”时,不由笑了笑,“这林园诗会,今晚倒是传出了几首诗词,就不知这首作的如何。”
众人听到是林园诗会过来的词,便失去了兴趣,转过头去说话的有,苦思冥想自己诗作的也有,更有与头牌名妓,抛媚眼儿的。
一般情况下,其它诗会送上来的诗词,都要先让主办看一看的。凉山诗会的规格要高一些,很多情况下,其它诗会送过来的诗词,并不见得就可以上得了凉山诗会的台面,所以都要给个初评的。
如果初评过了关,主办的人才会命人抄下来,给众人传阅;过不了关,就会直接被按下来,不会公开。否则什么诗作都往凉山诗会上传,那岂不是降低了诗会的含金量了。
黄同兴展开那稿纸,往纸上去看。却是一首鹊桥仙。
倒也应景,今晚做鹊桥仙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倒不知这首鹊桥仙好在哪里,值得传出来。便着意往下看去。
不看倒也罢了,这一看,黄同兴脸上的笑意就愣住了。他于诗词一道,也是颇为精通的,否则也不可能做了诗会的主办。只是这词,也太。。
默默地读完,黄同兴愣了好一会子神,这才兴奋地用手指弹了一下稿纸,急急地走到胜老与济公身边,指着稿纸,小声却兴奋地言语着。
原本大家也没有在意林园诗会的诗作,但是黄同兴不同寻常的表现,却让众人有些好奇起来。。
胜老与周老见黄同兴匆忙地走过来,情神颇为兴奋,也是有些好奇,及至接过那稿纸,往纸上一看,二人的脸色也不由地古怪起来。
黄同兴小声地道,“端地好词,只不知这苏宁远是何许人,二老可识得吗?”
苏宁远,苏三?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笑意。
下面见二老笑得古怪,好奇心大起,连女眷那边,也频频地往上看去,一时间倒是冷了场。
“兴翁,若是好诗词,不妨当众朗颂一番。”有人对黄同兴叫道。
黄同兴朝众人看了一眼,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已经影响到,诗会的正常进行了,忙笑对众人道,“是一首做熟了的‘鹊桥仙’,只是这词意,就太。。算了,我还是不要评了,先念给大家听了吧。。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
黄同兴这一开口,现场倒是完全安静了下来。及至上阙念完,众人便有些呆住了。
同样是鹊桥仙,这首词与其他的词比起来,似乎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啊。
只听这上半阙,就让人胸中顿生一股柔情。温情之间,又仿佛有种化不开的离愁。这离愁,隐隐约约地藏在字里行间,还没有完全述尽,到末了却锋回一转,说出相逢的喜悦。看似跳跃的很快,但实则是一气呵成,不仅给了人无限的希望与畅想,又让人把一种无名的情绪,勾连其中。
默默听来,竟让人心神旌荡。
这还是初听时,给人的第一感觉。在坐的,可没有白丁,在黄同兴抑扬顿挫的朗读声中,若是没人能品出词的妙处来,那这诗会也就不用开了。
用‘纤’来形容云,已经是极巧的妙思了,只一个纤字,就把词中的柔情给刻画了出来。这开篇的第一个字,就让人不得不叫一声‘绝倒’。
随后,纤云,飞星,及至银河堆叠而出,又是弄云,又是传恨,还帮着‘暗渡’,把场面修饰的如此豪华,便只为那后面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一股相思之情,牵动偌大场面,及至相逢,当然要胜却人间无数了。
这等佳句,如非妙手偶得,绝难达到这种契合。而词作者,廖廖数语,就把诸多情绪揉入在其中,不显得参杂,反显得自然,倒把作词之人的文学功底,展露无遗。
只是这上阙,已然立意太深,恐怕这下阙就有点难于下手了。就像一开嗓子,起了高音